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疑心

疑心

韓舒櫻晚上做夢了。

夢裏, 她又回到童年時期,六歲的她,懷裏抱着可愛的毛絨娃娃, 坐在自家小米綠的沙發上, 扯了會娃娃小手,她回頭問:“爸爸,我想看動畫片兒……”

楊父坐在沙發聚精會神地望着電視屏幕,頭頂的吊燈很亮, 照在楊父臉上,楊父的表情很凝重:“等一會兒櫻櫻,爸爸把這段新聞采訪看完。”

那時候的楊櫻, 也跟着爸爸視線看向前面電視, 屏幕上有個人,頭發雖然有歲月的痕跡, 黑發中摻着白絲,但感覺風度翩翩, 說話和煦,很多話筒對着他,很威風的樣子,現在想想, 後面應該是政府大樓,似乎是某地政府剪彩儀式。

小時候的她看起來, 這很沒有意思。

“爸爸……”她還是想看百花公主動畫片兒。

然後她聽到楊父慎重地聲音:“櫻櫻, 電視裏的人就是你爺爺說過的那個人, 是我們楊家的敵人, 你記住他,他叫……”

他叫……

他叫什麽?韓舒櫻在夢裏拼命地豎起耳朵, 想聽那個名字,但只看到楊父的嘴巴動了三下,怎麽也聽不清說的三個字是什麽。

她一急,一下子醒了。

睜開眼睛,天快亮了,床旁邊桌子上放着小臺鐘,她側頭看了眼時間,五點多。

院裏起得早的人,已經開始在壓水井處洗漱,或在自家棚裏捅煤爐子,壓了一夜煤的爐子,一捅就起火星,重新燃起來,生火做飯都需要它。

韓舒櫻躺在床上尋思好久,也沒想起來夢裏人到底是誰。

但她确定,這個人的名字,三個字!

她掐着手指算了算,那時候這個人有白發,雖然保養的很好,站在那裏體格很板正,但年紀應該五十多歲了吧?不對,她穿過到六十年前,算算時間,如果她六歲的時候這人五十歲,那他現在還是個小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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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實際年紀很可能比電視上要大,六十?七十?

她不記得了,只記得那雙眼睛,特別亮,能上電視在當時是很牛的大佬了,如果按六七十歲來算,那他現在還很年輕,曾祖父被舉報,是這個人幹的嗎?這個人會不會繼續針對曾祖父?曾祖父的死,到底是生活無望自殺,還是有什麽別的原因,跟這個人有關嗎?

韓舒櫻從床上坐起來,忍不住拍了下自己腦袋,天天都記着些什麽啊,六歲的她天天動畫片動畫片!有什麽好看的!再大一點就天天這個歐巴,那個歐巴,她的青春期,不是帥哥就是愛美,唉,連這t麽重要的事都記不住。

她現在,很想知道這個人是誰!如果知道了,就可以防患于未然,這個人對曾祖來,甚至對楊家人來說,絕對是生命中“重要”的狠人。

她記得自己見過報紙,這個人上過報紙,名字挺特別,叫什麽!她頭插.在松散的長發裏,掙紮半天,就是想不起來。

最後放棄了,還不如直接去問曾祖父算了,曾祖父肯定知道這個人是誰。

天快亮了,國營商場七點開門,現在五點半,江公安給她弄來小的木殼紫金山臺式鐘,鐘表廠搞到的,新的,外觀好看,木殼銅圈,早上起床她擡頭就能看到時間,挺方便。

自從兩人處對象後,江公安總喜歡弄些有用的東西放她身邊,她現在屋子裏不知不覺,放滿了他帶來的東西,慢慢将這個小屋填充的像個過日子的小家,樣樣不缺。

她從被了裏爬出來,先去做早飯,國營商場路上快點走要二十分鐘,其實挺近,就是路有點繞。

穿好衣服,她先将櫃子裏系統的獎勵,從袋中一一取出來,放到一邊,如果某樣東西需要,可以每天将它取出,如果不需要,就不要取,東西一直放在裏面,不會刷新,這一點還挺好的,但韓舒櫻現在每一樣都需要。

