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電梯內空間很大, 因為是全封閉的,露露很快捂着喉嚨,呼吸急促地喘息起來。
剛剛異種撲上來那一幕還是給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沖擊, 虞漆碰了碰露露的手指, 不動聲色地看向敘藜。
她正在擡頭觀察整個電梯的構造。
緊接着,在露露握住那個和糖果似的硬質玻璃球的一瞬間, 敘藜忽然擡手, 猛地砸向眼前的轎廂。
“卡茲——”電梯晃動一下, 發出怪異的摩擦聲, 敘藜卻沒有停手,而是猛地擡腿繼續踹:
這裏面沒有系統感應,沒有監控設備,加上他們明知道電梯可以出入, 卻選擇在另一處布防,足以說明聯合體中心不是不想監控這裏, 而是不能監控, 這是聯合體中心也無法防禦的地段!
果然, 敘藜把光滑的表面踢彎, 褶皺下真正的電梯環境就顯露出來。
令人震驚的是這并不是他們所料想的, 聯合體中心的樣子。聯合體中心既然可以說是整個廢墟乃至聯合體的防禦中心, 那麽為了保密,安全,應該在軍艦上。
在此之前,包括虞漆在內的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因為異種擾亂, 所有人都只能生活在防護罩底下, 而聯合體中心就算有強大的艦隊,也只能懸浮清掃陸地上的異種。
誰能想到, 通往聯合體中心的電梯外竟然是一片土層?聯合體中心竟然不在地表,天空,而在地底!
那所謂的軍部艦隊。
敘藜早有預料,心裏只慢慢浮現冷笑。
所謂移動坐标,根本不是什麽艦艇在移動,而是抵t禦地核高溫的地下地潛艇在移動,她看到柏黎時就已經猜到這一點,畢竟他們想攫取治療異能達到所謂長生不老的目的,怎麽會把治療系異能者放在防護罩下對付異種呢?
異種也具有人的相貌——除非異種就是他們自己制造的,他們自己也根本對付不了。
所以,黃家所謂的禁地,那個安全登陸點,就是電梯入口,實際上就是依靠無害的柏黎複制體,來隔離異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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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柏黎複制體一死,那裏的異種全都撲上來了,所謂的聯合體保護大家安全,設置防護罩抵禦異種,根本就是将一部分轉移到地面上,其餘權貴龜縮在地底弄出來的把戲!
而這樣他們還不知足,因為陽光雨露,這些在地底根本沒有辦法得到的東西,他們又修建了浮空城。
他們把不滿足于地底條件的權貴送到天上,然後對繼續渾渾噩噩生活在地表的廢墟居民和玩家說,聯合體為抗擊異種付出了巨大努力。實際上,他們一旦發現誰有不忠跡象,就會像利用席絹派席苒出去對抗異種那樣,讓她送死。
敘藜踹掉了電梯第一層僞裝,神情反而冷靜下來,她慢慢地閉上眼,調整呼吸。
因為馬甲花戎在審訊室裏的窒息,她此刻的呼吸頻率也有點不穩,不過這些天來,她都習慣了:
她在聯合體外攪動風雨,餘青也瘋了一樣地想要抓住她,拷問不出任何字的情況下,他們當然就轉向了能夠不死的花戎。
此刻審訊室內,潮濕的紙張覆蓋在花戎的口鼻上,花戎整個人的呼吸也慢慢微弱了,但就算微弱,她還活着。
敘藜之所以能夠知道人有疼死這個死法,就是因為花戎被抓住的時候,餘青就對她嘗試過,淩遲還有很多方式,他們割下她的組織想複刻這種不死的異能,理所當然地,他們失敗了。
“如果不是那幫不能下線的玩家,說不準我們現在已經放棄了吧?畢竟你的不死異能是難得,但是好像只對你,和你的複制體起作用,一旦把你的器官移植到其他人身上,不死就都失效了,如果不是發現了其他玩家也有無法下線這個好處,我們是不會這樣對你的。”
餘青摘下手套輕輕地撫摸花戎青白的臉,她的表情看上去竟然有些遺憾,像是在說,畢竟那些死去的玩家也應該有很大的拷問價值,但他們解脫了。他們毫不遲疑地選擇了注銷,把難題和痛苦全都甩給了他們剩下的那些玩家們。
“但是我們還是沒有弄清楚你們沒辦法注銷的緣由。你說,這到底是,玩家之中本來就存在一批,被你們說的游戲系統抛棄了的,根本沒辦法離開這個世界的不幸者,還是因為,你們歸根結底,就只是一個人?”
餘青拍了拍花戎口鼻的部位,潮濕的紙張阻礙她的呼吸,讓她脖頸青筋暴起,這個動作更讓她眼球猩紅,儀器發出嘀嘀嘀的響聲,但餘青只是觀察了一會兒,然後就擦幹淨手無趣地把身體直起來了。
花戎的手指還在輕微的抽搐,餘青繼續說,像是說給要到這裏來的敘藜聽:
“不過我們調查追蹤了很多疑似和你一樣的人,最後都死了,有得死的還很慘烈,這倒是提示我,也許殺死一個馬甲,并不能真的對本體産生什麽實際效果。但是折磨馬甲能不能呢?”
