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讨好
讨好
韓舒櫻下午照常上班。
她沒找江見許解釋, 不想被審問,三連問支支吾吾一個答不上來,越問越慌。
晚上, 韓舒櫻心不在焉地在小棚子裏蒸米飯, 等到天都快黑江公安也沒來。
摻了白玉靈米的米飯很香,望着星星,她守在旁邊一邊蒸一邊想着對策,突然想起劇本獎勵靈髄芝油還沒用, 米半熟的時候,她跑進屋裏把靈髄芝油拿出來,芝油長得很像黃油, 她在陶鍋米飯中間用筷子插一個小窩窩, 将一條靈髄芝油往裏面一塞,主要是她有點饞黃油米飯了。
塞之前她也沒想到, 這油會這麽香!這麽好吃。
經過米飯滾燙的蒸汽後,靈髄芝油慢慢融化, 油脂随着高溫蒸汽漫開來,滲進每一顆米粒中,形着一種與米香相得益彰的美妙香味。
等到飯好了打開鍋,米粒顆顆潔白如玉, 上面鋪了一層油膜般的光澤,噴香噴香的, 靈髄芝油與白玉靈米結合在一起, 脂香與米香沖撞, 香得韓舒櫻那天沒吃菜, 光米飯吃了兩小碗,入口軟嫩像豆腐, 一嚼開沁人心肺的香啊,
從來沒吃過這麽香的米,香氣饞得大雜院孩子又嗷嗷直叫要吃油炒米飯,家長們免不了又是一頓竹筍炒肉。
肉不花錢啊,米不花錢啊!家家生活困難,天天有紅薯餅能吃飽就不錯了,哪有油炒米飯給他們吃!
江公安晚上沒來,韓舒櫻和江公安分手的傳言一下午在鄰居間隐秘傳來了,晚上沒來就仿佛印證了此瓜熟,大家看向韓舒櫻的眼神帶着憐憫與幸災樂禍……
就這花錢大手大腳的女同志,天天米飯白面吃着,吃得小臉細嫩,新衣服一套一套的,穿得花枝招展,太好享受不會過日子的人,時間長了誰不跑啊,哪能這麽造呢?
韓舒櫻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了大雜院別人閑聊時嗑得瓜。
她現在也煩,因為吵架後,江公安第一天沒來,第二天也沒來,第三天也沒來,她隐約知道大雜院裏的人在背後議論紛紛。
趙家二哥在屋裏啧聲道:“你們看到了,我之前說什麽來着?那姓江的根本不可能娶東屋那個,人家省城公子哥,就玩玩她,玩完就丢了,這些搞.幹子弟都這德姓,找對象肯定要門當戶對,怎麽可能娶一個啥也沒有的農村丫頭……”
趙文倩坐在凳子上摘豆角,撇嘴:“二哥,你這話說錯了,人家雖是農村的,卻有能耐得很,都騙得江公安給她戶口轉到鹿安了,人家賺了個戶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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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得要圖點啥?還能白玩了?那丫頭畢竟長得還行,估計處着處着想進人家家門,得寸進尺,人家才吓跑的。”
“啧,貪得無厭!”
趙家老爹:“呵呵,還是咱找得女婿靠譜。”
“倩倩,你們的親事,女婿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定下來?定親禮準備些什麽?”還沒結婚趙家老爹女婿都叫上了。
戀愛中的趙文倩和之前完全不一樣,臉上洋溢着笑容,雖然對象年紀大了些,但對她還可以,等她嫁過去後就能進縣委大院裏住,那可是縣委大院啊!雖然不能跟省委比,但在鹿城也相當體面了,縣委的家屬院也不是誰想住都能住,裏面住得可都是縣委的領導班子,提起來都有面兒,說出去臉上有光!
結婚以後再回大雜院,看誰還敢瞧不起她?她總算能揚眉吐氣,吐出一口惡氣。
當然,為了确定關系,她也使了些小“手段”,成功讓對方對她上心,隔兩三天就會來看她一回,兩人看看電影,逛一逛公園,雖然不像之前那個江公安來得勤,但穩定,這麽發展下去,兩人結婚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他說定親禮肯定要比別家厚三分,因為我是頭婚,說不能委屈我……”趙文倩羞澀道。
“才多三分啊,還以為翻一番呢,他怎麽也是個二婚,娶我們家倩倩還不得多出點……”
趙家老爹将煙鍋裏的灰嗑了嗑道:“行了,差不多得了,人先嫁過去再說,倩倩找了這麽個對象,好處在後頭呢,不要盯着眼前這種小毛小利,以後栓子紅豔她們的工作,有了縣委的姐夫,怎麽能不安排一下……”
大哥二哥和兩個嫂子在旁邊立即喜笑顏開:“是是是,以後栓子他們還得靠這妹夫,還有妹妹!”
