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她見小卡薩止不住地憂慮, 便想說些別的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于是問他道：“你是雪豹部族的？你的家鄉是什麽樣的呀？”
被問起家鄉的情況, 小卡薩總算提起興趣，和竹闕描述起來。他年紀還小，說話東一榔頭西一棒的，竹闕耐心地聽着，好歹在腦海中拼湊出雪豹部族的生活場景。
雪豹部族集中居住在雪原上一片城池中，為了抵禦暴風雪, 城內房屋都用十分厚重的石塊搭建，而且大部分房屋都往地下延伸了好幾層。
若有暴風雪來襲，人們便閉門不出，為了躲避嚴寒, 大多會在房屋地下幾層居住生活。
百年來，歷任雪豹部族首領帶領城中衆人挖出一條地下主街, 逐漸擴建, 将各家各戶在地下聯系溝通起來。
到了暴風雪持續肆虐的季節，人們便聚集在地下主街活動，也會在主街交換生活必需品。若雪季太長, 甚至會一起在地下慶祝節日。
雪季過去後, 雪原會t出現少有的溫和晴日。雪豹部族首領便會帶領城中大半青壯出城狩獵，剩下的年輕人會同城中老人、孩子一起前往城池附近的一處湖泊冰釣。
“那真是好大一座湖呀！”說到此處, 小卡薩忍不住舉起兩只胳膊, 和竹闕比劃着，“結着好厚的冰呢，要用好尖的大冰錐子鑿出洞來。”
“艾葉哥哥總是能帶我釣到很大很大的魚。”
竹闕撐着下巴聽小卡薩誇張的描述, 再看着他手舞足蹈的動作和誇張的表情，嘴角止不住上揚。
真是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活法, 想來雪豹部族也是頗有韌勁，面對雪原那麽艱難的生存環境也十分樂觀，這才讓年幼的小卡薩回憶裏充滿各種趣事。
竹闕忍不住問他道：“你很愛自己的家鄉吧？你會想家嗎？”
小卡薩認真點點頭，卻說道：“我很想家，但也要等艾葉哥哥好起來。”
“父親知道艾葉哥哥的傷很嚴重，他傳信來叮囑我要好好陪伴艾葉哥哥，艾葉哥哥是很重要的家人。”
“他是為了保護我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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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闕見小卡薩說着說着傷心起來，癟癟嘴便要哭的樣子。她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小卡薩毛茸茸的豹耳，突然想起什麽，問他道：
“诶？你知道有個法陣可以傳送的嗎？”
“嗚……我知道。”小卡薩揉揉眼睛，将眼淚偷偷抹掉，回答竹闕道。
“那你怎麽不用法陣傳送回去？”竹闕追問道。
“我不會，也用不了。”小卡薩答道，他有些疑惑地打量着竹闕，好似竹闕的問題十分奇怪。
疑惑之餘又生出些好奇，小卡薩問道：“大姐姐你會？”
竹闕搖頭。
她的魂魄碎片寄住在這個蘿蔔身體裏，也因為只是碎片，無法離開這蘿蔔身體，否則便有消散的風險，若想飛至天界只能等魂魄完整。
竹闕因此悄悄觀察過傳送法陣的畫陣方式，想着或許靠此法陣可以把她連蘿蔔帶魂一起傳送回天界，只是回去看一眼也是好的……但終究不敢冒險嘗試。
“法陣都是很難的，會的人特別少。”小卡薩說道，又忍不住補充了一句，“這是常識，大姐姐怎麽連這都不知道。”
竹闕被這話戳到，心想好險沒去拉着奉庚瞎問，要是能從小卡薩這裏多知道一些也好，便追問道：
“唉我真是孤陋寡聞，竟沒注意過這些呢，要是有機會，真想學學怎麽用。”
“可是我聽長輩們說，自己瞎練法陣很危險的。”小卡薩瞪着一雙眼睛，稚嫩的童聲十分嚴肅起來。
“怎麽說？”竹闕認真詢問道。
“就比如傳送法陣，要是自己瞎用的話，很有可能會被傳送到不知道哪裏，要是到了雪原沒人的地方，很快就會被凍死。”小卡薩說道。
“噢這樣啊。”竹闕嘴上答應着，心中卻另有盤算，如果定位到天界的話，大概不會被傳到雪原這種地方吧。
可小卡薩卻緊接着說道；“我還聽說，有剛學傳送法陣的人，自己胡亂用，然後身體被分成了好多塊。”
“啊？”竹闕的思緒被打斷，一臉震驚。
