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除了他
出了空教室,阮悠直奔二樓,趕在上課前幾秒到了班級。
上午兩節課是重要的兩門主課,阮悠聆聽着老師講課,時不時做些筆記,不知不覺間,上下課的鈴聲響過三次,第四次響起,是宣告大課間的來臨。
周一的大課間,歷來是三中乃至許多學校重要的校領導教師學生代表的講話時間。
不過這學期有點特別,因為教導主任換了個人。
原來的教導主任,是個威嚴的中年女老師,這學期開始的教導主任,是個男老師。
由于新的教導主任第一周在忙學校的事,沒有在學生面前露過面,具體相貌如何,不得而知,唯一清楚的,是他很嚴厲。
阮悠和穆可可結伴去操場,半路上讨論的,便是新的教導主任。
“悠悠,我聽說新的教導主任,可嚴肅了,是個老古板,不許談戀愛不許這不許那的,你和昭哥要小心着點,不要被那個老古板發現。”
“我和越行昭要小心什麽?”阮悠老大不解,“我們是同學啊。”
穆可可對阮悠的遲鈍習以為常,也不讨論沒有定數的事,把話題轉回新的教導主任上:“我還聽說,今天大課間,新的教導主任會在主席臺上講話,悠悠你說,他是不是要給我們洗腦,講一大堆高考啊學習啊成績啊和尚念經一樣的話。”
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穆可可敲敲脹大的腦殼:“我感覺我等會兒要被念經念的去找佛祖了,阿門。”
阮悠笑的微抖肩膀,腳步都有點顫:“可可你想太多了,老師講話,說的是為我們好的話,下學期開始就是高三了,我們……”
“停,打住。”穆可可豎起手掌,神情凄怆,眼角擠出兩滴淚來,“悠悠你就饒了我吧,我天天在家被我爸媽念叨要高三了,馬上要被老古板念叨,你再說,我真的要去見佛祖了。”
阮悠無辜的對着穆可可:“是可可你說到教導主任的。”
穆可可舉手投降:“是我不該提,我有錯。”
後邊十幾米的地方,陳潤堯和周奇也在讨論,不同于阮悠她們讨論的是新教導主任,他們讨論的內容是圍繞着越行昭展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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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哥,昭哥昨天晚上去幹嘛了?一個上午都在樓下睡覺。”周奇轉動不太靈光的腦瓜,“難道是和阮同學出去那啥玩了?”
陳潤堯一掌拍向他的後背:“他們去的是圖書館,前天。”
周奇眼珠子要驚出來,疼痛都給忘了:“卧槽,我沒有聽錯吧?圖書館?昭哥改性了?”
陳潤堯走兩步拐進操場的圍欄“你可以去問問他。”周奇幻想了下後果,“……還是算了吧。”
三中的總體學生人數并不算很多。
在各個班級集合完畢後,窸窸窣窣的讨論聲遍布草坪。
其中讨論新教導主任“芳容”的居多。
當校長發表講話的時候,窸窸窣窣的讨論聲戛然而止。
靜止到校長結束講話,新的教導主任拿着話筒開第一聲口,臺下的學生們轟的沸騰了。
阮悠排在十班的隊伍裏,依稀聽到有個女生卧槽了一下,還說了什麽這他媽也太年輕太帥了吧。
“大家安靜。”臺上,新的教導主任李信肅穆着神情,語調铿锵有力,鎮定自若的非常有領導範兒,“我是你們新的教導主任李信,從這學期開始,我……”
李信的聲音通過話筒傳播出來,很有威懾力,顏值又很能打,在場的絕大部分學生,很快安靜下來聽他講話。
穆可可排在阮悠身後,被聯想和現實的巨大反差,震驚到兩眼瞪直。
沒聽到預想中的驚呼聲,阮悠稍稍往後扭頭,看到穆可可瞠目結舌的模樣,瞬間明白了。
她小聲的說:“可可,李老師在主席臺上講話,你不要一直盯着看。”
穆可可找回震出天際的思緒,慢吞吞的動嘴巴:“太玄幻了,老古板,不對,李老師,居然這麽年輕,這麽帥!我要收回我之前說過的話!”
饒是阮悠見怪不怪,依然掩着嘴笑了。
“我決定了。”穆可可拍手,摩拳擦掌的像是要幹大事,“我要去打聽李老師教哪個班級……悠悠你眨眼幹什麽?”
阮悠是瞧見樂娉婷從隊伍後邊走過來,想提醒穆可可,誰知穆可可沒領會,還說了出來。
眼看樂娉婷已經到了跟前,她沒有辦法,只好輕咳兩聲:“你看旁邊。”
穆可可不明所以的轉頭,發現班主任悄無聲息的站在自己左邊,吓的梨花頭發抖:“樂,樂老師。”
樂娉婷沒生什麽氣,教育兩句,站在阮悠和穆可可身旁,仰着非比尋常的目光看臺上的李信。
阮悠和穆可可對視幾眼,異口同聲的問:“樂老師,你和李老師認識嗎?”
