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長姐難為7
長姐難為7
原來這個年代的節目也有候場時刻!
紀櫻穿着暴露的衫裙, 渾身都不自在,倒不是因為穿得少,現代時穿得也有比這更少的時候, 比如泳池, 海浴……但是這一身她穿着是沒安全感。
是的,它沒有胸貼!也沒有安全褲,裏面是真空上陣, 下面穿得很小的白色絹褲,肚兜都脫了,只在脖子上栓了一根細細的線。
後背全露,雪白一片, 真是不穿越不知道,到底是誰說古人保守?
古人若放開,現代人也要目瞪口呆的。
但這還不至于讓她發慌, 她慌的是離不了場, 根本找不到機會離開這裏!
被看得死死的。
教坊司比青樓還嚴。
她一邊擔心着自己的露餡, 一邊又擔心青樓的人追過來, 只要想找, 一查就知道當時那條巷子離開的只有教坊司的馬車……
所以她必須想辦法離開這裏,否則就會被兩邊堵個正着。
可惡,明明只要逃離這裏換下衣服就能走人,偏偏被盯死死的走不了。
紀櫻心下焦急, 一直四處打量着。
千金樓不愧京城第一樓,不負千金二字。
不但外觀采用金黃色琉璃瓦,在陽光下整座樓閃爍着金子般的光芒, 就連內殿也是古色古香的格調,裝飾豪華。
千金臺的大殿分內外殿, 皇子肯定不會在人多的大殿中,而是在人少的內殿裏。
內殿皆是華麗的樓閣,殿內的臺基上點起的檀香,煙霧缭繞。
大殿裝點得極盡糜爛,紙醉金迷,內殿則不同,一側不但有池水環繞,上面還鋪滿了浮萍,看起來碧綠而明淨,如一幅美麗的畫卷,帶着點清新風格。
當真奢靡與高雅融為一體。
內殿中,一群皇子皇孫,世子郡主,各府的長孫、公子、貝子,都聚在此地,在桌前吃吃喝喝。
一個彈古筝的優伶,正在臺上表演,圍坐的人時而投去目光,但很快移開了,并不感興趣,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很快一曲古筝結束。
下一曲歌舞要上場了。
紀櫻在确定走不了的情況下,才不得不硬着頭皮,看向周圍加上自己這十三個女孩,她突然發現她們臉上沒有戴面紗,只有自己戴了,而且沒有任何人對她臉上戴着面紗有異議,這讓她心中生出一絲不妙來。
她輕移腳,靠近一開始在馬車裏與她搭話的女孩,這女孩年紀不大,看樣子也只有十六七歲。
她小聲問她:“……你們怎麽沒戴面紗?”
那女孩表演前大概有些緊張,手裏緊緊握着挂在臂上的綠色缣帛,是用輕薄的紗羅裁成的披帛,上面有蓮葉的紋路。
女孩聽到她問,一時驚訝地看向他,同樣低聲道:“你是平臺,當然要帶紗巾啊!況且教坊司的幾個嬷嬷看好你,從你進教坊司就一直沒讓你在人前露過臉,都說嬷嬷想讓你在皇上面前獻舞,好一鳴驚人呢,司裏的人都說你長得美若天仙,今日見了果真不假的,渾身都冒着仙氣,不過之前聽嬷嬷說你長得國色天香,但我覺得你更多的是仙氣飄飄,風姿迷人,我還奇怪你今日車裏怎麽沒戴面紗,大家都在看你呢,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你真容……”女孩大概緊張,一口氣說了好多。
紀櫻只注意到平臺二字:“什麽是平臺。”馬上就要上臺了,這個時候她也顧不得那麽多了,直接問。
“就是領舞啊!”
“領舞?我是領舞?領什麽舞?”紀櫻聽完就是一驚,怎麽是領舞呢!本想着這麽多人,在裏面混一下,她跟着模仿動作……可如果是領舞,那就糟糕了……
“我們排了一個月的胡舞戲蓮……你怎麽忘了?你可不要跳錯了,跳成了別的舞,搞砸了我們所有人都要受罰的……”
胡舞戲蓮?紀櫻頭都大了,她頂替的人竟然領舞!
