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全家福
全家福
趙文倩結婚半個月, 喜悅的心情急轉直下。
沒結婚前她還是少女心态,雖然對方二婚,但她長得年輕漂亮, 宋宏才比她大十一歲, 家裏人都說年紀大的男人會疼人,趙文倩也是這麽覺得,和宋宏才處對象那個月,宋宏才表現得很紳士, 兩人還算甜蜜。
加上宋宏才的職位,在縣裏升到了副科,差半步就由副轉正, 未來發展前景好。工資聽說又漲了, 一個月七十一塊,趙文倩為了早日确定兩人關系, 使了點小手段,雖然沒讓他最終得逞, 但也讓他占了不少便宜,最後釣着他一個月,宋宏才終于松口與她家談婚事了。
一個月的時間,她就完成人生重要轉變, 由大雜院嫁進了縣委大院,每天出入縣委大門, 都會有種自豪感。
她并不知道在後世這叫階層跨越, 她靠婚姻完成了一步, 從大雜院到縣委大院, 從普通百姓圈子到政府精英圈子,這樣的一種圈層跨越。
但這種高興的、驕傲的感覺, 在她嫁過來沒多久就消失了,以前還是少女的趙文倩,眼中曾有光,對未來有無限期待,但現在短短半個月,光已經消失了。
她很疲憊。
她沒有想到千挑萬選的男人,在她嫁進來後發現,根本不是她婚前看到的那樣彬彬有禮的樣子,實際上這個人自私自利,很愛算計,對她沒有多少包容心和耐心,根本不會因為她年紀輕一點多加照顧,甚至,只拿她當一個……說好聽點是妻子,難聽點就是保姆。
一個他工作完回家,家裏幹幹淨淨有吃有喝,能照顧他,長得還漂亮讓他有面子的保姆。
兩人在男女之事上也極不和諧,趙文倩從來沒體會到快樂,主要原因在男方,那方面不行,短短兩分鐘就結束了,這種夫妻事難以啓齒,無人可道,回家說給母親聽,母親只會勸她趕緊想辦法懷孕,有了孩子就好了,趙文倩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咽,
家庭氛圍也差到極點,結婚擺酒時請了宋宏才縣委同事,還有她娘家人,結果前妻十五歲的兒子突然發難,和娘舅家的人當着衆人的面鬧起來,鬧得整個縣委大院人盡皆知,直到天黑宋宏才妥協後,這家人趾高氣揚地離開。
對方咄咄逼人要求宋宏才賠償他們姑娘為他生孩子死掉的損失,否則就要去政府鬧,鬧到他丢工作為止,趙宏才不得已屈服對方的威脅。
趙文倩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她從沒見過這種不講理的人,對方甚至要打她,扯她頭發。
結婚前她家人只打探到宋宏才有個十五歲的兒子!
趙家人想着宋宏才的兒子大了,趙文倩嫁過去不需要帶孩子,多省心。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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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後看着一地狼藉,趙文倩當晚痛哭,而趙宏才自己也覺得丢盡臉面,怒氣難當,一句話都沒有安慰她,摔門而去。
趙文倩後來自己想通了,她嫁到縣委大院,至少外人看她還是風光的,不圖別的,就圖個好生活。
縣委大院設施齊全,有澡堂,食堂還有供銷社幼兒院等……只要花很少的錢就能得到許多生活便利,公廁每天都有專人清掃,幹幹淨淨,比大雜院裏頭不知好多少。
但她萬萬沒想到,這麽一鬧之後,宋宏才為了自己的工作和前途,妥協對方,答應每個給他們三十塊錢的補償,給三年,一個月三十,三年就是一千多塊,宋宏才前妻娘家人這才肯收手,還冷笑說他們女兒/妹妹一條命只有一千塊,便宜他了,臭罵了宋宏才一頓才走了。
宋宏才面子裏子都沒有了,還在新婚妻子面前毫無形象,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露出自私自利的真面目,她也不過是他利用的一環罷了
這件事被整個縣委的人吃瓜吃了三天,趙文倩進出縣委都要擋着臉,總有人對着她指指點點,她從來沒有這樣丢人過,連進縣委大院的喜悅都沒有了。
更要命的是宋宏才工資七十一塊,現在每個月要拿出三十給前妻娘家人,還剩四十一。
如果只有四十一塊,那也還好,足夠家裏生活。
他宋宏才是農村出身,讀書好進了大學才到縣委任職,靠着自己溜須拍馬愛算計的小聰明,升了職,他是老家兄弟姐妹裏最有出息的一個,讀書時兄弟姐妹勒緊褲腰帶供他,現在有了能耐,老家那一窩人就要求回報了,不給回報,老家人每個月都會過來,宋宏才煩不勝煩,最後答應每個月固定往家裏郵二十塊錢,給父母養老。
實際上宋家沒分家,相當于他拿工資養着一家人,每個月的票都得給足定量。
二十塊錢在農村,可以說非常富足了,畢竟農村本身賺工分吃喝在生産隊,不需要額外花錢,而宋家人在一家人賺工分的情況下,每個月還能額外得到二十塊錢以及各種錢票,這些可都是能存下來的錢,一年一百多塊,宋家人在老家的日子靠着宋宏才過得相當體面,怎麽可能放過他,這錢估計會一直要到宋宏才父母過世……
這樣下來宋宏才的工資就只剩下二十一塊,他兒子上學需要錢,每個月家裏支出,吃的用的,根本不剩錢了,甚至還要趙文倩拿自己的工資往裏添。
趙文倩的工資一個月才二十七塊錢。
本來以為嫁給宋文才,他工資上交,在縣委又喝穿不愁,自己的錢就存起來,這下子還要她倒貼家用。
才半個t月時間,趙文倩臉上就沒有笑容,只剩麻木,她和宋宏才本來就沒有感情基礎,相處不過短短一個月就結婚了,結婚前還有的一點柔情蜜意,結婚後在宋宏才暴露缺點,以及遇到宋家的那些爛事,一切都讓趙文倩沒有了幻想。
她只能咬着牙和着血把這些事往肚子裏吞,可她又不能離婚,離婚她只會更丢臉,現在在縣委大院裏丢臉,離婚後回大雜院,更丢臉,至少現在她回大雜院裏,院裏的人看見她露出的都是羨慕的眼神,她們只知道她過得風光,不知道她的底細。
為了這點風光,趙文倩硬撐着,她想着至少忍三年,三年後宋宏才前妻娘家拿足了錢,趙宏才工資就會恢複到五十一塊。
只要再熬三年。
如果趙宏才這個人對她好,趙文倩還不會那麽痛苦,可這個人器量小,脾氣大,不愛幹淨,十分邋遢,無論怎麽說都死教不改,甚至拿趙文倩的錢用理所當然,家裏家外的活兒都要趙文倩幹,恨不得洗腳水都要趙文倩端,回到家他就是大爺!