這麽多天,白絲绫布她攢了三塊,其它用掉了。

除了交換出去的,她還用白絲绫布做了內衣,這個年代三角褲還是較少的,大多穿平角褲,商場裏的那些內衣,韓舒櫻看來看去一個也沒買,她自己有布料,還特別舒服,可以找裁縫做內衣穿,白絲绫布做的四角小褲,穿在她身上可漂亮了,她膚色本就雪白,絲布更使她皮膚看起來清透,潤澤顯白。

而且布料怎麽穿也不起皺,輕薄的毫無存在感,很是舒适,她做了三條,前面帶扣子的小衣也用同樣布料做了三件,跟商場賣的一樣,這一套穿在身上,款式雖然大衆,但她身材好啊,臀翹腿長腰又細,穿起來又誘又仙。

要麽媒體怎麽會評價她是新生代頂流小花,顏值排行TOP1,長相豔麗,身材火辣……。

要沒點料,怎麽敢說她身材火辣呢。

青色料子也做了三套,每天換着花樣兒穿,不過這個內衣裁縫,韓舒櫻沒找馬翠芳,也沒找街口楊師傅,而是商場的同事介紹,另找了一處,是個女裁縫,擅長做內衣,特意在那裏量身定做的。

她布料多,做衣服頻繁,總在一個地方做不太好,像簡單的布鞋,圍巾,手帕,改個褲子,裁個邊兒,她就找院裏的馬翠芳。

內衣小褲,或者長褲之類的,就找擅長的女裁縫,外套類,外穿的就找技術更好的楊師傅。

布料取出來,她又将杏幹倒出,杏幹香口,她需要。

蘿蔔是她必吃的,取出來!

切條加上蘿蔔櫻過一下水,用一點鹽拌一拌,就着米粥吃,非常好吃,這是她每天的早餐,清粥小菜,白的綠的紅的,百吃不膩。

米自然是每天都要取出來的,她發現這個白玉靈米的米湯喝了,對皮膚好。

還有最新得到的豆綠灰布料,暫時太少,攢幾天,等弄到棉花,她要做一件豆綠灰的棉衣上下班穿,再做件豆綠灰的闊腿褲,棉衣做兩件,一條長的,一條短的,韓舒櫻算好了。

把自己所有需要的東西都拿出來。

她将白色绫布和豆綠灰布整齊折了折,放到櫃臺上備着。

再将上次做棉衣剩下的布料取出,打算一會兒拿着布和尺碼,找院子裏翠英嫂子給曾祖父做兩雙棉鞋。

關櫃門前,她将攢了幾天的淺灰色毛線球取出來,一共六團,這是什麽六羊仙毛的毛線?管它呢,她用布包裝好,打算帶到商場找王梅給她織條毛褲,這毛線可太舒服了,摸一下就像陷在了棉花裏,又軟又輕,還暖和,她不但要織一條淺灰色貼身毛線褲,還要織襪子,手套,大圍巾,留着天冷的時候,冬天戴,還要織個厚實的外套開衫,在屋子裏穿。

只不過線太細了,如果要織大開衫,就需要将三團毛線團的線,三股擰成一條,這樣毛線較粗,能織出厚開衫,有點麻煩,但沒問題,她再多攢攢。

最後她将櫃子仔細鎖好,當然得鎖好了,這櫃子裏裝得可是她的全部家當,有了它們吃穿不愁。

然後美美的吃了清粥小菜,将剩的米湯喝得一點不剩,她熬的米湯喝在嘴裏清清甜甜,口中生津,她當飲料喝。

吃完飯,還有點時間,她拿着土布和尺碼去了對面翠英嫂子家。

一大早,縫紉機就在響。

韓舒櫻進屋時,馬翠英剛把一件衣服改好。

“嫂子,幫我做兩雙棉鞋。”韓舒櫻見到馬翠英,親親熱熱地湊近道。

“行啊,有鞋底子嗎?”

“用線量的可以嗎?”