但現在糾結這個已無濟于事。
她被迫無奈地對女孩道:“可能……真的記不清了,你跟我說一下舞蹈大概進程,要領舞多久?”
“天啊!”女孩聽到她說忘記了,立即捂口,看了眼周圍她道:“怎麽能忘了呢?還好今天是皇子,如果皇上……跳錯舞會掉腦袋的啊,你要好好想想,戲蓮舞,這支舞改自胡女戲蓮,一共十三人,十二瓣蓮,你是中間的蓮心,我們會圍着你轉圈,先獨舞,後合舞,最後再獨舞,千萬不要忘記了……”
戲蓮?
紀櫻快速地看向十幾人,怪不得穿得都是粉色蓮瓣紗裙,披着嫩綠色披帛挂在手腕上。
好在紀櫻小時候學過芭蕾,長大後業餘學過一些爵士舞,她大概知道舞種,像這種古舞什麽風格的,她是知道的。
類似的有宮廷舞、民間舞、戲曲舞等。
宮廷舞莊嚴、典雅,大多展現皇室的尊貴和威嚴。
民間舞則更貼近生活,通常以輕盈、活潑為主。
采蓮很可能是個輕盈、活潑風格的民間舞蹈。
像這種古典民間舞,樂曲大抵強弱相同、有規律的勻速、脈動式的節奏,舞到高,潮處節奏鼓點會變快,動作緩和時則慢。
是有規律的,方便踩點。
但是哪怕她知道這些常識,但這可是一支舞!不是solo個人秀,是多人舞,就算專業舞者也需要排練!
她現在連看都沒看過,就要上場,這世界可真癫了。
紀櫻當真是咬牙硬着頭皮上去了。
她甚至想到與那些皇子說明事情原由。
可轉念一想,不行!她不能将這些皇子想得太高尚了,況且自己穿成這樣,在他們眼裏,根本不會受到尊重,極有可能會落井下石,直接讓人拉下去,還會怪她打擾了他們千金樓小聚的愉悅心情。
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這些喝酒消遣的皇子身上。
況且小弟将來要參加科舉,她若入了教坊司做了舞姬的事傳出去,小弟這輩子都別想進官場了,等于斷了他的前途。
就在她心思紛亂的時候,一行人順着大殿兩旁的水池浮萍中間的玉石路,進入內殿中,內殿裏圍坐着年輕的皇子世子,郡王郡主,公子們,他們面前的桌子上擺滿了茶酒,餐食,糕點。
餐前小食,水果拼盤,鵝梨、乳梨、榠楂、花木瓜等果肉切片。
精致的幹果盤,榛子、松子、銀杏、梨肉、棗圈為主。
幾輪下酒菜,等舞姬進殿時,丫鬟正在上菜,什麽三鮮筍炒鹌子,葵花鴨子、桃仁酥卷,還有美味的羊頭簽,也就是羊肉串……
紀櫻飛快地在這些貴族子弟裏掃了一眼。
不知道為什麽,她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右方靠前的裴衍恒。
他正在喝酒,吊郎當地坐着,就像那古代纨绔子弟般還往嘴裏扔了塊肉脯,歪在桌前。
紀櫻見到他時仿佛見到了陽光。
眼前刷地一亮,她目光緊緊地看着他。
對啊!他是裴王府的世子,肯定會在這裏!她可以向他求救。
她當即腳跟一轉,就想走過去,但很快她又看向周圍大大小小的皇子,和一群有頭有臉的郡主世子,他們目光也都看過來。
一群舞姬上臺,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在這種情況下,她如果沖過去,奇怪且突兀,這些人畢竟不是普通人,有皇子更有皇親國戚。
若是一下子沖過去,要是有暗處護衛将她當成殺手可就糟了。
她立即按捺下來。
心裏想着怎麽才能在不引起其它皇子猜忌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跟他說明情況,讓他帶自己離開這裏。
不過知道裴衍恒在場,她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腦子開始飛快轉動。
心頭瞬間湧起無數主意,跳舞摔倒,或者掀翻他的桌子弄髒他的衣服一同離席……
她很清楚,她一個舞姬想離開這裏千難萬難,但換成裴衍恒,裴親王的世子,就容易得多。
所以,首先她得讓他認出自己。
可是走過去半天,她眼睛盯着他都快盯圓了,也不見他擡下頭,不知在想什麽,想得入神。
她很想摘下面紗,但摘下來也麻煩,其它人就會看到她的臉,以後被認出的可能性就大了!
