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男嬰
男嬰
在很多和七日村類似的村子中，都流傳着一個規則怪談。
【1.每戶人家都必須要生下一個帶把的孩子，用來傳宗接代】
【2.所有的女人在到達了一定年紀後，會失去自己的名字與姓氏】
【3.所有家庭中的男性成員，總是不在家中】
【4.如果不遵守以上規則，将遭到全村人的唾棄和打壓】
【5.如果不想遵守，可以發瘋，但不保證不會死亡】
……
很少有人會不去遵守這些規則，就算一個村子當中出現了一兩個，這些異類也遲早會被“正常人”清除。
宋四媳婦是個向來守規矩的，她不記得自己嫁給宋四之前的生活，她也不記得自己原有的姓名，她只是知道，所有人都叫她宋四媳婦，那她就是宋四媳婦，她應該要給宋四傳宗接代。
李婆婆也是個守規矩的。
李婆婆原本不姓李，李是她亡夫的姓氏，至于她應該姓什麽，李婆婆不知道。
李婆婆有着一套她這個年紀的女人應該遵守的規矩：
督促村中所有的女孩成為合格的未來媳婦，催促村中所有的媳婦生下至少一個男嬰。
這麽多年，這兩件事已經成為了李婆婆的人生信條，整個村中的女人，基本都經過了她的調教，如此一來，村中的香火才能傳遞至今。
但是現在，宋四媳婦那裏出現了意外。
宋四媳婦肚子的孩子，長成了個男孩，但是沒有帶上把兒。
沒有把兒的男嬰還是男嬰嗎？
李婆婆糊塗了。
她親自找上了宋四的家門。
“宋四媳婦，你作為宋家的媳婦，應該要承擔起傳宗接代的責任，你需要生下一個帶把的男嬰。”李婆婆坐在主位上，訓斥着。
宋四媳婦跪在地上，欲哭無淚：“媳婦知道，但是……”
宋四媳婦有些委屈，宋四的那玩意兒又不是她割掉的，這怎麽怪到了她的頭上。
“沒有但是，延續不了香火，就是女人的錯誤，自古以來都是如此。”李婆婆挑着眉毛，學着古往今來的所有婆婆，念着差不多的臺詞。
“是……”
“作為宋四的媳婦，你要勤儉持家，為他生兒育女，為他守好家門，守好貞操，服侍好宋家的人。這些都是一個媳婦應該要做的事情，你應該先去好好反省自己有沒有做到。”
在宋四媳婦的餘光之中，一個巨大的牌匾豎在了李婆婆的頭頂上，隐隐綽綽。
“婆婆教訓的是，媳婦會牢牢記在心裏。”
宋四媳婦彎了腰，她感受到自己的背上也被壓上了一個小牌匾，這讓她覺得很是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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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羽和孟暄将手在山泉裏洗了很多遍。
“我就說應該拿一個什麽布之類的包着，現在好了，手幹淨了，心髒了。”秦羽皺着鼻子，很是委屈。
她的手，做過PPT，給領導發過無數句“好的”“收到”，也扛過滅火器，就是沒有做過這樣的髒活。
“下次還是我來做吧。”孟暄有些心疼，但是不知道要從何安慰。
“沒有下次！！這種惡心的副本我不想經歷第二個！”
兩個導致了宋四媳婦那頓訓斥的罪魁禍首，在幹完壞事之後，發現整個七日村的封禁被解除了。
之前他們的行動範圍，被限制在了李婆婆和宋四兩戶人家之間，只有被李婆婆帶着，才能略微地探索探索其他區域。
“我們是李婆婆圈養的藥材，她當然會限制我們的活動範圍。”這是孟暄對于這個現象的解釋。
“孟暄，為什麽宋四媳婦的孩子已經不可能完整了，這個副本還沒有崩塌？難道我們找錯了？”秦羽站在山泉旁的大石頭上，看着整個七日村的全貌。
“還得再找找，我有預感，我們很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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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嬰兒呱呱墜地，是村東頭的宋六家。
女人們忙進忙出，交流着這宋六家終于續上了香火，而宋四媳婦，則成了話題中的批判對象。
沒有人去關心宋六媳婦怎麽樣，也沒有人去關心宋六又在哪裏。
整個村莊仿佛都成了女人和孩子的地方，所有人都具有同一個目标，就是為自己家誕下一個男嬰。
然後呢？就不知道了。
“這個村莊裏，丈夫是不存在的。”
在第一次探查完整個七日村後，秦羽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為什麽會這樣？如果一個家庭當中，只有女人在拼命維系着家庭，那這還算是家嗎？”秦羽不理解了。
