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李栖回到家,家裏空蕩蕩的,喜喜趴在櫃子頂,安靜地望着李栖。

李栖走過去揉了揉喜喜的腦袋,随後脫掉外套走進卧室。

他沒開燈,躺在床上被子蒙過頭,蜷縮成一團,枕着徐裴身上的味道睡覺。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李栖覺得自己做了很多夢,醒過來又都忘掉了,喉嚨幹癢,頭痛欲裂。

卧室亮着一盞不太明亮的床頭燈,徐裴端着熱水和藥進來,說:“你發燒了。”

他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回來的,穿着家居服,一點也沒有在酒吧裏的戾氣。

李栖坐起來,接過徐裴給的熱水和藥。

徐裴掀起他的頭發摸了摸他的額頭,道:“要吃點東西嗎?”

李栖搖頭,他把藥吃了,又把一整杯熱水喝完,手腳沉重的一點力氣也沒有。

徐裴讓他再躺下,繼續睡。

李栖腦袋疼,睡不着。

徐裴出去又回來,拿着平板坐在床邊的椅子裏看東西。

李栖睜着眼睛看他,看久了徐裴的身影就覺得眼睛發酸,眨眨眼依然覺得幹澀。

徐裴放下平板,湊近摸了摸李栖的面頰,他的手掌有薄繭,從皮膚上劃過,有點癢。

“我做了個夢,”徐裴說:“夢裏你說,我對你不好。”

“你沒有不好,”李栖低聲道:“是我的問題。”

他側着身體,腦袋枕着一只胳膊,“徐裴,會對我有一點失望嗎?”

徐裴注視着李栖泛着潮紅的臉,“那只是一個想法,你并沒說出口,不作數的。”

“但是你知道,”李栖道:“那跟說出口沒什麽區別。”

“就是說出口了,也可以裝糊塗。”徐裴道。

貌合神離的夫妻,互不待見的父子,權衡利弊的情侶,所有的親密關系攤開來看,其間多不堪。

李栖不說話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徐裴把他的手拿下來,放進被子裏,道:“杭迎一在我開始戀愛之前就擔心你會受不了我,他說我琢磨的太多,把人看的太透,這樣的人太可怕,不适合談戀愛。”

“李栖,你覺得我可怕嗎?”

“有一點吧,”李栖道:“顏言以前就跟我說過,情侶之間不要搞攤牌那一套,攤得太開不好的。”

徐裴笑了一下,“照我說,他在感情上,倒是比你成熟很多。”

“但是徐裴,你想要的感情,肯定不是這樣的,對不對。”李栖看着他,“愛就是愛,不是權衡利弊的愛,不是裝聾作啞的愛,不是擁有了其他所有東西之後,用來錦上添花的愛。愛是恒久忍耐,愛是永不止息。”

徐裴默了默,“我不要求一定如此,我不追求至高無上的,完美無瑕的愛,我要的是具體的人。而只要是人,就沒有完美一說。”

李栖搖搖頭,“我不懂,這算一種退而求其次嗎。”

徐裴一愣,竟然沒有答上來。

李栖長長嘆了口氣,“我的愛淺薄,你的愛極致,那怎麽辦?”

李栖問他,好像他能解決世界上所有的事情,“我們還能在一起嗎?”

徐裴沒有給出回答,他選擇了沉默,陷入了沉思。

于是李栖知道問題的答案了。

李栖因為生病,請了兩天假,兩天沒上班了,第三天他去公司,被費總監夾槍帶棒地呲了一頓。

李栖無所謂,回到電腦前,打開電腦,拉出辭呈。

阿雅勸他忍一忍,好歹幹到年底,拿到年終獎。

李栖拒絕了阿雅的好意,他把辭呈遞上去,老板很快批了。

收拾完東西離開公司,李栖去了附近的商場取東西。

商場裏有活動,大屏不斷閃過明嘉玉的臉,好多粉絲把現場圍得水洩不通。

李栖站在大屏前看了一會兒,兩個女孩子過來問李栖是不是明嘉玉的粉絲。

李栖說不是,她們可能是覺得自己誤會了,給了李栖一張明嘉玉的條幅,說有時間可以了解了解明嘉玉。

年輕人的喜歡總是熱烈又赤誠。

取完東西,李栖去江邊吹風,他給顏言打電話,顏言正準備收拾東西回家。

顏言把新找的工作辭了,理由是本來就是混日子用的工作,沒什麽發展前景。之後要做什麽還沒想好,但他想勻出一些時間陪父母。

李栖告訴他自己升職無望,空降領導一點也不友善,于是幹脆遞上辭呈走人。

“人生進程的三分之一,愛情事業雙崩盤。”顏言還樂呵呵的,“咱們哥倆,難兄難弟呀。”

真是越慘的時候越能笑出來,李栖拿着一個小石子抛來抛去,“才三分之一啊,感覺一輩子都快過完了。”

顏言笑了一下,道:“那你跟徐裴,算是分手了?”

