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陶鐵兒驚得後退幾步, 接着扯下擋雪的鬥篷帽子,張開纖瘦的胳膊, 紮了個馬步擺出一副迎敵的架勢。
結果竹闕完全沒撲過來,倒不是被她的架勢吓到,而是穿得太厚跑不動了,跑了一半停下來開始喘粗氣。
陶鐵兒哭笑不得,朝竹闕走過去扶她。
因為和幾位高人同路,陶鐵兒不再掩飾身份, 衣着裝扮多了些女孩氣息。
竹闕還幫她盤了頭發,瞧着就是個精瘦可愛的小小少女。
“姐姐你跑什麽?”陶鐵兒咧嘴笑道。
竹闕想轉頭看看奉庚他們走到哪了,卻發現穿太厚轉身太費勁,索性放棄, 拉着陶鐵兒說:“走鐵子,快去找住處, 我要被裹死了。”
“你确實……穿太多了。”陶鐵兒細細打量着竹闕的衣服層數, 她感受不到溫度,也不知道竹闕到底什麽情況,忍不住問道, “你這麽怕冷嗎?”
竹闕搖搖頭……
有一種冷, 叫奉庚覺得她冷。
陶鐵兒走南闖北許多年,打聽事情對她來說很簡單, 她不一會便打聽到一處很好的旅店位置, 拉着竹闕趕過去。
竹闕也不管奉庚幾人有沒有跟上來,只趕忙付了房錢,拉着陶鐵兒便上樓了。
奉庚三人也跟着去了同一處地方, 見竹闕溜得飛快,他又好氣又好笑。等詢問發覺竹闕又是和陶鐵兒住在一處, 奉庚便只覺得好氣了。
北琅裹了裹身上裘衣,拉着南胡問道:“家主不樂意和我們住一起?又不擠。”
南胡仍是女子樣貌,披了件鬥篷,挑挑柳葉眉嫌棄北琅時有時無的智慧,說道:“我也不樂意和你住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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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闕一進房間便将鬥篷解了扔到一邊,然後開始一層一層一層……地脫衣服。
“呼。”竹闕脫累了,坐在床邊長舒一口氣,好歹比之前松快些了。
陶鐵兒給竹闕倒了杯熱水,然後将腰間一個松松的口袋卸下放在桌上,她打開袋口,從桌上拿了些點心塞進去。
接着袋子裏便響起熟悉的咀嚼聲。
爺爺總是吃飽了就睡,縮成毛球的時候幾乎沒什麽意識的,但竹闕終歸是女子,陶鐵兒怕她覺得不便,就将爺爺裝在袋子裏,算是給他置辦的一個舒适小隔間。
竹闕見陶鐵兒往口袋裏塞吃的,便走過來,從乾坤袋裏又掏了許多點心蜜餞出來,堆在桌上。
“一會還是去看種苗嗎?”陶鐵兒咧嘴笑了笑,問道。
“這座城裏怕是看不到合适的種苗。”竹闕将杯子放在桌上說道。
常年積雪覆蓋的冰河城本不在他們此行的安排中,是奉庚和竹闕臨時定下的行程。
因想看看雲夢仙鄉的人們如何應對長長的冬日,他們建造的屋舍,平日裏的飲食用具有沒有什麽特別之處,或許可以長些新的見識。
這些新鮮見識也許能給魔界雪原的居民帶去一些參考和啓發,以方便應對漫漫寒冬。
竹闕手撐着下巴,同陶鐵兒說道:“鐵子,你進城的時候看到賣漁具的鋪子了嗎?”
