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晚上十點多,這條街上的餐館還正熱鬧,門打開的時候放出熱烘烘的人聲,又很快消失不見。路燈明亮,樹影斑駁,燈下的路邊不很幹淨,那是小吃攤留下的痕跡。
這樣的夜裏,路燈明亮,馬路上車輛來來往往,如果這個時候鏡頭拉遠,李栖和所有路上走的人一樣,沒什麽不同。
徐裴在十字路口對面看李栖,他獨自一個人坐在椅子上,低着頭點了一支煙,急促的吸了兩口。
天氣太冷了,李栖被冷空氣嗆的咳嗽,那支煙無知無覺地燒到頭,燙了李栖一下。
徐裴慢慢走到李栖面前,地面上率先映照出了他的影子,影子拉進,李栖擡頭,撞進徐裴的眼裏。
徐裴穿着一件剪裁考究的大衣,雙手插進兜,深邃的眼睛注視着李栖。
他真适合冬天,李栖不由得想,這樣寒冷枯索的夜裏,他出現的恰到好處。
“怎麽不回家?”徐裴道:“我給你打電話你也沒接。”
李栖拿出手機,手機沒電關機了。
“電話打不通,你怎麽找到我的?”
“心有靈犀吧。”徐裴随口敷衍了一句。
他把李栖帶回家,脫掉他身上沾着火鍋味和煙味的外套。李栖雙手拽着毛衣的下擺往上翻,兩只腳胡亂把褲子踩下來,細骨伶仃地坐在浴缸裏。
浴室的燈光明亮的有些刺眼,李栖垂頭喪氣,失魂落魄。
徐裴在調水溫,他坐在浴缸邊,袖子卷起來,側臉的眼睫很長很密。
李栖滿是心酸,“徐裴,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的愛淺薄。”
徐裴擡頭,沉默地看着李栖,這沉默是一種默認。
李栖手腳有點麻木,他的自我厭棄在看到徐裴的那一瞬間達到頂峰,更難過的是,他無力反駁徐裴對他的看法。
所有的事情都被徐裴說中了,他曾有過放棄徐裴的念頭,他的愛膚淺而沖動。
徐裴對此心知肚明,又視若無睹。李栖只要想一想,他就羞愧難過的想哭。
“那......”李栖深深呼出一口氣,帶着哭腔問道:“要分手嗎?”
他說出那兩個字,簡直覺得自己難以呼吸。
徐裴倏地老想李栖,面色沉沉,“這就是你給出的結果,分手?”
李栖低着頭,把腦袋深埋在手臂裏。
徐裴拽着李栖的頭發,迫使他擡起頭,花灑對着他的側臉,微微發燙的水流沖的李栖睜不開眼,他掙紮了一下,在浴缸裏半跪着。
“你不是一直說對待感情要慎重嗎?這就是你所謂的慎重?”
徐裴幾乎是冷笑着,“跟顧成川還能在一起混兩年多,到我這裏,這麽快就想甩了我?”
他壓抑已久的憤懑不平到這裏總算露了一絲行跡。
李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滿臉濕漉漉的,眼睛發紅,發梢還在滴水。
那模樣,跟哭沒有區別。
徐裴盯着他看了許久,捏着他下巴的手很用力,“我真恨不得掐死你。”
李栖抹了把臉,“那你來吧。”
浴缸裏的水滿溢出來,一陣一陣的拍打着邊沿。
後來沒有人再說話,他們沉默不響的做,說實話,真辜負這樣好的夜。
李栖和徐裴陷入了某種不可言說的冷戰,李栖在公司待得時間越來越長,很有剛開始工作的時候那種拼命三郎的勁兒。
阿雅咂舌,以為李栖吃下了老板給他畫的升職加薪的餅,好幾次欲言又止。
李栖一開始還沒明白這種欲言又止是因為什麽,直到不久後,老板帶着空降的副總監到公司,介紹給大家認識。
原來的總監是公司的老人了,基本已經在等退休的狀态,副總監再過不久就可以接替總監的位置。
這是老板之前許給李栖的,但是現在也不提了。
阿雅顯然是知情者,拍了拍李栖的肩膀表示同情。
李栖和同事們一起去迎接副總監,副總監很年輕,可能比李栖還要小一些。但是很有主意,和老板交流頻繁,總監的範兒很足。
介紹到李栖的時候,這位姓費的年輕總監笑着說,“李栖,我聽過你,你可是咱們部門最優秀的員工。”
李栖笑了笑,道:“費總監,您過譽了,比我優秀的員工還有很多。”
費總監擺擺手,只笑着誇獎李栖,看起來很賞識李栖的樣子。
中午吃飯,阿雅問李栖:“你跟費總監有過節?把你架那麽高,感覺有點不懷好意。”
李栖搖頭,“我都不認識他。”
阿雅想了想,說:“也難怪,你的履歷那麽優秀,一時半會兒在工作上他還不一定能比你厲害。何況他空降占得又是你的位置,對你有敵意很正常。”