“我看看。”韓舒櫻将線遞過去。

“嫂子你先做鞋底,我一會兒找人換點棉花,中午送來。”她手裏沒有棉花,上次做棉衣全用光了,棉鞋要用棉花絮着才暖和,她打算再去換點。

馬翠英痛快道:“行啊,我給你剪個鞋底子,你看看。”說着馬翠英拿起剪子,按着韓舒櫻給的線長,量了量,用紙剪出一對鞋樣。

做鞋挺麻煩的,剪出鞋樣後,還得把它貼在布上,然後一層漿糊,一層布,要好多層,曬幹了這鞋底才成,這叫打袼褙,後面還要納底子。

馬翠英的手很有數,看一眼尺寸,随便一剪再修一修就剪出來了,她在老家可是做鞋的一把好手,家裏好幾口人,鞋子都是她做的,尺寸丁點不差。

“做鞋時間長了些,怎麽也得三天。”

“那我三天後來拿,多少手工錢呀。”

“兩雙,你就給八毛吧。”

“謝謝嫂子。”韓舒櫻着急上班,把錢給了匆匆提着她的青色小布包走了。

趙文倩遠遠看着她進了馬翠英的屋子,又匆匆出來。

想了想,她将自行車停在了馬翠英家門口,走進去。

“翠英嫂子!”

“唉。”馬翠英正忙活呢,一擡頭見到老趙家閨女掀着簾子進來了。

“我來看看衣服,改完了嗎?”

“你這妮子,昨晚上才送來,還沒呢,一會兒就給你改。”

趙文倩沒作聲,見到有兩個鞋樣子放在桌子最前面,旁邊放了塊灰布。

“翠英嫂子,剛才對門租房子的小韓姑娘過來幹啥的?”

“哦。”馬翠英踩縫紉機的腳一停,調整了下手裏的布,道:“沒啥,做兩雙鞋。”

“就這個鞋樣子呀?”趙文倩也做過鞋,這手藝女孩基本都會,她瞧了眼:“呀,是男人的鞋啊,給他對象做的?”

馬翠英:“不太像,我見過江同志,他那大高個頭,腳可比這鞋樣子大,可能給別人做的吧。”

“哦。”趙文倩看了眼那鞋樣,眼神一動,“那行,嫂子我先走了啊,着急上班呢,中午過來拿,我着急穿呢。”

“放心吧,一會兒就給你改,掐個腰快得很。”

趙文倩這才掉頭離開,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眼,不知在想什麽,推着自行車出了門。

韓舒櫻到了商場,先把裝着淺灰色毛線的青布包放進櫃臺裏,然後在成衣區域轉了一圈,走動下,清點下衣服數量,确認無誤,然後在她那片區域,走走停停,将沒挂好的衣服整理一下,擺放整齊。

應付完早上進來的一波人後,沒什麽人了,她才拿着布包去了旁邊布櫃找同樣閑下來的王梅。

“梅姐,你看下這個毛線,織一件貼身的毛線褲,要多少?”韓舒櫻對織毛衣沒概念,常織的人有比較有數。

營業員王梅一眼就看到青布包裏面的六個毛線團。

淺灰色毛茸茸,一看就很軟很暖和。

“咦,你這個毛線不錯啊,在哪兒買的?”王梅眼睛一亮,趕緊拿起一團,捏了捏,又扯下一根仔細看了看。

韓舒櫻說過她有親戚家在海市,是海市那邊的貨,說出來時還有點虛,後來一想,反正她在這裏也就幹三個月,三個月到了人家櫃臺營業員回來了,她就得走人,再加上見過曾祖,知道海市還真有個姑媽……不對,不叫姑媽,她應該叫……叫高祖姑母?

這輩分……絕了。

總之這關系她就幹脆拿來胡言亂語,雖然她不是真正的曾家姑奶奶,但好t歹也是曾家的後後後子孫輩兒,不算冒犯吧?

