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以身伺魔7
以身伺魔7
西坡山位于郡城以西。
騎馬要兩個時辰……臨時前, 三人去任務司領取任務,司務還說:“你這趟活兒辛苦了。”
最近京師要來人,府裏幾個大靈師都派出去清剿周邊賴着不走的詭物, 下面命令務必讓郡城“幹幹淨淨”, 免得被大人物诟病。
按說出了厲詭,應該派一名大靈師,一名靈師, 一名實習前去查探。
現在府裏大靈師沒人了。
兩個靈師帶着一個實習,去查厲詭,怪不得司務都說辛苦。
夏櫻還是三個人縛靈心經練得最高的,剛入六層……
不辛苦, 命苦啊,三人苦笑。
領了牌子走人。
好在,只讓她們前去查探, 沒有說除詭, 所以她們這趟任務小心一些, 還算輕松, 先看看周邊情況, 确定是什麽怪異後,再回來複命。
夏櫻“化妝箱”裏的東西用掉不少。
朱砂沒了,除魔水,黏魔膏, 還有爆詭丸,都用得差不多了,她得到司裏補充些。
還好剛進帳五十兩銀。
朱砂胭脂兩盒, 除魔水、黏魔膏各一瓶,爆詭丸……來十顆!保命要緊!又買了幾張血靈符。
五十兩一下子沒了, 可惡,這銀子賺多少也不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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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裏買這些靈師用品貴一些,有時間可以去黑市淘,裏面有很多靈師出售的東西,運氣好半價就能買到,只是要仔細分辨,有些物品來歷不明。
時間緊,任務重。
出發前她買足東西,與牧鵬宣,葛小谷二人在府門前彙合。
她提着箱子,邁出午門。
本來那身淺粉色靈師服,被她換掉了,換了身白色,畢竟出事的地方死了人,不好穿太豔了,黑色靴子,頭系淡藍色發帶,整個人雖一身素,但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佳人兮步,腰肢柔韌,面如凝脂,顏若朝華。
要想俏,一身孝,一點不假。
這下在人群中更出衆了。
牽馬站在門口等着的牧鵬宣,葛小谷二人,見到她,眼前一這亮,牧鵬宣是夏櫻上屆師兄。
這師妹自從進了靈師府,誰見了不稱一句靈師府人才輩出,小輩都是如此鐘靈毓秀般的人物!
門面,這簡直就是靈師府的門面。
明年就要靈師考核的葛小谷,崇拜地望着這位與她一樣平民出身的師姐。
眼睛亮晶晶的。
平民想在靈師府裏出頭,太難了,這麽多年,也就出了夏櫻。
除非你比其它貴門子弟更出色,出色很多,才能在靈師府有一席之地。
否則,有一個算一個,都被碾壓在腳底,被分到偏遠地方的靈師,幾乎都是平民子弟。
留在郡城的都是貴門子弟。
像她,平民葛小谷,要錢沒錢,靈力只有玄級,她拼了命的努力,在同期中,她也占個中等偏下,明年考核她都愁死了,連個像樣的武器都沒有,人家貴族子弟,手裏什麽符啊,水啊,對付詭物的東西應有盡有。
她呢,袋子裏寒酸三兩樣,考核成績怎麽優秀?
除非撞大運,才能留在靈師府,如果分到離郡城不太遠的鄉裏做靈師,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所以,她真的不敢想,夏櫻師姐到底是怎麽靠一己之力,在考核上大發異彩!
拿下首名!真是帥炸了,真給靈院裏的平民子弟争氣啊!
她一人就擡高了靈院平民子弟的地位,不知多少人把夏櫻師姐視為偶像,每天嘴裏都是夏櫻師姐長,夏櫻師姐短,都想實習的時候讓夏櫻師姐帶。
而且按照夏櫻師姐的修煉速度,可能過兩年就是大靈師了。
……
夏櫻見兩人在門口等着了,她在馬上挂好箱子,趕緊牽了馬出來。
“我們出發吧。”時間緊,任務重啊。
三人剛要上馬。
身後有人怯怯地喊了一聲:“姑表姐!”
夏櫻正撩開衣擺,要踩馬蹬,聽到聲音回頭一看。
一個穿着洗得發白的綠色舊棉布裙,偏瘦弱的女孩,正站在靈師府門口不遠,忐忑地望着夏櫻。
“你……”夏櫻目光打量她,如果沒記錯,她是昨天回家時那個……舅父的女兒,叫什麽來着,苗春蟬?
她怎麽過來了?