思索間,紀櫻已經随着十二位舞姬站到了內殿中間,舞曲響起,就要開始了。
十二人直接将紀櫻圍住了。
這一刻,紀櫻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力,打算先把這個舞混一下,再找機會摔倒或怎麽樣都好,接觸裴衍恒,這樣會自然許多。
但想混一支從未跳過的舞,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紀櫻走過去,剛站定,其它十二舞姬就以她為中間站位。
領舞之所以是領舞,就是其它舞姬會跟着她的節奏起舞。
她是主舞。
可紀櫻有節奏嗎?她連舞都沒見過,哪來的節奏?
她只得硬着頭皮,清空胡思亂想,專注起來,想着先開個場再說……
同行的小姑娘說過這支舞開頭是她獨舞,中間合舞,最後再獨舞完成。
獨舞雖顯眼,但也有好處,就是她可以亂跳,而不被人看出來。
到底學過舞蹈,她沒有慌張,不管這支舞原本是什麽樣子,只要在座的人沒見過原舞,那她就可以自由發揮,且讓他們看不出來。
紀櫻在這一刻,全神貫注起來。
打算先solo一段,再見機行事,她也不是沒有個人秀過,同事聚餐時經常會讓她來一段,她在藝術方面還是有天份的,天生樂感。管它什麽曲子,她總能踩到點。
因為經常被叫出來表演一段,所以她有自己的經驗,跳舞就像普通話二級考試,三分鐘命題說話,無論出的什麽題目只需要背一道西紅柿炒雞蛋的菜譜,往裏面套,就是二甲萬能模板。
舉一反三,跳舞也是如此,她将爵士舞以及其它舞的經典動作學了,然後記熟了,編在一起,随便一首曲子,她就可以随意組合,踩點将組合動作往裏套。
這就是個人秀solo的秘訣。
所以當這首帶着胡舞風格的鼓點響起來的時候,她随着音樂風格,擡腿随意擺了個敦煌舞姿和手勢,反正擺爛了,那就随便吧!她壓根不在意跳成什麽樣。
她只需要找到機會,撞裴衍恒桌子與他搭話。
等舞跳完退場時再搭話就來不及了。
她想着,怎麽說自己還欠着他一千兩銀子呢,他總不會讓這錢打了水漂,總能救她一救。
可她沒想到,她想随意跳跳,但擺出的姿勢,一下子吸引到人,周圍說話的聲音小了些,皇子郡王們紛紛看了過來。
只覺得這舞姬舞姿不錯,讓人眼前一亮。
紀櫻打起精神聽着古時的樂器,習慣性地跟着鼓點往裏套舞,她管它能不能套進去,套了再說。
她的目光瞥了眼其它十二人,她們果然将她圍成一圈,圈在中間,拿着披帛在抖動。
紀櫻的心思也完全不在舞上,只是動作跟着音樂随意舞動,淺淺地籠統地扭着,心不在焉,一直頻頻打量着周圍。
她甚至想過,要不要亂跳一氣,這樣整個舞隊的人就都亂了,亂中才有機會……
但聽到那小姑娘說跳錯要受罰,她又按捺住,随意地跟着聲音擺身動腰。
但她不知道的是,無為則美。
當一個人動作極度放松,不刻意去展現舞姿,不尋求別人的贊美,甚至想着搞砸了才好,心中也不認為自己是在表演,她只在脫困,在這種無欲無求的狀态裏,動作竟然與樂聲相得益彰。
整個人舞動起來,如春花燦爛,百荷輕顫。
那種獨特的,腰肢漫不經心地輕緩擺動,手臂伸展,全身的律動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聊天的幾位皇子也都停了下來。
目光看向那戲荷中的女子舞姿,似胡舞又不太像,鼓上舞又有些不同。
好似帶着一種慵懶,又自由的感覺,獨特的節奏,動态的魅力。
其實紀櫻也只挑了簡單的動作在扭,舉手腰身前後擺動的動作她為了拖時間,糊弄地做了三遍,因為這個動作不用動腦子。
可這種舞皇子們沒見過,它時而輕盈飄逸,時而熱情奔放,整個人如同一幅流動的畫卷。
讓人眼前一亮,新奇驚豔,心曠神怡。
看她細腰輕輕一擺,好似有無限魅力,引得人目不轉睛。
別說在場皇子們看得入了迷,就是正在跳舞的十二舞姬都呆住了!