有這麽一層關系,于是她就更加滿嘴跑火車:“哦,我親姑母在海市,她家裏頭有人在商場上班,能弄到不少好東西呢……”

王梅一點沒懷疑,畢竟不是人人都是江公安,韓舒櫻的氣質在這裏了,壓根就不像農村丫頭,農村丫頭一眼就能看出來,氣質是沒辦法裝的,一看就是那種家境好的姑娘,加上對象又是公安,平時吃的用的都是好東西。

也舍得花錢,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就沒有不好的,想想也是,沒有個在海市的親戚,哪能搞到這麽多好料子,王梅有時候看着都眼饞,從頭到腳,她穿得咋就那麽漂亮,連綁辮子的發帶都有人問,她還想給她閨女也弄個發帶,到時候綁頭發上去學校,多好看。

“你這個線比較細,這一小團頂粗毛線三團,但是吧,織出來的毛褲可能沒有粗線那麽厚,會薄一些。”細線就是這樣,織出來的衣服薄,但同樣一球線,細的線耐用。

“那就先織薄的。”這個淺灰毛線很暖和,看劇本上說的是什麽六羊仙毛,她也不知道是啥毛,但肯定比一般毛線保暖,劇本出品,必出精口,薄的應該夠用了。

“織個褲子,三團應該差不多了。”

“剩下的梅姐,你幫我織個大圍巾吧,一米六長,六十寬。”

“哎喲,這圍巾可真夠大的。”

“擋風,好看。”薄的話長一點沒關系,到時淺灰色毛圍巾往頭上一戴,多好看,出門還能當披肩,主要是顏色好看,毛絨淺灰。

“一個毛褲,一個圍巾,剩下的線給你織兩雙襪子對吧?你就給我七毛吧,我得織個三天。”按說得要一塊,誰讓她們坐櫃臺閑着也是閑着,平時這樣的活兒也少,大家自己會織,只有韓舒櫻不會,才找人織,認識的人肯定便宜點。

韓舒櫻爽快地将錢掏給王梅。

然後她倚着櫃臺問:“梅姐,你上次帶我去被服廠,那邊棉花挺多的哈?我還想買點。”

王梅把針拿出來,看了眼周圍沒什麽人,她道:“那邊不認識的人去買棉花,又要錢又要票,你不如拿着布料去換,裏面有不少工人,手裏有棉花,給點啥就換了……”

“那梅姐,你再幫我換點呗。”

“你想換多少?”

“……三斤棉花。”她打聽過,一斤棉花可以做一件棉衣,厚得話再加二兩,她不需要太厚的,一斤就夠了,再做件長款的,差不多也要一斤半,那就要個三斤棉,畢竟她主要弄棉花給曾父做棉鞋。

“三斤?”王梅想了想,“等我去找找,一個人湊不上,被服廠不少小姑娘手裏頭有,但也不多。”像結了婚的家裏用棉花多,都給孩子做衣服了,能攢下來的少。

“嗯,布我帶來了。”

“那行,中午我再帶你去一趟,看能不能換到。”王梅拿着線往針上打結,兩三下已經織上了,她經常織,速度非常快,看了眼韓舒櫻腿長,用手量了幾下後,就從褲腰開始織起來,眼看着一會工夫,就織出寸許長一圈。

這個過程中,王梅已經誇了三遍:“你這毛線真不錯。”又輕又軟,拿在手裏一點不費勁,握在手裏熱乎乎的,一看就是好東西,“這是好毛線,純羊毛的吧?”她越織越愛不釋手。

韓舒櫻幹笑:“可能是吧?”

中午,王梅帶着韓舒櫻去了被服廠,之前她能換到棉花,是因為在被服廠工作的小姐妹看中了她的布料,想換來做圍巾。

但現在變成韓舒櫻這邊找被服廠的人換棉花,主動權就不在她手裏了,這就有點難搞。

王梅找了幾個人,只有兩個小姑娘有點意動,主是要韓舒櫻的布料好,她們天天和布料打交道,雖然都是些棉麻類的料子,但是好東西一眼就能看出來。

韓舒櫻拿了一塊白色兩米長料子,還有塊同樣大的豆綠灰絲毛料,這個顏色偏綠,綠色在這個年代是很時髦的。

她現在手裏有三種布料,每天刷新三塊,怎麽也夠她用了,拿出幾塊出來交換她急需的東西,也挺好的,資源交換嘛,她非常清楚,這料子誰用誰喜歡,只要用了下回還會來找她買,但是沒用過的人,也不知道它好。

但這料子還用說嗎?誰看不喜歡啊?

