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心

真心

郁清往被子裏縮了縮,“是……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我的目标就是他。”

“但這不是最好的時機。你已經假裝和沈千合作,你應該等他放松警惕,收集更多的證據後一擊即中。而不是現在,提前暴露自己。你其實本來就是這個計劃,是吧?”

郁清收斂眼神,假裝困倦,小聲回:“嗯,但這個時機也不錯啊,效果多好。”

她避開的視線忽然被鎖住,沈暮舟壓在她頭頂,認真注視着她,聲音低沉,“因為我嗎?”

郁清用力扭動幾下,掙脫開他的束縛,輕描淡寫否認:“太自作多情了吧——你不是說過嗎,我為一個男人,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沈暮舟半跪在她床邊,手心落了空,卻依舊一動不動,耐心分析:“宋石煜的事情發生得剛剛好,轉移了沈千的視線,讓我有機會出手。”

郁清背過身,努力忽視他的存在,閉上眼睛,又很快睜開,“那你真應該感謝我。”

背後安靜一瞬,“謝謝……但你不要再把自己置于危險中了,在沈千面前暴露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話沒說完,郁清忽的坐起身盯着他,微擡下巴,“這麽危險,你不保護我?”

他彎彎嘴角,擡手按住她腦袋,“保護你,一直保護你。”

她眨眨眼,眸光清亮,潇灑擺手,“不用,很快就結束了。”

沈暮舟微頓一秒,反應過來郁清的意思,皺眉問她:“決定了?什麽時候?”

他在問她最後反擊的時間。

“總決賽,等曉伊奪冠。”

“好,沈氏也是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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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暮舟再次向郁清伸出手,“合作愉快。”

**

節目讨論度持續走高,網上關于宋石煜的争論也沒有停歇。多名幕後音樂制作人指責他抄襲、搶奪版權,還有網友爆出他學歷造假,清晰列出了他的國外學習經歷。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他不是天才創作人,他始終不會創作。

郁清靜靜等待事态發酵,現在離真相只差最後一把火。

總決賽定在海島上臨時搭建的玻璃廳,多平臺全程直播。

沈千最近忙着填補沈暮舟給沈氏挖的坑。沈千搶了星景項目,沈暮舟也沒再隐藏自己對于沈氏的野心和算計,他前期埋的炸彈一點即燃,讓沈千措手不及。

沈千無暇顧及《樂章島》這裏的情況,宋石煜深深陷入泥潭,他沒有沈千的幫助寸步難行。

關鍵時刻,容不得一點差錯。郁清不敢放松警惕,時刻陪在齊曉伊身邊,曉伊贏了,她才能贏。

開場前半小時,郁清收到了Fiona的禮盒,禮盒內是一條心形鑽石手鏈。

她跟随工作人員的指引,來到樓上特邀嘉賓的休息室。推開門,熟悉的山茶花香溢滿鼻間,她強忍眼角的酸澀,皺皺鼻子,撲向化妝鏡前的Fiona,彎下腰,雙手環繞緊緊摟住她。

“姐,你怎麽回來了?”

Fiona望向清晰平滑的化妝鏡,看着鏡子裏埋在自己肩頭的妹妹,輕輕眨了下眼,勉強勾起嘴角拍拍她,“我回來結婚啊,你不是給我找了個未婚夫嗎?”

郁清擡頭,一眼就看見Fiona明媚的笑容,知道她在開玩笑,索性順着她的話回應,“好啊,那我就等着參加你和小呈哥的婚宴了。”

Fiona盯着她的神情,瞥向她脖子後面的一抹紅色,久久無言。

“怎麽了?” 郁清奇怪道。

“你……你還喜歡他嗎?” Fiona遲疑地開口。

“誰?” 郁清愕然,思索一秒後恍然,“你說,小呈哥嗎?早就……不算喜歡了。”

郁清遲緩地解釋:“你們都不在的那段時間,是他救了我,陪着我,我對他産生了依賴,有了超出兄妹的好感。我從沒隐藏過,也努力争取過,家裏人都知道,但他早就拒絕了。假的兄妹,也是兄妹——這是他說的,我記住了。這麽多年,我一心計劃還父母清白,早就忘了最初的悸動。”

Fiona愣了愣,“那……不是他?”