完全就是農村裏的那一套!
這讓趙文倩忍無可忍,結婚半個月就已經和他吵了四五次,砸鍋砸碗的那種吵,新婚夫妻卻沒有任何溫存可言,互不相讓。
這讓趙文倩不但沒有初婚幸福體驗,反而一臉疲憊不堪。
如果大家都是這樣就算了,她旁邊有一戶兩口子也經常吵,還打孩子,她見了就勸自己,大家不都是這樣嗎,誰家都有本帳,都一地雞毛,她勸自己忍一忍。
直到左邊那一戶搬走,大雜院裏租牛大娘房子的租戶韓舒櫻,她搬了進來,她和江公安結婚了,和她只差半個月。
兩人一前一後,一牆之隔,幸福與悲哀……
她親眼見證了愛情真正的樣子。
她看着江公安流着汗搬着水泥一點一點的把房子收拾幹淨,看着他天天騎自行車載着韓舒櫻過來看房子,兩人在人前雖然沒有什麽過于親密的舉止,但瞎子也能看出那種甜密。
江同志看向對象時,眼中的喜愛都能流淌出來,不但一步一趨地跟着她,也從不用對象幫忙,家具搬過來擺在外面,全是新的,鹿城家具廠的車送進來,不像她,嫁過來用的還是宋宏才娶上一個妻子的舊家具,沒有添置哪怕一個新桌子。
她親眼看着旁邊那間造得不像樣的房子,被年輕公安一點一點收拾的幹淨整齊,每一塊雪白牆面都留有他的汗水,窗上每一層綠色清漆,都是江公安對婚姻的耐心和向往,處處用心。
當通風後,家具放進去擺置好,縣委不少人去參觀,她也默默跟着進去了,真好啊,真好看!
看得她眼睛都直了,一切是她少女時想象自己結婚時房子的樣子,甚至要更好,這間婚房布置的算得上縣委大院裏獨一份的亮眼,獨一份的特別,獨一份的漂亮,每一處家具擺放,窗簾布藝,細節處都是滿滿的用心與随意。
她家宋宏才,是不會在她身上花半點心思。
對比之下,趙文倩越看越心酸,心情就更抑郁了,她現在和宋宏才幾乎沒有話,因為一說話就要吵架,宋宏才半點不讓她,甚至生氣還會沖她摔摔打打,他還說,自從她嫁進來,他的生活就一團糟,被人鬧過之後,領導最近看他也不順眼,事事不順心,都是由她而起,還說她是掃把星!
趙文倩不知道怎麽忍下這種屈辱,她後悔了,她說她後悔了,但宋宏說他比她更後悔,後悔娶了她,實在過不下去,他說,大不了離婚!
他是二婚,可趙文倩是頭婚,她想來想去,都不想變成二婚成為別人的笑柄,這年代離婚要被人戳脊梁骨,就算她再回到大雜院,她的生活也不會變好,還不如在這裏熬一熬,至少還留有一點體面,她最後選擇了忍氣吞聲。
可是看到別人幸福,她心裏格外受不了,尤其剛才出去倒水,路過江公安和韓舒櫻平房窗前,聽到裏面男女嬉笑小聲說話,撒嬌寵溺恩愛的聲音。
“不要……”女同志捏着嗓音跟對象撒嬌讨饒的聲音,那麽自然那麽随心所欲。
男同志聲音異常溫柔,體貼地小聲:“疼嗎?那我輕點……”
“大夫說不讓的,你忘了……”
“我不進……唔……就輕輕的……”年輕人,忍是忍不了一點的,否則就不叫年輕人了。
趙文倩再沒聽下去,因為每一個字都刺激她的心,這樣的生活對比太過絕望慘烈,她曾以為自己嫁進了好人家……原來不是呢。
嫁進好人家的,是別人。
……
江母許琳芳是從丈夫江文柏那邊知道兒子領證結婚了,畢竟鹿城那邊婚房都申請下來了,江文柏不可能不知道,最近省委恭喜他的人可不少。
也不知道這些人從哪裏得到的消息,人脈之廣。
許琳芳高興!但遺憾的是領完證後,小韓的父親去世了,按理說家裏親人去世,三個月內不能辦酒席,這是習俗,本來還想着能在省城這邊辦個婚宴,她和文柏兩邊親朋好友同事不少,文柏他二哥京城任職的那位,也能來聚一聚,見見兩個孩子,畢竟也就這麽一個親侄子……
可沒想到小韓父親出了這個事兒,不過不打緊,三個月後再辦也一樣!
結果江見許這臭小子來信告訴她,韓舒櫻懷孕兩個月了!
這一下把江文柏和許琳芳都給驚着了,江文柏當場拍桌子:“他混蛋!”怎麽能這麽做?
這兒子得多大膽子啊?把人姑娘肚子都弄大了才想着結婚,還都兩個月了!他們結婚才半個月!一個半月前他在幹嘛?是不是欺負人家小韓同志了!看人家美貌……
這事不能細想,一細想,再想想他們兒子以前在大院裏的樣子!
這臭小子!
哪怕江文柏和許琳芳處對象最濃情密意時,江柏文是熬到結婚才碰許琳芳。
這是男人的擔當!跟人女同志發生關系本身就是錯誤的,還不趕緊結婚,拖到現在,他不負責任,他這是流氓行為,這要傳出來,人家怎麽看江家!怎麽看江家的男人?應該嚴厲處罰!
好在這兒子還不算渾到家了,兩個人成功結婚了,江文柏下班後電話就打過去,把江見許罵得狗血淋頭,老子教訓兒子,兒子卻魂游太虛。
江見許心想:他活二十四年了,難道不知道這個規距嗎,他是那麽沒數的人嗎?難道他不知道這是不負責任的行為?可那是他自制力不夠的問題嗎?他覺得他自制力很強了!
