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番外】蜜月

鐘樓最高的檐角,白鴿血紅的圓眸遠瞭。集市上的人群如密流交織,匆匆一瞥那過往形形色色的人們的面目,或喜或憂,或放蕩大笑或詭精如鼠,不起眼的垢巷,暗中不明的握手言談。

“合作愉快。”兜帽蓋過半張面容的男子,手中把握着一黃銅卷筒。

“為您效勞。”另一人眯縫起算計的眼,将鼓鼓脹脹的錢袋納入長袖中。在兜帽男子側身将離開陰暗的時候,懷揣金幣的男子下巴輕擡,久侯暗處的身影接到指令,瞬動至兜帽男子的身後。

半聲嗚咽随着一抹頸部的血光扼殺喉中。死于非命的男子手中最後緊握的黃銅卷筒掉離身邊,滾落陽光外。

從巷口明暗的邊緣,一只黑手套探出兩指,将地上的卷筒勾握回陰影中。

拿回卷筒的暗殺刺客轉身退回另一人的身邊。

精明的商人對地上的屍體恥笑一番,并對身邊的刺客進一步下達命令:“處理幹淨。不要給伯爵帶來麻煩。”

刺客默立,手中凝血的匕首不知何時已幻化成長刃。在商人好奇打量的目光下那柄長刃向他的腹部刺來,驚奇驟變驚恐。

“你,你不是伯爵的人……”商人從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失算竟會致命。

他不甘的握緊插在他腹部上的刀身,試圖抽離。可惜徒勞,刺客知他意圖,便又深深向前刺去,刺透對方的後背。

臨終之際,一句低沉的言語撞進商人即将消散的意識裏:“安德裏瑞侯爵,向你問好。”

商人輕笑,停止掙紮的左手下垂,生機愈弱,他中指的戒指越是閃爍,直到最後一刻戒指長明,被劍刺穿的男子身體乍然爆裂,血漿崩滿身前的刺客全身。

“狗屎。”刺客沒有料到對方最後會以這種方式收場,腥鼻作嘔的氣息萦繞着鼻腔怎麽也甩不幹淨,他沒好氣地暗罵一聲。

忽然,從頭頂上方襲來一股充滿敵意的壓迫,刺客閃身一躲。

從天而降,唰唰幾名同樣裝束的刺客圍堵住小巷唯一通向陽光底下的出口,将渾身血漿的反叛刺客困逼進絕境。

……

“唔,你身上什麽味兒”上司的兒子在格萊身邊打轉,一邊嗅一邊厭惡地捂着口鼻。

“是血。”對一個小兔崽子,格萊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回應。

軍地禁區的審訊廳中,格萊站直,任由那欠手欠腳的小孩在他身邊折騰。

“唉,你這武器叫什麽名字來着”小孩捏着鼻子問。

“斷靈刃。”軍事要地,把一個小孩帶進來算怎麽回事。格萊憤懑不平,他這任上司相比前任幾位,別的毛病沒有,就是太溺愛兒子了。

“噢~我聽我父親說你的刀可以變幻任意形态”男孩問。

“是。”格萊閉上眼認命一般,身體紋絲不動,心裏卻是恨不得将這多話的小孩按地上胖揍一頓。

“好神奇!你怎麽做到的什麽原理”男孩盯着長刃,煞是羨慕:“可以給我變只小鳥嗎?”

“不可以。”格萊拒絕。

“小氣鬼。我要告訴我父親,讓他打你。”男孩撒潑道。

小小年紀就懂得倚仗權勢,狐假虎威,真不得了。格萊最受不了被人壓制,要不是他因結婚而喪失掉競争北境軍軍長的資格,今天的北地統帥就是他了,哪裏還會被別人吆喝來去,還要忍受幼稚小鬼的頤指氣使。

這次的暗殺任務耗費格萊的精力過多,本就疲倦的他心情不暢,瞧人的眼神恐怕也不會好到哪裏去,格萊稍稍一瞪,便吓哭了對面的小朋友。

上司的兒子被格萊眼中的兇光威懾得哇哇大哭:“你吓我!我要告訴我爸!”

格萊眼露蔑視。

“怎麽了,我的寶貝兒。”巧得很,上司的聲線立馬飄進格萊的耳朵裏。從審訊廳門剛進來的男人腳步無聲,他幾乎一聽聞自己兒子的哭泣,不顧周圍是否有其他人等,快步上前,舉抱起自己的小兒子便用軟話哄起來。

糟糕,格萊心底一涼。

這死孩崽子一定會告他一狀!

上司抱着小孩兒,一邊撫平複着他一抽一搭的呼吸,一邊将他抱進密室:“在這裏等我,不能出來。乖乖的,有獎勵。”

哄好兒子上司轉臉就朝格萊走來:“你回來了。”

“看你的模樣,經歷了苦戰?”

“還好。”格萊回想起那從天而降的十幾號雇傭精兵,雖然遇襲是在他計算之內的,但着實令他苦手不已,他沒想到交易的場所會是一條全方位堵死的窄巷,更沒想到那個商人會這麽有錢,雇的全是精英級的雇傭軍。

“怎麽去這麽久。”

上司詢問。

格萊簡略回答:“混進商隊私人雇傭兵浪費了一點時間。”

“任務如何?”