白料又清又透,又仙又飄,穿起來仿若無物,豆綠灰顏色漂亮,又輕又柔,比羊毛更暖更軟更輕更舒适,只要手摸過,誰不愛?

看着猶豫着的兩個想買又不知擔心啥的小姐妹。

韓舒櫻要不是為了買點棉花做棉衣過冬,她都不賣,血虧。

韓舒櫻不得不發揮她的“三寸不爛之舌”狂吹:“……你們是被服廠內部人,料子不好我敢往你們眼前拿啊,來,姐妹摸摸這料子,輕軟柔滑,做成圍巾,圍在頭上,你們就是這條被服廠最靓的崽!看看這顏色多仙啊,這綠色,多嫩啊,你們沒結婚吧?有對象沒?”

“沒有對象!馬上就有了,相看對象的時候,你們把這布料,這圍巾……往頭上一圍 ,像我這樣,把肩膀也圍上,就露出個小臉來,你說你們對象得迷成啥樣啊……”

韓舒櫻不但說話,還給她們展示,就在被服廠大門口一角,她拿起手上的白色布料,往頭上一圍,尾端再繞頸往肩膀一搭。

兩姑娘立馬看直了眼。

她現在就好比那平面模特,這個模特質量太高了,要個頭有個頭,要容貌有容貌,有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圍個破麻布都好看,何況這高級感十足的料子。

而且臉和氣質完美,展示出來,看得人代入感較好。

她摘了白料,又圍了豆綠色那塊絲毛料,一上身,白色的仙,淺綠的嫩,一會兒楚楚動人,一會兒嬌俏可愛。

她連說帶比劃,一通展示,嘴巴都說幹了。

從聲音到視覺,再到觸感,最後兩姑娘哭着搶着要買那兩塊料子……

韓舒櫻不賣還不行。

“我就跟你們說,你們戴了這個圍巾找對象,一找一個準,保準處一個成一個,處一個成一個……”

兩個姑娘弱弱道:“我們就處一個……”不處那麽多。

“哦,不過我得先跟你們說好了,這料子挺貴的,是我姑媽在海市用外彙卷在外彙商場買的,正經稀罕貨,如果不是急用棉花,我還不舍得賣,兩塊至少十卷三斤的棉花。”

“……你們想想,這點棉花和能好對象相比嗎,幾斤棉花幾個錢?一個好對象多貴?是不是?”

最後兩個姑娘商量了下,一人出了四卷,另一個出了六卷,兩人一人拿了白色那塊,打算回去染個色,染成綠色,一人拿了綠色的,高高興興地走了。

“天吶!”好累。

不過總算滿載而歸,韓舒櫻往包裏裝着整齊的十包白棉花,都是被服廠梳理好的精細棉,去籽的,也不是陳棉,是好棉花。

王梅在旁邊感嘆道:“小韓啊,你這嘴啊,說得我都心動了。”只恨不是未嫁時。

被小韓說的好像找個對象只差一塊圍巾了,要不是她結婚,她還真信了。

韓舒櫻苦笑,這就是後世的美容銷售對她整的那一套,如果不是她從小美到大,她還真信了只要美就能得到一切呢。

長得美,也得幹活!