她看到在陽光的照射下，七日村的每個女人身上，都背負着一塊巨石，巨石在光下金光璀璨，上面只有一個字——“好”。
但是秦羽分明見着了，這每一塊巨石內，都澆築着一個又一個屍體，有女人，有男人。
“我覺得我想到這個世界的眼是什麽了……”秦羽喃喃自語。
她的心中滿是震撼，她無法想象到，這個副本世界的設計者，如果真的就是文鳶的話，那文鳶和王勝男的過去，到底都經歷了什麽。
在孟暄肯定的目光中，秦羽沉重開口：
“是思想，是從古流傳至今的不平等，造就了整個七日村。村中的男人、女人，全部都是這個思想造就的犧牲品。”
在秦羽的話語中，整個七日村開始坍塌。
一時間，沙塵陣陣，黑雲蔽日。
七日村淪為了廢墟，一場大雨将一切沖刷。
女人身上的牌匾碎了，但是女人的腰還沒有完全直起。
宋四嫂子還跪在地上，背上的重量倏地出現，又很快煙消雲散。
她不知所措地擡頭看向還坐在高臺上的李婆婆。
這是她第一次正視這個小老太婆，她現在才發現，原來這老太太如此的矮小醜陋，根本沒有之前，她想象中的那樣強大。
李婆婆錯愕地看着自己上方的牌匾開裂，又成了粉末。
突如其來的解放，讓她一直被壓迫的神經無法承受這一刻的輕松，居然直接一個血沖上了頭頂，暈了。
“我想起來了，我是杜家的女兒，我姓杜，是老大，叫杜一，不叫什麽宋四媳婦。”
杜一驚喜地叫出了聲，手撐着地面想要爬起來，卻被自己肚子裏的那嬰兒一陣拳打腳踢，腹中的絞痛，讓杜一倒在了地上，冷汗涔涔。
“诶唷，這是什麽？”杜一驚恐地看着自己肚皮起起伏伏，好像有無數拳頭想要從裏面破開她的皮膚。
曾經被宋四毆打的記憶霎時間湧上心頭，杜一自嫁入宋四家之後，第一次惡向膽邊生，伸出手指，生生剖開了自己的肚子，一個不成人形的東西滾了出來，在地上不停地蛄蛹。
杜一用盡最後的力氣，從身旁抄起一個用來拜送子神仙的香爐，砸向了那個怪物：
“去他大爺的香火，老娘不是你們的生育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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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婆婆家中。
在房屋的坍塌下，文鳶将王勝男轉移到了床下，細心地給對方蓋上了一層毯子。
王勝男已經醒了，但是她發現自己渾身無力，動彈不得，只能看着文鳶擺動着自己的身體。
“姐姐？”王勝男輕聲呼喚着。
“嗯，我在。”文鳶很少展現溫柔的一面，她的所有的溫柔，都給了王勝男。
“她們，成功了嗎？”王勝男問道。
“嗯，成功了，她們很厲害，比姐姐厲害。”文鳶的淚從眼眶中湧出。
“姐姐不想讓這樣厲害的人，被永遠留在這個糟糕至極的副本裏，所以姐姐要送她們一個禮物。”
仿佛是預感到了什麽，王勝男拼命地瞪大了雙眼，卻只能看到文鳶從地上站起，王勝男看不到文鳶的臉了，只能看到床邊的那雙腳，漸漸地走遠。
“勝男，你的夢魇，我讓她們幫你毀了大半，現在還剩下一個我，由我來親手毀滅。”
文鳶從廢墟中找到一把砍柴刀，她閉上眼，用刀刃劃開了頸動脈。
絢爛的血花噴灑出來，世界消散。
“勝男，從這個副本中出去以後，你将再無夢魇。”
七日村，一鍋求子湯藥想要熬出來，一共需要七日時間和七味藥材。
一日一味藥，除了一開始的女嬰，一共需要六位玩家，才能夠熬成。
七個玩家入局，最後會有一個幸運兒活到第八日，順利通關。
這是工程師文鳶為這個副本設計的正常通關方式。
但是有個玩家提前死了，沒有多出來的幸運名額，也就沒有了正常通關。
那麽想要破局，便只能讓這味湯藥因為缺少藥材，無法熬成。
而文鳶自刎，成為了那個缺少的藥材。
湯，毀了。
“《七日村》副本結束，恭喜存活玩家：秦羽、孟暄。這是該副本第一次達成大于一人成功通關的成就，特此獎勵一個組隊申請機會，請問二位需要使用嗎？”
“使用。”沒等秦羽反應過來，孟暄率先回答。
“系統判定，秦羽、孟暄組隊成立，以後的所有副本，二位都将是固定的隊友。”
“除此以外，秦羽、孟暄二人毀壞副本，需前往懲罰處，接受系統中心的處罰。另，孟暄，作為我司員工，明知故犯，特此革除職務，成為普通玩家。”
“失業了。”孟暄對秦羽說，像是一條求收養的流浪狗。
“真要破産了。”秦羽想着自己的餘額，和兩個人的花銷，想死。
“我很好養的。”
“……勉強信你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