小卡薩見竹闕的樣子，還以為她沒聽懂，于是又多解釋了幾句：“就是頭，胳膊、腿被傳去了別的地方，剩下的還留在原地。”
“立刻就死了。”小卡薩認真強調道。
竹闕想象自己被切成蘿蔔塊的樣子，嘴角抽了抽，卻還不死心，問道：“那要是不亂用呢，我好好學也可以呀。”
“好像要從最簡單的法陣知識開始學……”小卡薩一邊說一邊撓了撓頭發。
竹闕滿臉期待。
“至少要幾十年吧。”小卡薩說道。
竹闕滿臉絕望。
還是好好修補魂魄吧……
“诶？你知道這麽多，是已經開始修習術法了嗎？”竹闕見小卡薩說起這些，條理清楚得很，忍不住問道。
“嗯。”小卡薩說着，擡起手，在小小的掌心聚起一團火焰。
“火系術法？”竹闕面露驚奇，捧場道，“好厲害。”
小卡薩見被誇，将火焰收了，低着腦袋不好意思起來：“沒什麽的，我聚集的火焰不夠大，在部族裏還很不起眼，好多比我小的夥伴都可以做到。”
竹闕聽他如此說，面露疑惑道：“你們部族那麽多孩子修火系術法的嗎？”
“大家都修火系術法的呀。”小卡薩歪着腦袋說道，他也露出疑惑的神情。
竹闕看他表情，便知道這估計也是常識，她又問了個蠢問題。
但往深了想想，竹闕心中有一些自己的推測，于是重複問道：“所有人都修火系術法？雪原的其他部族也是這樣嗎？”
“其他部族？我聽說好像是吧……但我也不太清楚。”小卡薩仔細想了想，說道，“反正我們部族有修習天賦的，基本都要學火系術法。”
“是……因為最實用嗎？”竹闕問道。
“對。”小卡薩點頭答道，“父親說，在雪原，火系術法能保命。”
如竹闕所想，在雪原這樣極端惡劣的環境生活，其他術法遠不及火系術法有效直接。
說到火系術法，竹闕聯想到天界有一位火系靈力極強盛的赤侯仙君，是父帝十分信任的尊貴上仙，他對火系術法的使用可謂出神入化，被天界人尊稱為“赤侯将軍”。
雖說天界術法和魔界術法并不同源，但畢竟都是用火，竹闕想逗逗小卡薩，便問他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天界的赤侯将軍啊？他好像很會用火。”
“我知道他！”小卡薩突然情緒激動起來，卻并非興奮，而是滿臉怒氣，“他是個無惡不作的人！”
竹闕一時有些恍惚，總覺得小卡薩是不是在亂用詞語，而且……
竹闕印象中的赤侯仙君雖是上仙，卻很平易近人，稱得上儒雅随和。
她曾見過赤侯仙君遇到幾個受罰躲在角落哭泣的小仙君和小仙子，便在掌心“噼噼啪啪”爆開小而炫目的焰火，逗得幾個年幼小仙笑起來。
怎麽想也和“無惡不作”沒什麽關系……
赤侯仙君畢竟是天界的人，竹闕不知該怎麽和小卡薩交流這些，可沒等她開口，小卡薩竟又說道：
“天界的人都該死！”
小卡薩生得可愛乖巧，臉頰鼓鼓的，一雙大眼睛，睫毛又長又濃密，正是可愛的年紀。
但他此時卻滿臉兇相，咬牙切齒，露出不符合年齡的狠厲模樣。
讓竹闕看着心驚。
“為什麽？”竹闕眉頭緊蹙，下意識反問道。
小卡薩有些錯愕，眼前的大姐姐不僅不叫好，還反過來問她，這是從沒遇見過的情況。
他一時不知說什麽，也不知該有什麽樣的反應，只瞪着一雙眼睛瞧竹闕。
竹闕對上這樣一雙清澈的眸子，心中滋味複雜。
面對她的反問，小卡薩答不上來。
這麽小的孩子，怕是對天界的各種傳聞還一知半解，或許都不太知曉當年“天魔大戰”的始末。
他說起天界時滿腔憤怒，卻并不明白自己在憤怒些什麽。
小孩子清澈的眼睛暫時無法看清世間複雜的善惡，但他們卻懂得模仿，模仿長輩們的言行舉止，以及喜好厭惡。
憤怒和仇恨就這麽一代代被“傳承”下來。
竹闕欲言又止，她想告訴小卡薩天界形形色色的人事物，有熱鬧的、有趣的，也有死板讓人想着就來氣的，還有浮島群的雲海翻騰，永不止息的疊瀑……
鮮活的景色，鮮活的仙君仙子們。
若聽她說完這些，小卡薩還會将“天界人都該死”這樣的話脫口而出嗎？
竹闕不知道，因為她捏了捏小卡薩的毛耳朵，最後什麽也沒說。
她明白，如果告訴了小卡薩這些，會有暴露身份的危險。
她也知道，即使小卡薩真的對天界多了一些理解，他日後很可能會因為這份理解引來責罰……責罰或許都是輕的……
她不忍心讓這麽小的孩子承受如此風險。
竹闕見小卡薩仍舊一副疑惑的樣子，便笑了笑說道：“我随口說的，沒什麽。”
“你再給我講講冰釣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