拿到了想要的棉花,韓舒櫻舒了口氣,銷售的活兒不好幹啊。

跟王梅分開後,中午她回了大院,把棉花先拿給對門翠花嫂子,讓她把棉鞋做了,棉鞋用不了多少棉,剩下的全都鎖櫃子裏。

院裏的人好奇,不少人問她棉花,布料在哪買的,她說在國營商場,人一聽國營商場,就不作聲了,那肯定啥都有啊。

國營商場的營業員問,她就說家裏有海城的牛逼親戚,商場的人也信了,因為她穿得好,樣子有錢,江公安若是問起她買東西票夠嗎,她就說商場有員工福利,不要票。

畢竟年輕男同志,對女同志衣服布料這些東西不怎麽了解,商場職工也确實福利,能以較低的價格拿到稀罕貨,還不用票,所以也沒發現什麽破綻。

導致韓舒櫻進了國營商場,就跟那老鼠進了米缸!在三方混得是風生水起。

從翠英嫂子家出來,就見隔壁的小媳婦周美鳳站在窗口,抻脖往正房那邊望。

“美鳳。”韓舒櫻前兩天跟樓下兩t個營業員聊天,還真讓她聊到了兩張奶粉票,她從兜裏取出來,遞給周美鳳:“奶粉票,我可好不容易換到的,不是白給的,人家要錢,一張票三毛,兩張六毛,給錢。”

周美鳳一看奶粉票眼睛一亮:“我有錢。”然後她從褲腰帶裏不知道哪兒取出了一小卷,她丈夫雖然要交婆婆家用,但也會給她點錢,她從裏面數出六毛遞給韓舒櫻,韓舒櫻看着她可憐兮兮數錢,如果是她的東西就給她了,但這是商場營業員的,她只是跑個腿罷了。

“你在看什麽呀?”

周美鳳小心将奶粉票揣好,這可是她家小敏一個月的口糧,然後高興且親熱地對韓舒櫻道:“那個老趙家的閨女趙文倩,今天又相看對象了,男方上門,你回來晚沒看見,哎呀,長得可老……可老成了,聽說都三十多了,三十四,還是三十五……還有個十五歲的兒子,院裏的人都在說這個事兒。”

老趙家今天來貴客,大門也沒有關,從外面能看到裏面的一些情況。

“你說老趙家怎麽想的,女兒不嫁小夥子,嫁二婚……”

韓舒櫻心道,這種情況,一般來說,男方家境好吧?

今天趙文倩沒有像上次那麽自信,下班直接回來相看,這次換了新衣服,還特意掐了腰,顯腰細,收拾了下,男方在縣委工作,他對趙文倩還算滿意,但姿态在趙家依舊擺得高高的,大概覺得像趙家這樣的家庭,想找他這種縣委工作的女婿,還是比較難的,算是他們家高攀了。

好在沒有像上回那個省城的胡秘書,掉頭就走,還是坐了二十多分鐘,喝了茶水。

趙文倩的爹沒話找話的拐着彎誇自己女兒道:“我們這大院裏,姑娘都漂亮,有一個也找了對象,跟我們姑娘差不離,對象也住縣委大院,呵呵,可能我們這院風水好,姑娘好,嫁的好……”

說起這個,男方有了興趣:“縣委院裏的我都認識,你說的是哪位?”

趙文倩的大哥搶話道:“是個年輕公安,姓江,江公安,你認識不?”

“哦,你們說的是公安局小江啊。”公安局就兩個江,一個在局裏材料科,年紀大,一個在收容所派出所是個年輕的,來的時候直接被安排在縣委的單身宿舍裏。

都說這年輕人不簡單,有點背景,但一年多不顯山不露水的,人家也從來不說家裏頭的消息,大家也不清楚什麽背景,但有些有頭有臉的領導對這小江,一臉和氣,遇到還說說笑笑的,總之,這年輕人有點城府,深不可測。

趙家人明顯見到男方臉色好了些,對他們也熱情了點,互相說了會話,表達下願意相處試試的意願。

最後趙文倩和男方一同出門,去公園逛一逛。

出了大院,院裏幹活的,閑唠嗑的都看過來了。

韓舒櫻把奶票給了周美鳳,順道看了眼這年代相親情況。

尴尬,腳指頭都尴尬出印子了。

幸好她和江公安自由戀愛,不用經歷這種被人挑挑揀揀,抓馬的場面。

她尋思着,江公安年紀也大了,比她大好幾歲,要再過兩年還找不到對象,估計也要像現在這樣到人家家裏頭相看,一想到這個,她就想笑。

兩人從屋子裏出來,院裏人一看,這次應該是成了,因為趙家人眉開眼笑的,都站在門口,沒送到大門,趙文倩和男主單獨出門。

“這姑娘終于要從咱大院嫁出去了。”

