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情愁
情愁
完了!
韓舒櫻看到江見許那一刻, 心裏就兩字:完了呀!
他怎麽來了?還被堵個正着!
韓舒櫻穿着黑棉衣,圍着破圍巾,這時候她再裝老太太也來不及了, 江見許已經看到她的臉, 甚至連她名都念出來了,楊……不,這是曾祖姑奶奶的姓,不不, 這也是她的姓……啊啊啊這下完蛋了!救命啊!
她苦着臉,咬着貝齒,一時間不知道跟他怎麽解釋這個情況, 手心不停地冒汗, 剛要出聲,“江……”就見江見許看都不看他, 直接撇開她朝她身後的會客室走去。
“哎你……”等一下,韓舒櫻伸手想拉他袖子攔住他, 要要幹什麽!他不會想要去找曾祖父吧!
可這時候拉是拉不住的,他願意讓你拉住時,你牽一下他衣角,他就停下來了, 不願意讓你拉,哪怕扯住他, 他都能給你甩一邊去, 他又不是沒甩過, 單手就能把她拎起來……
江見許一身制服, 表情冷峻,直接推開門, 他沒有去找楊弘杉,楊弘杉被帶走了,他直接找到石場管理人員,韓舒櫻沒敢跟過去,緊張地站在門口,望着他神情嚴肅地跟那個管理人員說着什麽。
管理人員還往她這邊望了望,兩人又交流了幾句,然後握了握手,江見許走了過來。
韓舒櫻趕緊把探頭的腦袋縮回來,轉過身糾結這抓馬的情況,光想想就讓她胃口泛酸,腳跟打顫,她也不是沒見過大風大浪,誰還沒見到幾個大場面,別看她年紀小,娛樂圈也是摸爬滾打好幾年了,幾十個長短炮鏡頭對着她,她都能身穿禮服,露齒微笑,自信無比。
可現在身穿大棉衣,圍着破圍巾,面對一個人,她心裏是真發憷。
在這個家族“世仇”面前她很慫,慫好像不太好……但也要看看背景,這個人原本是她長輩級的人物,她幾歲的時候,他已經在權力上層了,對她來說,這是個大前輩,再加上“世仇”這麽個稱號,她就覺得自己在他面前,跟小輩似的心理上自然低上一等,脊梁骨它挺不起來,試問誰在長輩面前不慫啊……
見到爺爺她還怕拐棍呢,何況這個人其實比爺爺還大……
還有就是,先前以為他對不起她們楊家,是“仇敵”一般的人物,但現在,搞來搞去是她的長輩對不起人家妹妹,這先天條件,讓她在人家面前,腰杆直不起來一點兒。
心裏慌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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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過身龇牙咧嘴,手捏耳朵心虛,祖宗啊祖宗,讓她說什麽好呢?你為什麽這麽狗血?她幸好不是真的曾祖姑奶奶,她要是,那得多懵逼啊,可就算她是“冒充”的,那她現在也難啊,太難了,這爛攤子可怎麽辦?
這江公安……怎麽安撫?
曾祖毀婚人家妹妹,她又和他搞在一起,他不會以為是她們兄妹倆在報複他吧!完了,要是換作她……她也會這麽想。
……她在破圍巾裏苦着臉,等到江見許走過來,她立馬一張臉笑得比花還燦爛,轉身看着他,結果他理都不理她,直接大步離開了。
要說話的韓舒櫻噎了下,不由地一跺腳,好煩啊!
……算了,山不來就她,她就去就山,她狗腿地跟着他身後,一路小跑陪着笑臉搭話道:“江公安,你怎麽過來了?是來這工作嗎?”
