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出租車司機把李栖放在小區門口,李栖拉着行李箱,半張臉縮在圍巾裏。
地面偶爾有積水,因為天氣寒冷結上了一層冰,反射着冷冷的光。
李栖踏過去,把冰踩碎,咔吧咔吧響。
他上了樓,這個時候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李栖一路上都沒有碰見幾個人。
擰開門,應蘭在家,李康平剛要出門。
兩個人見到李栖,都十分驚訝,“你怎麽回來了?又不是周末又不放假的。”
李栖把行李箱拉進來,換上拖鞋,哆嗦地走到電暖氣前取暖。
“我辭職了。”李栖說,“也沒找新工作,所以就回來了。”
應蘭關切的問道:“為什麽?出了什麽事?”
“沒出什麽事。”李栖接過李康平倒的熱水,安撫了凍得難受的腸胃,然後開始抱怨他的倒黴上司。
應蘭坐在旁邊聽着,摸了摸李栖凍得冰涼的臉,“工作不順利就不要做了,回來歇歇也成。”
李康平卻不太滿意,“工作哪有不受委屈的?你就這麽辭職了,也不說找個下家,太草率了。”
應蘭推了他一下,讓他去給李栖弄點吃的,“快過年了,就是上班也上不了幾天,年後再找工作也來得及。”
李康平進廚房,很快下了碗熱氣騰騰的湯面,面上碼着切好的牛肉片。
他還想再問問李栖工作的事情,應蘭不讓他問,“你學校那邊不是還有事嗎,你先去吧,栖栖剛回來,讓他吃個飯休息一下。”
李康平擦了擦手,拿着手套出門了,李栖吃完飯刷了碗,拉着行李箱回房間。
他一直睡到晚上李康平回來,李康平和應蘭做了一桌子的菜,應蘭腿還沒養好,正在指使李康平給李栖洗點水果。
李栖倚着門,明亮的燈光下,滿桌子熱氣騰騰的菜,他有些恍惚,心裏由衷地想,還是不上班好啊。
李栖的生活歸于平靜,他很少有這麽長時間在家的時候,以前上學,每到寒暑假都出去打工,後來工作了,每年只有那麽點摳搜的假期,還沒舒坦兩天呢,就又得回去上班了。
應蘭在家裏休養,小學放假也早,李康平在高中,要一直工作到年前。
李栖在家這段時間,把家裏的空調換了新的。他實在受不了家裏的冷了,應蘭不想讓他換掉那兩臺老古董,說過不久就要通暖氣了。
“從我上大學那會兒就說通暖氣,這都多少年了,我怕我等不到它。”李栖打開空調,很快整個客廳都暖和了,他穿着厚厚的棉睡衣,舒坦地歪在沙發上。
李康平很看不下去李栖這懶散的樣子,催他找點事幹。
李栖就讓李康平早上起來的時候叫他,他要跑步。
早上五點半,李栖迷迷糊糊出門,跑到七點回來,吃了早飯一頭睡到中午十二點。
早起傻一天,李栖于是把跑步時間改到傍晚。
雖然是冬天,但是夜市依舊很熱鬧,李栖淺淺品鑒了兩個燒烤攤,味道都很不錯。
他在家裏蹲着,關于東城的消息主要從朋友圈裏知道。
李栖的倒黴上司離職了,說是得罪了什麽人,李栖的老板很樂見其成,他升職離開了之後,推薦了一個人就任總監。
李栖想一想,覺得老板可能是故意的,拿自己作筏子對付副總監。
不過這也不是他能管的事情,李栖想,祝他們以後都倒黴吧!
杭迎一發了朋友圈,幾個人在喝酒。
其中有張照片拍到了喜喜,喜喜趴在沙發上,腦袋偎着一個人的手。
李栖翻了個身,把圖片放大。
喜喜是黑色的,那個人的衣服是黑色的,一只手出現在鏡頭裏,冷白修長,很抓人眼球。
李栖看了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
徐裴不常發朋友圈,李栖也不敢去找他,因此沒有他的任何消息。
他把圖片保存,給杭迎一發消息,請他拍一些喜喜的照片。
杭迎一給李栖發了貓咪的視頻,問李栖是不是真的和徐裴分手了?