“再不嫁可就成老姑娘了,過了年二十四,更不好找。”

“可惜啊,男方聽說是個二婚的,年紀還大……”

“不是說在縣委工作嗎?多體面,老趙這些年給女兒尋摸的都是些有能耐的。”

“老趙家太有心氣了,也是啊,這年頭,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找個有錢有票的,比窮強多了……”

“這男的長得老,和老趙家姑娘一點不般配。”

“什麽配不配的,關了燈都一樣。”

“那可不一樣,你看老趙家這女婿,你再看看對門租房那小姑娘的對象,那小夥子龍睛虎猛,那精神頭多好,年輕的小夥子那就跟小石子兒一樣,趙家這個……一看就不行,尿尿估計都能尿褲子上,看着就軟了吧唧的……”軟得像面條和硬得像小石子兒,那感覺能一樣?

“呸,你還挑上了,是你家那個軟了吧唧吧,你個騷……自己想小夥了!”有人笑話。

“哎喲,裝什麽,你不想?你家那口子三秒就寸了……”大院家家戶戶擠在一起,有的房子一分為二,只徹了一層磚,根本不隔音,幹點啥事都能聽到。

“我打死你個不正經的,我家那口子行得很,一晚三回,你口吐什麽狂言。”

一時間大院裏笑得笑,罵得罵,叽叽喳喳。

走到大院子中間,趙文倩突然聽見男方一臉贊嘆說:“你爸說你們這大院出漂亮小姑娘,這話真不假!”

趙文倩瞥了眼站在東廂和周美鳳說話的韓舒櫻,眼中陰郁神色一閃而過。

她善解人意道:“這姑娘漂亮,早早就被人挑走了。”

男方回頭又看了東廂一眼,可惜了。

他回頭看向趙文倩,相比之下雖然差了一些,但長得比他前一個媳婦漂亮,湊合着吧,這縣城想找個剛才小姑娘那樣的,恐怕沒幾個,眼前這個,瞄一眼腰,也行。

韓舒櫻跟周美鳳說了幾句,就回屋收拾了下,吃點東西上班去了。

晚上下班,江見許風塵仆仆的從農村回來,宿舍都沒去,直接來到大雜院,這次跑得遠,除了工作,還收了點東西,一小袋農家自己種的小米,米色金黃,煮起來粘稠好吃。

還有一小口袋花生米,今年秋的新花生,飽滿香甜,還有點綠豆和紅棗,聽說女孩多吃這些好,他就跟着同事買了些,以前一個人沒操心過這些,天天吃食堂,沒食堂就去國營飯店,現在有個對象,吃的穿都開始挂念。

他剛一進大雜院的門,後面傳來一道聲音:“江同志。”

江見許回頭,是院裏的人,他看了趙文倩一眼,不知道這姑娘叫他什麽事。

趙文倩也剛下班,從自行車上下來,把人堵在門口,“你來看對象啊,小韓同志可真有福氣。”她目光看向江見許後車座綁的東西,一看就是吃的。

她笑盈盈道:“我早上看小韓同志去翠花嫂子那兒給你做鞋呢,又是買棉花又是買布,鞋樣子都畫好了。”她目光看了江見許的鞋,突然驚訝一聲:“這鞋大小不對呀,小韓同志沒給你量鞋碼子嗎?她做的鞋比你的腳小,難道不是給你做的啊?”

江見許表情嚴肅地打量着她,盯着她看了五秒,看得趙文倩的笑都僵在臉上,他才道:“管好你自己的事,少管別人。”說完頭也不回進了院裏。

趙文倩在後面咬牙,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韓舒櫻門沒關,江見許進去時,看井繩一樣,警惕地看着她穿着,青色襯衫配了青色褲子,扣子都扣得好好的,腳上穿着一雙青面小拖鞋,在屋子裏拖拉着,剛洗完頭,頭發半幹垂在身後,正撅着屁.股,身材前凸後翹地對着鏡子攏頭發,風情萬種。

江見許瞥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将東西放櫃子上:“買了點東西……”

韓舒櫻立刻圍了過來,不是為了東西,純為了逗他,在他身邊摟着他胳膊就開始撩了,“江同志!你怎麽才來,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江見許這時候還很“單純”,見她問,他看了眼櫃子上的小臺鐘,“四點?”