“大家都是親人,一家親。”
趙文倩聞言,自得地仰了下臉,起身回屋去了。
……
江見許三天沒過來,不妙啊!
韓舒櫻看了眼劇本,一動不動,也是,人都不過來,哪來的動靜,她又不能一個人唱獨角戲。
韓舒櫻上班沒事就會泡杯香香的花茶,一邊美美地喝着,一邊嘆氣,愁啊!她冥思苦想這事兒該怎麽辦。
想來想去,她覺得無論是用假話來解釋,還是用土味情話來做糊弄,在江見許知道她是楊家人後,肯定不吃這套了,他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看來戀愛劇本感情線也要有轉折點,原本以為這是甜寵本,現在看,不是甜口,是酸甜口的?還有誤會這一環呢……
劇本也能搞事兒,就抓着身世背景那一套搞是吧?韓舒櫻低頭喝了口能把人香迷糊的薔薇靈茶,托着下巴,望着眼前來來往往的人,一張小臉一會愁,一會樂,記起那天他拍櫃子氣得吹胡子瞪眼的樣子,說實話,演技真的一絕,哪怕憤怒竟然看起來挺帥,臉部沒有猙獰,五官也沒有亂飛,完全真情流露,如果鏡頭拍下來,效果一定很好。
別說,江見許先天條件、長相都不錯,如果進娛樂圈說不定能大紅大紫手……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麽緩和兩人關系,韓舒櫻沒什麽好辦法,插科打诨這回肯定不行。
必須要拿出有力的語言來說服他,可說什麽呢?什麽語言能說服一個公安,太難為人。
還有那個粉鏡子,雖然是他送的,但他拍櫃子,鏡子滾掉地上碎了,韓舒櫻還挺喜歡那個鏡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用習慣了,或是在這個年代待久她審美降級了,嘆氣。
喝口花茶,想來想去,她覺得與其在公安同志面前辯解,倒不如以退為進,先承認動機,畢竟她接近他确實有目的,只要把這個目的從劇本移到別的上面,那就合理可信多了,目前有兩個理由擺在面前,報複江家接近江見許,救三哥接近江見許。
報複那個肯定不行,什麽寫大字報舉報她,她是瘋了嗎?還是嫌命長,中年時期江見許那可是一只手打她們老楊家三個!楊家壓在他手掌下三代起不來身的人物,她是小輩算哪根蔥……她暫時還不想和曾祖在采石場作伴,望滿天沙景。
那就只剩救三哥這個理由能用。救三哥!救三哥……她又何嘗不想救曾祖呢,她實在沒有辦法可想啊。
至于江見許這個人。
她這兩天從星座,性格各種分析,她覺得跟他來硬得肯定不行,他是天蠍座的!有仇必報!好在現在他還年輕,沒那麽狠辣。
但這樣已經很難搞了!不知道後世成長為大佬的他,是不是變态級難搞。
她開始回想天蠍座的性格,深謀遠慮,對,沒錯!恩怨分明?直覺敏銳,是的!對決定的事有執行力、不畏挫折、堅持到底、對朋友講義氣……
那麽天蠍座的軟肋是什麽?是感情。
感情是他的唯一死穴,對感情執着專一,甚至可以一輩子專一,這是優點,也是缺點,不過抛開他的毒舌,江見許這個人心裏喜歡一個人,還真是一心一意很認真的。
她記得星座雜志寫過,天蠍座的人,特別喜歡對象纏着他,他不膩對象,是越纏越上心的那種,如果能天天跟他報備今天做了什麽,他會很愉悅,覺得你在他的保護下過得安逸快樂,這亦是他的快樂,如果哪天不報備了,他還會各種不習慣,想要對象一直這樣,這還挺有意思的。
當然也有讨厭的地方,比如這個星座的人洞察力很強,能看穿一切事物,別人的僞裝掩飾,都逃不過天蠍的眼睛。
不知道雜志上說的是不是真的,若結合實際性格,應該是有一大半真的。
硬碰硬,碰不過他……那只有采取以柔克剛的方法了,與其跟他講事情講邏輯,不如先安撫好他的情緒,照顧好的他的感情,有時候這些比做事更重要t,情緒感情到位,事也就順了。
當然,曾祖母的事她沒忘,第二天中午,她就跑到宛口鄉肖家灣那邊與曾祖母見了一面。
曾祖母一見到韓舒櫻,就将孩子放到小木床上,急急拉着她問。
“小韓啊,你這兩天沒出什麽事吧?前天有人來查你了……”
“查我?查我什麽?”韓舒櫻心裏一跳,将手裏給爺爺買的奶粉還有布料放到桌上,“誰查的?”