主要問題不是在他……誰遇到個妖精,也抗拒不了……
他爸根本不知道實情,不知道她都是在哪兒學的……對付他一套一套的……衣服一脫就勾着他。
他的水深火熱誰懂啊?當然,誰也不能懂!只能他懂!是他不想結婚嗎?他都快想瘋了好嗎?兵法都快用上了,什麽圍魏救趙,欲擒故縱,反客為主,釜底抽薪……
不過他多少也有點錯,确實年輕,定力不足,被她美人計反複迷住了,這他認!
被罵一頓後,痛快挂了電話。
挂電話前他還是忍不住對江父說了一句:“爸,您歇會兒吧,年紀大了,不要說太多話。”誰知道他能罵那麽久,說完他“啪”地把電話挂了。
把江文柏氣夠嗆,這臭小子!跟誰學的,他小時候也不是這麽教的啊,他一直覺得兒子就算骨子裏傲了點,年輕時看起來痞了點,但實質上還是個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有分寸的孩子,沒想到這小子,未婚先孕這事兒都能整出來,幸好現在登記了。
并且還會跟老子玩先斬後奏這一套了,江文柏還是從老友那裏得知兒子提交結婚申請了。
許琳芳是又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兒子沒有食言,他說了讓她別摧他結婚,他想結婚肯定會結,包她滿意,現在不但結婚了,還一次到位,小韓懷孕了,擔憂的是兩人都是新手,也沒有個人在那邊看着,她和老江都有工作,走也走不開,只能多給小兩口錢票,每周往那邊多郵些孕婦吃用需要的物件。
她還想三個月後辦喜酒,媳婦懷孕了,三個月後肚子都起來了,這也不好辦,只能擱下了,只能等孩子滿月的時候一起了。
省城這邊不能大辦,但兒子結婚的事還是得廣而告知,否則沒辦酒,親戚朋友眼裏名不正言順,她得通知一聲。
第二天許琳芳買了一大兜t喜糖,在縣委和工作單位見人就分。
“有喜事兒啊,琳芳!”被塞了糖有人問。
“呵呵,我兒子結婚了,證已經領了,兒媳婦父親前兩天過世,按她老家規矩,不能大操大辦,來吃糖,吃糖……沾點喜氣……”
拿到糖大家喜氣洋洋地恭喜許琳芳。
許琳芳遇見何欣悅的媽還有些尴尬,但也沒辦法,誰讓兒子挑呢,她掏了一大把給何欣悅她媽:“小蘇同志,這是白冰的喜糖,我再給欣悅一把,讓欣悅也沾沾喜氣,祝欣悅也能早點找到合适的對象。”她笑着,委婉地說道。意思讓欣悅別等了。
兒子有主了,其實本來她看好這一對,誰想到最後這樣了。
何欣悅母親回了家,把糖放桌子,氣呼呼喊道:“何欣悅,白冰的喜糖快來吃,看看,人家都結婚了,你還在等啥?沒出息,明天趕緊給我相看去!”
何悅欣聽到江見許結婚了,愣了下,然後嗷地一聲哭了,跑回了房間。
……
婚房收拾好就準備搬進去,江見許的東西少,離得又近,從宿舍直接搬下去就行了。
主要是大雜院那邊有點遠,江見許弄了輛車過去,牛大娘見這小姑娘要走了,一時間還落了滴眼淚,她還挺喜歡這姑娘和小江同志這一對兒。
其實韓舒櫻也有點不舍,畢竟住了三個月了。
但不舍得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在結婚後,她就覺得江見許在哪兒,她就在哪兒,仿佛有了行走的家一樣。
韓舒櫻像個小蜜蜂一樣,跑屋裏跑外面,指揮着江見許拿這個拿那個。
像自己不用的東西,一部分給了牛大娘,比如兩個圓鏡,她還是喜歡用粉鏡子,紅鏡子就給了大娘,頭油她不愛用,也給了大娘,房間的鞋架是江見許找人做的,這她得拿走,但像窗簾布就送大娘了,她還送了大娘一塊青色布料,給老太太做身衣服。
她沒有想到的是,牛大娘把這塊布料壓在箱底留了好久,最後給自己做了件衣服,是送老衣服,因為老太太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料子,她是老輩人,知道這是最上等有錢人家才穿得起的綢料,活着她不舍穿,只留着死後穿一回。
大雜院裏很多人盯着牛大娘的房子,盼着她死,到最後大雜院的人也沒有買到一間半間,因為不久後牛大娘的孫子來鹿城這邊讀書,後來在這邊工作,兩間房子最後都留給了孫子。
小媳婦周美鳳背着已經長得白嫩的小米粒來幫她搬家,韓舒櫻送給她一只青色的包包,她包包太多了,每個顏色都有一個,青色有兩個,背不過來,就送給她一個,是個四四方方的包包,平時出門買東西,買菜可以拎着。
誰會用這麽好的布料做得包拎菜啊,周美鳳小心接過來,後來都只在回老家時才會拿着這個包,這樣體面一點,這只青包她一直小心保管,小心着用,到她年紀很大的時候,出門還會拎着它,因為它經歷了幾十年時光,沒有半分褪色,沒有一點落伍,她拿在手裏,幾十年後走在路上,還有人問她這包在哪裏買的。
一如記憶中那鮮活的人一樣,嶄新,清麗。
韓舒櫻還送給馬翠英一條圍巾,要不是她,她當初找不到采石場,更尋不到曾祖。
大院裏還有不少人湊在門口,頗為眼饞,以為韓舒櫻能送她們點東西,但她又不是傻子,她用的東西都是頂好的,可不是随随便便送人的,得有緣分才行!
将東西裝上後,其實也沒有多少東西,韓舒櫻坐在車上,回頭跟大院裏的人擺了擺手。
“再見!”拜拜了,這些在現實裏大多已經不存在的人們……
搬家用了小半天,到了縣委家屬區,江見許将東西從車上拎下來,放屋裏,韓舒櫻則是打開屋裏的衣櫃,将自己的衣服一樣樣往櫃子裏挂。
最裏面還有個小一點櫃子,上了鎖,是她的劇本東西專屬櫃,她跟江見許說這放女同志用的東西,一般來說,男同志都不會翻,畢竟女同志的東西他們覺得很神秘,不能冒犯,像小衣小褲還有月經期用的東西,他們就會下意識的忽略,不會探究。
這個櫃子就是韓舒櫻的秘密基地,內衣她也确實放在裏面做掩護。
之前她有多抗拒結婚,現在跟江見許住一起,就有多香!
