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那天看經濟新聞時,陸仰突然産生了一種沖動。
一種自己得做些什麽的沖動。
這種感覺很特別,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去想當下和未來了。
他的人生好像停駐在了父親去世那天,直到得到夏時雨的消息,才往前推了一截,然後又凝滞了——
再到此刻。
往後的日子,做些什麽呢?
真這麽和夏時雨一了百了啊?不太好吧。
要說路,有一條就擺在眼前。
他在國外念的是工商管理,盡管也實習過一段時間,可管理這東西沒法生搬硬套,國內外的環境也不太一樣,還是得因地制宜。
為此,他和總助要來公司的相關資料報表,也試着讀一些父親留下來的心得,那玩意兒本來就是寫給他的,但他之前從沒想過去看。
只是看再多文件,也只是紙上談兵,陸仰開始三不五時去到公司。
雖然公司表面上運行得有條不紊,但他分明能感受到,自父親走後,這之中的暗流湧動。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某天陸仰晚上回家時,正撞見夏時雨在暴食。
他分明能感受到,夏時雨的狀态在越變越好,奇怪的是,類似于暴飲暴食的舉動卻出現得越來越多。
公司的事務太繁忙,他暫時沒有工夫向趙琤詢問之中緣由。
此刻,夏時雨正坐在沙發上,茶幾和地面上堆滿了食物殘骸,吐司把她的嘴巴塞得滿滿的,她昂起頭,有點錯愕地盯着他。
陸仰沒說什麽,拿了個垃圾桶過來,彎腰幫她收拾。
收拾到最後,他在她身邊落座,也不知是他吓到了她,還是夏時雨确實不餓了,她沒再繼續吃,拿着食品夾把剩下的面包密封起來。
陸仰:“跟你說個事兒。”
夏時雨警惕地盯着他。
陸仰:“你走吧,我不殺你了。”
他住得實在太偏了,每次開到公司,不堵車也得近一個小時。
父親在公司附近有套房子,他打算搬過去。
提到搬家,不可避免就想到家裏的另一位。
回想起和她共處的這兩個月,陸仰覺得很荒誕。
現在他好像突然清醒過來了。
這不算複仇,如果他真的把夏時雨一起帶到地下,他爸肯定會痛罵他腦子不好使,丢他老子的臉。
好好經營他爸留下的資産,活得精神抖擻、揚眉吐氣,這才是他該做的。
更何況——陸仰刻意避開她的目光——事情已經往越來越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了。
再繼續下去,他只會比現在的處境更艱難。
說完後,陸仰一直在等她的反應。
但她好像沒聽明白似的,一直呆呆地看着他。
甭管她聽沒聽懂,陸仰自顧自地繼續道:“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把行李收拾一下,明天我送你回家。”
說是行李,其實基本都是陸仰給她買的東西。
畢竟她來的時候,只拎了一袋子蘇打餅幹,都被她吃完了。
就算天天躺床上,但偶爾要出門拿藥,衣服還是得買。
這也是陸仰第一次給姑娘買內丨衣,他實在沒什麽經驗,給人洗澡時又不好意思盯着那個地方看,只能在幫她洗衣服時,拿着舊的研究一下。
好巧不巧還被夏時雨給撞上了。
陸仰覺得,自己當時看起來肯定很像個變态。
半天也沒找到尺碼的他,幹脆破罐子破摔道:“你那裏多大?”
夏時雨報了個數。
陸仰托人買了幾件回來,款式都是偏素淨的。
某天洗完澡監督她穿衣服的時候,想到這是自己買的,他沒忍住看了一眼。
一看就覺得,好像不太對。
他雖然不知道別人穿這玩意兒是什麽樣,但他憑直覺認為,夏時雨穿得不太合身。
可他明明都是按她報的尺碼買的。
讓她換上舊的一看,好像還是不太合身。
所以她這麽多年來,從來都沒穿對過尺碼?
就算陸仰不穿這玩意兒,稍微動動腦子也知道,尺碼不對肯定不會舒服。
“你媽沒教過你怎麽挑合身的?”陸仰問。
“沒有。”
沒良心的爹,不靠譜的媽。
陸仰想說點什麽,又如鲠在喉。
後來,陸仰找人咨詢了一下,多買了幾件不同尺碼的回來,讓夏時雨一件件試。
那次夏時雨肯定被他煩死了,平常只是面無表情,那天臉上明顯帶着怨氣,機械地穿脫。
到某一件,陸仰覺得好像對了。
他還不放心問了一句:“你自己感覺怎麽樣,會勒嗎,還是松?”
夏時雨不說話,光瞪他。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這件。
陸仰拿起包裝,念着上面的尺碼:“你應該穿這個碼,知道了嗎?”
夏時雨沒應他,好像知道自己不用再試了,懶洋洋地向後躺倒在床。
一頭烏發鋪散開,她僅着一件素淨的白色文丨胸,軟肉随着動作向上湧去,又被恰到好處地裹覆着,向下,纖細的腰肢被抻開,不堪一握。
她眼神渙散,一副疲累又無所謂的模樣,雙臂寬容地張開。
陸仰匆匆收回目光,拎起薄被往她身上砸。
真特麽服了,能不能把他當男人看一次,知點廉恥。
而現在,這些尺碼正确的衣服,又被陸仰一件件在行李箱裏碼好。
這個懶鬼肯定不會自己收拾,只能讓他代勞最後一次。
陸仰特地等到下午才喊她起床,她看起來沒睡飽,整個人呆呆的。
等她自己洗漱不知要多久,陸仰只好自己拿着牙刷往她嘴裏怼,又用毛巾給她簡單抹了一把。
最後,他拿着梳子認認真真幫她梳順頭發。
這是他最喜歡做的事。
夏時雨吃的那點營養,估摸着全到頭發上去了,人蔫了吧唧的,頭發倒挺油亮。
每每幫她梳頭時,陸仰可以名正言順地摸她的頭發,柔順又飄逸,手感好似綢緞。
以後就摸不到這麽舒服的頭發了。
陸仰突然有點兒感傷。
要不自個兒也留個不羁的長發?
不過估摸着他那一腦袋刺梗,留長了只會像個拖把。
拾掇完畢,陸仰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牽着她往外走。
她的手又軟又小,像塊嫩豆腐,陸仰都擔心一不留神給人捏碎了。
這次,陸仰沒開他那輛矮爬爬,換了輛中規中矩的轎車。
上車後,他才想起來問:“你家在哪?”
夏時雨報了個地址。
把地址鍵入導航後,看着周邊環境,陸仰直覺不太對。
但他沒多問,直到到達目的地,驗證了他的猜想。
他夏為仕的閨女,就住在這麽個老破小?
陸仰不太放心,總覺得她在诓他。
雖然她看起來呆呆傻傻的,但誰知道是不是大智若愚。
他打着幫忙拎行李箱的名號,一路跟着她上樓。
看到夏時雨的鑰匙真的打開了門,陸仰沒話說了。
他沒進去,幫忙把行李箱放進玄關,順帶着向內張望了一眼。
裏面看起來和外面一樣破,只是稍微幹淨一點。
“那我走了。”陸仰向後退了一步。
一路上,夏時雨都沒有說話。
現在也是,她站在玄關裏,擡頭一瞬不瞬地看向他。
那一眼讓他有一種錯覺。
錯覺日後總有一天,他會為今天的決定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