郁清疑惑地皺眉。

“你……你脖子後面的玫瑰圖案,是代表情侶關系吧?”

郁清猛地起身,擡手捂住脖子,心髒劇烈跳動,心虛地避開視線。

“不好說?”

郁清尴尬地揪住發尾,“現在不好說。”

“那好,我換個問法。” Fiona仰頭,“你真喜歡他?”

“真的,喜歡他。”

得到答案,Fiona不打算繼續為難妹妹,重新将話題引回正事。

她坦白了自己這次回來的目的,向郁清仔細解釋——送來的那條手鏈是她專門為齊曉伊準備的。回來前,她已經為這條手鏈的出現預熱許久,外界關于手鏈的最終所屬猜測各異。

如果齊曉伊戴上這條手鏈出現在總決賽的直播中,知情者很難不猜測她與設計師Fiona的關系。

“所以你想在直播中出鏡?” 郁清握着昂貴的鑽石手鏈,還是想不通Fiona要幹什麽。

“對。” Fiona微微扭頭,望向牆上的宣傳海報,“這次總決賽直播的機會不能放過。如果曉伊沒有奪冠,無法按照你的計劃在奪冠後的solo表演中唱出原版的《離緣》,那麽就換我來。我把舅父舅母的曲譜整理成了一份高清版加密文件,導演組以為那是新品介紹,為了再給節目加點熱度和驚喜已經答應放映了。”

郁清的臉色逐漸蒼白,瞪大雙眼不敢置信,握住她的手,“姐?姐……你知道什麽了?”

“郁叔都跟我說了。” Fiona眼底閃過一絲恨意,“所有。”

“不……不行,你毫無鋪墊直接開口,一旦失敗,你就暴露了……你的事業……你的努力……都毀了!不行,那不如我來,我直接沖上臺演奏。”

“不行,真的走到那一步的話,一定是我來。” 她伸手抱住郁清,“你好好藏住你的身份,你不被發現,就還有翻盤的機會。”

郁清咬住嘴唇,閉上眼睛靠在她身上,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堅決地搖頭。

直到身後的電視裏傳出直播同頻的倒計時,她才擡起頭。

“姐,不會輸。我們都不會輸。”

——

沈暮舟走出辦公室的時候,一大股冷風吹過,他下意識看了眼夜色中光影交錯的電子屏,上面正在播放《樂章島》總決賽的宣傳片段。

“比賽開始了?” 他手指微頓,扭頭問剛剛跟出來的齊曉漆。

齊曉漆摘下藍牙耳機,“什麽?”

沈暮舟的目光掃過他手機屏幕上的股票信息,停留片刻,淡淡道:“沒事,系統準備好了吧?”

“好了,就等我姐奪冠。” 他頓了頓,“萬一我姐沒有贏怎麽辦,為什麽一定要等她奪冠?”

沈暮舟有一瞬間出神,眼神晃了晃,又被街邊的霓虹燈喚回,“等郁清先贏下她的那一局,我再開始。之後沈氏出任何事,都是我的問題。”

他擡起頭,“但是我相信,不會有任何問題。”

入夜降溫,硯都寒風冷冽,遙遠的海島上更是浸潤在霧蒙蒙的濕氣中。

直播開始兩個多小時,比賽即将迎來結尾。

郁清裹着大衣站在玻璃廳門口,臉上并無波瀾,她凝神在聽手機裏的直播。

“如果在這一輪的現場600票中,齊曉伊拿到的票數超過559票,她将成為本次音樂盛典的冠軍,如果……” 主持人拉長尾音,還在制造懸念。

“請看大屏幕!” 手機忽的安靜了,“齊曉伊獲得的票數是……581票!恭喜齊曉伊!”