江見許恢複了初見時清冷的模樣,聞言,他眸光射向她,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看得韓舒櫻心裏頭一涼一顫的。
“江同志,你聽我解釋啊,江公安,江見許,你慢一點……”
“你想在這裏說?行,我奉陪!”江見許停下腳步,眼神盯着她,聲音清晰又冷漠。
韓舒櫻噤若寒蟬,望了眼周圍的人,這裏确實不是說話的地方,看着他冷冷的冰雕面孔,不和顏悅色時,真的很吓人,她閉緊嘴巴,不出聲了。這個她祖輩時代的人,現在她的對象,平地起仇怨。
坑死她了……
沒有辦法,她只得跟在他身後,最後把頭巾拿下來了,露出梳理光滑紮得新潮的馬骨辮,辮尾還系着青色絲巾,還裝什麽裝?全露餡了,她洩氣地想着。
江見許瞥她的眼神,韓舒櫻不小心對視上,吓得小心髒一陣怦怦亂跳,覺得他眼神更兇殘了。
兩人就在這種低氣壓中站在車站等車,周圍有幾個本地村子的人過來等車,他們都自覺地在兩人周圍繞開一米遠距離,大概也覺得氣氛不尋常,尤其那個公安的臉,都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等車的時候,一陣寒風吹過,韓舒櫻縮着脖子看看天,冬天到了,開始從身到心的冷啊,她用餘光瞄了瞄旁邊離她兩步遠的江公安,他站那兒,眼風嗖嗖的,不知道在想什麽,嚴肅的韓舒櫻根本不敢靠近,呼吸都不敢喘大了。
好不容易等到車來了,她跟在他後面,t鼓起勇氣拉了下他衣袖:“江……”她小聲叫了一聲。
被拉衣袖的人一下子将袖子扯回,根本不給她碰。
看看!看看把這位江同志氣得成什麽樣子了,他肯定是誤會了啊,車上有空座,她本來想跟他坐一起,可他在別處坐了,那裏沒有位置,她只好另找個座位坐下。
手握拳忍不住敲了敲腦袋,到底怎麽回事被人堵在門口了?她是哪裏露陷了嗎?明明昨晚上她特意問過他,他說忙沒有時間接她,難道今天的工作就是來采石場……不不不,他沒有騎自行車,也沒和同事在一起,她知道他們公安出任務,都會安排兩個及以上人員一起行動,他不像是來工作的樣子……
那是來幹嘛的?不會是特地來堵她的吧?他是怎麽知道自己在采石場?她做得很小心,很隐秘,大雜院裏的人都沒有發現,他怎麽發現的?這下慘了,一會怎麽辦啊?她的手卷着圍巾,時不時又扯扯棉衣領口,想來想去都不知道這事兒怎麽解釋才好……
解釋當然也能解釋,可就怕他不信啊……
很快兩人回到了大雜院。
院兒裏的人上班的走了,剩下的不是在屋裏忙,就是在洗衣服曬衣服,見到他們一起回來,有心人還詫異呢,一大早就見江同志的自行車停在小韓姑娘門口,門還鎖着的,也不知道兩人哪兒去了,怎麽這個時候回來?
太陽都升老高了,今兒也不是周日啊。
有個嫂子出聲問,“小韓,你們沒去上班啊?”
韓舒櫻在後面幹巴笑着解釋:“上班呢……我東西丢了,回來找找……”
“東西丢了?可不能是咱院裏的人偷的吧?”
“啊那不是不是,是我自己弄丢的,嫂子你忙去吧,我回去找找……”韓舒櫻哪有心力應付她啊,她都抓耳撓腮不知道怎麽應對江見許呢。
院裏站在晾衣繩處曬衣服的女人,邊晾邊瞧着,眼瞅着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房間,不一會裏面就傳來動靜,好像……吵起來了?
呦,這才處對象多久,就吵起來了,該不會是丢了什麽要緊的東西吧?錢?票?這可不得了。
女人曬完衣服,往門那邊走了走,側着耳朵想聽聽他們在吵什麽。
一進房間,韓舒櫻小心冀冀地将門關上,她穿着黑棉衣也沒脫下來,她都忘記棉衣這回事,瞧着站在小屋子裏頂天立地高大的人,她将手裏的破圍巾放櫃子上,馬上狗腿地将棕色圓凳拿過來,殷勤地給江見許同志坐。
“江同志,你坐,坐着說話。”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只要她笑得甜,他就出不了手。
站在小房子中間的人,根本不坐,他回身看向她,聲音冷咧道:“楊姝纓!”
“我在我在我在!在呢。”
韓舒櫻心裏苦啊,楊姝纓這名字是她的曾祖姑母,根本不是她,可她也沒辦法反駁,因為她現在頂替的就是曾祖姑母。
“……是不是覺得你跟你哥很聰明?會玩弄人心,除了你們,別人都是傻子?”
“沒有,真沒有。”韓舒櫻陪着笑臉跟着身邊解釋:“你也知道我的情況,我以前不知道有哥哥,現在……确實找到親人了,就找到這麽一個三哥……”
江見許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地盯向她,盯得韓舒櫻心口一窒,“那……那我找到後,見他太可憐了,就偶爾去送點吃的,他畢竟,畢竟是我親人嘛,我救濟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江見許深吸口氣,看向別處:“去過幾次?”
“就去過,去過……”她開始撥手指,“去了三……四次吧。”
江見許冷笑:“第一次是什麽時候?”
