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為師
為師
“冰淇淋嘿嘿嘿...”
嘴上說着不做, 但仍在嘀咕些什麽,但還在被宋知書警告一番後,收斂了許多,不再鬧騰下去。
“冰淇淋?何物?”宋知書颠了下她, 問道。
慕楠将額角靠在他的肩胛骨處, 溫熱的氣息帶着淡淡的桂花釀的味道灑在他的耳側, 輕輕的瘙癢使得他下意識便想偏頭躲開。
但少女像是發現什麽好玩的事一樣, 他越是躲着,她便追的越緊甚至将整張臉都埋在了他的肩頸處, 擦過了他發髻垂下的流蘇。
“冰淇淋...好吃...”她悶着腦袋,答的卻不是宋知書想知道的。
為了防止她再繼續亂動, 屆時二人都不大好過,思來想去他還是想将慕楠放下,實在不行将她拖回去。
“要摔倒啦!”她卻是早已料到一番, 緊緊的抱住他的脖子,死活不願意松開。
宋知書紅着耳根斥道, “你也知道要摔了,那便不要東倒西歪!”
“昭昭。”
萬俟生從側邊的門中走出,神色不明的看着宋知書, 看不清喜樂。
他一襲黑衣, 隐于角落之間, 就像是一個鬼魂, 陰恻恻的盯着二人,不知盯了多長時間。
應當只有他肩上落下的白雪,知道他等了多長時間。
“爹。”他轉過身, 垂首遮住眼中情緒,卻并未把慕楠放下。
萬俟生冷冷的盯着他, 眼中的怒意即将噴湧而出。
“昭昭,不要忘記你的使命,你現在是個女子,可明白?”
他擡手想要撫上慕楠的臉頰,怒意轉為淡淡的不恥,“是個聰明伶俐清秀的姑娘,但絕對不是你該将心思放存的地方!”
慕楠左右搖晃避開了他的手,許是因為喝醉,并不是很清醒,眼前的萬俟生也跟着搖搖晃晃,她嬉笑,一巴掌狠狠的落在萬俟生的手上。
“就是你!”
這一掌是其它兩人不曾預料的到的。
宋知書壓住上揚的嘴角,學着先前的昭昭夾着嗓子,柔弱細膩輕語,“爹,昭昭明白。”
先前的昭昭便是如此,不能做自己,只能做萬俟生手裏的刀,攀附權勢的藤。
不過他可是宋知書啊,那就算是委屈了所有人也不願意委屈自己的主。
“好自為之。”萬俟生留下一句話,甩袖而去。
見他離去,慕楠更加坐不住,她扯着宋知書衣袖大喊,“別得意!你早晚都會死的!別得...”
清脆的嗓音緩緩落下。
砸在宋知書的心中蕩出千層水花,他緩緩側過臉,見她半個身子耷拉在外邊,臉朝地向下耷拉着。
隐隐約約可以見到她隐于發間的鼻頭微微發紅,他鬼使神差的問,“很冷嗎?”
回答他的是一串綿遠悠長的呼吸聲。
冷梅高懸,淡淡花香落下,與屋內甜膩的桂花釀相沖,竟然形成一股奇異的香甜。
殷槐清擡起頭,下意識想用手揉着額角,卻發現雙手酸麻的不像樣子,無論怎樣晃動都沒了t知覺,反倒是多出一股讓人心底發駭蕩出酥麻。
“這...”
桌上酒盞胡亂傾斜,桌下少年坐在地上,手肘抵着腦袋,沉沉昏睡。
憐炎的手邊還放着小盞,清晰可見裏邊還未飲完的花釀。
“這、這...”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殷槐清,頭疼欲裂。
殷槐清站起身,搖搖晃晃仿佛下一刻便要跌下,“失禮了。”他輕咳一聲,低聲問道,“師弟,可有淨身之處...這酒味實在是濃厚,若是不去除我怕是不能回到府上。”
城主府管的的嚴,憐炎并不懷疑,他想了想正好可以讓他沐浴之地,方想開口指引,屋外傳來一陣騷動将幾人打攪。
“槐清,你可在裏邊?”