耳邊的風呼嘯而過,郁清手腳發麻,望着臺階上搖晃的樹影出神。

“有請我們的冠軍,齊曉伊帶來一首她的最新創作,全新solo舞臺,《離緣》!”

琴音緩緩從屏幕那端傳來。

郁清屏住呼吸,動了動嘴唇。

“生生離緣,微茫無盡。滄海之上,念你、無悔。”

哀傷的曲調被齊曉伊清亮的嗓音淡化些許,歌聲中帶着倔強的抗争。

彈幕卻從統一整齊的期待、好聽變成一排排的問號。

這首歌幾乎和宋石煜的金曲《離別之後》一模一樣。

郁清緊緊盯着屏幕。

齊曉伊長發披肩,沉穩優雅地彈唱,一點沒有被影響。她身後的屏幕忽然變化,一張張曲譜劃過。

郁清微愣。

Fiona還是執意踏進今晚這個泥潭,用更充分的證據将宋石煜徹底壓在“抄襲”的位置上。

一曲結束,齊曉伊握緊話筒起身。

“我演唱的這首歌,不是我的創作。它由葉謙作曲、傅一雅填詞,是一首八年前就被創作出來的歌曲,而不是五年前出自宋石煜之手。” 齊曉伊放慢語速,字字清晰。

伴随着屏幕裏的嘈雜聲,不遠處的銀灰色大門被拉開。郁清擡頭,看着宋石煜全副武裝倉皇跑下臺階,腳步淩亂,直奔向前。

看來他選擇了一條死路,回硯都找沈千。

最近在她的推波助瀾下,網上證實了不少他身上的疑點,“天才唱作人”的贊譽早就消散。現在面對齊曉伊在直播中的揭露,他不辯解不否認,直接逃避,無疑是默認。

郁清眼底的嘲諷劃過。

沈千培養他這麽多年,給他塑造完美的形象,用資源将他捧向頂峰,他卻心安理得享受一切,從沒想過認真學習音樂避免露餡,他聽話、木讷、漸漸失去思考。

所以,離了沈千,他什麽也做不了。

郁清的視線回到屏幕上。

臺上空無一人,直播間卻依舊熱鬧。

這次,終于有人想起當年被指抄襲的知名音樂人葉謙和傅一雅,原本“神仙眷侶”的一對最終“飽含歉意自殺”,令人唏噓不已。

真相穿過十年風霜,終于露出了斑駁的一角。

接下來,她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有錯之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

一夜過後,《樂章島》的熱度居高不下。淩晨時宋石煜突然被幾百人實名指控抄襲、侵權、勒索敲詐……聽說已經有專人開始調查取證。

這次沈千沒有救他,因為千總自顧不暇。

沈氏完了。股票暴跌、合作方毀約、被舉報假賬……

清晨飛機落地,郁清摘下眼罩,撩開碎發。她和沈暮舟約好,先回硯都沈家。

畢竟他毫不留情毀了沈氏,沈朗一無所知。

和齊曉伊告別後郁清打車前往沈家,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足夠讓她理清思路。對無辜的人,她總要坦白。

沈家看起來并沒有異樣,只是門口的小路似乎新澆了一層水泥。

郁清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門。

屋內意外無聲,樓梯口似乎閃過漆黑的魅影。她頓在原地,手指懸在半空,下意識逃離這裏。

不對勁。

似乎是為了驗證她的想法,不等她反應,身後熟悉的苦味已緊緊将她纏住。

頭頂亮起一盞水晶燈。

燈光折射下的地板上,映着一團蜷縮的黑影。

“爺爺……” 郁清睜大眼睛,喃喃自語。

身後的氣息逼近,她只感覺後頸一涼,向前栽倒。

沈千想幹什麽……

她再次掙開眼睛時,燈光暗滅,周圍的一切又陷入昏暗。郁清擡起頭平靜地望向沈千,看着他指間的煙燃盡。他拍拍衣袖,起身走到面前,彎腰與她對視。

沈千眼裏布滿紅血絲,下巴處有不少細小的胡茬,整個人蒼老又頹廢。手裏還拿着把短柄刀,白光下他身上添了些寒冷的殺氣。

“你猜,他會救誰?” 他看着手裏的刀,目光淡淡。

門外的引擎轟鳴響起,随後淩亂的腳步逼近。郁清緩過神,終于意識到沈千口中的“他”是誰。

她緊緊盯着他的眼睛,“這個時候,你還想給自己拉長刑期,夠強大。”