“一切順利。”

格萊的手繞到後背,從後腰的腰帶暗夾裏取出黃銅卷筒遞到上司的面前。

“按照您的吩咐,我以安德裏瑞侯爵名號行動,相信不久那邊就會收到風聲。”

“很好,不愧我父親看中的人。”上司贊許道。

格萊面無表情。距離老軍長過世已有三年。格萊對他侍奉的軍團的現任軍長,也就是他面前的上司了解不深,但他想能夠在老軍長死後迅速接手,并将軍團上下管理得有條不紊,各方支部也沒有分離的意向,現任軍長也不會是個吃軟飯的。

但還是那句老話,如果不是他格萊結婚早,不想出風頭,心态比較以往更惜命了,這個軍長的位子還真的輪不到一個有寵兒癖的晚輩。

上司何嘗不懂這些,所以他的誇獎裏總是會捎帶上父親的名義,一方面是為平衡這位父親生前竭力培養的親信的感受,另一方面,也是要留住格萊的忠心。

他是軍團合情合理的繼承人,父親厚待的人,他同樣抱有敬意,他希望格萊能夠明白這一點。

“任務已完成,大人還有指令嗎?”格萊累得要死,他現在只想回家睡覺。

上司的眼光無意瞄向格萊的左臂,笑盈盈道:“你顯得很着急。怕家裏的夫人久等?”

格萊神識疲倦,聽到夫人二字恍然地溫笑起來,然而随即他便神情警惕,不假思索地将自己的左臂藏背過身後。

“抱歉,我越界了。”上司依舊笑盈盈,如同閑聊。他始終不明白的一個在刀尖上讨生活的刺客是如何成得家?更令他不解的是格萊既然已成家,為什麽還不退出這份時刻面臨死亡的危險行當。

……

趁着夜黑,一道人影翻進自家的城堡窗扇。格萊之所以不走正門,是怕吵醒堡裏的人。空敞的城堡是王室賞賜之物,這裏沒有管家、仆人、守衛,以及任何一個多餘的人。

庫裏斯在房門上設有護界。如果外人不請自來,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而如果是‘內人’,護界也會将訊息傳達給主人。

不過格萊想得還是簡單了些,他單以為門上設有防護,沒有想到其實以城堡為中心,十裏範圍內都在庫裏斯的護界籠罩之下。而且随着庫裏斯的魔力愈加精深,護界的領域愈呈擴張之勢。

每每擴張一點點,他便能越早知曉他的回歸。

格萊以為自己足夠鬼鬼祟祟,不會吵醒庫裏斯。便沒有先回房,他直奔浴室,趕緊把他這一身腥嘔味洗淨。

待用盡家裏祛除異味的香料,格萊才覺得他聞起來勉強正常。

那商人也不是什麽忠貞烈女,自爆得那麽果斷,難道他還怕死後被格萊糟蹋清白不成?

換洗好的格萊走過昏暗的走廊,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房內蠟燭熄掩,沉靜的睡意漫漫侵來。

他掀開床幔,小心翼翼地躺上床面空留的一側。

“我回來了。”格萊側躺着,雙眸于黑暗中凝視對面的人的背影,不忍驚擾地悄聲說着。

安心地,即使對方沒有回應,格萊依然感到徹底的放松。很快,種種提心吊膽的,血腥如瘋狗一樣地掙脫撕咬的打鬥統統被抛棄腦後,喧鬧的意識開始安靜,眼前的世界暗夜蔓延。

早早感知到格萊的男人,從一開始便耐心等待着他的靠近,細數他靠近的步伐,頻率,在看不見的地方想象他的神情。

輕聲的問候,如石沉心海,是對等待最無濟于事的饋贈,不僅填補不滿,反而愈顯他索求的無盡。

腰身被一條熟悉力度的手臂環住。

格萊迷蒙之際被驚動起一絲覺察,但他感覺到時庫裏斯,随即安下心來,覆按上腰間的手臂:“我吵醒你了?”

“比預計晚了兩天。”聲音貼近耳垂。

“嗯……那群商人鬼精鬼精的,很費事。”格萊疲倦的語氣越來越弱。

庫裏斯用手碰碰格萊的臉,黑夜下不設防,無沖擊的面容,松懈下來的神情,的确又是睡熟過去的征兆。

可憐又心癢。

混沌的睡意之中,格萊感覺自己的腰部被擡高,兩條腿大敞,平時隐秘不宣的下方涼風拂拂。溫度略高的軟物貼近,規律的律動,熟悉的異入感……

即使很累,格萊強睜開眼睛。

從他的身體的上方,傳來暗啞的一句:“格萊累了,不用理我,你繼續睡。”

這怎麽能睡?!