是萬俟生的聲音,屋內二人皆為之一震,憐炎怕的是偷喝酒會被師父責罵,殷槐清怕的是城主府上有人來尋自己了。
他喝了酒,如果讓城主府的人知道,定又要将他關進後山之中,這般思忖着,殷槐清更加懼怕屋外出現的人,慌張的想要扯住憐炎,示意他不要出聲。
但是外邊的人好像掐準了他們在裏邊,幾乎只是簡單的問答一聲,也不等裏面的人是否有答應,推開門便走了進來。
萬俟生一臉從容,“槐清,你可知你叔叔同師父我找了你好長的時間,你怎麽與憐炎躲在這裏喝酒呢?”
他的身後跟着一位面容清俊的男子,身上穿着雪狐大氅,玉面金冠,大約而立之年。
那人輕飄飄的看了眼憐炎,不知道發現了什麽,面上竟然帶了些許笑意,“你便是萬俟先生所收的第二位弟子憐炎?”
憐炎總覺得這人有種襲面而來的不懷好意之感,但因為萬俟生在場還是點頭答應,“是,不知先生是?”
“憐炎。”萬俟生淡淡警告,不滿于他的多話。
殷槐清又咳了一聲,幾乎要将心肺咳出,斷斷續續道,“他是我的叔父。”
“在下風月城殷莫離。”
殷莫離?
憐炎有片刻詫異,這殷城主病卧榻上,城內有話語權的除了城主之子便是他的叔父殷莫離了。
只不過他以為殷莫離已經是年過半百,頭發發白的模樣,卻不曾想居然這般年輕。
“槐清,你怎麽飲酒了?”殷莫離淡笑着,但眼神卻冷的可怕。
憐炎微微側過頭看向殷槐清,卻見他的都不敢擡眼看殷莫離,見他這幅樣子,憐炎便清楚城主府的人是不準他飲酒的。
于是他便替殷槐清攔打圓場,“這只是桂花釀,并不是什麽烈酒。”
殷莫離看了他一眼,“槐清的身子不好,如若是飲酒便會發熱渾身寒涼,保不定會昏迷不醒,這種事兒怎麽能亂來呢?”
他雖沒有責怪的意思,臉上也帶着淺笑,但偏偏又讓人不寒而栗,總是覺得他現在已經處在發怒生氣的邊緣。
“此事的确是憐炎不懂事,我會教訓他的,還望莫離先生莫要怪罪。”萬俟生道。
“是我主動喝的,不必怪他。”
殷槐清将桌上的酒盞挪到一邊,“這些都是我自己央求的,與他人無關。”
“叔父不是怪你,槐清啊。”殷莫離沖他笑道。
但這笑容讓人一陣惡寒。
“你得回去待着了。”
殷槐清遭他帶了回去。
萬俟生于此很生氣,特地又将宋知書與慕楠叫來訓斥一頓,更罰憐炎這一整年都不能出去玩,只能待在狹小的院子裏修煉。
但他們也沒有再見到殷槐清。
殷槐清的存在就像是一陣風,來得快去的也快。
不過短短一年時間,憐炎就熟練的掌握了萬俟生交出的大半劍法,甚至有時還能與他過個幾招。
慕楠則是一邊偷師學藝一邊又得跟着宋知書學,兩方不耽誤,功法倒是長進許多,與憐炎的關系也增進許多,他們三人待在一起,更加的有默契。
但他們卻不再見到殷槐清。
時間如白駒過隙,快到慕楠以為自己真的是小花,她與憐炎真的是從小到大的玩伴,但每當她想拿憐炎當朋友時,宋知書總會給予她當頭一棒。
就如同現在,他敲着她腦袋的動作越發娴熟,“不要和他太親。”
“哎呀,我知道的,你說了百八十遍了,這不過是往生境,要破陣,要出去,不過只是一段他們的過往,只是恰巧我們成了這過往中的一道碑罷了,但既然我們終将會滅亡,但你如今又找不到這破陣的關鍵,何不如慢慢度日。”
慕楠一邊發牢騷,一邊将宋知書推出門去。
長時間的相處之下,她都快忘記了,這人曾經多次信誓旦旦的想要取她性命。
宋知書犟不過她,也不願意當多嘴的老媽子,但始終抵着門不讓慕楠關上。
慕楠則是沒好氣的看着他,挖苦他,“姐姐,我要沐浴,你也要看着嗎?”