“這個時候,你不擔心擔心自己,擔心擔心你情人,還能跟我開玩笑,你比我強大。” 他一句話說完,順手将刀抵在她頸側,寒意滲入肌膚。

刺眼的光忽然照亮了大廳,沈暮舟獨自一人立在視野中央。

郁清小幅度甩了甩困倦的腦袋,用力咬住嘴唇,努力讓疼痛逼迫自己清醒。昏暗處,她默默拽住手腕的繩結。

“一個人?” 沈千拿開刀,貼着手背甩了一圈,面對沈暮舟語氣挑釁,“真聽話。”

郁清望向沈暮舟,沖他搖搖頭。

“沈千!你……你到底想幹什麽!” 不遠處被綁着的沈朗忽然清醒過來,低頭猛地咳嗽幾聲。

沈千慢悠悠扭頭,“爺爺,我幹什麽當然都是為了自己家好!你為什麽不明白,她根本不是什麽清清!”

他的視線轉而落到她臉上,“你敢說嗎,你到底是誰。”

沈千走到她身後,反手掐住她下巴。

郁清仰頭艱難呼吸,眼前的光點變得模糊跳躍,像是微風吹過的湖面晃人心神。

“你不說……趁今天人挺齊的,我替你說吧。葉與遙。”

尾音落地,她的睫毛不可抑制的顫了顫。多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她都快忘了她到底是誰,沈暮清?郁清?還是都不是。

“你說什麽胡話!她就是姓沈,是你家人,快放開!” 沈朗大聲吼道,掙紮着想阻止沈千。

沈千不為所動,轉頭看他,“輸給她我認,怪我當時沒想到查葉家那個出國借住在姑姑家的女兒,留下了把柄。你是不是以為我只恨她啊……可我最恨的是你啊,爸。”

沈朗的脊背僵直,定定地望着他。

“你是不是以為只有沈暮舟那個傻子恨你,而我這個被你保進沈氏的私生子就要感恩戴德啊。” 他慢慢勾起嘴角,臉頰的酒窩顯得溫柔,說出口的話并冰冷刺骨。

“他恨你,是因為他父母的死跟我有關,而你卻護我。我恨你,是因為私生子的印記,我一輩子都抹不掉!” 他眼神裏流淌出一絲哀傷,“在你接回我之前,我明明過着最快樂的生活,是你毀了我的一切。我媽因為救你去世,結果還要被別人看不起?你認回我成了你的勳章,憑什麽?從一開始錯的就是你!”

“所以你是為了報複我,才在那輛車上動手腳嗎?”沈朗眼底一片沉靜,淡淡反問,但郁清分明看見了他指甲裏滲出的鮮血。

“是。我要讓你!還有他!跟我一樣痛苦。” 沈千将刀舉到半空,刀尖在空中狠狠紮進了他心裏。

“你還記得那輛車上還有誰嗎?” 沈朗緩緩念道,苦澀地勾起嘴角,“如果你想報複你的父親的話,恭喜你,十年前就報複成功了。駕駛座上的就是你親生父親,錢午。”

郁清的指尖頓住,粗糙的麻繩忽的滑下。她終于解開了。

“我答應了你母親保密,但是反正你也不打算放過我,放過沈家了,那就聽聽你自己的故事吧。” 沈朗靠上椅背,全身放松,“你母親救了我,但不是因為救我去世,她重病難愈,希望我能看在她救了我的份上收養你,當作沈家的孩子,哪怕是私生子的身份。她恨你的親生父親,不可能把你交給他,所以,找到了我,想讓我給你更好的生活。”

“不可能!”沈千捂住頭狠狠瞪着微笑的父親,不對,不是他父親了。胸腔內的氣慢慢膨脹,他仿佛被丢進無氧的玻璃罩內,煎熬着近乎窒息。

他錯了?他怎麽錯了?不可能!一定是騙他!騙子!騙子該死!