“是……”曾祖母方秀雲看樣子也吓壞了,眼神驚慌地壓低聲:“是個公安,是個年輕的公安同志,他……”
提到公安,韓舒櫻就知道了,江見許來過了,她就知道!這個人非常嚴謹,一旦他懷疑到誰,那就麻煩了,如今她形跡算是全部暴露了……
韓舒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曾祖母也陪着她小心坐下來,以為她真出了什麽事,輕聲問:“你還好吧?小韓?”
“我沒事兒,好着呢,師母你說說,他都問了什麽?”
“他問你是不是來過,來過幾次,和我什麽關系,帶了什麽之類的。”曾祖母本來不想說的,但沒用,對方是公安,還是打過楊弘杉的那個公安。
方秀雲孤兒寡母勢弱,有個風吹草動吓死了,再見到這個打過丈夫的人出現,那人臉色可難看了,她怕再出什麽事得罪他,家裏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審問幾句,她就抗不住說出來了。
“你送的米、面,棉花還有布料……走的時候你還塞孩子包被裏十塊錢,我都說了,實在對不起啊小韓……”那人實在太吓人了。
“要不東西你拿回去吧,棉花我用了一點給孩子做衣服,其它都沒怎麽動……”
韓舒櫻捂額,完了,這下江見許知道自己用他給的米面送人這事了,這更沒法解釋了,不知道他會怎麽想,不但送給曾祖,還送給曾祖母……
這可是她妹妹的……情敵?她也不知道怎麽形容。
反正得罪死死的。
她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師母不要緊,不是東西的事,你安心用,東西一點事兒都沒有……”
再心煩她也得把今天來的目的說了,這才是重中之重,她道:“師母,有件事老師讓我一定告訴你……”
方秀雲坐在一邊緊張道:“你老師說什麽了?”
“老師說,陷害他的人叫,範文遠!”韓舒櫻特意将名字咬字清晰一點,“師母,是範文遠哦,範文遠……”曾祖母,這次你可不要弄錯了人啊!重要的事她已經說了三遍!
“啊?”方秀雲愣了下,她和楊弘杉原本不熟,後來因為孩子才把她接到學校那邊方便照顧,接觸稍多了些,楊弘杉這個人性情溫和、儒雅,很少與人結仇。
也沒見到他和誰紅過臉,所有的記憶只有一個人,他打過楊弘杉,還放了狠話,話說完沒兩天楊弘杉就被帶走了,這對她來說印象很深刻。
“範文遠……”方秀雲想了想,想起來了,“怎麽是他呢?你老師他……他很關心這個學生啊,這學生也很尊敬你老師,他們經常在家裏相聚,吃飯,平時無話不談,怎麽是他呢?”方秀雲皺眉。
韓舒櫻補充道:“楊老師說,這個學生早年家裏窮,受老師資助才上的學,範文遠一直想留校,沒有機會,後來他投了學院另一派系,只要把老師搞下去,他就能留在學校了,于是他就把老師舉報了,他是為了利益背叛恩師……”
方秀雲了解到實情:“原來這樣,真不敢相信,他看起來挺秀氣聽話的一個學生,怎麽會……”
“具體我就不知道了……”
“好,我記着了。”方秀雲愣了一下,點點頭。
韓舒櫻舒了口氣,總算沒白跑一趟,她起身抱了會爺爺,看着爺爺養得嫩嫩的小臉蛋,她香了香,抱着他玩了一會兒,爺爺啊爺爺,作為後輩我可算是盡力了,希望你以後人生皆是順途,最後将爺爺放回床鋪上,告別曾祖母後,這一行的任務也算完成了。
不管這個世界是真的也好,劇本也罷,能有了一點改變,就有希望。
……
江公安三天沒來大雜院,就連隔壁的牛老太都開始跟韓舒櫻嘀咕,“小江好久沒來了吧?做公安就是忙……”以前一有時間早晚都會過來,放假還會帶小韓出去玩,一玩玩一天,現在三天不見人影……
大雜院帶孩子的嫂子,看她的目光都變味了,有不客氣的還當着她面故意問:“小韓,你和江公安是不是吵架了?他怎麽這麽久沒來啊?不會分手了吧?”
