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第1章 初遇
維格爾城的天氣，一如既往地糟糕。
整座城市籠罩在陰雨綿綿之中，猶如裹上一件厚實的老舊外套，有種莫名壓抑窒息的感覺。
昏暗潮濕的小巷，傳來一連串噠噠噠，極為急促的腳步聲。
伴随腳步聲而來的，還有幾道昏黃的手電光。
沉悶的中年男性嗓音響起。
“快快快，我看見她從西北的暗巷裏穿過去了！”
“這是枭大人的命令，一定要抓住她！”
連綿的細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些，沖淡掩埋在暗處的血腥味兒。
昏黃的燈光、交錯的腳步和嘈雜高喝聲，逐漸遠去。
潮濕狹窄的暗巷，又恢複死一般的寂靜。
唯有細密的陰雨，連綿不斷，浸濕雨水到達的每一處。
一雙小手從暗巷裏的垃圾鐵桶，扒拉出來，白皙的皮膚上布滿污泥和血跡。
垃圾鐵桶搖搖晃晃，無法再承受住小手主人重量。
“嘭！”
垃圾鐵桶翻倒，果皮紙屑，瓶瓶罐罐砸飛一地。
同時滾出來的，還有藏垃圾鐵桶裏的主人。
一個瘦瘦矮矮，髒兮兮的小女孩。
好一會兒，小女孩才艱難支撐起身體，從地上爬起來。
她趔趄好幾步，差點沒再次一頭栽倒在地。
後腦勺像是被大鐵錘，猛地敲擊過一樣，劇烈、鈍鈍地痛。
她是誰？她為什麽在這裏？
腦子一片空白，完全記不起之前發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躲進惡臭的垃圾桶裏。
小女孩抱緊冰冷的胳膊，眼神迷惘，毫無焦距掃視眼前這片昏暗的小巷。
眨了眨翠綠的眸子，她努力去挖掘腦裏那片空白。
一股像是剪刀撕裂頭顱的疼痛，差點沒讓小女孩驚呼出聲。
這時，一直被忽略，冰冷沒有任何食物的胃袋，極度抽搐，傳來陣陣翻湧的劇痛和饑餓感。
“我……西維娅？不能繼續……繼續呆在這裏……好餓……”
撕裂頭顱的劇痛後，她隐約記起自己的名字——西維娅。
她卻無法想起自己之前的經歷。
西維娅抱着胳膊，頂着冰冷的雨水，步履蹒跚走向暗巷的盡頭。
那處氤氲橘黃、彌漫溫暖之光的店鋪。
西維娅身上那件精致得如同宮裝，完全是大人衣物的衣裙，濕答答包裹着她。
讓她的身軀，在潮濕逼仄的暗巷裏，顯得越發孱弱與矮小。
門上風鈴相互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森月莎悠閑喝着咖啡，快活徜徉在小說世界裏。
她頭也不擡地回答：“歡迎光臨，客人有喜歡的花，随便挑選哦。”
然而回應她的，卻是身體砸在地板，發出的沉悶聲響，和蔓延過來的血腥味兒。
森月莎驚訝擡起頭，看向店門口。
一個金發小女孩，栽倒在地板上，身上裹着髒兮兮的宮裝裙。
血和水流淌過白皙的皮膚，浸潤打濕地板，于小女孩的身下，彙聚出濕漉漉的痕跡。
西維娅恍惚之際，忍着劇痛和饑餓，勉強打起精神。
她聽着那一聲驚呼，緩緩擡起眼。
紅瞳，白發，宛若母親一般高聳溫暖的胸懷。
在熾白燈下，那道人影似乎散發着親切柔和、溫暖慈愛的聖潔光輝。
她好像看到，深埋在深處記憶裏，某個可望而不可及的親切身影。
“媽媽……”
呢喃細軟的嗓音，微不可聞，悄然消弭于冰冷的地板……
“店長，店長，我這本借閱完了，可以幫我換一本書麽？”
低沉悅耳的女音，打斷森月莎的沉思，将她從那個不平靜的夜晚，拉回現實。
森月莎擡起眸子，映入她眼簾的，是戴蕾絲小帽，笑容溫和有禮的赫達女士。
赫達女士年紀看起來三十多歲，氣質沉穩，亞麻長卷發，舉手擡足間，流露出一種上流社會的貴族女士氣質。
當然，這要忽視掉，她身上那件繡有星辰和幾何符號，仿佛二次元巫女的長裙。
“可以，你這次想要借閱哪本？”森月莎微微一笑，問道。
赫達女士看了眼森月莎背後的書架，臉色微微泛白。
書與書的夾縫黑暗裏，噴薄出濃郁的灰色霧氣。
灰色霧氣裏，一張張流淌粘液的恐怖大嘴張張合合，根根滑膩扭曲的卷須觸手舞動。