據杭迎一說,徐老爺子前段時間生病進了醫院,公司的事情由徐太太和徐裴兩個人暫時管理。
徐裴不想管理公司,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真心情不好,“那可真是,見誰給誰找不痛快,越建議他幹什麽越不幹什麽,公司決策一下子變得大開大合。我估計整個東城的人都知道徐大少爺被甩了。”
“不是被甩,”李栖慢吞吞道:“和平分手。”
杭迎一看了看徐裴的面色,“李栖,別鬧。”
李栖關掉杭迎一的聊天頁面,點開徐裴的頭像,他想給徐裴發消息,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不容易有了措辭,發出去前又猶豫。
萬一我把消息發出去,發現自己被拉黑了怎麽辦。
李栖猶猶豫豫,也沒有發一句話。
徐裴看着頁面上不停跳動的正在輸入中,等了半天,歸于平靜。
他啧了一聲,撂下手機。
徐裴之前送了很多營養品,李栖在家裏沒事幹,對着教程把那些營養品煮了,天天給應蘭和李康平吃。
他們吃的面色紅潤,精氣神充足,也不再那麽焦慮,至少不會每晚每晚睡不着。
有孩子在身邊,父母總是會有底氣一些。李栖和父母談論很多事情,有時候說起自己在東城的生活,有時候說起應蘭和李康平年輕時候的事情。
一代有一代人的思想和觀念,李栖慢慢了解應蘭和李康平,在父親母親的身份之外的兩個人的人生。
當然,他們也談論過李栖喜歡男人的事情。
那天傍晚,李康平吃過晚飯去學校看晚自習,李栖買了幾盆綠植,正在陽臺換土。
應蘭說,“哪有冬天種花的,天那麽冷,都凍死了。”
“我就想現在種花,”李栖說:“養不活我也想弄。”
應蘭就念叨李栖臭脾氣。
李栖把花移栽到花盆裏,用木凳子和木板架了一個搖搖欲墜的花架,放在陽臺。
他對着擺放好的花架看了一會兒,開始發呆。
顏言這個時候打開電話,問他最近在幹什麽。
“什麽也不幹,在家躺着。”李栖走到洗手池邊洗手,泥土被水流沖掉,洗手池裏濺了很多泥點子。
顏言在離家四年之後,終于被允許進門了。
他在家待了幾天,之後帶他爸爸去省會檢查身體,父子倆共同生活了十幾天,這場曠日持久的對峙以老爺子退步作為結果。
“他肯接受我喜歡男人了,”顏言笑着,随後又嘆口氣,“可惜勝利的果實無人共享。”
李栖知道,顏言這是又想起瞿光了。
“你呢,”顏言問李栖,“你怎麽樣?”
李栖把洗手池弄幹淨,道:“應女士除了是位優秀的教師、合格的妻子、慈愛的母親,還是一位具有深刻思想的現代女性。她不再反對我了,前提是我真的能處理好自己的生活。”
“這個前提的意思是?”顏言沒懂。
李栖嘆口氣,“她嘗試打聽我喜歡什麽樣的人,想給我相親。”
顏言簡直嘆服,“跟她原來的計劃沒差別是不是,除了相親對象由女人變成了男人。”
李栖笑着說,“所以我說,在家裏教書實在局限了她。這麽随機應變出了岔子還能保證計劃進行的能力,真适合給人當乙方。”
兩個人談論幾句,約好等顏言回來吃飯喝酒,随後挂掉了電話。
天氣越來越冷,李栖越來越不想出門,每天穿着個棉睡衣在家裏蹲着。
最開始李栖回來的寶貝勁過去之後,李康平就有點煩他。
“李栖,”李康平穿了衣服準備出門,“你回來小一個月了吧,想好之後要幹什麽嗎?”
“沒想好,”李栖躺在沙發上玩消消樂,電視還開着,他不看,就當背景音樂。
“你堂弟不是在考研嗎?”李康平說:“要不,你也去考個研,提升下學歷。”
李栖看了眼日期,道:“考研報名早結束了。”
“那去考公?”李康平道:“這個明年上半年就能考試。”
李栖不要,“老爸,你知道什麽是休假嗎,休假就是什麽也不幹,尤其是學習。”
李康平哼了一聲,出去的時候重重地關上門。
應蘭勸李栖出去走走,“今天那邊公園有活動,你去逛逛吧,不要你爸還要念叨你。”
李栖無奈地爬起來,裏面穿着睡褲,外面穿一件長到腳踝的羽絨服,揣着手機出去溜達了。
公園裏的活動居然是相親大會,李栖簡直無語。
他走過去,從上到下裹得嚴嚴實實。有幾個人看着李栖的身高問他,得知李栖目前無業在家之後,僅有的幾個人也不搭理他了。
他逛了一圈,花十塊錢買了一把套圈,什麽也沒套着,又花二十塊錢買了一包糖炒栗子,路過樓下取了快遞,夾着兩個箱子上樓。
門打開,李栖摘掉帽子,把快遞扔門口。
廚房裏走出來一個人,穿着黑色的修身大衣,踩着考究的皮鞋,身上噴着淡淡的香水,他一出現,平平無奇的大白牆都有點蓬荜生輝了。
李栖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
不太對勁,李栖想。
李康平讓李栖進來,“發什麽呆?”
李栖抓了兩下頭發,頭發被帽子壓的軟趴趴,貼着額頭,一點也不支棱。
“這是徐裴,東大的教授,來我們學校做講座,順路來家裏坐坐。”李康平給他介紹,“這是我兒子李栖,之前也在東城工作。”
徐裴笑容得體,朝他伸出手。
李栖沒伸手,因為他剛剝了栗子,手指頭有點黑乎乎。
真沒道理,人家都是出門碰見前男友,我怎麽會回家碰見前男友呢?
李栖低頭,看見羽絨服下露出的藍白條絨的睡褲,還穿的跟個傻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