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好熱啊。”北琅揉了揉頭發, 起身開始脫衣服。
他們本就是睡覺半途被拉起來，只穿着寝衣, 若脫了，赤着胳膊實在有些不像樣子。南胡慌忙制止北琅。
酒勁上頭，南胡也有點站立不穩，好在意識還算清醒。
他正拉着北琅，卻突然感受到一絲涼爽的空氣。
南胡轉頭看，房門什麽時候打開了？
不光如此, 白岩已經竄出門去，脫了上衣拿在手中甩着，一邊大聲呼嚎，奉庚匆忙跟出門拽他。
白岩興奮不已, 發起酒瘋來力氣大得離譜，奉庚費了好大力氣才制住他。
白岩吵個不停, 奉庚見勸不動他, 索性捂住了他的嘴。
結果一個不留神，又被白岩掙脫開。
奉庚氣不過，對着正手舞足蹈的白岩屁股上踹了一腳。
白岩趔趄着朝前栽倒, 卻就勢化出真身。
一只大白狼, 別着耳朵，在屋前的空地上狂奔, 跑了一圈又一圈。t
白岩将舌頭吐在外面, 甩着唾沫，瘋癫地跑一陣，便返回到奉庚這邊扒拉他一下, 接着繼續瘋跑開。
奉庚一直冷冷地打量着，白岩過來他就木然地避開, 實在無奈，又不能大聲呵斥……
終于忍無可忍，白岩再次沖撞過來的時候，奉庚對着大白狼的腦袋狠狠給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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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岩腦袋上被砸了個大包，倒頭暈過去。
奉庚舒了口氣，擡臉卻怔住。
白岩方才鬧出的響動太大，已經有一些巡夜的宮侍聚集過來，不少人被眼前景象吓到，看清是奉庚殿下後卻又不敢有什麽大動作。
兩相尴尬。
奉庚硬着頭皮假裝無事發生，伸手揪住大白狼的後頸皮準備把他拖回屋。
接着瞥見身後閃過的身影，待反應過來時，見南胡和北琅已經到屋頂上了。
兩人的身形在月光下暴露無遺。
方才白岩那一番折騰，奉庚酒醒了大半，現在轉頭見圍過來的宮侍越來越多，更是一點醉意也沒有了。
……一個頭兩個大。
北琅方才也在屋內發酒瘋，南胡奮力制住他，卻反被北琅扛到身上跑出屋去。
屋外比屋內涼快些，但酒勁上湧，北琅還是覺得燥熱，便将上衣扯了扔到一邊。
南胡慌忙去幫他撿衣服，接着驚恐地發現下面聚集圍觀的宮侍，正頭皮發炸，轉身見北琅已經開始脫褲子了。
“你就這麽熱嗎！”南胡咒罵道，他撲過去扭住北琅的手，仍舊止不住地罵着，“你這酒品也太差了！”
南胡死命往上提北琅的褲子，北琅則一個勁往下拽，兩人扭打在一起。
奉庚仍僵在原地。
這樣的情景下，他既不能拎着白岩回屋，也不敢有什麽大動作，怕驚擾到人群，只能幹瞪着屋頂上扭在一起的南胡和北琅。
圍觀宮侍的竊竊私語聲斷斷續續傳到奉庚耳中。
“那确實是南胡大人和北琅大人吧？”
“沒想到兩位大人……他們竟……”
“他們在一處多久了？”
“我之前便覺得他們特別有默契……”
奉庚越聽越離譜，心想情況也不會更糟糕了，索性放開手腳，沖上屋頂給南胡幫忙。
事實證明，情況還是可以更糟糕的。
南胡手上使力氣，卻始終不敢高聲言語，可正纏鬥着，北琅擡頭瞧見了空中一輪明月，突然狼性大發，發出貫穿魔宮上空的狼嗥聲。
一聲連着一聲，又嘹亮，又悲怆。
十分符合南胡現在的心境。
他低頭瞧見連魔宮巡夜的魔軍都被吸引過來，覺得是時候換個地方生活了。
奉庚飛身上了屋頂，按住還在不停嗥叫的北琅，北琅掙紮間，奉庚用力過猛，将屋頂搗了個大洞，幾人腳滑，随着“嘩啦啦”滑落的碎瓦從屋頂掉到屋裏……
将剛啓封的陳釀酒壇子砸了個稀碎。
好歹如願回到了屋內，但屋外還躺着一只大白狼。
奉庚将北琅敲暈，然後強自鎮定地挪出屋，拎着白岩的後頸皮把他也拖回屋內，接着迅速轉過身，自欺欺人地掩上門。
“然後你們就頭頂那個大洞，在屋裏幹坐了一夜？”竹闕聽奉庚描述，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父尊其實當夜就知道了事情始末，卻并未立刻追究。”說起往事，奉庚笑意掩藏不住。
“估計一方面為了給本尊留些顏面，還有就是覺得，任由我們鎖在屋內等待發落會更加煎熬，以此作為偷酒喝的懲罰。”