旁邊牧鵬宣與葛小谷見有人找夏櫻,停下上馬的動作,好奇看過去。
夏櫻把馬繩遞給葛小谷,跟兩人道了句:“你們等我一下,我跟她說兩句話,馬上來。”
這才朝苗春蟬走過去。
“春蟬表妹?”她随手将人輕拉到一旁:“靈師府門口人多,我們這邊說話,家裏出什麽事了?你怎麽過來了?”
她放開苗春蟬,理了理袖子看着她問道。
苗春蟬望着面前這個如月華般明亮有出息的表姐,她忍不住眼中含淚,身體一軟就要跪在夏櫻面前,夏櫻沒想她膝蓋一軟。就跪下去了,理着袖子的她,眼明手快地将她扶住了。
她吃驚道:“你這是幹什麽?”
苗春蟬含淚道:“姑表姐,救救我吧,這次跟爹過來的機會是我好不容易求來的,我實在沒有辦法了,爹說如果表姐不給我安排婚事,回去後,他就把十兩銀子賣給山裏兩兄弟做媳婦,我不想……”
說完她又要跪:“求求你了,表姐,我娘只管小弟,不管我,我實在沒辦法,姑母也不理我,我,我只能來求……我不想回家,不想嫁人,又沒有地方去,姑表姐能不能收留我,洗衣服端茶倒水,我什麽都能做……”
別說她便忍不住哭泣起來,惹來不少人目光。
夏櫻趕緊轉個身将人擋住,扶住她,看了她一眼:“你出來,家裏人知道嗎?”
苗春蟬抹了下眼淚,搖了搖頭:“不知道,他們今天去集廟,我沒去,我一路走過來,路上遇到一個好心的趕車把式将我送過來……”
夏櫻再次從頭到腳地看了她一眼。
破舊的裙子,細看裙邊都穿爛了,被她小心地用針線縫好,估計穿了很久,手上都是繭子,臉也曬得黑黑紅紅,農家活兒估計幹得不少。
苗家人重男輕女這事兒她知道,她母親就在這種家庭氛圍中長大,苗大保就更不用提了,苗家獨苗苗,從小受盡父母寵愛,自私得很,要把女兒賣給人當共妻這事兒別說,還真有可能幹出來,畢竟他連親兒子都能過繼給姐姐……
這個時代的女孩,生活環境惡劣,不是沒人掙紮過,但能出頭的機會實在很少,很多人掙紮後掙脫不了都認命了。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命運永遠無法自己掌控,更沒有什麽所謂的事業。
在這個年代,普通人家學門手藝都難,何況不允許抛頭露面的女孩,太多女孩只能将命運依賴在別人身上。
而這個世界最可怕就是靠山山倒,靠豬豬跑。
誰都靠不住。
夏櫻肯定不能将她留在自己身邊,她身邊有只大詭!
這件事決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也不能把她留在家裏,她可不希望苗家人天天借故住進夏家,雖然她不經常回去,但回去一次也糟心啊。
“表姐……”見表姐不說話,苗春蟬開始抹着淚花,這是她最後的希望了。
夏櫻背着手嘆氣,居高臨下看着她,苗春蟬個子小,比她矮半頭。
想了想,她才謹慎開口問:“表妹,你實話實說,你究竟是想要擺脫家裏的安排?還是想要富貴生活?”她必須要弄清楚這小姑娘心裏到底想幹什麽?
如果只想擺脫悲慘的命運,她還能想想辦法,但如果想像苗小宛那樣嫁入高門,那抱歉,她也無能為力。
別看她現在身為靈師,長相能力看起來哪樣都不缺,可在高門大戶眼裏,出身是一切,雖在看着和和氣氣,背地裏四個字不是良配就打發了,當然夏櫻也不屑當這個良配。
只是說,她如果也想像姨媽那樣,想讓她幫忙搭線嫁個好人家,還是勸她省省吧,不是她貶低自己表妹,無論姿容還是身份……想得太多了。
總之,她不會幫這樣的忙。
“不不不,表姐,我不要過富貴生活,我只想要平靜的生活,就平常人的生活就好,要是父親把我嫁到山裏給人做……做……我就沒有活路了,聽說那家兄弟之前已經死過一個女孩……”
說着苗春蟬眼角又溢出淚來。
見她說話不似作僞,夏櫻可憐她年紀小,才十六歲,身不由己,處世艱難,她沉吟一陣。
這事,她也不好辦啊。
何況這邊還有任務等着她,也該出發了,這事不能耽誤,西坡山來回也要一個白天時間,他們要晚上之前到達西坡村,還要查探情況。
想了想,她開門見山道:“表妹,既然你找到我,做表姐的也不能對你的事置之不理,但是,醜話要說在前頭,你如果想靠嫁人出人頭地,想讓昔日的親戚朋友高看你一眼,那我也沒辦法,但你如果只是想擺脫家裏婚事,倒也簡單,你也不用求我,我現在很忙,還要出去兩天,幫不了你什麽,但你可以找你姑母。”
“既然是解決婚事問題,還是要找長輩,你求我不如求我娘,我娘對附近幾個村的後生都很了解。”至于為什麽了解,她就不說原因了,咳。
“讓她在周邊給你找個合适的人,你嫁到這邊村子,也就離開原來家庭,出什麽事,姑母也能照應你,日子不會過得太差,至于想留在我身邊,我身邊不缺人,天天到處東奔西跑,也挺危險的,你還是不要接觸的好。”
她看着面前又小又瘦可憐巴巴的表妹,她問:“春蟬表妹,你聽懂我的意思嗎?”