“……就是跟你來鹿城後,不久……”
“怎麽找到的?”
韓舒櫻呼吸一停,她最害怕這種審問了,一句跟着一句,就不帶停的,她回答不能停頓,因為停頓就意味她在組織語言撒謊,在心虛,這些小動作怎麽可能瞞得過公安呢,“是小銀鎖上的名字……”
“上面只有你的名字,你是怎麽通你的名字找到你哥哥的?嗯?”江見許此刻理智得過分,每一句詢問必有重點。
韓舒櫻還是停下來了。
因為江見許要的不是故事,他要是這件事絕對合理的邏輯,可這事兒,韓舒櫻給不了邏輯,她穿越本身就是一件毫無邏輯的事,她怎麽去圓這個邏輯,難道要她說,哦,我是後世穿來的,知道曾祖父這幾年被關在采石場,根本就不用去找,直接去确認的?
她答不上來,可又不能不回答,只能糊弄道:“我是……聽馬翠英嫂子說采石場,跟去看看,然後發現了三哥,他在采石場的……”其實後半段話是真的,但不知道為什麽連在一起聽起來毫無說服感,她越說越心虛,這怎麽解釋啊,怎麽叫合理呢?巧合就不能叫合理嗎?
她要怎麽跟一個洞察秋毫的公安解釋這其中的巧合呢?就像她沒有身份證明,沒辦法憑空變出一張證明,對了,劇本可以憑空變出來,那看看劇本現在能讓江公安相信她嗎?
不能,因為右下角劇本現在安靜如鼈,一動不動,可惡!
在江見許冷嗖嗖的眼風裏,她低下頭。
“說不下去了?”江見許眼神像夜色一樣陰鸷,他給了她解釋的機會,但卻沒有聽到合理的答複,沒有合理的解釋,那麽剩下的答案就不堪入目了,他心中開始湧起煩躁,絲絲縷縷躁得他氣堵在胸口,悶得緊,悶得狠,他咬牙一字一字道:“你說不出來,好,我來幫你說。”
“兩個月前,你來到鹿城,去過采石場,見到了你的三哥,你三哥是不是認為他現在的一切是我害的?舉報他的人是我指使的?我早就想到這一點,他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我揍完他,他出事了,我就防着你們,沒想到,防得了楊家其它人,沒防住你!”
“你們兄妹倆個人想幹什麽,你在我身上耍的花招,你到底想做什麽?”
“你想救你三哥?沒有辦法,不知道怎麽救?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想拿捏住我?要我幫你救出他,你想怎麽拿捏?舉着大字報去公安局舉報我?哦,你還不想結婚,卻一直勾搭我,原來是在這裏等着我,怎麽?如果我不把你三哥救出來,你就會用失了的清白來威脅我,是不是!”
所有的一切,現在想來,從兩人第一次見面開始,她的一舉一動,各種主動的舉止,到後面一次又一次挑戰他男性的底線,直到誘他上了她的床,沒看清事實前,江見許只以為這是對象之間的浪漫,是情難自禁,是喜歡是吸引,可真相卻是,沒有哪個女同志是這樣的。
這女人一直有目的性的一步步在接近他,一步步蠶食他,可憐他接觸的女同志太少,對女人了解太淺,太天真,還以為她傻,如果不是今日撞破這件事,他甚至很長一段時間都會被蒙在鼓裏,可能被人堵在公安局門口告他強,他都毫無防備。
綜合所有,只有這個解釋最合理,他想不透一個女同志為什麽會勾一個男同志睡覺,卻不想跟他結婚這種行為。
只有這個解釋才能說通,她寧願失去清白,也要救他哥哥,救她那……人渣三哥!可恨!可惡!
江見許的臉色已經不說難看,全身都有掩蓋不住的怒火,一想到她做的這些只為救她三哥,他的手握緊,又松開,松開又握緊,不斷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韓舒櫻聽懵了,立馬反駁“不是!”
不過他說的一部分确實猜對了,但她不是為了報複他什麽,也不是為了救曾祖父,而因為她有個別人看不到的劇本,這個劇本需要和他完成任務,她才能回歸現實……
但這事兒,她也不能說啊。
劇本解釋不了,也就沒辦法解釋自己一系列接近他的舉止行為,因為這個行為不去審視還好,一旦開始審視,尤其被一個公安審視,确實處處漏洞,這種漏洞無論她解釋一千遍一萬遍,他都不會信的,因為沒有合理的邏輯支撐,而這個合理的邏輯只有她看得見,這又變得極不合理t了。
她只能圍魏救趙,從別的地方解釋,她道:“江公安,我真不想救三哥,不是,我不是不想救三哥,我不會像你說的那樣,寫大字報威脅你,我不會這樣的……”
江見許聽着她的解釋,一句有用的也沒有,厭煩敷衍道:“……那就是想報複我?呵,怎麽,他楊弘杉毀了我妹妹婚事,你想替他報仇?也想毀我的婚事?我告訴你,韓舒櫻!”