“認識,”樂娉婷說,“他是我師兄。”
新的教導主任是班主任師兄的事,無疑是一顆淺水炸彈,炸的穆可可外焦裏嫩。
阮悠倒是沒覺得有什麽,聽課一樣聽完,該學習學習,該做筆記做筆記,該做題做題。
到了下午放學,阮悠送走尚處于消化中的穆可可,收拾好書包,跟何崇舟分工合作,打掃教室衛生。
考慮到阮悠初來乍到,樂娉婷在安排打掃衛生表格時,特意選了班長何崇舟和阮悠一組。
阮悠對打掃的安排是欣然接受的,為了公平起見,她和何崇舟約定輪流掃教室內部和走廊。
上周剛開始打掃,何崇舟攬下教室內部三個過道和前後兩個過道的大活,阮悠打掃走廊。這周,兩人互換位置,由阮悠打掃面積較多的教室內部。
分工明确了,阮悠挑了把掃把毛整齊的掃把,拿好畚鬥,從講臺開始打掃。
“需要我幫忙嗎?”走廊上,何崇舟握着不長的掃把,向阮悠伸出幫助的手。
“我可以的。”阮悠婉拒,“班長你打掃完走廊,就先回家吧,我一個人能打掃的過來。”
何崇舟看她堅持,也不強行幫忙,清理了走廊,道過別離開。
教室內部,阮悠用掃把打掃好五條過道,拿角落裏的拖把去廁所沖洗。
拖把的柄較之掃把來的長,形狀亦是更加的粗,底端深淺不一的布條亂糟糟的內卷外翹着,是好幾天沒有被用過的證明。
阮悠輕蹙眉,呢喃一句“好髒”,越過有轉醒跡象的越行昭,提着拖把進廁所,将拖把擱到水槽裏,轉開水龍頭。
“嘩啦啦”,如柱的水流湍急的噴湧而出,打在拖把上。沖洗掉污垢,阮悠調小水勢,拽緊拖把的粗柄,搗藥似的搗了十多下,然後關掉水龍頭,瀝幹些許水,雙手舉着變重的拖把走出廁所。
甫一進入走廊的範圍,拖把上兩只小肉手的中間,多了只大手。
大手的顏色很白,形狀漂亮,指骨修長,指節的紋路細膩密集,皮膚底下的青筋根根分明清晰可見,是難得的美手。
順着凸起的骨頭往上看,一張熟悉的妖冶面容放大一倍的近在阮悠的鼻頭前。
夕陽下,潑墨山水般的短發,泛起稀碎的金橙色光芒,張揚不失服帖,桀骜不失乖順。
“看呆了?”不濃不淡的聲調,難掩輕而低的笑意。
阮悠遵從內心說實話:“你的頭發在夕陽下很好看。”
她移開純屬欣賞美麗事物的眼,下巴點點制住拖把柄的手:“你把手拿開,我要回去拖地。”
越行昭像是聽不懂阮悠的話似的,手上一個輕微的使勁,拿到拖把的控制權。
濕漉漉的拖把甩動轉彎中,布條內貯藏的水灑到地面,有幾滴飛濺到阮悠的腳邊。
阮悠往旁邊跳了兩步,短暫的跳躍間,栗色的發絲随着身體舞動:“你別亂揮拖把,裏面有水,會濺到其他路過的同學。”
越行昭穩穩當當提着拖把不轉動,空閑的掌心朝上攤開:“有紙巾嗎?”
“有。”阮悠伸進校服兜裏,摸出一包未拆封的薰衣草香紙巾,“拖把我剛洗過,不髒的。”
“髒的不是拖把。”越行昭單手撕開包裝,靈活的抽出帶有濃郁薰衣草香的紙巾,對準阮悠沾了水珠的鼻梁按下去,“是這裏髒了。”
阮悠吸吸鼻子,被紙巾擋住的嘴吐出悶悶的字眼:“擦好了,我該回教室拖地了。”
“我來拖,給你拖太陽都要下山了。”越行昭沒用勁的按壓兩下紙巾,“你去小賣部幫我買兩罐雪碧。”
阮悠想說拖地是她的工作,她能完成,聽到後半句的兩罐雪碧,大腦主動跳出自己還負債的事實。她算了下兩罐雪碧是七塊錢的總價,和手機的錢做比較,差的相當多。
又算了下分期付款的數額,阮悠捏住紙巾:“就兩罐雪碧,不要其他的嗎?”
越行昭舔了下發幹的唇,湊過去,壓着嗓音:“知道我剛睡醒,一下午沒吃東西,關心我?”
阮悠誠實的回答:“我想多還點債,七塊錢太少了。”想了想覺得該關心同學,又說:“順便給你買點面包?”
