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老管事也掏出記事情的一本厚厚簿子開始盤算。
竹闕接着說道；“其實這數量還是往小了說的, 怕萬香樓這邊貨不夠。”
老管事翻着記事簿回道：“确實有些吃力，畢竟萬香樓還需要開下去, 也要留些餘量。”
“那是自然。”竹闕回道。
老管事盤算了一番，誠懇道：“幾位是樓主貴客，我也不遮遮藏藏的。萬香樓這邊盡全力，恐怕也只能滿足一半的需求量。”
竹闕心想一半确實有點少，她轉臉看了看奉庚，接着湊近了同他說道：“倒也不急着一步到位, 最主要将這些優良品種帶回……家裏。”
奉庚點頭，朗聲道；“全憑夫人定奪。”
竹闕白了他一眼，怎麽還說上瘾了？
竹闕同老管事确t定了數量，又說：“價格就按照……”
她說着看向奉庚, 奉庚兩手揣在袖子裏，開口道：“全憑……”
“全部按照市價。”竹闕趕忙搶話打斷。
奉庚笑而不語。
菜蔬的事情定得很快, 離太陽下山還早, 竹闕便提出将果園和花圃一并看了。
果園耽誤的時間有點長，因竹闕對果樹一類了解并不太多，便拉着老管事問了一堆問題。
老管事盡力做到有問必答, 但許多種植方面的問題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Advertisement
陶鐵兒樂得跟在幾人身後一路搜尋掉落地面的果實, 偷偷遞給爺爺吃，因怕爺爺吃東西的聲音被老管事聽見, 便和幾人保持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最終定下瓜苗果樹苗的需求數量沒有菜蔬那麽多, 花圃那邊則更少了。
畢竟對于魔界的情況來說，花卉的種植确實很不要緊。
奉庚見竹闕喜歡，便還是和老管事商量着買了些花苗, 想着可以種在魔宮中。
老管事卻表示這些花苗不必額外付錢，全當心意贈出。
正事終于談妥, 幾人渾身輕松，尤其竹闕，覺得總算沒有白跑這麽一趟。
只是因為需求量着實太大，出貨便需要更多時間，期間竹闕便拉着幾人一直往城郊的田地果園跑。
南胡和北琅忙着清點數量，竹闕則拉着奉庚在茫茫田地間逮人。
她将炭筆和小冊子塞給奉庚，讓這位魔尊大人當她的主簿，她則逮住個看起來像是種田好手的人就開始問。
“大哥您好啊，這芹菜長得真好，是您種的嗎？”竹闕蹲在一邊詢問道。
“俺不曉得，俺是被抓來幹活咧。”老大哥直起身甩甩手上泥巴無奈道。
“老師傅，這個香菜長得真好啊，怎麽種出來的？”竹闕逮到一個勤勤懇懇的老爺子，湊近了詢問。
老爺子擺擺手，不耐煩道：“別問我，我不種香菜，我也不吃香菜。”
……
類似的失敗對話發生了不知道多少次，竹闕還是堅信最好的經驗一定是在田地間問到的，仍堅持拉着奉庚一個個地問過去。
問到後來竹闕長了不少眼力，一逮一個準，問了許多有用的經驗出來，從土壤的幹濕質地到除草的技巧，從浸種殺蟲卵到自行調配肥料……
不同菜蔬有不同種法和注意事項，奉庚記了一頁又一頁，跟着長了許多新鮮見識。
幾人穿梭在田地果林間，每天都是清清爽爽地出門，灰頭土臉地回去。
後來覺得路程太遠，南胡和北琅提議直接使用術法前往，省去趕路的時間，竹闕和奉庚也表示同意。
但行事終歸不能太張揚，為了不引人注意，幾人總是天剛蒙蒙亮就使用術法抵達目的地，卻沒想到此舉讓十分認真負責的老管事感受到壓力。
老管事覺得自己的勤謹程度受到了挑戰，竟暗暗和幾人較上勁，到得一天比一天早，後來幹脆派人搭棚子在地裏住下了。
陶鐵兒無辜被波及，被拖着一起住在田地間不許回去，她本一臉怨念的，後來發現夜裏無人看管的時候竟很方便她去果林裏撿挑剩下的果子，正好解決了爺爺的果腹問題，她便重新樂呵起來。
最終清點結束，老管事似乎一開始便知竹闕幾人并非普通人，因此見竹闕使用乾坤袋的時候并未表現得太過驚訝。
這日清晨，一切妥當，錢貨兩清。
竹闕一行人同這位極負責人的老管事告別，轉頭見陶鐵兒也在和他告別。
“你要去哪？”竹闕好笑道。
“我已經請辭了，往後可以跟着你混嗎，姐姐？”陶鐵兒說着上前幾步，扯過竹闕的袖子便開始撒嬌。
“請辭？”竹闕滿臉不可思議，問道，“跟萬香樓請辭了？”
“嗯嗯。”陶鐵兒滿臉乖巧地點頭，一邊越挪越近，恨不能貼竹闕身上。
竹闕見陶鐵兒不是說着玩玩的，将她拉到一邊，詢問道：“好端端的怎麽請辭了？”