李栖搖搖頭,懶得搞這種勾心鬥角。
後來某一天,費總監把李栖叫到辦公室,拿着他交上去的企劃案,提了不少意見。
李栖越聽越皺眉,委婉的表示這些意見可能與甲方的期待相悖。
費總監停下來,合上企劃案,笑起來,“我看是你瞧不上我給的意見吧。”
他打量着李栖,“長得好就是有優勢啊,先後兩個男朋友都有權有勢,怪不得業績這麽好。”
李栖的臉色慢慢落下去,費總監是有來頭的,至少見過顧成川和徐裴,因此知道這些事情。
他細說李栖的不堪傳聞,說他跟了顧成川又跟了徐裴,胃口這麽大,也不見現在多飛黃騰達,在上層圈子的小情兒裏,算混得差的。
“我還真想問問,你怎麽想的,”費總監笑道:“顧成川和徐裴,他們倆可是發小啊,跟了一個又跟了另一個,你也不怕他們打起來。”
李栖冷冷地看着他,“怎麽,你嫉妒?顧成川和徐裴,你是饞哪一個?可惜你一個也吃不到。費總監,勸你學學我,大膽一點,心動不如行動。”
他說完,不管費總監難看的面色,徑自推門出去。
當天下午,李栖的組員就被派到別的組,手裏的項目全被拿走。
他踩着下班時間走出公司,心裏想,又來這一出,能威脅到誰?他媽的,難道我很喜歡工作嗎?
顧成川的車停在李栖面前,車窗搖下來,顧成川讓李栖上車。
“我帶你去個地方。”
“不去。”李栖繞過他。
“有徐裴,”顧成川坐在駕駛座看他,“你不想看看徐裴到底是什麽樣的嗎?”
李栖停住腳,猶豫片刻,上了顧成川的車。
一路無言,顧成川把李栖帶到酒吧。
酒吧裏燈光晃人眼,迷蒙暧昧的音樂裏,李栖看到了徐裴。
章從致和杭迎一都在,在陪他喝酒,他們面前的桌子上擺了不少酒瓶,徐裴修長的手指拿着一個玻璃杯,神情看不清楚。
一個年輕的男孩靠近徐裴,面容姣好,聲音帶笑,他坐在徐裴身邊,柔軟的手攀上徐裴的手臂。
徐裴沒有阻攔,男孩受到了鼓舞,将手伸向了他的領口。
“你就想帶我看這個?”李栖問顧成川。
顧成川給他倒一杯酒,李栖沒要。
在男孩碰到徐裴的那一刻,徐裴忽然暴起,扭着男孩的胳膊将他摁在桌子上,酒瓶子嘩嘩啦啦碎了一地,發出巨大的刺耳的聲響。
看男孩恐懼的神色,徐裴的動作稱得上狠厲。
徐裴擡眼,漠然的目光看向李栖。
李栖對上他的視線,一動不動。
徐裴知道李栖在看他,他不避不讓不解釋。李栖都敢提分手了,那他保持着溫和良善的模樣給誰看。
李栖于是知道這是徐裴故意給自己看的,他把一切攤在李栖面前,随便李栖去選擇,去猶豫。
李栖紅着眼,轉身離開。
走出酒吧,好一段路,李栖停下腳步,看向身後的顧成川,“你跟着我幹什麽?”
顧成川道:“你現在知道徐裴是個什麽樣的人了,還要跟他在一起嗎?”
“跟你有什麽關系?”
顧成川冷笑一聲,“你出軌他做小三,我真想看看你們最後能有什麽下場。”
煩死了,天天說我出軌。李栖轉過頭,沖着他喊,“我出軌我有罪,那你弄死我好了!老是盯着我,什麽意思,別告訴我你現在想做我和徐裴的小三了!”
“我還不至于那麽自甘下賤!”顧成川冷冷地說。
李栖冷笑一聲,轉身繼續往前走。
顧成川忽然道:“徐裴對你也不好,不然你為什麽哭。”
李栖停住腳,顧成川以為他是被自己這句話觸動了,他心裏有些得意,有些痛快。
李栖轉過頭,側臉冷漠的近乎無情,“顧成川,你不會是在我們分手之後,發現你離不開我了吧。”
顧成川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一句否認的話。
“真是荒唐,真是荒唐。”李栖不明白這世界是怎麽了,“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是一種侮辱嗎?我好好對你的時候你不喜歡,我不喜歡你了你又湊上來,那我對你的喜歡和好算什麽——你不覺得荒唐嗎!”
顧成川沉默,神情在夜色裏看不清。
李栖搖頭,幾乎要可憐他,“顧成川,你怎麽好像總是不明白什麽是重要的。”
這是顧成川錯過李栖的原因嗎,簡直是誅心的話。
顧成川沉默着,感到了痛苦,不是憤怒,是痛苦。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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