“我們後來還跟着尊上被罰幫老魔尊釀酒。”北琅開口說道，幾人談笑間将他從前糗事悉數抖摟出來，他幹脆破罐子破摔，反倒沒那麽拘束了，回頭想想，自己也覺得确實好笑，“不過說是懲罰我們，最後釀成了，還是将新釀分給我們喝了。”
“但本尊可再不敢給他們喝太多。”奉庚無奈地笑道。
竹闕聽奉庚提到“他們”二字，知道其中還包含白岩。
其實方才聽他們說起往事，提到白岩時，總會有一絲微妙的停頓，此刻也是。
白岩占據了他們回憶的重要部分，他的背叛在幾人心中留下了不可彌補的缺口。
可竹闕瞧着幾人，尤其是奉庚，作為承受傷害最多的人，提起那些白岩也深深參與其中的過去，卻并沒有讓人感受到多少怨恨憤怒，更多的還是懷念。
他們确實有很值得懷念的相處時光啊，即便物是人非，卻也無法否定過去确實存在過的美好。
為了填補這微妙的停頓，竹闕放下手中琉璃盞，轉而岔開話題，将那盤辣椒炒肉往南胡和北琅面前推了推。
“嘗嘗，這道菜可是我親手做的。”
“啊真的嗎。”南胡開心道，但定睛細瞧後，他捏着筷子的手動作突然一滞。
這道菜，為何顏色看着如此不祥……
北琅也跟着拿起筷子，其實這道菜是他端上桌的，他方才就注意到了，原以為是奉庚燒的，還在疑惑尊上怎麽燒菜水平波動這麽大。
竹闕之前指導奉庚燒菜，大抵是回憶了竹昇阿姊做飯的流程和手法，她現下維持住人形，親自下廚後，免不了有一些自行發揮。
竹闕也發現做飯并沒有她想的那麽簡單，竟也和從前的奉庚一樣燒得有些焦糊，但好歹還是搗鼓出來了。
南胡見竹闕正眼含星光地期待着自己下筷子，便龇牙笑了笑，開始低頭尋找沒有燒焦的辣椒片……然後放棄了，轉而将筷子伸向一塊顏色看起來稍微正常點的肉片。
他在幾人的矚目下将肉片送入嘴中嚼了一口，緊接着臉都綠了，作勢要吐出來。
北琅瞥見奉庚的表情，立刻伸手捂住南胡的嘴，南胡被迫把這一口咽了下去。
南胡扒開北琅的手，對竹闕說道：“姐妹，你确定不是要謀殺……”
北琅怕竹闕太難堪，為了打斷南胡講話，趕緊伸筷子去夾那辣椒炒肉，竹闕見狀忙把盤子搶過來。
“你……你們都別吃了……我這個做的不好……”
竹闕正支支吾吾說着，盤子卻被奉庚接過。
他一下夾了好幾片辣椒和肉送入口中，面色如常地咀嚼着，咽下後緩聲道：
“本尊覺得很不錯，只是稍微有點鹹，但下酒正好。”
奉庚說着便飲了一口。
“稍微”有點鹹？南胡傻眼。
這肉片外焦裏生，不僅嚼不動，味道齁鹹又怪異。
吃一口少說折壽幾十年。
不虧是尊上，真扛毒。
竹闕吃不得這些食物，無法分辨到底是南胡太誇張還是奉庚在強忍着，可見奉庚吃得這麽香，也不太像演的。
竹闕滿腹疑惑。
最後這盤辣椒炒肉被奉庚吃了個幹淨，這使得竹闕收盤子的時候甚至找回了些許自信。
南胡應該只是在開玩笑吧，竹闕如此想道。
夜幕降臨，白岩身披黑袍，隐于夜色中。
他一直這樣靜靜坐着，凝望着小木屋方向。
直到他們用完飯，直到他們飲酒閑聊最後将桌椅收回屋中，直到入夜後木屋亮起燈光……
白岩從黑袍中伸出手，手中把玩着一塊很小的金屬碎片。
這是白岩前不久借助體內陰火的感知力，費力尋到的地心鼎碎片，相比地宮那片實在小得不起眼，而原本附着在這碎片上的陰火已經被他，或者說他體內的陰火之識悉數吸收了。
白岩用指尖細細摩挲着碎片上的細密花紋，腦中陰火之識的聲音響起：
“這碎片已經無用了，還留着做什麽？”
陰火之識的語氣隐隐透露出不悅。
白岩的指尖傳遞着地心鼎碎片的金屬觸感，同時他也感受到一股淡淡的不适。
白岩的肉身與陰火相融，陰火的狀态也會影響到他。
陰火之識不悅的緣由他心中知曉。
陰火懼怕地心鼎。
“把玩而已。”白岩随口答道。
他并未丢掉碎片，而是握在掌心，接着站起身。
“又要去殺人了？”陰火之識語氣陰寒，問道。
“有什麽問題嗎？”白岩的聲音也冷冷的。
“你是想報複天界還是激怒天帝？”陰火之識冷笑着說道，“不論是哪種，像你這樣時不時去騷擾天界邊境，随意殺幾個人，根本不痛不癢。”
“那就多殺幾個。”白岩冷聲道。
“呵，你的想法真是簡單。”陰火仍舊冷笑着說道。
白岩懶得反駁。
他靜靜默立，望着遠處那一方燈火，眼中顯現出幾分留戀。
緊接着扯過黑袍，消失在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