韓舒櫻白了一眼,懶得說話。
院裏人多,嚼舌根的也特別多,這家打那家鬧,件件都是新鮮事兒,你演罷來我登場,大概她那天和江見許在屋子裏吵架的聲音被她們聽到了,這下好了,江公安不來,她們的瓜吃得特別香。
直到王梅都發現不過,奇怪地問她:“你對象這幾天沒來接你啊?”
韓舒櫻趴在商場櫃臺上盯着衣服,也頭疼呢,今天是周末江公安應該放假,結果從早上等,到現在也沒影兒,氣性真的大,韓舒櫻知道不妙,工作日生兩天氣,可以說忙,放假都不過來,這是不打算跟她處了?
那可不行!她劇本還沒完成呢。
看了眼劇本,韓舒櫻決定正視起來,不能等待,她得抓住主動權,今天中午她打算去一趟縣委大院,找江公安談談,順便認領一下根本不是她犯的錯誤祖輩的錯誤!可惡,韓舒櫻一把将價格表拍在櫃臺上。
沒到中午她讓王梅幫忙看着,她提前離開,王梅很爽快,因為平日裏韓舒櫻也幫她,她家裏三個孩子事情多,經常回家洗衣服,做飯,做家務,韓舒櫻幫她看櫃臺的時候更多,兩人很有默契。
韓舒櫻回大雜院,先照了照鏡子,鏡子她又買了一只紅色的,粉色這個月沒貨了。
鏡中她一雙眼睛明亮水潤,整個人美麗動人,不知道為什麽,自從和江公安演完那場大戲後,她整個都在發光,發亮,皮膚嫩得仿佛薄薄一層,比剝了殼的雞蛋還嫩,不但臉嫩,全身都嫩,還很清透,清透到能掐水的那種,比做SPA效果還好……
柔軟直順的長發被她重新編了下,用一條簡單的發帶綁好,然後對着鏡子調整下,弄出蓬松的自然的感覺。
這才從櫃子裏取出上次江公安從海市回來帶給她的薄灰呢布料,她已經找裁縫做了一套列衣裝,稍微改了版型,收腰翻領小西裝的感覺,灰色長褲略貼腿型,她試穿過,很好看,裏面穿件白襯衫。
腳上一雙黑色小皮鞋,調整了下白襯衫的衣領,整個人站在那兒,前凸後翹亭亭玉立,尤其襯衫領口與灰呢領口搭配,簡直完美,因為白襯衫她做了三件,這件是荷葉邊的領口,更顯得她這一身列寧裝,清純又高級。
過去找他要有個理由,韓舒櫻只好掏出飯盒,正好中午,那就送飯吧……
随便包了點餃子,裝進飯盒後,她提着往縣委家屬大院走去。
一路上收獲無數回眸的目光。
江見許這幾天越調查越氣,一直悶在心裏,他簡直被個女人耍得團團轉,将韓舒櫻戶口轉到鹿城沒幾天,她就跟采石場楊弘杉聯系上了,還避着他騙他,公安查找起來都費勁的事,她去了就找到了?這算什麽巧合?她比公安還牛!
很顯然她一開始就知道楊弘杉在那裏,那段時間采石場有女人見過楊弘杉,但沒有詳細記錄,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現在看,還用猜嗎?
背着他在他眼皮子底下和楊弘杉見面,居然還跑去見了楊弘杉的妻小,上次他在宛口鄉撞見她被驢追,他竟然一點都沒懷疑,真是好樣的!韓舒櫻!燈下黑那一套在她這裏玩溜溜的!