她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平臺領舞在跳什麽?
為什麽跟平時排練的不一樣?
十二人一下子慌了。
她們面面相觑,低聲不安道:“怎麽回事啊?”
“舞不對!”
“領舞跳錯了!”
“不是這樣跳的?她怎麽沒有按編舞跳?”
“我們怎麽辦?”
“能怎麽辦?就按之前排練的,她跳她的,我們排我們的?千萬不要出錯……”
于是十二人只能這樣繼續配合下去。
紀櫻以為她們會亂,若是亂了,跳得四處散開,她就有機會不引人注意地沖到裴衍恒面前……可惡!這裴衍恒怎麽不擡頭!她已經無數次看向他,也沒有對上視線。
她沒吸引到裴衍恒的視線。
倒是吸引了在場不少皇子郡王的目光,有幾人甚至讓手下打聽下這個領舞的是教坊司哪一個……
在場的人皆新奇地看着這個舞姬,被她那奇怪又動感的律動吸引住了。
紀櫻也低估了古時舞姬的臨場反應能力,她們并沒有亂,一陣竊竊私語後,還是按着鼓點有條不紊地進行的,二十人或分開,或聚合。
哪怕跳錯了,她們也要完成這場舞。
但紀櫻不行,她現在還可以亂跳,因為她是領舞,她的動作可以與旁人的不同,一旦樂聲換作合舞部分,就要一群人一起跳,她根本不知道站位,更不知道動作,現場模仿,也無法模仿一模一樣。
就在她蹙眉邊舞邊想着對策,習慣性雙臂張開,随着鼓點晃動着身體。
裴衍恒終于聽到旁邊的夏侯爺世子看得眼珠子都不轉地在那兒大聲喝了句:“好!”
他這才擡頭看向場上的舞姬,結果一看之下,愣住了。
前頭那女子,胸口顫的,小腰扭得,腿從裙側露出來,雪嫩的細腿,白到發光……腳趾也好看。
周圍幾個世子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
裴衍恒也是,他從腳慢慢往上,看到了腿,腰,平坦雪白的腹,肚臍,再往上那兩團……再往上,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眼熟,又說不上哪裏眼熟,他仔細地看着那舞姿奔放的舞姬,辨認着,但她戴着面紗,再往上就只能看到露出來的額頭,還有一雙眼睛,那眼睛極美,像一泓清水,清澈見底,純淨而深邃,讓人忍不住想亵渎……
而且那雙眼睛正盯着他。
正盯着他看!
兩人雙目對上,整整數瞬未移開,對視時她還在舞動,那種感覺……看得裴衍恒腹處一緊,這怎麽回事?
他忍不住晃了晃頭,一定是他喝醉了,醉酒就是誤事,否則怎麽會将紀家那小娘子看成了一個舞姬,他決定清醒一下,從桌子起身,打算出去吹吹風。
他剛起來,繞過桌子準備出去,內殿場地寬,貴人們的桌子與桌子之間相隔了一段距離,方便貴人在其中走動穿梭。
紀櫻本就心中焦急,在裴衍恒看過來時,她立即與他對視,用眼睛意示他。
結果他兩人對視了幾秒,什麽也沒發生,根本沒有認出她來!