她可太喜歡和江見許有一起了,和喜歡的人一起住是不一樣的,開心翻倍,幸福翻倍,她覺得自由自在,比在大雜院舒服多了,感覺再也不害怕敲門聲了。
因為開門的不是她……
江見許忙碌一中午,把爐子和爐筒安頓好,生了火,煤給點着這樣屋裏暖和,還能在上面做個飯,到了下午他開始找人通知縣委跟他比較熟的一些人過來吃飯。
雖然不能辦喜事,但婚房入住當天擺一桌,也可以,畢竟新婚。
江見許從國營飯店買了肉菜,又弄了幾瓶酒,整治了一桌後,就請了人湊在一起晚上準備熱鬧熱鬧。
沒想到領導鄭站長過來,進門看了看房子,點頭誇贊,還給了韓舒櫻份子錢,韓舒櫻拿到了厚厚的紅包,還愣了下。
鄭站長沒吃飯,恭喜新婚小兩口後,喝了一杯就回去了,接下來,不時有組織部的,宣傳科的,計委的,生産科無論江見許認識的,有印象的,說過話的,臉熟的,竟然都過來給了份子錢。
韓舒櫻在旁邊接份子錢接到手軟,一大把拿不住。
人人見到她,都眼前一亮,誇她好看。
韓舒櫻今天沒穿紅色衣服,只穿了奶黃色絨衫,懷孕了但不妨礙她腰細,江見許還讓她穿寬松點的衣服,別勒着肚子,笑話,那小崽兒現在才一顆豆芽大,還能勒着它?
她上身奶黃色羊駝絨衫,下面一條白色闊腿褲,腳上是白色綠底的千層底布鞋。
整個人亭亭玉立,漂亮極了。
因為懷孕她現在不能穿高跟鞋子,只能穿手工舒服柔軟的布鞋。
她找了縣城口碑最好的,做鞋子手藝最棒的鞋匠,她用自己帶得布料做布鞋,就連鞋底都用自己的布納鞋底,只有劇本給的布料穿起來才又輕又舒服。
拿在手裏輕若無物,穿起來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可舒服了。
她把所有顏色的布料,都拿來做柔軟的布鞋,還做了布拖鞋,給江見許也做了兩雙,打算在家裏和上班換着穿,什麽青色布鞋,白色布鞋,淺灰色布鞋,粉色布鞋,淺綠色……甚至,粉底白色,白底粉色,綠底灰色,灰底青色……
反正面和底不一個色,穿起來可有個性了,跟別人不一樣,她可以搭配每一套衣服穿,夏天就用薄布料,冬天就用厚點的布料。
做鞋子的手藝人像做繡花鞋一樣,做的時候全手工按着她的腳型做,做完的鞋子又輕又軟非常精致。
她今天配了淺綠底白色鞋面的布鞋,梳了馬尾,懶得編辮子,随便紮的,頭發上系了鵝黃色發帶,笑盈盈地站在江見許身邊,一直跟給紅包的人微笑着點頭說謝謝,她長得唇紅齒白,笑起來甜美動人,誰見了不多看兩眼,道一句小江好福氣。
江見許更是意氣風發,當然這種意氣風發是藏起來的,藏在眉眼裏,藏在謙虛裏,藏在高興裏。
忙了一下午,天黑了,終于把人送走了,韓舒櫻坐在床上一張一張打開數着紅包裏的錢,用小手指扒來扒去,一邊扒一邊數。
其實就是用張紅紙包的紙包,裏面有一兩塊的,有四五塊的,鄭站長給得最多,包了六十六塊。
她打開時吓了一跳,十元錢一張,有六張呢,一元的也有六張,畢竟數半天一塊兩塊的數習慣了。
“江見許。”她趕緊道。
“怎麽了?”江見許在客廳收拾桌子,聽到她叫他,急忙進卧室,他對她向來有求必應。
“你看!”她把紅包高高舉起來,拿給他看:“鄭站長給了這麽多錢呢!”六十六塊錢,比江見許一個月工資五十四塊還多。
江見計瞥了一眼,大驚小怪……他還以為什麽事呢。
江見許二等功已經拿到了,聽說不久後還要去京城接受表彰呢,他的工資這個月已經漲了。
兩人工資加一起一個月有八十二塊錢,根本花不完,省城那邊每個月還往這邊郵錢,小兩口現在手裏有錢有票,愛吃什麽吃什麽,想買什麽買什麽,日子過得美着呢,根本不用為錢操心。
畢竟韓舒櫻手裏還有江見許給她的私房錢,六百t塊,至于收拾房子家具的錢,是許琳芳額外給兒子的,沒用這六百。
可以說,兩人富裕的很,現在又接了筆紅包錢。
“沒事,你收着吧,鄭站長兒子結婚的時候,我爸也去了。”這都是禮尚往來,不是白給的。
“那這些紅包要記下來嗎?”
“等會我記,這些都得記帳,別弄混了,以後人家家裏有事,我們也得随禮。”江見許耐心教她,縣委是個圈子,平時大家都是這樣搞關系的,畢竟這圈子什麽職位的人都有,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用到別人,所以這些關系是需要維持的,送禮回禮就是一個很好的維護關系的行為。
“哦。”韓舒櫻将紅包攏起來,給他放到床旁邊木質茶幾上,她不再動了。
起身去茶幾泡了懷薔薇花茶,墊了淺粉色嫩嫩的棉墊後,她在原木椅子上坐下,捧着杯子喝起來,她每天都要喝花茶。
為了維持美好容顏,不能偷懶,早上一定要喝米湯,白天喝花茶,餓了吃點心,饞了就幹嚼靈髄芝油,香得很,很解饞,杏幹随身攜帶,鳳髓蘿蔔天天都要拌着吃,灑點鹽,人參果是她的水果零食,這些東西一天足夠她吃了,她盡量只吃劇本獎勵,因為她發現吃了之後,身體狀态賊好,精力很足,精力一足皮膚好,氣血也好,哪哪都好,根本不像懷孕的樣子。
孕吐,那是絕對沒有的。
反而看起來更加光彩照人了。
她還用劇本布料做了幾個面膜布,雖然沒有精華,但光補水也是可以,閑着沒事,就浸濕了往臉上一敷,躺在棉墊上睡一覺。
她一泡茶,屋子裏就會有股幽幽的花香味兒,之前來家裏送紅包的人,進來就聞到了,還有年輕的跟江見許開玩笑:“這有了女同志,就是不一樣,你們聞聞,屋子裏都是花香味!”挺好聞的。
江見許呵了一聲,何止屋子,他媳婦身上也超香的好不好,哪哪都香,百吃不厭,當然這可不能跟外人說,只能他自己知道。
見江見許收拾完桌子,碗筷放好,兩人都不是吃剩飯剩菜的人,所以剩的吃的來吃飯的幾個人都帶回去,都是好菜。
人走光了,屋裏安靜下來,江見許望着燈光下,在他收拾好的婚房卧室裏安靜坐着,一身淺粉色衣褲乖乖喝茶的韓舒櫻,看着她雪一樣光潔的臉蛋,心頭一時間湧動起來,他微微潤了潤發幹的喉嚨。
意識到今晚可是真正的洞房花燭!