他神情冷峻地看着她,壓低聲音,咬牙道:“我告訴你,男人跟女人不一樣,他楊弘杉敢毀我妹妹婚,是我妹妹被他給欺負了,你毀我婚,你欺負不了我,你別忘了,毀婚對我毫發無傷,而你,才是被欺負的那個,你清白都落在我這兒,你能報複我什麽,我轉頭照樣娶妻,你呢?”
說到前面,韓舒櫻還慫着,這祖宗的禍,她真是不想背啊,聽到後面她脾氣上來了,什麽叫他轉頭娶妻,她呢?說的好像她嫁不出去了似的,頓時心裏的小火苗噌地噴出來。
她慫是因為小輩不跟長輩一般見識,跟他們吵有什麽意思啊,年紀怪大的,她一個六十年後的小年輕,跟六十年前的人吵?說出去都讓人笑話。
但也不能把臉貼地上讓人踩吧,哪怕她理虧,那她也得反抗一句半句的,她立馬直起身,手掐腰頂嘴道:“不可能,只要我願意,分分鐘嫁得出去!外面那麽多男人呢……傻子才在一棵樹上吊死!”
江見許聞言一震,身體緊繃,手張了又握,握了又張,感覺胸口像個風箱,一腔怒氣屈辱無處發洩,他擡手“咣”的一聲,砸向櫃子,櫃子上整齊擺放的瓶瓶罐罐連鏡子全部翻倒,鏡子滾到了地上,摔成三片。
韓舒櫻“啊!”了一聲,趕緊伸手去揀。
等她再擡頭,就見到江見許轉身,頭也不回地打開了門,走了出去。
“哎……你……”
韓舒櫻想扔了鏡子追吧,但追上怎麽辦?她解釋他也不聽啊,他已經認定她和曾祖是一夥的,韓舒櫻也确實怕他的審問,一句跟着一句,真招架不住,還是讓她靜一靜,好好想想也好。
怪她多嘴,剛才一句話又把他惹惱了,這男人臉怎麽比女人變得還快!他說了那麽多她都沒吱聲,她一句話他都聽不得。
她只能把碎的鏡子掼到櫃子上,這鏡子算廢了,粉色現在都沒貨,被搶光了,只剩紅色的了。
見到吵架的兩人其中一個出來,那個曬衣服偷聽的大嬸趕緊回到衣杆上拉扯衣服,看着江同志臉色陰沉沉地騎車走了。
那大嬸也松了口氣,剛才她沒聽清楚兩人吵的什麽,只聽到什麽嫁出去,還有吊死?不會是男方不願意娶,這女同志以死相逼吧?
大嬸立馬捂住了嘴,一不小心好像發現了大瓜!
江見許騎着自行車往回走,今天的天氣不好沒有太陽,寒風淩冽好似要下雪,寒冷得就像他的心情。
他不懂,他們江家,他和妹妹到底做錯了什麽?兄妹兩人都栽到了他們身上,一腔熱血要被人這麽對待,妹妹被毀婚一度傷心過度想不開……後來住院很久才恢複過來,他替妹妹出口氣不對嗎?
他們江家有人,他妹也是有靠山不是任人欺負的弱小,他揍人後,江父也将他好一頓批評,一旦下手沒有輕重,把人打壞了或者打死了怎麽辦?他對得起這身制服嗎?要他控制自己的脾氣。
他也知道當時下手重了些,他當時看到女人孩子,就氣血上湧,這厮分明一邊和她妹妹談着對象,一邊跟另一個人胡搞亂搞,她妹妹為了這種人不想活了,真的不值!他這做哥哥的除了替她出口氣,還能怎麽辦?