也是,她現在這個裝束,又化了妝,戴了面紗。
能認出才怪了!她照鏡子恐怕也認不出自己。
就在她心裏焦虛時,樂聲突地一變,鼓點開始變得緩慢起來,紀櫻知道要合舞了。
同時,裴衍恒他終于動了,他站了起來,他穿過桌子似乎要出去。
紀櫻知道,她的機會來了,她當即在合舞開始前,一個擰身轉圈,嫩綠色披帛随着她整個人旋轉在身前畫成了數圈,她好似沒站穩一樣,幾步就脫離了隊伍,向走出來的裴衍恒倒去。
裴衍恒只覺得一陣香風撲面而來,嫩粉色的身影倒向他懷裏。
他習慣地的伸手,但他并沒有扶,而是要推開她,畢竟一個世子無論在府裏,還是在外面,都經歷過無數這種投懷送抱的風流事。
裴衍恒可沒有興趣弄一堆女人在府裏,所以他從來不碰這些女人,遇到都是推開的,
結果手剛碰到這個舞姬光溜溜嫩如滑豆腐的背,就聽到撲進懷裏的這個膽大舞姬,似乎怕他摔到她似的,手用力地揪着他的衣襟固定自己,大概很激動,手還揪到了他身上一點肉,揪得他疼得“嘶”了一聲。
剛要發怒,這女人膽大包天!居然敢揪他肉兒!
就聽到一個聲音,熟悉的聲音飛快道:“裴世子,我是紀櫻,被人算計賣到這裏,救救我……書寧還被我鎖在家裏,他不知道我出事了,我要再不回去,他醒了會哭的……”
裴衍恒要發的怒一下子堵在那裏,這話竄進他耳中,他簡直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
他立刻低頭望向這個倒在他懷中的舞姬。
這個剛才在臺上豔光四射跳舞的舞姬,跳得那麽奔放熱情的舞姬,竟然是……
“你……”
周圍喝着酒的世子們,見到這一幕的,紛紛笑呵呵地打趣道:“裴世子,不要再摟着了,縱使今時千日醉,最難消受美人恩!還是趕緊讓人家回去跳舞啊,別吓到人家……”
“就是,子舒,這酒沒喝幾杯,你就醉了!”
“你小子,這麽猴急,我們還沒急呢,等回了府輪到你再說,快把人放回去……”
周圍似乎所有人都習以為常,教坊司的人不就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嗎?大家都不甚在意,嘻嘻哈哈着道。
紀櫻一聽就明白了,她怎麽可能還會将希望寄托在這些人身上,這些人根本就沒把教坊司的人當回事兒。
她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面前的裴衍恒,畢竟兩人認識,昨天還在她家裏吃過飯,關系還算不錯,她還欠他銀子。
生怕他真的将她丢回到舞圈裏,她急忙用力地抓緊了他,一扭身,就像是故意投懷送抱一樣,靠在他懷裏,然後湊到他耳邊道:“世子,帶我出去吧,我一定還世子一千兩銀子,如果我真進了教訪司或青樓,這錢世子就拿不到了!”
她聲音很急,不得不急,因為她剛才往門口望的時候,看到了兩個穿着土黃色衣衫的人,那是青樓倚春樓的打手,內殿他們不敢進來,卻能守在千金閣門口,只要她跳完舞下去,就會被他們抓住,那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到時小弟怎麽辦?沒了她,十歲小弟無依無靠,還被她鎖在家裏,找不到姐姐,他會哭死的。
“裴世子……”
聽到她焦急懇求的聲音,裴衍恒臉上的震驚之色一緩,再看了她兩眼後,不動聲色地将她摟緊了,聽到周圍的幾個王爺之子的打趣聲,說要他回府等着,等到輪到他了,再召這舞姬,這意思很明顯,這些人也看上了,想先召了。
他不但沒有放開懷裏人,反而裝醉地一摟人的細腰,跌跌撞撞地返回到座位上。
将人抱在腿上放肆地摟着,霸占着,然後醉醺醺地道:“你們都靠邊,這舞姬我要了……”說着放浪形骸地拿起酒壺,倒了懷酒,非要喂腿上的舞姬喝。
紀櫻頭左搖右擺,手推着他手裏的酒懷,不要喝,他裝腔作勢與她推來推去。
看得周圍人紛紛搖頭。
“看看這裴世子,喝醉了竟這副樣子!”