苗春蟬見不能跟着夏櫻,心裏還是有一絲失望的,她一看表姐,就心生向往,心生歡喜,那麽耀眼……想着如果能一輩子跟着表姐也是好的,她洗衣做飯收拾家種地,什麽都會,但表姐好像不需要……
表姐說的辦法,也确實是個辦法,那她就再求求姑母,也好,既然不能跟着姑表姐,能跟姑母相伴也行的。
她擦幹眼淚,又要跪恩。
夏櫻不耐煩地扶起她,怎麽動不動就跪:“不要跪了,我還有事着急走,你趕緊回去吧,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說着,她從袖子荷包裏摸出二兩銀丢給她。
“回去雇輛馬車,買個餅吃。”
看了眼拮據的小女孩,腳上的鞋子都走爛了,她搖了搖頭。
苗春蟬離開時,一步三回頭望着靈師府氣派的大門,看着表姐陽光下潇灑上馬的背影,她羨慕極了。
以前她以為女子只有婚配一條出路,直到見到姑表姐,原來也有女子,能自己說了算,能成為姑父姑母,成為別人的依靠。
她第一次懂得,女人也可以像山一樣可靠,做女子就要當做夏表姐這樣!才不負此生。
……
如果夏櫻知道這小表妹心中所想。
她都得苦笑一場。
她的壓力又有誰知道呢。
走到今天這一步,夏櫻也是步步驚心,膽顫心驚,哪有幾天安穩日子過?
趕路時,她一邊騎着馬,還不忘從袖子裏拿個蛋出來剝開吃了,這是補精氣的金靈鳥蛋。
昨晚上荒天野地,那詭物非要手伸衣襟裏指尖花樣之多……仿佛能擠出什麽精氣似的。
她最後都不知道怎麽昏睡過去,作為這輩子要長命百歲的夏櫻來說,這可不行,早上起來第一時間查看精氣,幸好吸得不多,一顆蛋補足。
到底是自家養大的,換成野詭,估計她得被吸成人幹,那她也不用活了。
但還覺得不夠,一大早騎在馬上也不忘記滋補自己。
先把靈桃給吃了,提升靈力,她為什麽修行縛靈心經那麽順利,就是因為她天天有一顆白雪蜜桃食用,雖然只能提升一點點靈力,但經年累月,七年過去了。
縛靈心經對她來說,幾乎沒有門檻,到時間自然而然升上去了,估計和她同屆的翹楚,氣死不少……
靈水先留着,靈力不足的時候飲用,靈水不但補充靈氣,還美容養顏,人靈氣一足,自然多三分漂亮。
她還想買點黃精,到時給自己弄個黃精炖土雞,好好補一補。
最奇怪的是!十世書翻頁了!
它為什麽突然翻頁了?它因為什麽翻頁?
她騎着馬,越想越不對勁,一路上時間也沒浪費,開始歸納總結。
翻開第一頁時,她遇見在後山石堆裏玩小石子的清秀小書生,也就是秦清揚。
第二頁打開,是因為她拉了秦清揚的……小手?
第三頁和第四頁是她與秦大詭唇對唇吸取精氣,當時她還很納悶,為什麽他吸取自己精氣,書會翻頁呢?規律是什麽?
到昨晚打開第五頁,她才驚覺出一個,離奇的真相,難道是身體接觸?
身體接觸得越深,書頁打開的越多……
意識到這一點的她,忍不住唾棄這本書!
雞斃它!什麽玩意兒!