越行昭:“……”
阮悠的遲鈍和某些不經意的話語,真的是能夠把人氣到,越行昭就不知被氣到過多少次。
可有時候阮悠的遲鈍又很可愛,無法叫人真的生氣。
氣也不是,笑也不是,越行昭用了點小力道按紙巾,再抽掉:“一個面包就想喂飽我了?”
阮悠捂住鼻子,清淩淩的大眼睛裏滿是夕陽純淨的紅:“那兩個?”
越行昭循循善誘:“兩個面包不夠還債。”
“那也不能多買,你還要吃晚飯的。”阮悠堅持自己的想法,“不夠還債我可以買貴一點的。”
“我……”越行昭想說晚飯就是面包,耳朵接收到隔壁教室傳來的細微動靜,改了話頭,“兩罐雪碧兩個面包,再要一袋奶糖,沒有就買牛軋糖。”
奶糖随時可以吃,屬于零食的範疇。心算了下大概需要多少錢,阮悠從書包裏的零錢中抽出一張紅票子,去小賣部給債主大佬買飯。
看阮悠消失在樓梯口,越行昭将拖把靠在牆上,走到欄杆邊:“看了多久。”
九班的教室後門,陳潤堯踱步到越行昭身旁停下,朝着對面的高樓大廈說:“也沒多久,從你占人家便宜開始,到你占便宜結束。”
越行昭不爽的磨了磨後槽牙:“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占便宜了。”
陳潤堯轉了個身,背靠欄杆:“前幾天我和她吃飯的時候,發現她以前是蘭臨一中的學生,你也知道,淩霜的學校是蘭臨一中,我們去過的。”
越行昭直視前方的高樓,沒說話。
“你應該記得靜心說過,蘭臨一中有個很厲害的學霸,常年考年級第一。”陳潤堯偏頭看越行昭,“那個學霸是阮悠。”
見越行昭淡着神色,仍舊是一言不發,陳潤堯的寸頭滑出欄杆外:“阿昭,做朋友可以,其他的,不要去想。”
越行昭深黑色的瞳眸毫無波瀾,語氣平淡:“我有分寸。”
放學點過,學校內走動的大多是住校的師生和有事沒事晚些回家的學生。
阮悠繞過教學樓,看太陽快下山,加快步伐趕到小賣部。
小賣部的學生不多,零星的幾個在挑飲料挑零食。阮悠看準貨架上的青色罐裝雪碧,拿下兩罐,又到擺面包的地方挑兩個紅豆面包。
挑完四樣東西,阮悠沿着正中間的貨架尋找奶糖。找了一圈,沒找到奶糖,就按照越行昭說的用牛軋糖代替。
付好錢,阮悠提着不算輕不算重的一袋子食品,原路返回,中途路過教師宿舍時,她停留了會兒,随後帶着微訝的神情,慢于去時候的速度,回到教室。
越行昭和陳潤堯閑聊了個天,抄起拖把替給自己跑腿的阮悠拖地。
高效率一分鐘不到的拖完,他倚在窗邊俯視樓下。看到阮悠小兔子跑步似的跑進教學樓,拉上窗戶,坐到課桌板上靜待她回來。
阮悠進了教室,腦子裏想着所見的一幕,低着眼沒看越行昭,把袋子遞出去:“你要的東西。”
越行昭屈指勾過袋子的一角:“地面有我好看?”
“你好看。”阮悠不在狀态的回,繼而低不可聞的呢喃,“樂老師為什麽會抱着李老師哭?”
教師宿舍樓下,阮悠停住的五六七八秒,是見到樂娉婷和李信站在一起說話。
本來兩個老師站一塊講話,又是師兄妹,再正常不過了,怪就怪在,說了兩三句後,樂娉婷突然抱着李信哭起來。
阮悠從未見過樂娉婷哭,也想象不到溫柔漂亮的班主任會哭,心下愣然的同時,揣着滿腹疑惑走完剩下的路。
舉着袋子,她沒注意也注意不到周圍的情況,自顧自猜測:“難道是和開學那天樂老師講的電話內容有關?”
越行昭垂着眼看阮悠的發頂,模模糊糊的聽到什麽老師和電話,手指頭發力,連人帶袋子勾到身前:“瞎想什麽呢?”
阮悠游離着思緒,沒有防備,一個小碎步,鞋子被椅子腳絆住,來不及呀一聲,重心不穩的直往下倒。
“咣當”,“刺啦”,椅子彈出課桌底下,飛到水桶堆裏。
做好摔倒準備的阮悠,緊閉着雙眼,沒感受到預料中的冰涼地面,睜開眼。入目是一個大大的黑色的V字形。
“什麽東西?”阮悠懵然的眨了好幾下眼。
就着懵懵的狀态,她晃動胳膊,探出食指戳了戳。
硬硬的,很結實。
腦中盤旋着這兩個形容詞,阮悠又戳了一下,第二下沒戳,頭頂傳來被悶哼聲包裹的酥啞嗓音:“往哪兒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