“和平分手,”李栖聲音低低的,“我覺得我和徐裴都應該好好想一想。”

顏言道:“這麽說,算你甩了徐裴,恭喜你,終于不是被甩的那個了。”

李栖低着頭,不說話。

“舍不得?”顏言一點也不意外。

“舍不得,”李栖道:“再也不會有一個像徐裴這樣的人了。”

顏言道:“既然舍不得,幹嘛要分手?”

“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李栖道:“我害怕拖到最後會變成和顧成川那樣,那麽難堪。現在結束的話,可能以後徐裴想起我,會多想我一點好吧。”

這話說的也對,以前覺得兩個人糾糾纏纏死活不放手就能有結果,現在回過頭看,不如一開始就分幹淨,平白耽誤人家那麽多年。

“算了,分就分吧。”顏言道:“不就長得好看點,學歷高一點,氣質迷人點,有什麽的呀。”

李栖捂着心口,難過的要死。

晚上回家,李栖收拾行李箱,喜喜總往裏面跳,它現在吃的很胖了,一趴下來成一大團。

李栖把它挪出去,它又自顧自地跳進去,揣着手趴着,一雙綠瑩瑩的眼珠看着李栖。

徐裴從陽臺走出來,身上有股嗆人的煙味,兩根手指夾着一支煙。

李栖不常見徐裴抽煙,徐裴沒有煙瘾,很偶爾的時候才來一支煙。煙氣缭繞間,他的神色懶散疏離,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徐裴怎麽那麽好看,李栖想,我真的好喜歡徐裴呀。

他把行李箱拉起來,看着徐裴,“我走了。”

徐裴掐滅了手中的煙,“需要我送你嗎?”

李栖搖搖頭,“不用,我叫了出租車,”

徐裴點點頭,神情看起來像在思索什麽。

大門口,喜喜蹲在行李箱上,李栖沒辦法,只好把它關進籠子裏。它在籠子裏細細甜甜的叫,叫的李栖心都要碎了。

徐裴默不作聲地跟在李栖後面,李栖站在門口,心裏好難過。

他真舍不得,走出這個門,徐裴就不是自己的了,那樣好那樣好的徐裴,就跟自己沒關系了。

他會找到自己想要的那種愛嗎,在飄雪的天氣裏,他還會寂寞嗎?

“徐裴,”李栖回過頭,眼巴巴地看着他,“分手之後還可以做朋友嗎?”

他對朋友的要求,至少沒有那麽高吧。

徐裴手插進兜裏,“我想上你,這怎麽做朋友。”

李栖悻悻的,他知道徐裴心情不好,也知道心情不好的主要原因就是自己。

“那,我走了。”

他第二遍說這句話。

徐裴冷眼看着他,那麽依依不舍,也不見說要留下來。

難道分手不是他提的,難道要走不是他做的決定,他現在這種情态,是指望徐裴給出一些纏綿悱恻的回應,作為他午夜夢回的題材嗎?

李栖,你真是好樣的。

“手機帶着嗎?”徐裴問。

李栖愣了一下,“帶着呢,手機肯定不會丢。”

徐裴點點頭,他上前一步,手掌托着李栖的下巴,拇指蹭着他臉頰的皮膚,眷戀的姿态一如往昔。

“李栖。”

徐裴連名帶姓叫他,李栖擡眼看他,徐裴卻沒說什麽,笑着道:“去吧,栖栖。”

伴随着關門的一聲咔噠,房間裏倏地靜了下來。徐裴又抽出了一支煙送到嘴邊,牙齒很用力地咬着煙蒂。

他走到貓籠前,打開籠子放出叫個不停地喜喜,喜喜湊到徐裴腳邊,又很快跑開了。

徐裴沒理,他走進卧室找打火機,心裏有些煩躁。

打火機沒找到,床頭櫃上放着一只紙船,紙船裏有一個燕子形狀的祖母綠胸針。

徐裴微愣,他在床邊坐下,不知道什麽時候李栖學會了疊紙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準備了這份離別禮物。

他把紙船拆開,上面有李栖寫的一行字。

希望你能找到願意停留的地方,希望你不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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