“子舒平時看着不近女色,今日怎地……”
“年輕人,氣盛,火旺得很!”
“呵呵,估計在國子監憋得久了吧!”
周圍幾個皇子也跟着笑了起來,雖然對這個舞姬都有些興趣,但卻沒人跟裴世子掙,畢竟只是個玩意兒,讓給裴世子又如何,為個玩意兒得罪人不值得,再說了,像這種宴會,喝醉了摟舞姬丫鬟的人大有人在,習以為常,在挑戲了幾句後,也就不再關注裴世子那邊了。
又相繼說說笑笑起來。
舞樂仍進行着,既使缺了領舞,十二人也将這舞完完整整地跳完了。
其中那個與紀櫻接觸過的小姑娘,她整個人都是震驚的,完全沒想到會這樣,優伶是嬷嬷要獻給皇上的,她竟然自己勾搭了裴親王世子……
如果被嬷嬷知道了,她會被打死的,她為什麽會這樣……
別說是她,其它十一人也全程懵逼地跳着,麻木不仁地跳着,時不時看向坐在前排裴親王世子腿上的舞姬。
那目光難以置信。
在被裴衍恒帶到座位上後,她終于松了口氣。
她沒有辦法做到的事,對這位世子來說,根本就不是事。
見周圍的世子吃吃喝喝不再關注這邊,她立即坐穩,并緊腿,作勢歪靠在他肩膀上,聲音極低地跟他說明情況:“……世子,我給鄰居回端午禮時,被他們迷暈賣到了青樓,中途逃了出來,結果上了教坊司的馬車,實在沒有辦法,還好遇到世子,你能不能用馬車送我出去,我想回去了,書寧快醒了,醒了他要找我的……
不提書寧還好,一提書寧,裴衍恒就手一緊,震驚之後,他反而不着急了,他作勢拿起筷子挾了粒花生米扔進嘴裏,不急不緩地。
紀櫻察言觀色地看着他一舉一動,見狀,微一咬牙,再度低聲哀求道:“世子,幫幫忙吧,青樓的人已經找來了,他們……”
“呵。”裴衍恒冷笑一聲:“那又如何?你看他們敢進來跟我要人嗎?”
“……世子如果不方便,讓你手下人送我回去也行,大恩大德,紀櫻一定報答……”
見少女老實地趴在懷裏,坐在他腿上,這對裴衍恒來說,簡直是極致地享受,他不是不想站起來送她回去,而是出醜了,立得直直的,一站起來就露陷了。
誰讓她穿得如此之露!他只要一低頭,就能看到那粉色荷花下的兩個嫩,還有手中那滑溜溜的觸感,以及那雙腿,怎麽會又白又嫩,形狀如筍形,美得讓人移不開移線,他是從肩看到腳,從腳又看上來,看得一下子就有反應了……
他又不是不能人道!
“不急……”
他佯裝不着急,不自在地微動了動,然後想到什麽,又怒了!“你的鄰居什麽人,竟如此大膽!”光天化日之下賣人!膽大包天!
他不肯走,紀櫻急也沒辦法,見他問起,便道:“是前院的一戶開車馬行的人家,平日很是和氣,民女也沒想到……”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裴衍恒激動了一會,見周圍仍有不少人看過來,他下意識地把人往懷裏又摟了摟,然後伸手抖落着她的披帛,蓋在她肩上,遮住了雪色光溜溜的後背,罵道:“看你平時精明勁兒,竟然是假精明,大白天被人賣了都不知道……”還賣到了青樓!