他的眼神有實質,伴着幽幽香氣,以及比花還嬌的人,他視線灼然,韓舒櫻感覺到目光,從茶杯上擡頭看過來,兩人眼神一對視,瞬間拉起絲來,屋裏子裏開始暧昧起來。
尤其夜深,人靜,香氣撲面,江見許喉結猛地一動,慢慢走過去,低啞聲關心道:“累不累?”
男女之間那點事,有時候不用說話,憑感覺就懂了,韓舒櫻下意識屁屁往後移了移,她條件反射地拒絕道:“累!”拔蘿蔔超累的,他還特別能忍,她不想幹。
她以為說累,他就會體貼的說,累就歇一會兒
結果江見許望着她,理了寸發的他,流暢帥氣的臉型,清俊的五官,嘴角卻勾起一個壞笑,一把将身旁礙事的椅子推開,過去伸手就将她抱了起來,也确實按韓舒櫻所想,他說:“累?那就去床上歇一會兒。”
可加了床上兩個字,意思就完全不一樣了。
将她輕放到床上後,江見許一只手就鑽進了那件奶黃色絨衣裏。
韓舒櫻“嘤咛”一聲,小衣就開了,大手又在衣服裏作亂,胸前衣服被他頂得高高的玩弄。
“不行!江見許,啊,別扯,疼,大夫說了,不能這樣,不行……”
還沒說完小嘴就被吻住了。
“少說話,多幹事!”
“哎呀,不能親那裏,唔……”
啧啧水聲:“好香啊……”
漫漫長夜,縱有困難,總會想別的辦法解決的。
第二天,韓舒櫻往包裏裝了些東西,帶了滿滿一包,她想去探望曾祖,之前曾祖腿傷進了醫院,她就想去看看,可江見許不讓,說醫院裏人多,等楊弘杉去了廢品站,她再去,就沒人注意了。
現在楊弘杉住了半個月院,聽說前兩天出院了,但江見許很忙,忙結婚和房子的事,就拖了兩天,現在婚結了,她急着就想去看看情況。
江見許看向那張寫滿了擔心的小臉,他沉默片刻,還是心軟點了點頭,血緣親情總是割舍不斷,雖然他一見楊弘杉,還是想揍他!
但還是慣着她,不想讓她心裏挂着事,于是親自騎着自行車送她過去,讓她自己一個人去廢品場,他可不放心,他得守着。
……
江見許将她帶到廢品站,找到楊弘杉的住處,楊弘杉腿雖然皮肉傷,但沒好利索,又不能一直住醫院,剛能下地走動,他就搬到廢品站來了,江見許打聽到楊弘杉的住處。
把韓舒櫻帶過去,但他不想看見楊弘杉,轉身去了小平房那裏,找廢品站站長馬開榮說話去了,看看這邊有沒有什麽木板料,他想做個寬點的長凳,放平房外面,靠牆放着,方便韓舒櫻走累了坐一會兒。
韓舒櫻接過江見許手裏的包,往廢品站荒廢的一處窩棚走了兩步。
以前是個磚房,後來塌了一間半,就剩一間完好,但房頂漏了,現在被人用破木板将漏的地方遮了下,上面放了些稻草蓋着,用破瓦片一片壓一片壓住,現在何弘杉就住在裏面。
韓舒櫻看得太辛酸了,都快走不動停在那裏望着。
曾祖太苦了,離開采石場後以為到了廢品站能好過一點,結果還是住得這麽破破爛爛,她走近窩棚,見到一個穿着灰色老布棉衣,彎着身子,一瘸一拐的人,胳膊正挾着幾塊破凳子腿木頭,往窩棚裏走,似乎要生火。
她慢慢走近:“三哥!”
身影一怔,急忙回頭,就看到了妹妹姝姝,他一下子松了勁兒,木頭掉了,然後他拐着腿奔過來,臉上全是驚喜,驚訝。
“妹妹,姝姝!你怎麽來了。”
韓舒櫻好辛酸,她眼眶紅了,本想改變曾祖命運,但似乎也沒有改變多少,曾祖的日子還是這麽苦,她勉強笑笑:“我給你送點吃的穿的過來,三哥,你腿好點了嗎?”
“好多了,快進屋裏,屋裏暖和。”曾祖楊弘杉笑着搓了搓手。
然後他一瘸一拐的跟在韓舒櫻後頭,樂呵呵地一起進了窩棚。
江見許一邊跟站裏頭的人說話,一邊餘光盯着那邊,見兩個人進去了,他才收回視線,和站裏幾個會計說笑起來。
一進去韓舒櫻四處打量,只有十來平大小,裏面堆滿了東西。
漏的地方已經用黃泥抹過了,應該不會漏風,屋裏門口還有個破鐵盆,楊弘杉沒有煤票,領不到煤,也燒不了煤,但廢品場裏不缺木頭,弄幾塊碎了的桌椅木塊,也能燒很久,晚上取暖沒問題。
盆裏還有未熄滅的柴火,冒着火星。
“三哥,你生火要注意安全!”韓舒櫻擔心,火星子要蹦出來怎麽辦?