餘青調大了頻率,聲音輕緩:“不如我們試試看吧。”
花戎猛地抽搐起來,與此同時,敘藜血管繃緊,雙手猛地撕開電梯門。
聯合體中心的登陸點,和中心網絡應該是絕密的,此刻卻同頻響起,将那個陡然闖入這裏,手握長鞭,戴着兜帽的女傭并形象猝然放大。
也讓人看清,聽清她眼裏閃爍着的猩紅和仇恨,張揚:“餘處長怎麽不來找我。”
這句話的回音無限擴大,一下子就讓餘青擡起頭,眼神冰冷起來。
“怎麽,”回音放大了敘藜語氣裏的諷刺和嘲弄,“是餘處長功勳累累,最後卻不敢對上我嗎?”
餘青并未被激怒,而是立刻說:“檢查網絡,開啓防禦,其他人和我去B2,B3!”
她眼神冰冷。
黃忠正這個蠢貨,讓他埋伏一個敘藜都埋伏不住!!
黃家如何在埋伏點沒發現敘藜,方寸大亂不得而知,但餘青已經很快反應過來,而且不忘了拿上審訊室的鑰匙作為要挾。
這不僅僅是鑰匙,更是剛剛遠程操控審訊程序的遙控,花戎不死不滅,她已經套不出任何話來了,但不妨礙她用花戎來威脅敘藜。
只是沒想到,敘藜太了解她了,敘藜太了解餘青。
多久了?敘藜眼球被血染紅。
多久了,她都忘不掉一路跌跌撞撞從聯合體中心跑出來,進入第五區,然後又被第五區的稽查隊追得狼狽逃竄的日子。
那個時候餘青尚且沒有發現馬甲可以用來牽制她,但現在,在二處的花戎馬甲已經痛不欲生了,真正的命脈呼吸被把握住,即使敘藜可以自由地呼吸,也壓不住心底湧上來的那股焦躁的,瘋狂的,崩潰的求死欲望。
在所有人裏,如果說,黃稚他們只是從犯,是敘藜被抓捕然後審訊路上的“幫手”,那餘青應該算得上是主犯第一,雖然不是餘青最先抓住的敘藜,但是提議啓用那些慘無人道的審訊方法,發現她有馬甲異能後對她馬甲下手的,都是餘青!
餘青才背負了馬甲血債中最大的一筆,所以敘藜就算知道灼心力量不夠,就算知道今天只能勉強闖入。
她也必須殺了餘青,她必須給所有慘死在二處的馬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馬甲報仇!
虞漆本來想留下幫敘藜,但看到所有人都奔向敘藜所說的那個囚犯的位置,最後還是跟了上去,只有厲慎,他看了兩邊湧過來的機器人和異能者,喊了一句:“你們過去!”他有話要問敘藜!
其他人看了他一眼,居然咬牙,也留下了,有人大喊:“白發異能是場域!”
敘藜擡起頭,她認得他,她也很熟悉他的異能用法,因為軍校生新生中,他就是花戎一開始的搭檔,也是最先發現花戎異常的人。
但是他沒有選擇上報,而是選擇了告訴花家,因為:“花家和楚家的異能繼承規則不是一樣的麽?如果你只有一個異能,那在成年的時候就要獻祭,成為更強大的兄弟姐妹的肥料,現在你有了第二個異能,但是是不死的,如果不能剝除掉,那你就只能選擇死亡了。”
因為在花家和楚家當中,同一輩裏只有一個異能者能活下來成為這個家族的繼承人。
花家已經選定花戎的兄長了,除非花戎剝掉第二個異能喂給哥哥,否則,她就只能連帶自己一起成為花既的肥料。
如果黃稚在這,一定會隐約明白什麽:這個異能繼承機制,其實和黃家很像,不同的是,黃稚的母親一生有三個孩子,黃稚的妹妹不能勝出有遺傳治療異能的孩子,所以她死了,黃稚可以,所以被當作繼承人和聯姻工具,繼承花家的權勢而異能;而在黃稚之前,還有一個姐姐。
在黃稚出生之前,就已經代替黃稚的母親去死了。
這何嘗不是一種獻祭呢?
敘藜剛從花戎這個馬甲身體裏蘇醒的時候,還不知道花家沈家這些下流家族,是如何繼承和發揚他們的異能遺傳的。
但她仍然在那一瞬間選擇了她想要的命運,在蘇仲秋幫助花家追緝她這個叛離家族的反叛者時,她和蘇仲秋說:“都在告訴我,花家,沈家,其他所有家族歷來都是這樣做的,可是我不想接受這種命運,這種命運也從來不是應該就屬于我的。”
蘇仲秋不理解:“你寧可叛逃,也不肯接受剝離身上這種異常異能?”
“誰說我的異能就是不正常的?誰說我就只能選擇被囚禁和被體面的囚禁兩種命運?”
當時花戎擡頭,寧死也要這樣說。
現在敘藜的神情還是這樣:“哪怕死,我也要我選擇的自由。”
不僅是生的自由,還有死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