不但給楊弘杉帶吃帶穿,還給他妻小送溫暖,送棉花,當他去采石場找楊弘杉時,看到楊弘杉腳上的灰色棉鞋,他都氣笑了。
好一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兩兄妹把他當傻子!
楊弘杉還以為妹妹又來了,結果見到是他,腿當即一軟,明白妹妹被發現了。
他吓得沖江見許差點跪下,求他放他妹妹一碼,說她妹妹不知道……
明明他妹妹什麽都知道!
說都是他的錯,如果要報複就報複他……呵呵,江見許聽得怒火上湧,心口發窒,臉色難看到能把小孩子吓哭。
他一寸寸地掰開楊弘杉緊扣他褲角的十指,清晰且冷漠地對他道:“t……資本家的子女有能耐呵,不但會玩錢,連感情都能玩,……你放心,你們兄妹兩個欠我和妹妹的,一分一厘我都會讨回來,一個也跑不掉!”慢慢收拾你們。
他甩開褲腿的手,紅着眼睛憤怒地騎着車走了。
晚上跟縣委幾個人出去吃飯,國營飯店三個男同志喝了兩瓶二鍋頭,江見許喝得最多,一瓶白酒下肚,整個人醉醺醺,同行兩人好不容易把他架回宿舍。
“真沒看出來,小江瘦瘦的,這麽沉!”
“你也不看看他多高的個兒,看着瘦,身上的肌肉多着呢,小江,醒醒……”
“咳咳。”江見許被搖晃了兩下,咳出聲。
“喂喂,你可別吐啊!”小劉立馬叫出來,生怕他一口吐出來。
江見許看向劉幹事和小趙,嘴裏含糊道:“你們拉我回來幹什麽,就把我放那兒,我還要喝……”
“還喝!我說小江同志啊,你在搞什麽啊?有什麽心事嘛,一個人悶悶不樂喝這麽多……”江見許今天話格外少,別人唠嗑,他自己坐着悶不作聲一懷一懷地喝酒,兩瓶白酒他一人幹了一瓶多,這可不尋常。
“你是不是跟對象吵架了……” 一般結過婚有經驗的人都知道,這男人要麽高興的喝酒,要麽借酒消愁,小江事業上沒問題,家境好,那肯定就是感情出事了。
“他有對象了?”另一個摻扶的人問。
“有啊,上個月我還見着呢,長得賊漂亮!”
“漂亮女人就是不靠譜,對不對啊小江。”那人聽了,來了興致想套話。
江見許聽到了,低着頭含糊一句:“……就是個騙子!”
騙子?旁邊扶着的兩人對視了一眼,噓了一聲,什麽樣的女人敢騙公安啊……
“她騙你什麽了?”右邊縣委組織部小趙,擠眉弄眼在旁邊問了句。
江見許吐出一口酒氣,人事不醒:“狠心……”
狠心?兩人對視一眼,又是騙子,又狠心,這感情聽起來刺激,小劉二十七歲,結婚三年,小趙還是個未婚的,可好奇了。
不過再問,就問不出什麽了。
“我天,這麽重!”兩人費了好大勁才将他扶上樓,用鑰匙開門,将江同志放床上去了。
江見許躺在床上,難受地皺着眉頭,手放在額頭仿佛頭痛似的。
“你真沒事啊?”小劉彎腰拍了下他腿,聽到醉了的人在嘟囔。
他湊耳朵過去聽:“……沒良心的,不結婚……”
小劉難得安慰他說:“不結就不結,女人都這樣,無情得很,你也看開點,我們那邊還有個被家裏逼着結婚的姑娘,結完婚就跑了,寧可跑也不跟那男的過……那男的花了錢花了票最後雞飛蛋打,所以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好聚好散,聽到沒小江……”
床上的人似乎聽到了,似乎沒聽清,痛苦地捂着胸口翻了個身。
江見許一覺睡到中午才醒。
今天周末不用去所裏報道,他靜靜躺了半天,腰一使力,從床上利落坐起來,伸手摸了下額頭,酒喝太多了,昨晚都喝斷片了,怎麽回來的都不知道,頭還有些疼。
坐了一會起身穿上鞋,不發一言地走到桌前,從暖壺倒了半搪瓷缸水,仰頭大口飲盡,喝水時,喉結上下劇烈滑動,有水漬順着嘴角脖子流下來。
等到他洗漱完,打了熱水剛将暖壺放到桌上。
門外傳來敲門聲。