他攥緊刀柄的手劇烈顫抖着,腳步遲緩,卻毫不遲疑奔着沈朗的方向而去。

郁清抓住時機甩開繩子,擡腳用力踹向沈千的腰腹。沈暮舟跑上前壓住他,奪下他手裏的刀,幾乎同時,門被踢開,陽光瞬間将牆壁照得透亮。警察到了。

郁清松口氣,顫抖着手幫沈朗解開繩子。

不遠處的沈千被控制住,遙遙地沖她冷笑。郁清握緊雙手站在原地,直到沈千的身影消失,她才彎腰蹲下。

竟然是這樣結束的。

“清清,哪裏受傷了?快讓爺爺看看。”

郁清抹去臉頰的水漬,怔怔地望着他,“對不起,我不是沈暮清。”

沈朗嘆了口氣,“我知道。”

郁清整個人僵住,無數片段湧入腦海,她張張嘴,想問很多,最終卻垂下眼睑,輕輕嘆道:“我知道沈暮清在哪。”

“清清……沒死?”

“韻晨醫院……她現在叫陸可安。”

**一年後

硯都今日下了場大雨,整座城市被淋個透徹。沈暮舟接過肖陽遞過來的長柄傘,快步走進旋轉門。

“你神算啊,你怎麽知道今天會下雨?還好跟着你改簽機票,不然絕對趕不上。” 白深追上來不停碎碎念。

沈暮舟腳步未停,從容地進入內廳。

“不是,我趕不上會被我妹妹罵,你又沒事,你回來幹嘛,你不是不愛這種頒獎禮嗎?”

他解開西裝紐扣,在第一排落座,懶散地笑笑,“白深,你的位置不在這。”

白深扶着椅背往後看一眼,确定上面貼着自己的名牌,“是這啊。”

他禮貌颔首,“不在,我幫你換了。”

“什麽時候?”

“剛剛。”他從口袋裏摸出一顆水果糖,“你現在太吵了,影響我欣賞節目。”

“我……”白深氣噎,看他手裏又攤着顆透明的糖果,不客氣地搶過來,“謝謝。”

沈暮舟挑起眉梢,又摸出一顆糖,懶得跟他計較。

內場漸漸熱鬧起來,嘉賓根據指引有序落座,開始和周圍的熟人小聲聊天。

“那是星景集團的沈總?之前沈家那個纨绔少爺。”

“好像真是,他好久不出現了吧?也是,換誰把自己家族企業搞垮了,都沒臉再出來。”

“你懂什麽啊……沈氏都是被那個白眼狼搞垮了,沈總才是留了一手,很早就開始挖公司裏的核心,現在的星景才算是沈氏。”

“你們都說偏了吧,他不出現難道不是因為他妹妹又失蹤了嗎?”

“還沒找到啊?”

“不對……那到底是不是他妹妹啊?我聽說沈氏剛倒那會,她要和白家的人聯姻,小沈總直接瘋了……”

“那不就是白家的嗎,他們坐一起?”

“你小點聲!別盯着那裏看!”

白深憋笑憋得滿臉通紅,故意咳嗽兩聲,湊到沈暮舟耳邊,“你瘋了?”

沈暮舟氣定神閑,淡淡瞥他一眼。

白深裝作沒看到,遺憾地搖搖頭。

“哎……也不知道瘋給誰看的,人姑娘都逃婚了,還拿她婚房撒氣。”他大膽地靠近低語,“你那麽牛,怎麽不追啊?”

沈暮舟一動不動,“氣我對你有什麽好處?”