宋知書沒理會她,眼神始終盯着不遠處。
就在慕楠快要不耐之時,他轉過頭來,眼神如濃墨,将人越拉越近,越拉越深。
“來了。”
慕楠見他一副認真的模樣,心下一陣慌張,忙扶着門框沖他看着的地方望去,問,“什麽來了?”
“死了。”
他惜字如金。
“誰死了?”
她問。
“昭昭!小花,不好了!”憐炎慌慌張張的跑來。
身後還跟着十幾個衣着華麗的小厮。
“怎麽了?”慕楠迎上前。
“殷城主病逝了,殷公子上位繼承,師父已經在城主府裏,特地讓我來接你們進城。”他說着特意露出身後幾人,眼珠子還左右轉悠着。
那幾名小厮各個身材魁梧,往哪裏一立,都能将太陽遮住,陰沉着臉盯着他們。
“走吧。”
宋知書并沒有多說些什麽。
慕楠微微蹙眉,但也不敢在現在說個不字。
他們這架勢,也就只有憐炎會說接他們過去,饒是他人見了都要說一句,這群人是搶劫的不是,不,更像是一群山匪。
城主府離他們院子不遠,只過了兩條街便到了千尋山下邊,剩下上山還是要些路程。
這山慕楠來過一次,不過那時是蹭了林知意的光,她禦劍帶她而來,分毫不需要她自己走動。
但等她自己走了一會兒才知道,這山如若光靠腳,走的那叫一個吃力,若不是那幾名小厮拿着一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她斷然不會走完全程。
城主府四周都挂滿了白幡,除了些許森冷詭異,并沒有多餘的悲涼傷感之情。
令人驚奇的是,這院子過了這些年數,居然與她們後面到的城主府沒什麽兩樣,無論是擺設也好,景物也罷,就像是平行而來,不曾有絲毫變動。
慕楠倒吸一口涼氣,手指不禁蜷縮起來。
趁着那夥人進屋禀報的功夫,慕楠低聲詢問宋知書,“我們會不會有危險?我們與他們又不熟,他們尋我們來作甚?”
宋知書未動分毫,但心音已經傳來。
“怕什麽,你害怕你提早死不成?”
慕楠狠狠剜了眼宋知書,“萬一他們不殺我們,反倒是慢慢的一下又一下折磨我們,這還不如死了呢!”
“不會,想必是萬俟生的意思。”一想到慕楠貪生怕死的模樣,宋知書就越發想笑。
不知道如果真一劍将她性命取下來,屆時她的神情會如何。
一聽可能是萬俟生的意思,慕楠便短暫的松了口氣。
雖然這段時間她與憐炎在一起修煉學習劍法,但與萬俟生的交集仍然是少之又少,他就像是公事公辦,例行一事罷了,從未與他們有過多的交集。
他帶給她的想法,不如當初他與憐炎相殺時那般的清晰。
至少那時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冷血狠毒之人。
“到底想做什麽呢?”
她惴惴不安,但對象卻是憐炎。
不知道為何憐炎會變成之後那般,但可以斷定的是,絕對與這一次進府上脫不了幹系。
很快,一位長袍老者徐徐而出,“幾位裏邊請。”
他身上披麻戴孝,身份并不簡單。
殿內很空曠,幾根廊柱,幾把太師椅,一張八仙桌,格局便定了下來。
而萬俟生仍舊是一襲黑衣立在最高之處,旁側的殷槐清披麻戴孝,遮住了半張臉。
“參加城主大人。”
幾人行禮。
雖然還未舉辦一個冊封儀式,但風月城裏的人都知道,這殷槐清便是下一位城主,衆人早早便将他放在城主的位置上。
殷槐清擡起頭,蒼白羸弱的臉上不見絲毫血色,取代而來的逼人心弦的脆弱。
“不必多禮。”
許久未言,開口便是沙啞之意。
憐炎t拱手,看向萬俟生。
萬俟生沖他幾人點頭,搶在殷槐清之前道,“從今日起,你們便陪同城主一齊修煉,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