濃郁的黑暗裏，還有數不清冰冷、毫無情緒的眼珠，微微轉動，齊齊盯向她。
赫達強忍住內心的恐懼，壓抑即将暴走的理智。
她臉上硬生生擠出一抹笑容，和之前如出一轍的溫和，且不失優雅。
“店長，我相信您的推薦，請您幫忙給我推薦一本和上次差不多類型的書吧。”
“啊，好吧。”
對于這個回答，森月莎并不感到意外，反而習以為常。
常來店裏買花的幾個客人，不僅非常喜歡她店裏的花，還十分喜歡店裏的書。
也就是她背後那一櫥櫃，來自後院深處閣樓的書籍。
值得一說的是，閣樓裏的書籍，都是她那個已過世，素未謀面的遠方親戚，祖輩收集流傳下來的。
大部分書籍，森月莎粗略翻閱過，都是講植物培育，植物效用，或者動物養殖，動物效用的書。
來花店買花的客人，對于植物學的書籍感興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們都是一群熱愛花的人。
但每一次客人們借閱她的書籍，都會經過她的手。
這讓森月莎，森小姐感到一些些苦惱。
客人們實在太溫和客氣了，讓他們自己找尋找自己喜歡喜歡的書，他們就不斷拒絕，一定要她拿到手，遞送給他們為止。
這一點，借書是這樣，買花也是這樣。
後來，森月莎習慣了客人們的腼腆有禮，不得不熱心給客人們換書遞花。
“我記得女士你上次看的是《月光下的種子》，對種子培育觀測一類很感興趣，不介意的話，我給你推薦一本《種子觀察世界》。”
“它講述的是各類花種，對于外界聽覺，嗅覺，觸覺，甚至記憶的描述，非常有趣……”
“好的，店長，謝謝您的推薦，請幫我拿一下您推薦的書吧。”
赫達女士沉穩的眸子，閃逝一抹興奮，卻是越發溫和有禮。
森月莎見自己的推薦有效，客人也很感興趣，非常高興。
她轉過身，去尋找背後的書櫥裏的《種子觀察世界》。
而在她轉身的瞬間，書縫間噴薄出的濃郁灰霧，張合的恐怖大嘴，舞動的滑膩卷須觸手，和滾動的眼珠，咻地縮回消失。
仿佛從來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
森月莎抽出書櫥裏的《種子觀察世界》，微笑将它遞給赫達女士。
“希望你會喜歡。”
赫達女士雙手捧過，仿佛是在接什麽偉岸聖潔之物般。
她誠懇颔首，神色嚴肅：“感謝您偉大無私的傳授，正如星之指引。”
森月莎聞言，差點沒忍住，嘴角一抽。
赫達女士的中二病又犯了。
好在森月莎及時剎車，剎住臉上即将的變化。
客人喜歡的游戲，就是她喜歡的游戲。
森月莎微微一笑：“願星光與你同在。”
赫達聞言，露出微喜之色。
這是一位強大存在，對他們星之教會的美好祝願！
赫達擡手，于胸前娴熟畫出星之教會的教徽簡筆：“願星光與您同在。”
随後，她又拿出一枚光滑，具有華麗花紋的韻紫怪石，遞送給森月莎。
“店長，這是這次借書的謝禮，治愈與祈運之石，願給您帶來生命的活力與好運，希望您一定要收下。”
說完，不等森月莎拒絕，赫達揮揮手，抱着《種子觀察世界》，興奮離開。
森月莎無奈搖頭，拿起赫達給的什麽治愈與祈願之石，如往常一樣，打算扔進書桌旁邊的花盆裏。
忽的，她又頓住，喃喃自語：“能夠治愈疾病和帶來好運的石頭？”
“或許帶給那個小家夥，讨個吉利，也很不錯。”
“不知道她現在醒來沒有。”
“有人竟然能對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下那麽重的手，真是狠毒。”
“不過，這個世界，發生這樣的事情……”
想到這裏，森月莎幽幽嘆口氣，看眼外面昏沉的天色。
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今天暫時先關店吧，得去給小家夥準備點補補氣血的東西。”
“傷可不好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