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傍晚的時候雪下大了,狂風大作,呼嘯着敲打着窗戶。李栖覺得下冰雹了,一直睡不着,好奇地盯着窗戶看。徐裴捂着他的耳朵,把他按進懷裏,讓他老實睡覺。
李栖不睡,扒拉徐裴的胸口。
徐裴嘆氣,“是不是今晚不想睡了,我把你弄到陽臺,讓你看個夠?”
李栖立刻停了手,他聽着雪打窗戶的聲音,亂七八糟的想,從大雪想到妖怪,從火鍋想到烤肉。
忽然一陣風急,發出巨大的一聲響,李栖有點害怕,他抓緊徐裴的手,盯着窗戶,慢慢睡過去了。
到第二天早上,李栖出去的時候,雪已經蒙過腳面。
記憶裏,只有李栖小時候才下過這麽大的雪。
他在院子裏跑來跑去,回去的時候臉凍得通紅。
徐裴路過,摸了摸他的腿,李栖是個乖學生,從小到大都穿秋褲。
房間裏有一把海棠雕花式躺椅,上面搭着柔軟的毛毯,李栖窩在躺椅上看煮熱紅酒的教程。
他仔仔細細選定了一個簡單的,不需要技術含量的視頻,來回看了兩遍,胸有成竹地站起來。
李栖不太懂酒,他站在酒櫃面前,避開自己認識的幾個牌子,挑了瓶看起來不那麽值錢的。
小鍋裏加了一個蘋果和一個橙子,李栖另外切了一盤果切,紅酒咕嘟咕嘟冒泡,各種香味一起揮發出來。
徐裴打完電話走過來,看見李栖先盛了一杯出來嘗。
他拿起那瓶紅酒看了看,道:“怎麽挑了這一瓶?”
“怎麽了?”李栖問道:“這瓶很貴嗎?”
“還行,十幾萬,不算貴。”徐裴記得這瓶酒好像是章從致寄存在這兒的,不過沒關系,“你喝吧。”
李栖心裏蛐蛐徐裴這些萬惡的有錢人,酸溜溜說:“還好吧,我反正覺得沒我二百塊買回來的紅酒好喝。”
徐裴就倚着臺面笑。
熱紅酒味道不錯,主要是果味足,徐裴對這種甜滋滋的東西不感冒,一鍋熱紅酒李栖自己喝了一半。
雪又下了起來,李栖愣愣地看着,眼前都已經有些發暈了。
徐裴帶李栖走上閣樓,閣樓有天窗,巨大的玻璃和落地窗,成了個陽光房。
這時候的雪沒有昨天晚上那麽狂風肆虐了,變得很安靜,房間裏也很安靜,李栖有些困了。
晚上沒睡好的覺這時候補回來,李栖暈乎乎地睡過去,連夢都沒有做一個。
他醒過來的時候徐裴還在他身邊,開着電腦看文獻。
李栖枕着頭看了他一會兒,摸出手機。
手機上彈出來幾條暴雪警告,李栖查了下路況,大雪阻路,李栖明天很可能趕不回去上班,
他在跟老板請假還是冒險試試趕回去之間猶豫,工作群裏老板發消息,因為暴雪天氣,明天可以居家辦公。
李栖心裏放下一樁事,又去看天氣預報,後面好幾天天氣都不好。
他站起來,走到窗戶邊,隔着窗戶那股寒冷都撲面而來,李栖披着毯子,心裏慌張起來,“徐裴,雪越下越大,會不會出什麽事啊。”
“蘭月府有吃有喝,你要在這兒待着,出不了什麽事。”徐裴合上電腦,倒了杯熱水給李栖。
李栖接過熱水,“那我們要在這兒待多久啊。”
“誰知道,雪化了就能走了。”徐裴不着急回去,如果真有一個與世隔絕的,只有他和李栖兩個人的地方也很不錯。
徐裴和李栖一起站在窗戶邊看雪,東城好幾年沒有這樣的大雪了,天氣變得越來越奇怪。去年盛夏一兩個月沒下雨,入冬那麽早,到了年底偏偏豔陽高照跟春天似的。
李栖腦袋裏想着工作,想着大雪天氣,想着要給章從致打個電話,他想看看喜喜。
徐裴站在他身邊,肆虐的風雪難得讓他感到寧靜。
“這大雪真漂亮,”徐裴道:“是人工無法複制的東西。”
李栖看了他一眼,徐裴手插着兜,看着昏沉的天空。
某一年他在歐洲,一個懸崖峭壁邊的古堡裏度過了一段時間。懸崖下是大海,海水侵蝕石頭的聲音清楚地傳進城堡裏,隔着海峽,對面還是懸崖,像是刀劈出來的一條縫隙。
城堡裏冷的不得了,雪花從窗戶的縫隙吹進來,落到室內都沒有化。
“暴風雪山莊,”李栖說:“容易有殺人案。”
徐裴笑了兩聲,末了他道:“那時候我覺得我就是死在那裏也不會有人知道。”
後來他還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風景,一個臨海的小鎮,水天一起,天空湛藍湛藍的,像玻璃畫一樣不真實。坐在海邊,有人為這樣的美景感動落淚。
歐洲冬天,極圈內晝短夜長,一天不到五個小時的光照,到處都在研究自殺率與陽光的關系。
“酒吧裏,有個形容枯槁的年輕男人請我喝了一杯酒,威士忌兌咖啡,離開酒吧之後,他就自殺了。”
“你別說了,”李栖忽然抱住他,“我害怕。”
徐裴低低地笑了,“害怕我?”