“沒事,過兩天站裏有廢爐子,我就不用這盆了,這兩天先用着,你坐!姝姝,坐這兒。”曾祖瘸着腿要給她拿一個矮凳,韓舒櫻趕緊過去自己把凳子拿起來,放盆邊她坐好,“三哥,你腿傷還沒好,要多休息。”
她問過江見許,勞改人員在廢品站是沒有工資的,吃飯可以在站裏吃,比采石場夥食要好一點。
楊弘杉笑着應聲,也跟着坐下來,他神态顯然比在采石場那邊要好,臉上有了笑容,笑呵呵道:“你別看這裏破,沒什麽人管我,我自己能做主,雖然都是廢品,但其實這地方處處有寶,什麽都有,像凳子啊,床鋪,取暖的木材,甚至還有書呢……”
廢品堆裏能用的東西很多,想要什麽找一找就能找到,只要不拿出站外,他可以在這邊随便用,況且還有很多書可以打發時間,他很滿足了。
“我在這裏三天過得挺好,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你不用擔心我,站裏的人對我也挺好。”楊弘杉說完,他小心翼翼地看看韓舒櫻臉色,見她身上穿着棉衣,淺綠色褲子,腳上一雙綠底淺灰面布鞋,樣子很秀氣,做工很好,以楊弘杉的眼光看來,知道是好料子。
楊弘杉畢竟是這個時代最後一批富二代,見識過富貴生活,也遭過大罪。
他猜到江見許應該對她妹妹挺好的,畢竟妹妹穿戴不俗,面色紅潤,但他還t是不放心問了句:“他……他對你好嗎?”作為沒用的哥哥,既不能給妹妹撐腰,甚至還拖妹妹後腿。
他連問出這句話都很困難。
“好!他對我很好,我們已經登記結婚了。”
“結婚了!結婚好!其實……”楊弘杉有些高興,眼中有光,他道:“其實江見許那個人不錯的,以前我們關系挺好,如果不是我……我毀了婚,我和他挺處得來……” 剩下的話他就沒說了,一切都是命啊,如果他成了江見許的妹夫,那妹妹和江見許就成不了了。
“嗯,我知道,三哥,我給你帶了些吃的,還有穿的。”韓舒櫻坐在板凳上,将帶來的青色布包打開。
從裏面拿出兩個飯盒,“這裏面是米飯和白菜炒肉,很香的,你趁熱吃,還有一盒你留着晚上吃,是我在國營飯店買的,全是豬肉,天冷可以多放兩天,你就着粥吃,能吃三頓呢。”
然後她又從包裏取了好幾個白面饅頭,“饅頭能放幾天,你餓了用火烤着吃。”
“還給你帶了裏面穿的毛衫毛褲,冬天貼身穿暖和。”這一套是用劇本獎勵六羊仙毛的線找人織的,好不容易湊好的毛線,給江見許也織了一套,曾祖一套,這個貼身穿很暖和,冬天冷不着,就算屋裏冷,只要穿上這個,就暖乎乎的。
至于其它顯眼的棉衣她沒帶,畢竟曾祖身份越不顯眼越好,誰都看不着他才最好,她還把自己以前商場買的特價黑色大棉衣拿過來,留着給曾祖換洗穿,她用不着了。還有一條藏藍色的褲子,是江母從省城郵過來的布,給江見許做了一條長褲後,她見還有剩,就給曾祖也做了一條,她自己不用,她有劇本給的布料。
“……姝姝,你不用給我帶這麽多東西,廢品場什麽都有,都能找到,我在這裏挺好的,你和江見許好好過日子,別再挂心我了,也別再給我送東西……”楊弘杉看到這麽多東西,手足無措,他不想因為自己,因為點東西妹妹和妹夫吵架,他寧可凍着冷着餓着……
畢竟這些東西都不便宜,雖然他知道江見許家裏條件好,但是他們一家都不待見他,他怕妹妹會受氣。
“這是都是用我自己的工資買的,又沒用別人的,誰也說不了我,三哥,你花我的錢天經地義,況且也沒花多少……”畢竟她是小輩,孝敬長輩應該的。
韓舒櫻提了她兩次去探望曾祖母的事,楊弘杉沉默下來,他因為曾祖母找上門,身心遭了大罪,心裏一點沒有怨氣,那是聖人,到底是有一點,所以一直也不想提這個人,但又對親哥的後代有些挂心:“如果有條件,還是幫幫她吧,孤兒寡母這年代很難,畢竟……是楊家的血脈……”也是他的親侄子。
如果有條件韓舒櫻肯定照顧,那可是她親爺爺,她已經往那邊郵了兩次東西了,吃的用的都用。
想到什麽,她問:“三哥,我在三嫂……不,我在方秀雲桌上見過一張照片,是個男同志,在一個照相館裏,穿着綢緞馬褂,戴着圓眼鏡和帽子,你認識這個人嗎?”她總覺得這個人……說不上什麽感覺,當時方秀雲很怕她看到這張照片,迅速拿走了。
她當時挺想仔細看看。
加上照片的背景與曾祖姑母小時候照片背景幾乎一致,她就覺得會不會是一家照像館照的?會不會是同一天照的,會不會是……一家人?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有點不敢問下去了,她腦補出了一出狗血劇,一旦這麽展開想象,就會發現那個人和楊家人,真的很像啊,輪廓五官氣質……
她再看向對面楊弘杉,見到楊弘杉臉上不自然的表情。
“哦,那是你沒見過的二哥,楊開拓。”但其它的,楊弘杉就沒有再說了,有些事情,只能埋怨在記憶裏。
二哥?也就是二曾祖?他的照片,為什麽會在三哥妻子的手裏,天啊……
再想想三哥一直說,方秀雲的孩子是楊家血脈!
天啊,不會吧!
這太狗血了,韓舒櫻趕緊看向周圍,手忙腳亂起來,開始往盆裏添柴火,裝着自己很忙,沒空細想的樣子,她其實隐隐猜到了什麽,可這些前輩們的感情糾葛她現在,一點都不想知道了……
兩人很有默契,她沒有再問,曾祖也沒有繼續說,很快說起了別的事,楊弘杉還給她看了他在廢品場找到的書,激動地告訴她那是絕版,提起書,楊弘杉明顯鮮活起來了,有了生命力,有了勁頭,眼裏有了光,精神有了寄托。
韓舒櫻微笑地看着他,這會她又覺得廢品站也沒有那麽差了,至少曾祖找回了自己。
直到外面江見許喊她,她才看向手腕的表,沒想到時間過這麽快,一個小時了,楊弘杉笑着看向她手腕的金表,楊家人見過好東西的,見過世面,這表不便宜,看來江見許對妹妹是真心的,他終于能欣慰地笑了。
至少他和妹妹有一個人是幸福的。
“唉,來了!”韓舒櫻沖門外應了一聲,然後起身對楊弘杉反複道:“……書一定要藏好,不能讓人翻出來,這種書千萬別讓人知道你在看……”
“我知道,我懂,我都是晚上借着火盆看,早上再藏起來,藏到廢品站裏,不會被發現的!”