這本書不會也是魅詭寫得吧?怎麽書裏書外透着一股魅裏魅氣的,要不是它翻頁有助她修行……
看到第五頁的東西,她罵聲輕了些。
雖然翻頁過程不堪,但東西還是好的。
一路上手裏她新奇地把玩着一圈金砂,是的,第五頁的東西就是一百零八顆金丹砂。
握在手中雞蛋大一小團,随手可搓圓捏扁。
在手裏發出陣陣“涮拉涮拉”的聲音。
沒想到她正缺武器呢,武器就來了。
此砂是一個整體,祭煉過,她拿出來就能用,所以無論怎麽拿,砂粒都不會掉下來。
因詭物的多樣性,所以詭器也多種多樣,類似此砂的夏櫻就見過一次,是一種叫無量詭砂的東西,一撒出去,可周身布滿黑砂,隔絕詭氣,還能絞殺詭物,可攻可守,非常搶手。
一件武器,既能攻又能守,等于買到兩件武器,價格高到離譜,黑市裏她眼巴巴望了半天,竟然賣了三千八百兩銀子,她根本買不起,把她賣了都不夠。
沒想到,她竟然會從書裏得到了一把金砂。
比無量詭砂還要好的武器,書上寫着無量金丹砂。
可以可以!
一時間,她心情愉悅了起來。
這東西拿在手裏就知道用法,跟無量詭砂差不多,可散在周圍當防護罩,有了這東西,以後就不用點靈香了,還可以将砂凝練為馬槍棍劍,化成傘狀也可以,千變萬化。
金丹砂粒可大可小,它甚至可以凝煉成滑板!
但每一粒金砂都需要靈力控制,一百零八顆,以她縛靈心經六層,一層一分鐘,變化成滑板只能玩六分鐘時間,靈力就會耗空,無量金砂就會潰散開來。
三人一路急行兩個時辰。
到達西坡山時已是下午三點半,這個詭異世界所說的哺時,為了趕路,中午三人随意在一個茶鋪喝了碗涼茶,吃了點茶點就匆匆上路。
總算緊趕慢趕到了地方,此時太陽西下,再過一個時辰,夕陽就要落山了。
三人騎着馬拐入農田的一條小道上,兩邊全是雜木野草,入目荒涼。
出了郡城開始,行到西山縣境內,入目皆是如此,只有進入村子才能見到田地房屋。
小道上只有三匹馬“嗒嗒嗒”地慢行在路上。
葛小谷與牧鵬宣湊到夏櫻身邊,牧鵬宣縛靈心經四層,卡在四層已經三年了,遲遲沒有突破跡象,他也是苦笑不已。
眼看着這個比她低一屆的小師妹,自從進了靈師府,蹭蹭蹭地超過他,前不久還聽說她達到第五層,沒想到這麽快又到了縛靈心經第六層,估計用不了三年,她就能成為大靈師,靈師府最年輕的大靈師!
前途無量!
以前在靈院時他也算個小天才,進了靈師府後才見識到一群天才中的天才。
葛小谷讨好跟在夏櫻和牧鵬宣身邊,開口:“師兄,師姐,我打聽過了,前面那片葫蘆地,就是綠蘿村。”
“你們看遠處那片麥田,就是綠蘿村的村民種的麥子……”
三人望去,一陣風吹過。
風吹麥浪。
穗飄香……
麥田中還立了許多草人,小鳥喜歡小麥的籽粒,村民弄了草人立在田裏吓唬鳥。
“我們現進村嗎?”葛小谷問。
夏櫻回頭看向旁邊背着鳥籠的牧鵬宣,有禮詢問:“師兄,我們先去田裏查看,還是先見見村民?”夏櫻比牧鵬宣晚一屆,牧鵬宣在靈師府待了快五年了,經驗肯定比她多。
牧鵬宣修行上比不過這個師妹,再說,早上府直點名的時候,先念夏櫻的名字,不管夏櫻是不是大靈師,先念她的名字,就是讓她帶隊的意思,他們這三人小隊按理來說,一切都要聽夏櫻的。
牧鵬宣和氣道:“師妹你拿主意吧,我和小師妹都聽你的。”
夏櫻見牧鵬宣這樣說,就明白了,知道這師兄跟她一樣,都是茍道中人。
唉,師兄是不肯管這爛攤子。
兩人都是茍道流派。
但小師妹不是,葛小谷倒是很有幹勁兒。
“行吧師兄,如果哪裏有不妥的地方,一定要随時補充提醒,畢竟這關系到我們三人身家性命……”
“師妹放心,師兄曉得。”
“那就先見見村民,先聽他們說說麥田的情況。”夏櫻一錘定音,先行縱馬前行。
三人很快到了村口,葛小谷将今早快馬送到靈師府綠蘿村麥田事件,又說了一遍。
“……綠蘿村是個大村,總共二百多戶人家,近兩千人,這地方依山傍水,水土豐茂,村裏人以種植麥子為生,一直也沒什麽事,誰知道昨日收割麥子,麥田鬧了詭,一下子死了幾十人,死相很怪異,所以讓靈師去看看。”