李栖看着他,皺着眉,他現在有點明白為什麽那些視頻裏的徐裴有那樣冷靜默然的神情。
徐裴摸了摸李栖的後頸,沉穩的聲音帶着安撫的意味,“那時候年輕,太多想不明白的事,看不起所有人,放縱和幻滅一類的情緒蔓延是很正常的。”
李栖看着徐裴,他深谙人性,不止能看透別人,對自己研究的也很透徹。
他經常冷靜地審視過去的自己嗎?過于苛刻的反思自己,是否也是一種控制欲強的表現呢。
李栖不說話,徐裴話鋒一轉,“李栖,你喜歡我嗎。”
李栖愣了愣,“我當然喜歡你,不喜歡你,我為什麽要跟你在一起?”
“是因為你貪歡。”徐裴說:“貪圖跟我在一起的開心。”
李栖道:“在一起不就是要開心嗎,不開心為什麽要在一起。”
徐裴不說話,看着李栖像看着不知事的孩子。
“這不公平,”李栖松開他,指責他,“就因為我貪圖跟你在一起開心,所以我的喜歡就是膚淺沖動的嗎?”
徐裴看着李栖,“你想過和我有以後嗎?”
“當然!”李栖道:“日子比雪花還要多,我想跟你一起過。”
“但生活并不總是開心的,如果我們吵架拌嘴呢?”徐裴問道。
“我會道歉的。”李栖說。
“就算是我的錯?”
李栖嘆氣,“那怎麽辦呢,依我看,你就是有錯,也不會道歉。所以我只好委屈點了。”
這話聽聽就算了,李栖受不了什麽委屈,真讓他覺得難過了,他就溜了。
徐裴笑起來,道:“好吧,我會記得盡量讓你少道歉的。”
大雪下了兩天,化雪又用了兩天,李栖和徐裴回到城裏,這場大雪的影響持續了一個多星期,很快雪化了,一切回歸原樣。
徐裴出差了,李栖下班回來,喜喜還是那樣蹲在門口迎接李栖。
李栖抱起喜喜走到陽臺,陽臺的扶手椅換成了吊籃,李栖窩進去玩了一會兒,總覺得不痛快。
他給顏言打電話,顏言叫他出來喝酒。
“你個見色忘友的,都多久不找我喝酒了。”顏言道:“徐裴出差了你想起我來了。”
李栖悻悻的,道:“今晚我請還不成嗎。”
顏言哼笑一聲,又開了幾瓶酒。
他統共沒有歇倆月就找了新工作,朝九晚五,工資不高,工作無聊也簡單。
對于東城,顏言還不太習慣,“冬天太冷太幹了,我每天早上起來都流鼻血,那場面跟殺人現場似的。”
“放個加濕器?養點綠植?”李栖道:“反正我已經習慣了。”
顏言手機裏放着瞿光最新一條采訪,他最近上了部劇,反響很不錯。
李栖瞥見了,也沒說什麽,只道:“早晚會習慣。”
顏言看了他一眼,跟他碰了個杯。
酒沒喝多少,李栖的電話就響起來了,是徐裴打來的。
李栖慌亂了一下,老老實實接通了電話。
酒吧纏綿多情的音樂傳過去,徐裴問道:“在酒吧?”
“跟顏言一起,”李栖先交代,“再待一會兒就走了。”
“盡量十點之前回家,”徐裴聲音溫和,态度卻不容置疑,“早點休息,規律作息。”
“好。”李栖又說了幾句話,把電話挂斷。
他身邊,顏言長出一口氣。
李栖看他一眼,“你幹嘛。”
“不知道,有點緊張。”顏言道:“老子很多年沒被人查崗了。”
李栖嘆氣,“我也是。”
顏言給他拿瓶酒,道:“你要不想讓他知道,撒個謊騙他呗。應付查崗不算撒謊,你知道的呀。”
“徐裴能看出來,什麽都瞞不了他。”李栖道:“我還是別沒事找事了,他要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顏言哼笑一聲,“為你失去的自由幹杯。”
十點剛過一分鐘,李栖站在家門口,接到了徐裴的電話。
還好我回家了,李栖松了一口氣,一邊開門一邊接通電話。
“到家了嗎?”徐裴聲音溫和。
“剛到家,”李栖道:“正正好十點哦。”
徐裴笑了笑,道:“嫌我管得多嗎?”
“沒有啊。”
“那為什麽趁我不在的時候去酒吧。”
李栖想了想,道:“因為你不在家,我老覺得家裏空空的。”
他抱起喜喜,窩進沙發裏,“不想讓我去酒吧?”
“我怕你在酒吧裏又遇見一個明嘉玉,”徐裴笑道:“年輕人,我怎麽比得過啊。”
李栖咬着手指頭笑,問徐裴,“你什麽時候回來嘛。”
作者有話說:
徐裴:等你覺得一點也離不開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