韓舒櫻這才離開了。
楊弘杉腿腳不好,沒跟過去,只是站在窩棚門口遙遙望着,見到妹妹高興地朝那個站在陽光下的男人跑過去,男人急忙伸手接着她,似乎唬着臉訓了她幾句不要亂跑之後,然後又笑眯眯看着姝姝,帶着她離開了廢品站,走出挺遠,江見許回頭。
窩棚口那裏一直有個灰色的身影,站在那裏望着他們。
……
婚房已經住進來一周了,自從有了韓舒櫻,屋子裏每天一個樣兒,窗戶挂上雪白的窗簾,床上被褥換了一套青色的,這顏色特別顯皮膚白,韓舒櫻躺上面,全身皮膚白得如凝脂,江見許看一眼就激動,天天摟天天抱也不膩,親來親去沒有一個地方他不親的,愛得不行的樣子,從來沒有一個人讓江見許這麽喜歡過。
以前誰要跟他鼓吹結婚,他送兩字傻逼,現在誰要不結婚,說結婚不好,他依然兩字傻逼。
結婚的感受太好,能娶到喜歡的人,恰好對方也喜歡自己,那感覺……無法用言語形容,每天都特別幸福,幸福感爆棚。
韓舒櫻又找裁縫做了幾個可以放在椅子上,和床上的棉墊。
還有個有靠背的木制長椅,她量了下尺寸,找人換了棉花,做了一個粉嫩嫩,淺粉色長墊子,鋪在上面,沒事她可以躺在上面睡午覺。
還做了青色,白色,淺綠色,淺粉色,淺灰色,五個方形坐墊,放到卧室椅子上和床上,被這幾個顏色一點綴,卧室裏五彩缤紛,看起來就心情好。
有這樣讓人心情愉悅的小家,誰會不想回來呢。
江見許工作完就蹬着自行車回來,以前還會東游西逛,去國營飯店吃個飯,和別人喝個酒什麽的,現在都不去了。
韓舒櫻還會去廢品站淘一些好看有趣的工藝品,她想擺窗臺,擺到櫃子上好看,順便看曾祖,結果去的次數多了。
江見許開始限制她去看楊弘杉,一個月最多兩次,否則就引人懷疑了,畢竟一對男女,別不知道他們是兄妹,很可能以為兩人有什麽關系去得這麽頻繁?并且要他們不要在窩棚裏見面,只能在廢品站挑東西時說兩句話,還得找個無人的地方說才可以……
韓舒櫻知道輕重,也這麽照做了,但她還是有個想法,一直在心頭……
晚上她纏着江見許,江見許說了她句小磨人精。
就低頭給她親了親,親得韓舒櫻咬着指節輕輕不斷地叫,這聲音聽得他口幹舌燥,一個年輕的大小夥子,對着媳婦兒實在受不了,怎麽拔蘿蔔都不解乏,他自己也很焦躁。
最後還是韓舒櫻看他難受得可憐,沒辦法将頭發攏到一邊,沖他一笑,然後笨拙地俯下身,江見許震驚地看着她,他甚至還挺腰躲了下,“別……”可當他那裏真的在她口中時,他整人頭皮都快炸了,那種視覺和聽覺與觸覺三重沖擊,某些方面還“單純”的江見許眼睛直接紅了。
過後,江見許得到了極度的歡悅,他不停地親她額頭,無比溫柔,一下t又一下。
直到韓舒櫻在他懷裏小聲跟他商量說:“……小江同志。”
“嗯?”
“你說……把我三哥送去國外行不行?”她覺得曾祖在國內太苦了,還是去國外比較好,那邊有曾祖的大哥,大曾祖,日子會好過許多。
剛才還溫柔的江見許,聞言一愣,随便眼神一變,嚴厲道:“絕對不行!”他斬釘截鐵道。
然後低頭看向不開心的韓舒櫻,他一點不慣着了,十分嚴肅警告她:“這種想法你最好去掉,摳掉!他現在的身份如果逃去國外,性質很嚴重!勞改人員逃掉這種事,上面一定會派人來查,到時候誰把他從采石場送出去,以及我做的那些局都會被查的一清二楚,他這麽一跑,直接連累一批人,包括我!還有你!”
江見許這麽一解釋,韓舒櫻也就洩氣了,她低頭摳手指不作聲,看來曾祖離不開國內了,那未來十幾年他可怎麽辦呢?
江見許見她失望不說話,又急忙緩和語氣,溫聲哄道:“你擔心什麽?只要我在鹿城,肯定會關照他,等我弄個人進廢品站,讓他在內部關照你三哥,日子不會難過的……”
韓舒櫻的憂愁江見許不懂,但目前看也只能這樣,畢竟現在曾祖比在采石場時好太多,眼見着他一天天變好,不止他身體上,雖然很瘦,但有了肉,精神上也有了神采。
“好了,別想那麽多了,一切有我,嗯?”江見許摸了摸她光滑如脂的後背,在頭頂輕聲道,說着說着,手滑到了前面,感受起更柔如脂的觸感。
韓舒櫻趴在他懷裏,掐着他的手不給碰,扯了會他的睡衣扣子,抵不住困意在他懷裏睡着了。
……
江見許嚴肅地望着提着包剛下火車妹妹。
到現在他也不理解,這楊弘杉到底有什麽魅力?惹得兩個妹妹為他肝腸寸斷,要死要活,前腳剛安撫好楊弘杉的妹妹,他媳婦。
後腳他自己妹妹來了。
天氣也不好,要下雪,江婷婷下了鹿城火車,直奔江見許的單位。
江見許一看到她,頭都大了。
“哥,我想見見他……”江婷婷遠道而來,面帶祈求。
江見訴求面無表情地看着妹妹,最後吐出口氣,答應了:“你跟我來吧。”早點讓妹妹死心也好!他現在懷疑這楊家兄妹倆都是妖精變的,否則他和妹妹怎麽先後淪陷了!