紀櫻:……
有些時候弱就是原罪,防不勝防,他又怎知女人的艱難呢。
他想到什麽,又疑惑地問:“你怎麽會跳舞?”
紀櫻頻頻打量着門口,有人門處探頭探腦,似乎看到了她……她出來已經很久了,書寧肯定醒了,心裏着急,一急她額角就冒汗了。
“……小時跟娘學的,亂跳。”她随口應付。
她見他坐着端正,腿分開,一點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她不得不想,裴衍恒不肯離開到底是什麽情況?難道真要等宴會結束嗎?那豈不要等天黑?書寧要被鎖到晚上,他不得哭死。
還是因為沒有離席的契機?
那她可以幫忙制造離席契機!
紀櫻目光四下一掃,見到桌子的食物,眼睛一轉,落在桌子上的手巾與紅色葡萄酒上。
她立即取過手巾,沾了點紅葡萄酒,然後将手巾一下子捂在了沒有防備的裴衍恒鼻子下。
裝作驚呼了一聲:“呀,裴世子,你怎麽流鼻血了啊!”
這一聲,立刻引來了周圍人的注意,聽到裴衍恒抱個舞姬竟然激動的流了鼻血,頓時上到皇子下到公子,皆掩嘴笑了起來。
裴衍恒本想等旗子下去,再找個借口離開,誰知這膽大包天的女人,竟然上來就霸王硬上弓。
硬是給他按上了鼻血,他哪裏流鼻血了!
結果被席上的人好一頓嘲笑,裏子面子都沒有了。
他還被那條他擦手的手巾給堵着鼻子,說不出話來,他望着面前這個聰慧的女子,一時間氣得牙癢。
最後不得不順着這個臺階,裝作醉醺醺地離場了,走的時候帶走了舞姬,自然也沒有人說他什麽。
他讓烏須将親王府的馬車趕到了北門,尋了個帶帽子的披風将人一抱,就送上了馬車。
青樓的人還有南門盯着呢,絲毫不知道人已經從北門離開了。
紀櫻直到上了裴衍恒的馬車,才真正地松了口氣,這一劫難,總算渡過了。
她這次是真心感謝面前這個十七歲的世子爺,一進馬車她便手按着胸口沖他行禮,“……這次多謝裴世子出手幫忙,世子此舉不但救了民女,還救了民女的弟弟,世子的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民女與小弟日後……”
裴衍恒一聽她說小弟,腦子都大了,她除了小弟就不會說話了嗎?三句話不離小弟,小弟!小弟!!
他深吸口氣,賭氣道:“……不是急着回家嗎,換衣服吧,本世子不看你就是了。”他已經讓烏須取了一套女裝,總不能穿舞姬衣服回家吧,說着他氣鼓鼓地轉過身,用幹淨的帕子抹了下鼻子,一股酒味兒。
紀櫻猶豫了下,車廂雖大,但沒什麽遮擋,她确實得換衣服了。
見裴衍恒真的轉過了身,背對着她,想到他剛救了自己,倒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最終還是取了備好的一套藕荷色女衫。
然後猶豫地褪下了身上的舞衣,這衣服裏面是真空的。
裴衍恒真沒打算偷看,這不是君子所為。
他只不過喝得有點多,胸口有點悶,尤其聽到身後摩挲的聲音,這症狀就更明顯了。
想到胸口的護心鏡,平時出行他會戴這個,以防有人一箭穿心,胸悶氣短,呼吸不暢,是不是這個護心鏡壓的,于是他煩躁地取出來了。
取出來自然就看了一眼,誰知道這面銅鏡做得跟個鏡子一樣,光滑的一面将身後的女子照得一清二楚。
在看到那一雙絕麗的美景,又彈又跳只一眼,他就耳朵一嗡,鼻子一癢,眼睛挪不開了,死死地盯着看,有兩行東西慢慢地順着鼻子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