沒想到人他沒打死,沒過幾天被舉報進去了。
不少知道這件事的人開玩笑問是不是他做的,這不得不讓他多想一層,實在太巧了,連身邊人都這麽想,恐怕那厮後娶的女人以後的孩子,都會認為是他幹的吧?畢竟當時他留下狠話,讓他等着。
他不屑于解釋,也不會上門,怕對方報複那是弱者的想法。
他有自己的手段。
楊家不是無名之輩,也出過幾個有能力的人。
他曾在……部門待過,很多案子,後代有能力後,替祖輩複仇的事見得還少嗎?他不想自己垂垂老矣,還被人找上門來陷害報複,他不會給自己和家裏人埋這種雷,所以他查楊家,查所有人,讓他們都在自己的控制範圍內随時防範,他也不會趕盡殺絕,只要他們不動,他就不動。
但萬萬沒想到防得住別人,防不住女人。
第一次處對象,第一次真心待人,第一次懂得喜歡,第一次給出真心,原來都是他一廂情願,這一切都是騙局,都是針對他的騙局,這兄妹兩人,沒有心!騙子!
他蹬着車,越蹬雙目愈紅,仿佛有水光湧出,他雙腿猛然用力發狠地在寒風裏無人的街道上沖刺,自行車快成一道殘影,水光很快被風幹了……
回到縣委大院,他将自行車放好,上樓的時候有人跟他打招呼:“唉,小江,你今天不上班啊?”
他勉強扯扯嘴角:“請假了。”
“你眼睛怎麽紅了?”
“哦,天冷迷了沙。”
“用水洗一洗,迷了東西眼睛可別搓,搓壞了。”
“知道。”
回到宿舍,“咣當”一聲甩上了門,江見許紅着眼睛将頭上的帽子摘下扔到桌上,拉開椅子一下子坐下來,一個人在窗前坐了很久,最後拉開抽屜取出那封要郵回家的信。
寫信的時候他心裏愉悅,幸福,充滿希望,呵呵!這可真是諷刺。
什麽可愛,溫柔,漂亮,懂事……都是騙人的!他一把将信捏成一團,咬牙掉進了廢紙簍裏,将廢紙簍擊打的倒在一邊。
他跨腿坐在桌前,盯着窗外,赤紅的眼睛裏面有深沉的暗流在洶湧……
……
韓舒櫻搓了搓手指,揀鏡子時不小心劃了下,破了一個小口,她擠了擠,擠出一點血,用涼水沖掉,傷口有點刺痛。
對門小媳婦聽到屋裏吵架的聲音,見江同志人走了,她才敢抱着孩子偷偷跑過來,一進屋就見到櫃子上的東西東倒西歪,驚訝道:“舒櫻!他對你動手了?”看看那鏡子,都碎三瓣了,她知道韓舒櫻天天都照着那鏡子,很好看的小粉鏡,聽說還是對象給她買的。
韓舒櫻心煩嘆氣,“沒動手,不小心碰到了。”
小媳婦見她不開心,就沒在多嘴問,畢竟砸櫃子的聲音都傳到院子裏了,幸好牛老太沒在家,去外頭串門了,要不還不得急眼啊,她知道這種事不能深問的,于是就聊起別的,像正房的趙文倩最近又做了兩身新衣服,聽說是男方給的布票,款式跟韓舒櫻的衣服像,她和縣委的對象正處着,順利的話,估計年底就能領證結婚了,最近趙家全家人喜氣洋洋的。
還有錢美蓮也在相看對象了,說不定明年這院子裏未婚的姑娘就都嫁出去了。
韓舒櫻左耳聽右耳出。
她倒是看向周美鳳懷裏的小嬰兒,心裏開心了點,逗了她一會。
當初剛見她時瘦得皮包骨,後來韓舒櫻給了米,周美鳳就天天熬米湯給孩子喝,她那婆婆就是摳不掏錢,倒不至于搶孫女口糧餓死孫女那麽歹毒,加上韓舒櫻給她弄了點奶粉票,買了奶粉,這麽三天兩頭加餐喂養,一個月的時間小嬰兒長大不少,變了個模樣,很是可愛,大眼睛烏溜溜會盯人看了。
周美鳳感激道:“我家小米多虧了你才揀回條命,長大了我得告訴她,永遠不能忘了你這個阿姨的三斤米……”韓舒櫻笑了笑。
送走周美鳳,她随便收拾收拾,脫了棉衣換了衣服還得上班呢,不上班一個人呆着更煩。
她坐在圓凳上剛想要照鏡子,發現沒鏡子了,鏡子碎了,她悻悻然……
最後她桑感地望向右下角,它之前就動了,動了說明第十二場戲完成了,可她并沒那麽開心。
再說了,她什麽也沒幹,怎麽完成的十二場戲!
點開劇本……
劇本第十二場:情愁正引千絲亂,淚起雲湧影不散(完成)
獎勵:苦靈茶一勺,清心敗火
看到獎勵最後t四個字,她怒!她懷疑……這劇本是在火上澆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