一般來說,一次死二十人以上基本就是厲詭,厲詭裏最兇的就是紅色詭,這種詭物煞氣極重,出現必見血腥,是純殺戮的詭物。
三人剛進村子。
一直等在村口的人就歡呼起來,綠蘿村的村正四十多歲年紀,穿着對襟衫,戴着草帽站在最前面,見來了三位靈師,他喜出望外,激動地領着一衆村民迎上來。
行禮道:“在下綠蘿村村正姜元正,見過三位靈師!在下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三位靈師給盼來了,靈師路上辛苦,村子裏備下上好的甘草茶與茶點,還請靈師入村歇息。”
村子裏不少人跟在村正身後,敬畏地望着從馬上下來的一男二女。
中間女子一襲白衣,衣袂飄動,婀娜修長的身材,瑩白肌膚發光,宛若仙子谪臨人間,超塵脫俗。
旁邊一男一女同樣容貌不凡,只是臉上都沒什麽表情,一股拒人千裏之外的漠然感。
好在這些村民早習已為常,因為大多數的靈師都是這樣的。
夏櫻下馬,将“化妝箱”拿在手中,馬兒很快被村民牽去喂食,這裏別的不多,麥草有的是。
她見到村正,露出笑容,這一路上快馬行路,兩個時辰,四個多小時,要說不口渴,不想歇一歇是假話。
但時候不早了,再耽擱一會兒太陽落山,就什麽事也幹不成了。
她出聲道:“不忙,勞煩村正先帶我們去出事的地方看看。”她說着,擡頭瞥了一眼村正後面站着的一些眼睛紅紅,似乎在哭泣的村民,估計是落難的村民家屬。
“謝過三位靈師大人,大人請跟我來。”村正二話不說,親自帶着三人往出事的麥地走去。
“姜村正,你再細說一下麥田出事當天發生的所有事。”夏櫻邊走,邊向這位綠蘿村的姜村正詢問。
村正一般掌管着一個村子,村民戶口、賦役之事,姜村正嘆了一聲,望了眼後面還跟着的村民。
他講述道:“昨天早上,我們起大早收割麥子,當時天邊微亮,到處霧蒙蒙,每年六月麥子成熟,村裏人都要下田收麥子,起早收割,想趕在日頭火辣前多幹點活,那塊田裏的人剛下地,沒收割多久,就都死了,一下子都死了……”死在麥田裏,血都染紅了地面。
“是什麽樣的詭異,你們看到了嗎?”
“沒有,我們沒看到,大家都在地裏搶收麥子,那塊地面積最大,是麥田中心的一塊地,當時幾十人同時往中間收割,大家都彎腰在麥田裏幹活,根本沒空看別人,周圍又全是麥子擋着,什麽也看不到……”
“也沒有聲音?”
“沒有聲音,就見到他們突然倒下了,身體……身體被割開了……”七零八碎,慘不忍睹……
“那有聞到什麽氣味嗎?”
姜村正搖了搖頭。
什麽有用的信息也沒有。
夏櫻與身邊牧鵬宣、葛小谷對視一眼。
皆搖了搖頭,這就麻煩了,要确定一只詭異,一般都是從樣子,顏色,聲音,氣味分辨,基本八九不離十,但麥田這只詭異看不見,聞不出,還沒有聲音……
這是什麽怪異?
要知道詭異太多種類,靈院裏至今記錄的詭也只有百來種,還有許多見都沒見過。
“我們先過去看看。”夏櫻說完,旁邊牧鵬宣和葛小谷點點頭。
村正見三位靈師不再說話,他期艾地說:“靈師大人,村裏人的屍體還在那邊,還在麥田裏,能不能讓村民家屬把他們收殓起來……”已經在外面曬了兩天一夜了……
夏櫻望了眼身後沉默跟着的村民,她道:“現在還不确定麥田裏的詭是什麽,進去會有危險。”
“這樣吧,最多兩個人,我們先進去,他們晚點進。”說着她從“化妝箱”裏取了幾張符遞給村長:“每人一個,記住,符一旦燃燒了,就不能再呆在田裏,馬上退出來。”
村長立即感激地接過來:“放心,靈師大人!我肯定囑咐他們!”
很快到了那塊出事的麥田。
夏櫻和牧鵬宣,葛小谷三人放慢速度,靠近那塊麥地。
邊緣的麥子已被收割完畢,麥草堆在一邊,裏面有大片麥子沒有收割。
入目,六月的麥田宛如金色地毯,風吹過來,葉子不停地搖晃着。
三人遠眺一會兒,全是麥葉,什麽也看不出來。
現在貿然進去的話,冒險,且危險。
夏櫻道:“我們先去外圍看看村民屍體吧?牧師兄和小師妹覺得呢?”
