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戰局
戰局
洪部長像是被戳到痛處一樣,整張臉都猙獰起來,似乎馬上就會撲過來擰斷南見凝的脖子,但因着曾澈、衡卿和龍龍護在她身邊而悻悻地退到一邊:“別以為姓方的能護着你,走着瞧吧。”話畢還瘋狂地跺了幾腳那扔在地上的玫瑰花。
曾澈扶額嘆氣:“你幹嘛要和他硬剛?”
為什麽要和董事長夫人的侄子硬剛?問得好!
南見凝拍拍領口那不存在的唾沫星子:“因為婉言拒絕的後果更可怕,起初大家會覺得我理智清醒。接下來,姓洪的就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糾纏,然後風向就會逐漸變成我不識好歹,日子再久一些,風向就會變成南見凝這個婊/子玩弄感情。如果當時顧忌他的面子答應下來,那我以後更說不清。”
“你這根本就是胡思亂想。”曾澈不悅。
南見凝意味深長地看了曾澈一眼,不疾不徐道:“是不是胡思亂想你心裏清楚,我不過是更懂人性罷了。”
她冷靜得幾乎可怕:“既然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個陷阱,我為什麽要先把自己陷入被動?就地反擊才是正常人的腦回路。秦夫人的面子大過天又如何,她想把我當把刀的話,也得看自己能不能拿得住。我在光斯集團是靠工作能力吃飯,又不是靠讨飯活下來的。”
“啪啪啪”,衡卿這鼓掌聲簡直是火上澆油,曾澈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你鬥不過他們。”
南見凝似笑非笑地挑眉:“那我問你,我不反擊,他們就放過我了嗎?他們拿我的名譽,甚至是人生來做賭,我不該反擊嗎?他們不拿我當人,我自己也不把自己當人嗎?”
“姓洪的既然挑了頭兒,就算沒有得逞,我也不會讓他全身而退。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心胸狹窄睚眦必報,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在所不惜。”
衡卿就在此刻突然感覺南見凝好像在發光,她整個人就像一把鋒利的劍一樣,不但敏銳地發現了危險所在,且出手必然見血。只是他并不了解光斯集團內部的傾軋戰局,一時摸不清楚為什麽董事長夫人就是揪着南見凝不放。
這個問題直到下班回家,曾澈才跟他講了個大概,大意是說光斯傳媒集團內部有兩大派,一派是光斯的土著,即董事長秦域的人;另一派是總裁方新堯,他是從被收購的華都出版社上來的,曾澈和南見凝都是他的人。
起初光斯半死不活的,秦域産業衆多也沒有下大功夫來管這塊兒,所以方新堯是光斯經營的一大主力,各個部門的負責人幾乎都是他提上來的。轉機在于南見凝做出了一套爆款書,注冊了去蕪文化,當時影響特別大,争議也很複雜,甚至引起了一場全國性的大激辯,光斯就是因為這個契機全面盤活。
後來,光斯還憑着圖書出版的口碑跟市政府聯合做了一系列閱讀推廣的公益活動,投建城市閱讀空間,刷足了好感,當時的項目活動都是南見凝居中聯絡,雖然是公司出錢出物出力,但她是個很擅長經營關系的人,還特別膽大,跳出光斯這個平臺為自己積累了一定的人脈。
如今想和政府合作文化項目的企業多的是,但南見凝一出馬,相關項目肯定能被光斯拿下,其中雖然少不了一些暗箱操作,但她那個臭脾氣能在光斯立足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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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人離了平臺都不行的,這正是南見凝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
總而言之,在光斯崛起的進程裏,南見凝功不可沒。
光斯傳媒全面壯大以後,出版事業部的重要性就顯得不那麽突出,但是去蕪文化依舊是光斯傳媒的金字招牌,包括南見凝這個人本身。秦域畢竟是土著,他本身就是資本,這幾年一直在驅殺方新堯的勢力,方新堯落敗已是定局,而且他們想把方新堯的痕跡完全抹去,南見凝就是方新堯最後的棋子。
只要南見凝還在,光斯傳媒就永遠得記着方新堯的盤活之功。
董事長夫人執着地要撮合自家侄子和南見凝,不過是想把她拉到秦域的陣地裏來。
衡卿在這個事情上想不通的地方太多了:“南見凝再能幹,也不過是一個員工而已,舍不得她這個招牌,也不至于非得娶進門吧?”