白深微微笑了笑,“沒好處。”

他靠上椅背,重重嘆了口氣。誰也不比誰好受,郁清不想跟他結婚,一個人逃跑,結果把齊曉伊也一起帶走了。

流言帶來的低氣壓籠在兩個人頭頂。

典禮準時開始,場內名流衣着華麗,禮貌端坐。這次典禮分為四個篇章,白靜的表演是第二篇章第一個。

這是市樂團巡演後的國內首秀,音樂曲調悠長,仿若小橋流水之境。

沈暮舟雙手交疊,自然将手肘撐在桌沿,望向臺上自如的白靜。

他沒想到,白靜成了這座城市裏,唯一和郁清還有聯系的人。

她失蹤後,白靜最終如願進入市樂團,每月會幫她帶給他一首齊曉伊的原創。沈氏倒後齊曉伊跟着沈暮舟轉到了星景,人不見,事業倒是沒有斷。

臺上表演結束,身邊的白深激動地拍手,沈暮舟看了一眼舞臺,也擡手鼓掌。

燈光暗滅,下一個是新晉抒情小天後連婧爾的舞臺。

沈暮舟側身沖白深搖搖頭,示意自己先離場。他本來就不愛看演出,只是來給白靜捧場,希望她心情好能多說點郁清的消息。

沈暮舟扣上西裝紐扣,擡腳往場外走。

臺上燈光忽然一亮,臺側似乎有一架鋼琴,他下意識偏頭瞥一眼,腳步頓住,瞳孔慢慢聚焦,眼裏只剩下坐在鋼琴前的那個人。

琴聲起,燈光随音樂變得舒緩,他久久地呆站在那裏,臉頰微熱,感覺空氣中流過一陣暖風。

直到歌曲結束,他才緩過神,盯着那位優雅的鋼琴家轉身。

他和她的眼神短暫交彙。

沈暮舟微微勾起嘴角,撥通了齊曉漆的電話,“幫我查一下,剛剛那位鋼琴家的名字。”

“葉與遙。”

**

電梯到達酒店頂層。

沈暮舟邁開腿,不緊不慢地向盡頭走去,他順手從口袋裏抓出一顆糖,剝開糖紙塞進嘴裏。

嘴裏溢滿薄荷的涼意,像是舌尖抵着冰塊,讓他此刻異常清醒。他推了推眼鏡,拿出手機确定房間號,最終在左側最後一間房前站定,擡起手輕輕敲門。

幾秒後,房門被拉開。門內站着一位有些臉熟的女士,沈暮舟認出來她就是連婧爾。

連婧爾穿着蓬松的鵝黃色禮服,眼神警惕,只把門打開一半,鏈條還挂在門鎖上。

“什麽事?”她問道。

“你好,我想找葉與遙。” 沈暮舟微微颔首。

“小與,有人找。”

房內傳出熟悉的聲音,“好。”

話音剛落,房內隐約晃過人影。

沈暮舟感覺自己出神了片刻,郁清的身影在霧氣中清晰。

眼前人的眉眼沒有改變,鼻梁高挺,飽滿的唇珠泛着淡淡的粉,比一年前更添一抹成熟。她看起來剛剛洗完澡,沒穿外套,只穿着一件簡單的米白色短袖,披肩長發還在滴水,她擡手卷起毛巾,擦了擦發尾。

“葉老師,我是星景的沈暮舟。”

“你好,沈總。” 她微微勾唇,順手解開鏈條,扶住門框,“找我什麽事?”

沈暮舟的目光緩慢地、認真地描摹她的每一處,“不知道有沒有榮幸,和葉老師合作。”

他坦然地向她伸出手,手心裏躺着幾顆糖果。

她垂眸望向糖果,輕笑一聲,“見面禮?”

見沈暮舟點頭,她擡手拿起一顆,“好,那聊聊吧。”

走廊寂靜無聲,冷氣充足,周圍飄着似有若無的玫瑰香味。

沈暮舟微微側目,“連婧爾是你朋友?”

“對。”

他想了下,感覺哪裏不對勁,“那你和玫哆音樂是什麽關系?”