牧鵬宣在旁邊擦了擦汗,豔陽高照,這大熱天,一直沒休息到處跑,三人額頭都滲出汗水。
“我們聽師妹的。”
“聽師姐的。”
“好,那大家把防護的符和靈香都拿出來用,小心駛得萬年船,別中招了。”她提醒到。
不用說,葛小谷從腰間布袋裏取出青香,點燃,香的煙氣很快包裹着她。
牧鵬宣則取了幾張符,往身上貼,一看就是很貴的保命符,看來這位茍道師兄,也怕死的很,都是老油條子了。
在這個詭異世界,只有茍,才能活得久。
待他們看到夏櫻,當即震驚,羨慕要死。
夏櫻沒用符也沒用香。
只見周身圍繞着十八顆金砂,在陽光下,金砂顆顆晶瑩剔透,一看就知好東西。
主要是一百零八顆金砂對現在的她來說,靈力消耗太大了,十八顆她的靈力還可以支撐小半時辰,在不受到攻擊的情況下。
十八顆金砂将她身體上下重要的位置包裹住。
牧鵬宣看了那金砂一眼,暗道這個師妹不簡單,哪裏搞來的金丹砂?他記得去年黑市賣出的三十六顆詭砂,二千八百兩銀子,據說被知府的人買走了,不出意外應該在闵慕梅師妹手裏。
不過此時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三人慢慢靠近麥田其中一具屍體。
他仰倒在那兒,頭已經沒有了,看起來怪異又可怖,三人圍着一具村民屍體仔細打量起來。
見多了詭物殺人,見到屍體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了。
“這斷面,好像被利器切割……”腦袋和身體瞬間分了家,死得時候估計都不知道自己死了,悄無聲息地倒下。
也沒有掙紮的痕跡,和村正說的基本符合。
看了幾具屍體,都是這樣的情況。
三人小心翼翼地在麥田周圍移動,慢慢前進。
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停下來,全神戒備,對于他們所不知道的詭異,再小心點都不為過,尤其這種可以無聲無息切割人體的東西。
葛小谷在中間,青香煙氣環繞。
牧鵬宣在最後,身上符光閃閃。
夏櫻在最前面,點點金砂不停圍繞周身,三人在一片金黃麥田中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村正安排了村裏兩個身強力壯的村民,許諾了好處後,他們膽顫心驚地跟在三位靈師身後。
靈師每查探一具屍體,他們便壯着膽子上前收殓。
用席子将屍體迅速包裹,悄聲擡出去,不敢打擾靈師半分。
葛小谷望着切得最碎的幾具慘不忍睹的屍身,她忍不住有點想嘔,畢竟太陽下面曬兩天,那個味道……
在她看到麥田遺留下來的鐮刀,收割麥子用的鐮刀!
她突然“啊”的一聲,急忙道:“師姐,師兄,你們看那把鐮刀,會不會是鐮刀割的?刷的一下,直接頭身分離……”
三人聽完,都看麥地上那把鐮刀。
“刀上沒血。”說的也不無道理,但牧鵬宣提出質疑。
“也許太快,沒沾上血呢。”
“小師妹說的有道理,可一把鐮刀還說得過去,幾十人瞬間死去,難道有幾十把鐮刀同時發動?”牧鵬宣手握着問道。
三人盯着地上的無頭人看了半天,實在想不出任何能對得上的詭物,麥田這麽大範圍,人又是在外圈,它是怎麽做到的。
葛小谷手拿着青香,她道:“師兄師妹,你們說,會不會是,會不會是大詭……”聽說大詭,一揮手可瞬殺上百人……
“別瞎說。”大詭要出手,怎麽可能只殺幾十個。
想到秦大詭剛誕生時,把整個村子精氣都吸走了。
夏櫻提着箱子,圍着她的金砂在陽光下金光閃閃,像給她蒙了一層金紗一樣。
她看向牧鵬宣一直背着,用黑布蒙着的鳥籠,問道:“牧師兄,你的黃栗鳥能看到麥田嗎?能不能去麥田上方看看那裏有什麽東西。”
“這倒沒問題,只是那東西如果躲在麥田裏,我的小黃恐怕也看不清,試試吧,勞請兩位師妹幫我護法,一會我施符不能打斷。”
牧鵬宣伸手将背後一側鳥籠開了個門,他嘴裏“啾啾”一聲,一只不起眼的黃栗鳥從籠子飛出來,跳到了他手上,這只黃栗鳥的眼睛不是黃色,而是藍色的,這還是一只罕見的靈鳥。
牧鵬伸手摸了摸它,從袖子裏拿出幾顆栗果,放到手心,待黃栗鳥吃完,牧鵬宣手一擡:“去吧,去麥田看看。”
他家裏開鳥市,這麽多年也就遇見這麽一只,用特殊說法祭煉後,可以短暫借助黃栗鳥的靈目視物,靠着這只鳥,他可是避過許多危險許多坑。
三人站在麥田邊緣,看着黃栗鳥在麥田上空盤旋,一圈又一圈,牧鵬宣将一張符貼在雙目,符下的眼睛藍光一閃一閃。
黃栗鳥來回幾圈後,飛回來了。
牧鵬宣這才從眼睛上拿下符,黃栗鳥飛回他手上,他撫摸着鳥毛,獎勵地喂了它兩顆栗果。
“怎麽樣?”