他頭也沒回:“請進。”
随着低沉的話,韓舒櫻在外面輕推開門,探頭往裏望了望,見到江見許正站在桌前,低頭背對着她,背影看起來沒有以前那麽挺拔,她小心翼翼拎着飯盒走進去,她是第二次來江見許的宿舍,屋子跟上一次來沒什麽不同,東西一模一樣的擺放位置,她見江見許站着那沒動。
其實她一進來,江見許聽到鞋跟輕輕踩地的聲音,耳朵一下子就分辨出來人是誰,他沒有回頭。
“那個……”韓舒櫻忍不住出聲了,主要是屋子裏太安靜,氣氛有些尴尬,她道:“江同志,我給你做了點好吃的……”
江見許沒作聲。
“……你,你床單換了,挺好看的。”韓舒櫻走過去,望了眼白床單,沒話找話地誇道。
“你這幾天怎麽沒去大雜院,你不來,我都有點想你了……”
江見許目光淩厲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少甜言蜜語,他就是被她的甜言蜜語給迷惑了。
韓舒櫻被他眼神盯得小心髒撲通一跳,趕緊沖他露出笑容。
但不好用,江見許拿着搪瓷喝了口水,冷聲道:“你來到底有什麽事?長話短說。”
韓舒櫻心裏嘆氣,看樣子送飯不好用啊。
那就淺淺再送個禮吧。
她将手裏拎着的飯盒放到桌上,從包裏取出她給他織的圍巾,舉高高到他面前說:“江同志,天氣涼了,這是我親手織的圍巾,送你的禮物。”
江見許根本就不接她的禮物。
韓舒櫻:……
“不喜歡啊?那算了,我先收回,以後再送你別的。”她又把圍巾收回包裏頭。
拿着搪瓷缸的江見許,深吸一口氣,胸口起伏了兩下。
接下來韓舒櫻準備先認個錯。
她認真道:“江公安,我今天來是特意跟你道歉的,不管是三哥他……曾對令妹做的事,還是我……我們真的很抱歉,一些事我們做錯了,三哥一直以來跟我說得清楚,誣陷他的人是他的學生,叫範文遠,不是你害他,所以我對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恨。”總之過錯方先認錯,這肯定沒毛病,然後承認對方是對的,安撫情緒。
她道:“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那天說的話,我覺得你說的都是對的!我和哥哥有錯,我們認,但也有一小部分我不認同,比如威脅你,寫大字報,我發誓,我從來沒這樣想過,我和你在一起不是報複,我只是覺得江公安你優秀,可靠,像大山一樣能讓我安心依賴,從我認識你開始,我就覺得你這個人,外冷內熱,樂于助人,能力卓越,氣質非凡,充滿了智慧與魅力,我深深地被你吸引住了……”
先态度誠懇的認錯,然後承認對方是對的,再誇贊對方的優點,最後再輕微示弱一下……
那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當然這也是她最後的辦法了。
“不要廢話,說具體的……” 江見許瞥她一眼,将搪瓷缸放下,終于肯開口了。
韓舒櫻最怕的就是安靜,不怕他開口,就怕他不作聲啊。
她舒了口氣,輕輕靠近他,距離也是拉近彼此關系的尺,他如果讓她靠近,也就說明她的話有效,果然,她可以靠近了,他沒有拒絕,看樣子有效果!
于是她溫聲細語對他示弱道:“……你也知道我沒有親人,小可憐一個,養父母待我生疏,我一直一個人孤零零的,好不容易找到親哥,他處境又不好,還負了你家裏人,我從三哥那裏知道這件事後,就不敢癡心妄想嫁給你了……”
“你家境那麽好,我卻是農村的,配不上你的……你以後肯定會娶門當戶對的對象,我一想起來……我只是你生命裏的過客……我怎麽敢和你結婚呢。”把自己不結婚的理由也點出來,是身份差距,來證明自己不是複仇,完美!
