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緋聞
緋聞
八月半,天氣開始抽風,熱的時候馬路能煎蛋,一下雨又冷得人直打哆嗦。這樣亂穿衣的日子能持續兩個月,大概得過了十月半才能徹底冷下來。
衡卿在一陣又一陣的悶熱裏醒來,感覺身上像纏了一條熱龍一樣難受得四下不得勁兒,擡頭一看空調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正要咒罵一聲忽然記起來樓下電梯旁貼過通知,今夜電力消缺停電六個小時。
這麽熱的天停電六小時,這跟草菅人命有什麽區別?
熱啊,熱得人煩躁,睡不着,幹脆去沖個涼吧。
他抱着一顆缺德的心叮裏哐啷地弄出許多動靜來,想來一定會把另外兩間屋裏的人給吵醒。
他睡不着,那兩個貨也別想睡。
衡卿一出門下意識地看了看隔壁的門。
咦?門頭的玻璃後光影幢幢,南見凝那個雷打不動的十點躺屍人居然在點燈熬夜?
他草草地沖了個涼,出來便直接摸到那門把手上,“吱呀”一扭。嘿,這女人睡覺居然不鎖門,是覺得他不是男人?還是隔壁的曾澈不是男人?
門一開,四只眼睛直接對上。
南見凝沒戴眼鏡,一腦門子細汗,面前燃着四支蠟燭,手上正凝神靜氣地握着刻刀在一條紅得透血的石頭上忙活着。
有道是燭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衡卿偷偷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精神程度,畢竟是五肢健全的大老爺們兒,又單身多年,還行吧,大褲衩子比較寬松,看不太出來。
南見凝肩上挂着一件酒紅色的吊帶,腰下是藏藍色的綢布短褲,露在外面的白皙皮膚像是裹在絲綢中的美玉,在燭光下潔白瑩潤。
衡卿感覺更熱了,停電了這女人還點蠟,有毛病吧?
“大半夜的,你開我房門幹嘛?”南見凝擡腕擦汗,有幾滴漏網之魚忽然間順着她的下颌線滴到鎖骨上,衡卿細一看,南見凝披着一身薄汗,渾身似乎正散發着看不見的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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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霧氣又濕又熱,纏得人周身綿軟。
他用眼睛剜南見凝,說話沒個好氣:“太熱了睡不着,南見凝,你能不能陪我聊聊天?”
南見凝眼皮都不翻一下:“出去。”
出師不利,他開始耍無賴,伸手撚滅一支蠟燭,南見凝手上一措,“嘶”地吸了一口氣,立有大顆大顆的血珠子滴滴答答地落在板子上。
南見凝放了刻刀,捏住手上被鏟破的口子,擡頭眯眼掃了過去,眼眶裏明晃晃地盛着幾個大字:你是不是想死?
衡卿沒想到那刻刀如此鋒利,忙扯了她系在手腕上擦汗的手絹不由分說地裹住那傷口,這會兒也忘了熱,只瞧着南見凝耳後頸肩上的汗跡已經濕了衣衫。
南見凝被他煩得要死,一把掙開衡卿的手自己拿手絹擦着手指上的血口子,眼皮一翻,很不耐煩地再次趕他:“出去!”
都說常年戴眼鏡的近視眼會凸眼,會雙目無神,但衡卿看南見凝似乎沒這些問題。她的眼皮很薄,細窄的雙眼皮褶皺在眼皮中間向後逐漸抽出來,随着上翹的眼尾延展成一道尖羽的形狀,一頭白發看慣了也不覺得怪異,真不愧是被稱為狐貍精的女人。
只是她眉峰淩厲,挑動時桀骜料峭,眼珠烏黑,像雪地裏汪着一灘濃墨,黑白分明而冷淡,鼻梁如懸劍,這樣的面相全無溫柔氣息,這種人通常也都不好惹。
衡卿肩膀一垮,狗裏狗氣地撇撇嘴:“我說,就你這個性是怎麽長這麽大沒被人打死的?”
南見凝哂笑一聲,擡眼看他:“你怎麽知道我沒被人打死過?”
這張漂亮臉蛋連肌肉都沒動一下,卻明顯地釋放出了一股嫌惡的情緒,衡卿聳聳肩,算了,既不招人待見那就先撤吧。
臨出門他還是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南見凝的領口,平時穿戴整齊瞧不太仔細,這麽一看,她這是人間兇器的級別啊。
衡卿有點挪不開眼,忍不住心馳神漾。
藏了那麽久的別扭心思憋得他怪難受的,第一眼就怦然心動的感覺不是假的,不然他也不會死皮賴臉地擠到她身邊來,他确定自己的心,是真的很想靠近她。
他雖然已經加入了這個家,可他覺着還不夠,他還想親上加親。
衡卿一點都不否認他對南見凝的心動源于見色起意,但後面的相處證實了他并非膚淺的顏狗,南見凝不是個空有其表的花瓶,她當得起內外兼修這個形容詞,是個美好到讓他仰望的人。
也不知道當初是哪只眼瞎,居然覺得人家不像好人。
只是,他搞不清楚南見凝和曾澈之間究竟是什麽情況,他既不好意思問,也不敢橫插一腳。
如今的情勢很明顯,這兩個人之間打着兄妹名義居心不良的白蓮花是曾澈!