曾澈斜睨他一眼,像是在嘲笑他智商不足:“所以啊,這不是給她介紹的秦夫人的娘家侄子麽。你以為秦域會舍得自己家的男孩子?再說了,你覺得他們會把凝凝娶進門嗎?談了戀愛就一定能結婚嗎?凝凝的出身拿不出手,她再能幹,身後也無人可依。出版事業部不會永遠都是她的地盤,她落到他們手裏不會有好結果。”
“還有,人性貪婪而自私。光斯到底是培養了她,凝凝在他們眼裏就是一樣東西,一個産品,而且她還這麽出色,換了你也是一樣的。自己得不到手的絕世寶刀,哪怕毀掉也不會給別人。”
這一點衡卿倒是贊同,不論哪個圈子裏的資本,嗜血和掘金才是他們的本色。
最後通牒來得很快,就在第二天。
洪部長居然捧着一束花去跟南見凝道歉,情真意切地保證他會跟女朋友分手,并以結婚為前提一心一意地和她交往。
關鍵是秦夫人居然親自下場,言笑晏晏地勸南見凝考慮一下,并且着重強調了若是他們結為眷侶,那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南見凝當時就把話給說絕了:“秦夫人,謝您擡愛,但我和洪部長真的不合适。”
秦夫人的臉立馬垮了下來,但她在光斯傳媒集團并無職務在身,雖然生氣得很,卻依舊很有涵養地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氣,然而當時情況的确特別尴尬,直到秦培華開口緩和氣氛。
“南主編不要在意,我媽她真是特別喜歡你,要是我哥還單身的話,她無論如何也要把你哄過來當我們家的兒媳婦呢。”秦培華說着還掐了掐秦夫人的胳膊,秦夫人立馬笑意盈盈地附和一句:“可不就是這個理兒麽。”
南見凝抿唇一笑,感謝秦培華的解圍:“秦秘書你可別誇我,不然我就驕傲了。”旁邊的洪部長一臉不屑。
秦培華擡手看表,挽住秦夫人的手臂表示歉意:“今天耽誤南主編工作,很不好意思。我現在也得回去忙了,那就先告辭。”
南見凝送他們到電梯口,看着電梯門關上後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這回可以放心等着了,戰局一開,命運的懲罰估計已經在路上了。
十九樓總辦,秦培華沒好氣地給秦夫人倒茶:“媽,我真是搞不明白,你們弄這些手段有意思嗎?為了強行把南見凝拉到這邊來,居然硬拉郎配,還空口白牙地許人家婚姻,做企業還能這樣呢?”
秦夫人壓着火氣喝茶:“打工妹而已,這是看得起她,也就是圖她這個金字招牌。換了別人,直接弄走就是。再不聽話,有的是法子治他們。”
秦培華有點不舒服,她不喜歡聽這種話。她是秦域夫妻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小公主,自小被一層一層地保護着,她一直以為自己有世上最和藹、最溫柔、最善良的爸爸媽媽,可自打她留學回來入職光斯傳媒集團以後,她才發現她親愛的父母原來有那麽多張臉孔。
她突然明白哥哥為什麽要自己創業,他說他讨厭這種夾雜着私人權柄的大集團,想必就是讨厭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吧。
秦培華想起父親壓起來的那份整合方案,突然意識到暴雨将至,一場針對方新堯的□□已經鋪開,南見凝身為獵物之一已經無處可退。
可惜了,她為南見凝感到可惜,也為集團感到可惜。
周六,南見凝粗略地列了下直播提綱,便匆匆地趕去倉庫,衡卿放了一部文藝片研究演員的微表情,曾澈不聲不響地坐在沙發上跟他一起看。
衡卿覺得他們之間有一點點尴尬,本來想閉口不言的,但又忽然意識到他在內心裏是渴望和曾澈友好相處的,便随意地挑了話題:“南見凝去直播都做點什麽?”
這話題挑的可真有意思,他們兄弟之間一聊南見凝就自動卡殼,可他真是下意識地就想聊這個。
曾澈看了看牆上的挂鐘:“九點鐘開播,你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她不定期參加主編推薦,不是你想看的時候就有的。”
衡卿有點猶豫,他想象不出來南見凝那樣冷淡的性子能在直播間裏聲嘶力竭地喊着“這個很劃算”“這個超棒”“買它,買它,買它”“不買後悔”“三二一上鏈接”的情景,她是一個鋒利到有點孤傲的人,為什麽要去做這樣的直播?
猶豫不決間,時間已經到了九點,曾澈直接進了直播間投屏到電視上,衡卿這才從電視上看到了南見凝另一副模樣,她就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裏,就着她要推的書侃侃而談,直播間滾動評論裏偶有飄過與書的內容相關的評論時,她便溫聲細語地解說。
書的內容、作者轶事、人間故事,抑或是随機的發散聯想,如涓涓細流一般,不急不躁地傳入每個觀衆的耳中,同事抛來的梗也能随意自如地接着,直播間裏趣味盎然。
她穿着簡單的T恤和工裝褲,在偶爾的間隙裏起身去後面的架子上拿書,衡卿隔着屏幕看見她的領口和背上洇濕一片,可她始終都耐心地微笑着,盡管只是微微地翹起了一點唇角,卻讓人感覺到無比真誠,又有幾分心疼。
“倉庫那邊沒有空調嗎?”衡卿問。
曾澈瞥了衡卿一眼:“你見有幾個倉庫裝空調的?貨多人少空間大,怎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