把妹妹江婷婷帶到廢品站。
江婷婷望着好個簡陋的窩棚看了很久,才朝窩棚前一瘸一拐的灰色人影走去。
江見許并沒有其中,他是旁觀者,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他只是站在不遠處抱胸看着。
看到楊弘杉見到自己妹妹時,僵住的身影,兩人站在那兒不知道說了什麽。
楊弘杉沒想到還能見到江婷婷,這個讓人心疼的女孩,這個曾經他的學生,但楊弘杉這個人對于感情是茫然的,被動的,不知所措的,他在少年時期弄丢了自己疼愛的妹妹,一生的心思幾乎都放在找妹妹上面,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根本沒有多餘的心力關注兒女私情。
是這個女孩锲而不舍的追求,他被感動了,最終答應結婚,那時候他分不清感動和感情,最後傷害了她,也傷害了所有人,見她還來找自己,楊弘杉知道,她還沒有放棄,但這一次,他不會再猶豫不決……
江見許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麽,一直等到天空開始飄雪,地上蒙了一層薄薄的雪花,他才看到妹妹婷婷慢慢離開了窩棚。
一步步走過來,見到妹妹眼眶紅了,他忍不住嗤笑了一下,沒出息,但還是問她:“怎麽樣?”人見到了,心呢?
江婷婷擦了擦眼睛,她笑着說:“哥,我想通了。”
“嗯?”
“哥,我走出來了。”
“嗯,既然走出來了,就趕緊回省城!”不讓人省心的妹妹,淨給他添麻煩。
……
到過年的時候,韓舒櫻已經懷了四個月身孕,但她一直注意飲食,時刻注意自已體重,肚子雖然顯懷,但并不顯大,她一直食用劇本獎勵的食物,穿劇本獎勵的布料做的衣服,不亂吃,不多吃,懷孕反應沒有,也不腰酸,也不抽筋,一切都順順利利。
見她身體沒問題,江見許帶她上了回省城的火車,這是他們結婚後第一個新年,江家人他們能回省城,一家人團聚,團圓。
韓舒櫻沒有娘家,看望曾祖後,自然是跟着去了,今年不但江見許帶韓舒櫻回家,妹妹江婷婷也訂婚了,對象是江婷婷領導介紹的,師範畢業,在人委任職,聽江母說長相是江婷婷喜歡的那種……
江見許聽到就呵地一聲,心道可別又是楊弘杉的那種小白臉,不過他轉眼看到另一張對着他笑得甜蜜蜜的“小白臉”蛋,他又把話咽了下去。
他和妹妹的口味可能是一樣的……
這是江家第一個團圓年,兒子帶了媳婦,女兒帶了準未婚夫。
家裏貼了紅字,門口挂起了燈籠,客廳換了大的紅木桌子,加了一組沙發,年味十足喜氣洋洋。
江母許琳芳算好兒子上車時間,快回來時張羅了一大桌好菜,江婷婷和對象先到,江婷婷挽着未婚夫嚴寧走進家門,看向父母久違地露出笑容。
“爸,媽,我回來了。”
“伯父,伯母,你們好。”嚴寧在法院工作,戴着細邊眼鏡,樣貌看起來很俊秀。
江文柏和許琳芳:……
還能怎麽辦?只能滿意了,江父“了解”過,這小夥子除了瘦了點,人不錯,他一度以為婷婷走不出來,生怕她終身不嫁,現在這樣的結果已經很好。
江見許韓舒櫻兩人下了火車,省城的天空開始飄雪。
雪下得還挺大,瑞雪兆豐年,看來明年是個豐收年……
車站的行人來來往往,匆匆忙忙,都在往家裏趕。
終于到省委大院。
江見許和韓舒櫻在門口抖落身上的雪花,一進家門,就發現一大家子都在等着他們。
江母笑容滿面地招呼:“白冰,小韓,快來快來,我請了人民照相館的師傅過來了,來給我們照家全家福。”
全家福?
韓舒櫻讓江見許幫忙,脫掉身上的淺灰色大衣,将粉色圍巾取下來,她看向客廳裏的人,還真是照相師傅,相機支架都安裝好了。
她裏面穿了件略寬松的淺粉色羊駝絨毛衫,淺綠色褲子,腳上一雙淺灰布鞋,這一身看起來又輕又軟,很甜,像糖果色一樣,顯得她人很小,很是粉嫩。
毛衫寬松,蓋住了微微隆起的肚子,看不出懷孕的樣子。
她看到相機,高興起來,“爸,媽,我和江見許站在哪裏啊?”她笑問道,然後就要作勢跑過去拍照。
逗得其它人大驚失色:“哎,別跑!”
然後她微微一笑,慢慢走過去,唉,天天在家這麽吓唬江見許,剛才一下子忘記了,江父江母可不禁吓。
江母許琳芳趕緊将她拉到自己身邊,“吓死我了,走路要慢慢的。”說着看了眼她肚子,臉上滿是笑意,“你和見許就站我身後,婷婷和阿寧站你爸身後。”
請來的照相館師傅年紀大,很是和藹,現在很少有人家請師傅上門拍全家福,請得動的也不是一般人家……。
眼前桌子上擺着美食,笑呵呵的江父江文柏與美滋滋的江母許琳芳坐在實木飯桌前。
四個年輕人站在他們身後,韓舒櫻在最左邊,火車上她随意梳着馬尾,懶得編辮子,臉上不施粉黛。
江見許整了整衣領,看了眼韓舒櫻,把她的手捉了想握在手裏。
江婷婷和未婚夫對視一眼,紛紛看向前面的相機。
“我要拍照了,大家不要動,笑一笑……”
其它人拍照可能還有點緊張,韓舒櫻不會,她擡手挽着旁邊江見許的胳膊,在即将拍照前沖着鏡頭偏頭甜美一笑。
只聽“咔嚓”一聲。
一張膠卷将他們定格在了那個年代,那一瞬間。
照片記錄下了江父的和藹,江母的喜意,江婷婷的溫婉,對象嚴寧的嚴謹。
以及江見許的英俊的臉龐,還有韓舒櫻俏皮的馬尾,甜美的笑容。
在一張照片裏,驚豔後人幾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