“漁具?”陶鐵兒一邊往口袋裏塞吃的一邊問道。
“就是冰釣的器具,冰錐子什麽的。”竹闕詢問道,她這一路上始終惦記着答應小卡薩的事情,想來冰河城是最适合買這些的。
“好像有。”陶鐵兒回憶道,“還不止一家呢。”
“我們一會就去找這些鋪子。”竹闕說道。
正聊着,突然有人輕叩房門,門外響起奉庚的聲音:“我們住在隔壁,現在去大堂坐着等你們。”
“你們先去吃茶吧,我倆這就收拾收拾下來。”竹闕回道。
陶鐵兒将吃的全攏近口袋裏,接着将口袋束緊,轉頭見竹闕又脫了幾層衣服。
竹闕翻了翻方才扔到一邊的衣服,找出幾件寬松輕便的重新套上,接着仍披上那件厚實鬥篷,這樣就沒之前那麽累贅了。
竹闕拉着陶鐵兒下樓,見奉庚幾人正叫了些茶點坐在樓下吃茶。
她拉着陶鐵兒坐到桌邊,說一會要去買冰釣的用具。
“我們正商量着要看看城內人家的建築樣式,一會可以一起逛。”奉庚飲了口熱茶說道。
“店裏夥計說他們這裏正在過‘夏燈節’,城裏挂彩燈,入夜後城外冰河上還有冰燈能看呢。”南胡仍是女身,好似對這形象很上瘾。他也換成了更厚的衣裙,還換了個更厚更蓬的毛披肩圍在肩膀上,很是占空間。
北琅伸手将蓬松的毛扒開才看到南胡的臉,說道:“那咱們入夜後往冰河去吧。”
南胡翻了個白眼,将北琅的手打開,罵道:“別破壞我的造型。”
“要不我們傍晚就去吧。”竹闕提議道,“進城之前就看冰上好多人,去瞧瞧他們白日裏在冰上做什麽。”
“我也有此意。”奉庚說道,“城內建築今日也看不完,索性買完東西就往城外去吧,這裏怕是天黑得也早。”
幾人商定後便起身準備出發,陶鐵兒端起沒吃完的茶點,直接倒進腰上口袋裏,然後滿意地輕輕拍了拍口袋。
外面仍飄着鵝毛大雪,只是雪落得更加緩了,城內街道的積雪都被鏟幹淨,街上挂滿彩紙紮的燈籠,雖沒有人大聲吆喝喊叫,但缤紛的色彩卻讓人瞧着便覺熱鬧非凡。
奉庚将手揣在袖中,出神地看着緩緩飄落的雪花。
風雪在魔界從來都是令人頭疼的存在,但他此時竟覺得此處雪景頗有一種安逸的美感。
竹闕瑟縮着,不得不承認衣服确實穿少了,但又死活不願說出來,她縮着脖子,目光搜尋着街邊賣漁具的鋪子,卻看見一處酒鋪,許多人進出。
奉庚走到竹闕身邊,站在上風口替她擋住冷風,笑道:“去看看嗎?”
“似乎賣的熱酒,喝點身上就暖和起來。”
“我……我不冷啊。”竹闕瞥了瞥奉庚,嘴硬道。
奉庚并不戳破,只笑道:“我冷,去看看吧。”
說着便拉住竹闕往酒鋪走。
酒鋪夥計給幾人推薦賣得最好的黃酒,又十分熱情地請他們嘗味道。
竹闕端起酒杯小心試了一口,緊接着便龇牙咧嘴,直叫“好辣”。
南胡笑竹闕這點小酒都受不了,喝了一口後卻皺起一張狐貍臉,“嘶哈嘶哈”地說道:“怎麽這麽辣。”
陶鐵兒和北琅在一旁笑成一團。
奉庚見狀也笑着飲了一口,微微皺眉,這酒入口辛辣微苦,卻猜不出是原料和釀法。但見酒鋪裏來往人頗多,幾乎都是來買這種酒的。
竹闕不過喝了一口,身上頓時暖和起來,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雖然辣嘴,但實在爽快。
奉庚輕輕晃了晃手中酒杯,打量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想着這酒在雪原或許能用上,于是湊到竹闕身邊将這想法告訴她。
“買些回去吧。”竹闕說道,“我也覺得很好。”
奉庚轉頭同夥計說道:“要五百壇。有麽?”