不知何時燃起的火燭,撩開床幔裏有些灼熱的場面。

庫裏斯的雙手撐在他頭的兩側,下身挺動的力道越來越失去控制,欲顯野蠻。

庫裏斯的密汗滲出發梢,專注而露骨的眼神晶瑩異常,籠罩着格萊的上方。

格萊渾身震顫不已,下身多年的配合默契,早已無意地追随吸納,而庫裏斯的那物顯然對他更加了如指掌,三兩下便能挑燃起他的□□。

格萊才轉醒的意識瞬間沉淪:

無法對他說不,無法拒絕。

媽的,只要是這個人,讓他下地獄他都幹!

格萊索性放開。他舔濕自己燥熱充血的唇,一把摟過男人的脖頸,湊咬上去。下邊雙腿絞緊庫裏斯的腰身,讓男人得以毫無顧忌地刺探他巢穴的最深處。

無需扭捏的溫存,無需哀聲的作态,彼此交融的灼熱氣息,蠻橫的撕咬引誘敏感的激顫,一沉一浮的身體誘捕着彼此落入自己的掌控範圍,雙方默許的甚至樂意至極的侵略在燭火的搖曳下暴露無遺。

……

清晨。

格萊趴在床上,四肢無力。他側過臉,庫裏斯已穿戴整齊,背對着他面對豎鏡打理着領結。

格萊窺到鏡中的一角,映出庫裏斯的面容,紅發,灰眸,不得不說沒有良好的五官很難駕馭這種配色。

格萊的半張臉陷悶在床單裏,他稍微動動手指,倚在衣櫃旁的長刀驟化成煙,待煙霧散盡,一只銀色的小鳥撲騰騰飛落鏡前的男子的肩上。

銀色小鳥甚至模仿出一聲清脆的莺啼。

庫裏斯笑着問:“它在說什麽?”

格萊用手肘撐着腦袋,道:“它說,鏡子前的這個男人今天漂亮極了,是有誰要倒黴了嗎?”

庫裏斯轉過身,俯身于床前:“我想把你調回我的身邊。”

格萊一怔:“啊?可我是雇傭軍,不歸皇室管。”

“皇室和北地軍團的協議并沒有因前任軍長的逝去而作廢,效力還在,所以按理說你們軍團應該派出人員,依照協議,近身保護法賽爾皇室的所有成員。”

“你為什麽突然有這個想法?”格萊疑惑。

庫裏斯注視着他的眼睛:“刺客太危險,你這次比預計的任務時間延誤了兩天,說明你已經力不從心了。”

被懷疑能力,格萊奮力起身,也顧不上腰肢酸軟,争辯道:“這次二三十個人圍堵我,我單槍匹馬怎麽可能那麽快逃出來。”

庫裏斯眼神一凜:“二三十個”

格萊心虛,為提升刺激的程度,他虛構場面的血腥,來襯托自己的正當壯年,他順嘴謊報了敵人數量,見庫裏斯似乎神情不對,格萊清咳一聲改口道:“也許是十幾個……都在我眼前晃,我沒細數。”

庫裏斯挽起嘴角,貼着床沿坐下:“你一定要我害怕嗎?”

“害怕什麽?”

“在我觸及不到的地方,你深處險境,備受折磨。”庫裏斯鏽紅的發絲低垂,眼中流露出一抹哀色:“我很害怕發生這樣的事。”

如果放在別人身上,在格萊面前唧唧歪歪裝柔弱可憐,格萊不把他頭打爆都是上神垂憐,但是放在眼前的人身上,反而令格萊十分自責,并想錘爆自己不會體諒人的頭。

“好,好吧。”格萊應承下來:“如果我從軍團副手的位子上下來,對你會有影響嗎?”

庫裏斯眨眨眼睛,肩上的小鳥扇動起銀色羽翼,化霧又成新的形狀,一個卷筒。

格萊接住從他肩膀上滑下的卷筒,打開,夾出一卷紙頁,交給庫裏斯:“這次的任務物品是一個黃銅信筒,這是裏面的內容,我臨時拓印的,放心,原件拓印留下的痕跡已經被我清理幹淨了。”

庫裏斯接過,攤開一看上面的內容,他頓時了然格萊的意圖。

“因為這次的任務事關蘭恩氏族,我多少留意一點,不止你在注意南邊的情況,有很多氏族也都在懷疑。”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蘭恩的錢都花在哪了嗎?都在這份氏族內部交流的通信裏。十一件頂級聖武,虧他們想象足夠豐富設計得出來……”

格萊調侃一頓,又接着提醒道:“如果我被派遣到別處,情報任務輪不到我,就不會有這樣的便利了。”

庫裏斯注視着格萊,仿佛要将他從裏到外看個通透。這個人不惜令自己一直處于危險的最前線,原來僅僅是想為他謀得一點便利,一個或許會有利于他的情報。

格萊見對方只是緊緊盯着他,并不說話,便以為是庫裏斯正在權衡利弊。

他耐心地等着回複,并将軟毯往身上裹緊。

庫裏斯低估了自己在格萊心中的地位,他沒有任何感動,他只覺得後怕。庫裏斯将人環在懷裏:“我不想失去你,我想和你長長久久在一起。”

“突,突然……你在冒什麽傻話!”一下子被撞進庫裏斯懷裏,格萊的鼻子一痛,莫名其妙地喘不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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