郁清靠在牆上,等他開門,眉眼彎彎,“我創辦的公司。”

藍光閃過,門鎖自動解開,沈暮舟有些訝異地挑眉,“那該叫葉總了。”

她揚起下巴,撩起擦幹的頭發紮了個丸子頭,“随你喽,沈總。”

郁清跟着沈暮舟走進房間,門剛剛合上,她就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他溫熱的掌心隔着薄薄的布料,牢牢鎖住她的腰,“葉老師……葉總……你這一年還幹了些什麽?”

郁清扭動脖子,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趴在他肩上,“很多事……考上了自己喜歡的專業,重新練習鋼琴,認識很多朋友,陪曉伊巡演,自己開公司……”

沈暮舟摟住她的肩膀,“恭喜你,終于回到了你愛的世界。”

“這些就是你想說的?”

“不是,這些我都知道。”他收緊手臂,放輕了聲音,“我想說,我想你。”

伴随着濃烈的玫瑰香,他低頭吻在她頸側。清晰的心跳聲回響在他耳邊,一聲接着一聲,在熾熱的觸碰中訴說思念。

交纏的喘息聲中忽然傳出突兀的手機振動,沈暮舟不滿地瞥一眼,動作頓住。

郁清察覺到他的異樣,冷靜地推開他,“你先忙。”

沒等沈暮舟回應,她轉身走到沙發邊,拿起抱枕就窩進去,眯眼打了個哈欠。

沈暮舟深吸一口氣,手機振動還沒停。他煩躁地扯開衣領,從衣櫃裏拿了件深灰色浴袍,按下接通鍵後走進浴室。

冷水從頭澆下,內心的燥熱被勉強壓下,他和電話那頭的人順利溝通完工作細節。簡單沐浴更衣後,沈暮舟拿着吹風機,認真對着鏡子整理頭發。

他從浴室出來的時候,郁清側躺在沙發上,地毯邊倒着一罐啤酒。

他放輕腳步,撿起啤酒罐聞了聞,淺淡的果啤味快要溢出來。

這次她大概是真的喝醉了。

沈暮舟放下空了的啤酒罐,小心翼翼坐到她身邊。快要滑進沙發縫裏的手機恰巧亮了一下,他越過郁清,想拿出手機放到桌上。

目光不經意向下,他看清了信息發送者的名字。

“怎麽了?” 郁清感覺到動靜,擡手按住額角,适應光線後慢慢睜眼。

“那個叫劉彥的小屁孩,真是你未婚夫?”

郁清疑惑地扭頭,想拿手機查看信息,“剛剛是他找我?”

還沒等她碰到手機,沈暮舟伸手蓋住了屏幕。郁清看了眼他泛紅的指尖,無奈地扯扯嘴角。

“你連劉彥都知道,偷偷查了我不少信息啊。”

“所以是真的嗎?”

郁清感覺醉意湧上來,忽然起了心思,“如果是真的,你會怎麽樣?像上次一樣,把婚房毀了,卻又不見我嗎?”

“不會了。”沈暮舟緩緩低頭,自知一年前是自己先放開手,沒有立場争取什麽。

他轉移視線,從抽屜裏找出醒酒藥,擡手扶住郁清的脖子,單手拆開藥盒,将醒酒藥遞到她嘴邊,輕笑道:“乖,先把藥吃了……慢點。”

郁清偏過頭,眸光清亮,嘴角含笑,“哥,我不吃。”

沈暮舟收斂笑意,微涼的指尖從頸後滑到她側臉,“別叫哥。”

他彎曲指節,輕揉她臉頰,低頭吻在她嘴角,“我要的,一直是另一種關系。”

“那我們這樣的關系,你還會放開我嗎?”

沈暮舟嗓音低啞,滾燙的呼吸灑在她耳側,“不會,我想要你留在我身邊。如果這樣,你會逃嗎?”

郁清從迷蒙的熱氣中擡起頭,“沈暮舟,我會配合你。”

假裝太久,自己差點都忘了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在謊言中相遇的愛人,最想要真心。

“很高興和你合作,葉與遙。”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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