夥計聽言十分欣喜,趕忙将酒鋪老板叫了過來。
“五百壇怕是沒有啊……”
竹闕在一旁聽他們合計數量的事情,心想魔界風雪也不是一兩年了,雪原部族人又多,即便将這酒鋪搬空了也照顧不了所有人。
她叫來陶鐵兒同她耳語幾句,陶鐵兒眼珠子滴溜溜轉着,點點頭便和竹闕強行加入談買賣的對話中。
陶鐵兒平日總支支吾吾的,也并不太愛說話,但一進入狀态就立刻變作一張巧嘴,竹闕幹脆拉着奉庚放棄說話,只讓陶鐵兒發揮。
陶鐵兒哄得老板暈頭轉向,竟将這酒的配方要了來。
老板将配方寫下來塞到奉庚手中,和藹地笑道:
“也不是什麽祖傳的配方,城裏家家戶戶都會釀這種藥酒,冬日裏喝着驅寒,只是我們用料精挑細選,又加了幾味暖身的藥材,釀出的酒口感更好,所以都樂意來我家買酒。”
竹闕湊到奉庚身邊同他一起看酒的配方,接着轉頭對老板說道:
“謝謝您的配方,您家鋪子裏的酒,今日能拿出多少,我們全要了,若數量不夠五百壇,我們也仍舊按照五百壇的t價格付您。”
老板聽言喜笑顏開,張羅着讓夥計趕緊去取酒。
最後收了三百多壇酒,竹闕拍拍乾坤袋,問陶鐵兒道:“鐵子,爺爺愛喝酒嗎?給你留十壇。”
“可不敢讓爺爺喝酒。”陶鐵兒擺手道,又小聲同竹闕說道,“爺爺喝了酒要發瘋的,一會變回人一會變成球,還要四處亂跑。”
那确實不太安全,竹闕無奈地笑了笑,拉着陶鐵兒走回街上。
酒鋪之後又見到一家十分受歡迎的腌貨鋪子,裏面各色腌菜、鹹肉、腌魚都有,口味甚佳。
竹闕看中他們家的風味,想着雪原上也能用到,是極好的保存食物的辦法,于是和陶鐵兒故技重施,買了一堆東西後,将老板的腌制手法給套了出來。
“你倆真像強盜。”南胡忍不住說道,轉頭見被問出家底的老板還在那樂得不行,心想陶鐵兒這張嘴确實厲害啊。
竹闕歡欣地拿着寫到紙上的腌制方法給奉庚看,陶鐵兒則抓了一把小魚幹在那咧嘴笑着喂爺爺,壓根沒聽南胡說什麽。
陶鐵兒帶着竹闕找到之前看見的那幾家漁具鋪子,竹闕總算見到小卡薩心心念念的冰錐,怕大小不合适,幹脆不同尺寸的挑了四五個。
北琅似乎對冰釣用具挺了解,其餘幾人聽他解釋用法,但有些工具他也不明用途,便叫來老板仔細詢問。
竹闕一邊記錄用途一邊将那些魔界沒有的工具悉數挑出來,買了好幾套,全都收進乾坤袋裏。
幾人找到了好幾家類似的雜貨鋪,直到不再看見什麽新的稀奇工具,才轉身開始往城外走去。
雖已經過了一天最暖和的時候,城外冰河表面上還是聚集着許多人。
竹闕遠遠見到有小孩坐在木制的雪橇車上,雪橇車頭拴着繩,車前面的人攥住繩子,拉動木車在冰面上滑行。
“哈哈哈你看那邊!”竹闕扯了扯奉庚的袖子,滿臉驚奇地往前指,說道,“那是狗嗎?”
奉庚順着竹闕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見有幾個小孩一起擠在雪橇車上,車前的繩子上卻栓了一只大狗,正興沖沖地拖着他們跑。
“啊好想玩。”南胡也看到了,忍不住拍拍北琅的肩膀說,“你來拉我們吧,你正合适。”
北琅扒開南胡的領子毛,憤恨道:“老子不是狗。”
“是啊。”南胡将北琅擾亂他造型的手拍掉,嘆道,“狗多可愛。”
竹闕聽着他們的對話,和奉庚相視一笑,只當個熱鬧看下去。
她轉頭見陶鐵兒被什麽吸引了目光,順着看過去,原是有幾個孩子正在冰上抽陀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