如果繼續城懇對話,她就必須說出一個接近他的合理的動機,因為接近這一點他已經察覺了,一個“理由”,讓對方相信的“理由”,對公安來說,你不講“實話”,那他們一個字都不會信你的,反而查得更兇,這個理由必須是實話。
“我什麽都不圖你的,只是想待在鹿城,幫幫三哥……”
江見許聽她左一句三哥,右一句三哥,三哥長三哥短。
他忍着怒氣,回身倚着桌子看向她:“幫你三哥?……韓家養你十幾年,你說感情生疏,你與那個楊弘杉,只見了幾面,怎麽就能為了他……”為了他,連清白都給人了。
就算有血緣關系,分開那麽久,兩個人哪來那麽深的親情?他不理解……
韓舒櫻心道,兄妹固然有血緣羁絆,可對她來說,曾祖不但和她有血緣,還是她老楊家長輩呢,命運還那麽慘凄,三十歲都沒活過,怎麽不讓人記挂呢。
“江同志……”韓舒櫻見他終于理自己了,立馬真情實意打蛇棍上,湊近他,小手拉着他衣角連撒嬌帶小聲喚,“你別生氣了t,我一點壞心眼都沒有,我這個人,哪有你說的那麽壞啊,你還說我報複你,我拿女孩子清白報複你,我又不是缺心眼,我不要臉啦……”用撒嬌插科打渾,企圖喚醒他的良知,不是,喚醒他的理智,報複是不可能報複的。
被她拉着衣擺,江見許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最後伸手撥開他的手,不讓她拽,他雙臂抱胸淡淡道:“你想讓我幫你三哥?”
韓舒櫻:……
她也不否認有過這個心思,想讓江見許幫幫曾祖父。
如果江見許真的能将曾祖從采石場解救出來,救曾祖一命!曾祖就能避開兩年後采石場自殺的事,只要出來了,她一定想盡辦法讓曾祖帶着曾祖母和爺爺出國避難,這樣老楊家的悲劇就不會再發生了,曾祖沒有遺憾,爺爺也沒有,甚至他們可以成功避開未來十幾年國內動蕩局勢,三全其美!
如果江見許能有辦法,那當然再好不過了,但她知道自己說破嘴皮子,他都未必幫忙。
果然……
“你想都別想!”見韓舒櫻看着他時,眼神開始變得亮晶晶有期待,他忍着氣毫無猶豫地拒絕。
他上下打量她衣着,他這兩天胡子拉渣,沒吃好沒睡好,她倒打扮的清新靓麗,他冷哼一聲道:“……你認為幫一個勞改犯脫身是件容易的事?別說不好辦,就算我能做到,我也不會幫楊弘杉這個人。”江見許聲音冷淡,帶着戲谑的腔調地故意說着。
他另一句話沒說,楊弘杉是資本家出身,幫他從采石場脫身,牽扯的就不只是幫勞改犯脫身這一件事,而是立場成分問題,凡事做過必有痕跡,将來政.治審查一但被人發現這件事,抓住小把柄,就是在給自己埋雷挖抗,說不定什麽時候爆出來,這是非常冒險的一件事,根本不會有人這麽做。
何況還是負了她妹妹的人渣,楊弘杉這個人,今天她就是說破了嘴皮,他都不會幫他,他沒對楊弘杉落井下石,楊弘杉就該慶幸,感謝自己的職業救了他一命,換作自己十七、八歲年輕氣盛時,可就不止揍他一頓的事了……
“你有辦法?”
韓舒櫻別的沒聽到,只聽到這句重點,江見許有辦法!他能把曾祖從采石場弄出來!對啊,他可是未來大佬啊,他肯定有辦法,韓舒櫻眼睛瞬間一亮。
她立馬湊近他,驚喜道:“你真的有辦法幫三哥出來嗎?”
江見許眼裏開始積聚風暴,狠狠地瞪着她:“你哪只耳朵聽到的?我說了嗎?我憑什麽幫他,他有什麽值得我幫?”
言情小短劇裏有演過類似情節,問有什麽值得幫的?這句話的潛在意思是,你能拿出什麽東西和他交換,在偶像戀愛劇裏,通常男女對手戲中,男方如果這麽問,女方要怎麽演……
韓舒櫻知道……想到兩人都是對象了,完成劇本救出曾祖是正事,于是低頭,伸手将身上新做的灰呢列寧外套兩顆扣子解開,露出裏面白色襯衫……
面前還怒氣沖天的江見許,見她突然開始解扣子,他緊張地放下手臂:“你,你要幹什麽?把衣服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