牧鵬宣對夏櫻和葛小谷搖了搖頭,“只有一片麥子,什麽也看不到,除了麥子就是周圍十幾根草人。”
草人她們查過,甚至劈開,裏面就是普通草紮的草人。
沒有什麽特別的。
待到三人繞了麥田一圈,對這詭物也沒有一絲頭緒,倒是麥田的屍體都被村裏的人收殓走了,這事兒棘手。
“牧師兄,夏師姐,你們說,會不會是詭豹?聽說這東西速度特別快,它跑完一圈,就在眨眼之間,它的利器是爪子,也能瞬間把村民切割開。”
“也有這種可能。”牧鵬宣道。“但若是詭豹,它穿行麥地時,周圍村民應該能看到,村民說什麽也沒有。”
夏櫻轉了一圈後,走到麥田外面的一棵樹下,“休息下吧。”她說着,尋了塊幹淨的石頭,在綠蔭下坐了下來。
随手将十八顆金砂收回手中,手中一百零八顆砂粒再次團成一團,金黃耀眼,得到好的武器,她愉悅地将金砂往袖子裏一放。
這裏走出了麥田範圍,葛小谷滅了青香,拿了個寬大植物葉子對着自己猛扇。
牧鵬宣也将黃栗鳥放進籠子裏。
“切割,速度快,範圍廣,可瞬殺死幾十人,無聲無息……”夏櫻把這幾個特點念了一遍。
“你們有沒有什麽想法?聽沒聽過種詭異?”
“沒有。”葛小谷扇着風,冥思苦想道。
“符合這些條件之一的詭物有很多,但全部符合,暫時想不到。”牧鵬宣擦着汗道。
三人一時愁容滿面。
最後看着天邊日頭,葛小谷問:“太陽快下山了,牧師兄,夏師姐,我們今晚是不是得在村子裏待一晚上?”
“別說待一晚上。”夏櫻搖了搖頭,取了自己腰間挂的精致小水壺,打開蓋子,喝了口水,裏面是她兌的可以補充靈氣的靈泉水。
一陣泉水下去,周身涼爽,舒服。
她放好水壺道:“至少要查出這是什麽詭物,我們才好回去交差。”否則回去府直問起來,什麽都不知道,白跑一趟還得挨罵。
“唉!”葛小谷望着快下山了,還灼人的日光,惱火道:“這破天氣,真是夠了,人皮都能曬破了,到底什麽詭東西!”
……
昏黃的太陽已經西斜,有一半太陽紅通通地照在麥田上,為麥田更添幾分瑰麗之色。
但很快太陽就要落山了。
越是靠山近的地方,太陽落得越快。
因山比地平線高出一大塊,提前把光遮住了。
一無所獲。
三人只好返回村子,詭物這麽兇,晚上查探麥田還是算了,三人打算天将亮未亮時,再到麥田裏看看。
因為那些出事的人,也是在這個時間去的麥田。
晚上,村裏的人很熱情地招待三位靈師。
把靈師安排在村長家裏。
不但做了香噴噴的米飯,還用今年新麥子磨了粉,給靈師們蒸了各種面食。
一家子殺雞宰鴨,再拿出村裏自釀的米酒。
望着桌子上,山野菇炖雞肉,胡鴨湯,糊辣子炒臘肉,鐵鍋豆腐,腌菜魚。
這些都是普通村民過年都未必能吃上一頓的好菜,現在全部拿出來給供靈師享用。
可見他們對靈師的重視。
靈師普通人不敢得罪,因為是一群跟詭打交道的人,很是神秘,不普通的人也不敢輕易得罪。
因為靈師這一行,能除詭,也能招詭,惹到了人家,随便招個詭來,吃不了兜着走,誰敢惹?