竹闕想着莫不是陶鐵兒見他們買了這麽多菜種菜苗，有些眼熱？竹闕繼續問道：“荔枝糕也不賣了嗎？”
“那個啊……”陶鐵兒支吾着答道，“和你們從地下出來那天，我就已經從夢芳齋辭了。”
如此看來陶鐵兒有離開的想法不止一兩日了，那時候她還不知道竹闕幾人會買這麽多菜種菜苗呢。
竹闕心中有些歉疚，覺得方才不該将陶鐵兒往壞處想。
“那到底是為何……”竹闕仍舊不放心，怕陶鐵兒是一時腦熱。
陶鐵兒被竹闕如此追問，只好支吾着說出真實想法：“那天在地下，我說我能看到‘阿音’……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決定要離開了。”
“是因為暴露了身份嗎？”竹闕有些驚訝。她所了解的陶鐵兒那麽努力掙錢買飯養活自己和爺爺，萬香樓這份工對她來說很重要，不知她那日是懷着怎樣的心情決定幫助樓主的。
“有這個原因吧，不過我身份特殊，在一個地方總是待不長久的，也差不多是時候了。我從來都這麽漂來漂去，已經習慣，反正能和爺爺一起就好。”
陶鐵兒說道，她想了想又支吾着補充道，
“樓主後來找到我，說希望我跟着學學管事，以後可以幫忙管萬香樓……”
“嗯？”竹闕瞧着陶鐵兒，這聽起來是個挺好的機會。
陶鐵兒卻接着說道：“我當然沒答應，更覺得要盡快離開了。”
“我是可以‘看見’阿音的……”
“我怕樓主黃粱夢醒，只要我在，終歸有這個風險，我不願再留下去了……”
竹闕聽她說完，沉默了許久。
她打量着眼前的小小少女，決定幫她一把。
竹闕暗暗分析了一下她這邊的情況，對陶鐵兒坦言道：“我們在這邊的事情基本結束了，應該還要去幾個別的地方，但你若要跟着我們回家……”
陶鐵兒畢竟是雲夢仙鄉的游靈，也不知魔界對她來說到底算不算安全，再加上竹闕心中清楚自己在魔界也是外人，不好給出許諾，于是猶豫着不知怎麽表達。
沒想到陶鐵兒卻擺擺手說：“不不，我不跟你們回去，我要留在人間的。”
人間？竹闕有些驚訝，這鐵子姑娘似乎不止看出了他們是“高人”啊，也不知她這雙游靈的眼睛到底能看穿到怎樣程度。
“我只是感覺你們東西沒買完，想着也許能跟你們同路一段，畢竟能被你們選中買菜種菜苗的地方，總不會比萬香樓差多少，到時候我就在下一個地方找份工就好啦。”陶鐵兒開朗道。
竹闕沒有理由再拒絕她，便答應下來，拉着陶鐵兒往那頭等待的三人方向走去。
竹闕挽着陶鐵兒的胳膊，問奉庚道：“接下來鐵子和我們同路，可以嗎？”
這段時間接觸下來，幾人對陶鐵兒已然熟悉，奉庚也不再是起初那樣嚴厲防備。他見竹闕十分執着，便笑了笑，仍舊說道：“全憑夫人定奪。”
一行人并未繼續在菱州城逗留，午時便前往了雲夢仙鄉更北方的城市。
北邊的飲食習慣确實與菱州城大不相同，竹闕本想在北方多找些耐寒的農作物，卻不想這邊菜蔬種類不多，量也少，許多甚至是從菱州城等南方城市運來的。
于是待了兩日便離開了，索性直接去了雲夢仙鄉的冰河城。
這是一座常年積雪的古城，雲夢仙鄉的初夏時節還飄着鵝毛大雪。
城外有一條冰面寬闊的大河，不少大人帶着小孩在冰面上嬉戲玩耍，讓竹闕想起小卡薩之前和她描述的雪豹部族晴日冰釣的場景。
空中飄雪，天光晦暗，但踏入城池卻見四處張燈結彩，十分熱鬧。
冰河城內正在慶祝此地特有的“夏燈節”，現下已是此地最溫暖的時節了。
冰天雪地的景色，讓人恍惚到了魔界雪原，但魔界的風雪可遠沒有這麽溫和。
幾人在出發前便換成了更厚重的衣物。
奉庚穿着一身黑色裘衣，襯得他身形愈發高大挺拔，緩步行在冰雪中，不自覺顯露出尊貴雍容的氣度。
竹闕又一次忍不住伸手摸他衣領和袖邊蓬松的毛，一邊笑嘻嘻地同奉庚說道：“好蓬好軟啊。”
“軟。軟。”奉庚随口應着，捉住竹闕的手塞回她自己的鬥篷裏，又扯了扯鬥篷邊将竹闕更嚴實地裹住，還不忘叮囑道，“別受寒了。”
“哪有那麽冷啊。”竹闕嘟起嘴，覺得太束縛了，不滿地說道，“我都覺得熱了！”
奉庚還是不放心，又攏了攏，竹闕扭着身子掙t脫開，抓緊機會往前跑，因鬥篷太厚，她好似一床快速移動的被子。
陶鐵兒走在最前面，她對溫度本沒什麽感知，但為了融入當地裝扮，也随意披了件輕薄鬥篷。
她聽見竹闕在後面叫她，轉頭便見被裹成球狀的竹闕以拔山倒樹的氣勢朝她跑來，一邊跑一邊喊：
“鐵子！鐵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