找到哥哥不容易,他不能仗着這層關系橫刀奪愛。
*
衡卿逍遙了一陣子,卻把李靜江給急壞了。
心裏總是沒底兒的李靜江終于忍不住給衡卿接了一個職場劇,他實在是怕衡卿總不開張就涼了,但有一說一這個劇還是很不錯的,制片方給了幾個角色以供挑選,衡卿挑了個男三。
作為個體戶,衡卿不太在乎什麽番位一說,他只看角色夠不夠出彩,幸而他沒有經紀公司,不然也難免被動地卷到撕番戰裏,這種争鬥他真是無能為力,也很不理解。有那互撕的功夫去充充電,多參加點實際體驗,提升一下演技不行嗎?
面試很容易就過了,只是年後才開機。導演建議衡卿找個公司體驗一下,衡卿當即就想到了光斯傳媒,這有自己人在,不比他們介紹的更方便嗎?
于是,八月還沒過完,衡卿便入職光斯傳媒集團營銷部成為總監曾澈的特別助理,從此一起上班的人變成了三個,為了避嫌,倒黴催的南見凝總是提前五百米就下車走路去大樓。
衡卿入職後,營銷部一下有了兩個不茍言笑的帥哥,人氣暴漲。
南見凝倒是好奇,衡卿在公司裏是怎麽忍住不亂說話的,難道單單對她有敵意?
這人到底是什麽毛病?
小學生嗎?喜歡誰就揪人家辮子?
不過總有些人眼神兒賊好使,光斯的員工們近距離看過衡卿後,突然發現曾總監和衡卿的眉眼真的好像啊,這兩人又天天一起出入,沒幾天竟傳了緋聞出來,大抵是說這倆人挺有夫妻相的,反正就那個意思,懂得人都懂。
适逢周末,南見凝坐在衛生間裏刷鞋,聽了這緋聞也很匪夷所思:“我說二哥,沒想到吧,你人生中第一個緋聞居然是這樣的。”
衡卿在旁邊鏟貓砂,臉色一言難盡。洗衣機适時唱起歌來,然後“铿”地一聲彈開了門。
南見凝拿着鞋刷子看衡卿,衡卿一臉不明所以然:“幹嘛?”
“……洗衣機洗好了。”
“哦,要晾出去嗎?”
南見凝幽幽地嘆了口氣,起身洗手:“不用,等洗衣機成精後,他自己會去晾。”
衡卿:“……”
頭天洗的床單被罩收進來扔在床上,衡卿這回極有眼色地幫着南見凝抻着被罩展平,但心裏屬實是不痛快,這壞心眼兒的女人居然嘲笑他的緋聞!那幸災樂禍的模樣真欠!
他恨不能把她腦袋一蒙揍一頓,轉念一想打女人太跌份兒便打消了這主意。
南見凝嚣張得讓人心癢癢,那雙眼睛一笑起來,就讓人莫名心慌。
恰如昨天夜裏——
昨天夜裏他被騷擾電話吵醒,順帶去上個廁所,回來的時候便見南見凝房間亮着燈,他就那麽鬼使神差地又推開了她的門。
入眼便是……目測還挺……軟。南見凝被他吓了一跳,捂着領口伸手就推了他一把:“神經病啊你,大半夜站我門口做什麽?”
那一掌力道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帶着點兒嗔勁兒,推的他心怦怦猛跳。
他像是被她喂了迷魂藥一般夢呓一般地念道:“我……我,我失眠了。”
“啪”的一聲,南見凝伸手又是一掌,直接給他左臂上扇出一個紅印來,然後一把推開他徑直去了衛生間:“關我什麽事兒?”
思緒回到此刻,衡卿實在是看不得南見凝這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心一橫便反手一掀把南見凝蒙到了被罩裏,一把推到床上隔着被罩撓她癢癢!
南見凝剛開始被衡卿撓了幾下,在被罩裏亂踢亂蹬,但衡卿那狗東西居然撲上來摁住了她,被罩裏頓時又黑又熱,她掙了幾下掙不開便只覺得心胸氣短,登時便呼吸困難!
衡卿還不知所以然,當她不動彈是認輸了,還壓在外面攏住開口訓她:“以後別這麽壞心眼兒了,信謠傳謠是犯法的你知道嗎?你再取笑我的話,我有的是法子治你!聽見沒?”
南見凝大口大口地急促喘息,半口氣噎着上不來,既答不出話,也推不動那魁梧大漢。
“衡卿,你做什麽呢?”曾澈拎着吸塵器一進屋便看見這幅情景,當即撲過去一把掀翻了他,被罩一拉開,衡卿當場就懵了,南見凝這是怎麽回事兒?
曾澈轉身出屋去書架上摸了一瓶氣霧劑過來壓進南見凝口中,緊緊握住她的手壓下泵頭:“乖,快吸一口!”
氣霧劑一上,南見凝很快便緩了過來,大口大口地深呼吸了幾下,伸手指着衡卿罵道:“你是不是有病!”
衡卿是真傻了,看着她一身慘白顫抖不停滿身冷汗的模樣,自己也吓出了一頭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