村民好吃好喝地招待三位靈師。
就怕他們不高興。
農家野味吃起來別有一番滋味。
牧鵬宣與葛小谷埋頭吃得合不攏嘴。
夏櫻挂心麥田詭地事,除了讓村民不要接近那塊麥田外,還向村正打聽村子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麽異常的事。
村正搖頭,平時除了路過的人讨碗水喝,沒發生什麽奇怪或異樣的事。
天很快黑下來,村裏頭各家各戶都把門關了起來。
有講究的、害怕的,連燈都滅了。
村正家的屋子早就收拾幹淨,讓給靈師住。
三個人一人一間。
村民燒了熱水,搬了新澡桶,特意留給靈師洗漱。
夏櫻洗完澡,踩着地上的青石,着了白色裏衣走到床前,坐下來。
腦子裏想着今天麥田的事。
突然驚覺,今天怎麽這麽安靜?大詭呢?于是她看向桌上的乾坤鏡,兩人約法三章,她洗澡換衣服時會将鏡子放到一邊,他不準偷看,這一點這詭物還是講道理,一直遵守着。
她剛把視線投到鏡子上。
就感覺腰身一下子被人緊緊摟住了。
一只手毫不客氣地往上一下子包住她的心。夏櫻感覺自己的心被他攥得一緊,一道聲音傳來,不容人質疑地道:“要吸.精氣。”邊說邊搓弄。
夏櫻被揉了就想到了昨晚荒野兩人在火堆前胡鬧的場景,她心裏一慌,“不可以。”
然後推開他的手,趕緊起身,也不看他,往前走了兩步,低頭整理着被他弄亂的衣襟,系着胸前衣襟帶子。
她已經下了決定,約束他,不能任他這麽下去。
于是她背對着他,有理有據地開始講道理,她說:“秦大人,我們一開始約法三章,你可以吸取精氣,但要三天一次,你當時也是答應了的!”
“歷史上無論是英雄還是大俠,之所以被大家稱贊,就是因為他們說話算話,一言九鼎!”
“作為秦大人,還有我,我也有錯,昨天你和我就壞了規矩!這一點很不好,我希望我們倆能一同改正這個錯誤,無規矩不成方圓,希望我們還能回到一開始就說好的,等量交換,合作愉快的狀态……”
“你如果不肯遵守規則,那我以後也……”也不給你吸了……
但最後一句話,她沒敢說出來,怕他惱怒,惱羞成怒。
但就算他暴怒,她也得把自己的想法在他面前表達出來,好讓他知道她的底線在哪裏,否則只會讓他一步步得寸進尺。
她還能不知道這只詭!
既然是一只詭,那就肯定得管着他,克制他,用規則束縛它,當然,也不能太束縛,免得起反效果,還是要給點甜頭,但這甜頭也得限制,至少限制數量……
她說完,後面沒有聲音,她小心瞥了眼身後的袍子,還好還好,沒有黑。
這才放下心,忐忑地等了一會,才聽到後面聲音傳過來,似乎不屑地啓唇笑了一聲:“好!你想要等量交換……那我們就換!提醒你,麥田有詭,明日這裏所有人都會被它殺死。”
“什麽?明天?”夏櫻聽到顧不得其它,立馬轉身急聲問:“你知道它是什麽詭嗎?為什麽會是明天?”
秦清揚看着她着急臉龐,生氣道:“想知道嗎?等量交換!”
“你們來晚了,它已經長成了,來不及了,明日,這裏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會死,你救不了他們。”而他,只會救她一個,其它人,呵……
他不高興地盯着她。
一聽這話,夏櫻立馬軟下來,“輕揚……”她語氣極盡溫柔,走到床邊,哄他道:“你跟我說說嘛,是什麽詭……”
秦清揚這回可不想被她哄住,她剛才說的等量交換,傷了他的詭心,他漠然道:“想知道?你能拿什麽換?你說的,等量交換。”
“我……”夏櫻噎住了,一時頓在那裏說不出話,他真的越來越像個人了。
秦清揚見她低頭抿嘴,不語,他口風又一轉,學着她溫和的聲音道:“不過,只要你答應交換,我不但可以告訴你那詭物是什麽,還會幫你除了它……”
夏櫻心裏一窒,不用想都猜到他要什麽,天天就吸取精氣的那點事兒,她沒好氣道:“你要換什麽?”天天吸肯定不行!
果然!就見秦清揚自鏡中一招,手中出現了魅詭的那本百精圖。
可惡!她真想搶過來,把它撕爛了!
秦大詭翻到第二頁,湊到她眼前,給她看,“……”
怼到眼前,夏櫻只一眼,臉就紅了,心裏開始狂罵這個該死的魅詭,精氣吸就吸,還偏偏花樣百出,只見圖上門戶大開,魅鬼埋在其中吸得津津有味……
同時這個詭物,還将目光順着她的細腰輕輕往下移,喉結動了動,好奇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