“不,是我們幸福的起點。”

江見許:……

只怪當初懂得太少,随便一句土味情話就撩得他心裏怦怦直跳。

“你累不累啊?”

江見許下意識回:“不累。”

“可你已經在我心裏跑了一天了,怎麽會不累呢……想你。”

江見許瞬間,耳朵紅了。

但他已經有了一點抵抗力,他正色道:“我聽人說,你給人做鞋?還是男鞋?送給誰的?”

一連三問,來者不善!

韓舒櫻心頭一突,笑容晾在臉上,曾祖的事絕不能讓江見許知道,尤其她資本家的身份,如果知道了,他肯定不會和自己處對象了,這個年代成分聽說很重要!重要到……影響前途,一旦被發現……劇本可就完不成了呀。

至少讓她拖到完成劇本……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當初t江公安從家裏把她帶出來,借口是替她找親生父母,可來到鹿城後,兩人誰也沒提找父母的事,韓舒櫻是不敢提,江公安……估計是覺得麻煩吧,這樣更好!

不過,到底是誰在江公安面前嚼舌根的!他怎麽知道自己做了男鞋,難道是翠花嫂子?

她擠出點笑容解釋說:“是我商場的同事,她知道咱院裏翠花嫂了手工便宜,兩雙棉鞋只要六毛錢,讓我捎的,那鞋是老土布,土灰色的,可醜啦,不信我帶你去翠英嫂子那兒看,真是老棉鞋……”

江見許聽着臉色好看些,但他也沒有完全相信她,如果說的是真的,那她緊張什麽?

韓舒櫻知道江公安不好對付,第一次見面就知道了,一張介紹信都能玩出花,韓舒櫻至今還記得他一提介紹信,那種心髒怦怦跳的感覺。

這會兒她确實撒了慌,心裏虛得很,生怕江見許再來個三連問:哪個同事要你幫忙?什麽名字?家住哪裏?說說看!

那她就死定了!

韓舒櫻心裏一急,見到櫃子上放着吃的東西,她随手一抓,抓來一顆……花生?

趕緊将花生放到他嘴邊,哄着道:“這花生不錯啊!你吃一顆,看看香不香?”

江見許目光更可疑地看着她,因為她一心虛就會這樣笑。

不過花生已經怼到他嘴唇上了,溫言細語的不好拒絕,他頓了下,還是張嘴吃了,吃着花生還不忘盯她。

江見許平時還好,一旦生了疑心,眼神瞬間就變了,會特別亮,盯着人看時,讓人膽顫心驚,誰見了不心虛啊。

韓舒櫻怕了是真的,她也不敢看啊,緊張地低頭,怎麽辦?她伸手又抓了一顆,一邊想着對策,一邊胡亂地往嘴邊放,結果沒拿好,花生一下子掉了。

好死不死掉到了半敞的領口裏。

那一瞬,她望着自己領口,眼睛一轉,反應特別快。

“啊,花生掉進去了!”她開始飛快地解衣服扣子。

“你幫我找找!”

“找……”找什麽?看到她解了襯衫,解了小衣的扣子,江見許一下子愣在那兒。

望着面前這一幕……

大腦一片空白。

“它掉衣服裏了!你幫我找找,是不是在這裏?”

“還是這裏呢……”

……

“你看看嘛……”妖精又妖嬈的開始了。

“不好看嗎?”

“江同志,你不想吃花生嗎……”

門外,如果有人站在小窗戶處,就能清楚地聽見,江見許在聽到不想吃花生嗎這幾個字時,腦中那根理智的線,咔嚓崩斷的聲音。

不久一道咬牙切齒的含糊聲,惡狠狠道:“……你就想讓我吃的你的花生,是不是?”

“好,今天我就給你吃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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