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自由
自由
衡卿幽深的眼瞳死死地盯着南見凝,裏頭滿是壓抑不住的擔憂和怒氣。
南見凝擡手摸摸他下巴上紮手的胡茬:“哥哥聽話,去洗臉刮胡子,換衣服。今天讓龍龍跟在後臺照顧我,這樣好嗎?”
衡卿不為所動,南見凝把身體重心放在左腿上踮腳親他的唇:“你不想看看我最後的表演嗎?”
衡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南見凝來一把溫柔刀,一撒嬌一親親一貼貼他就昏頭昏腦地什麽都能應下,于是最終還是由着她去了。
衡卿坐了李靜江的車去演播廳,龍龍開車負責貼身照顧南見凝。
昨天見她受傷的幾個男孩兒看她按時到場,一整個就繃不住了,這女人還真是鐵打的?
直到換上服裝的時候,衆人才從裙衩裏看見她那纏滿繃帶的小腿,一個個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南南姐,你今天能行嗎?”
南見凝捧着保溫杯抿了一口:“放心,琵琶又不用腳彈,不會拖大家後腿。”
錄制開始,龍龍就守在舞臺側面的出口處,前頭的主持人串場以及一些熱場互動聽在耳中有點吵鬧,南見凝鬧中取靜,悄悄地跑神兒休息了一會兒,直到他們這一組上場。
艾莉那一組激蕩回腸的《明天的明天的明天》還在她腦中盤旋,南見凝定了定心,竭盡所能就好!
舞臺燈光全熄,男孩子們悄悄拍了拍她的肩膀,南見凝望向舞臺下第一排的衡卿,撥出如裂帛的第一聲。
場內響起《夢寐之地》副歌部分熱烈如奔流的激昂節奏,清脆的琵琶聲如大珠小珠落玉盤,又如戰鼓急鳴,催人疾馳奮進。
熱烈的琵琶獨奏戛然而止,舞臺燈光乍亮,五個身穿黑色系服裝的男孩兒中間坐着華彩四射的南見凝。
她內穿一條梅子紅的吊帶開叉長裙,圍着一條芽綠寬腰封,外搭一件芽綠的寬袖短衫,對襟無扣。開叉裙裏露出她纏着繃帶的小腿,腳上一雙淺口小紅鞋,只趁着那白皙的腳面如玉一般耀眼。
衡卿瞧見她左手上除了對戒以外,還戴上了那枚祖母綠老戒指!紅繩豔麗如一道血線,在她玉白的腕子上紅得驚心。
南見凝幾乎沒做什麽造型,就是把頭發全都往後攏去露出了整個額頭,那兩尾血豔豔的紅鯉再次暴露出來,在這張白到病态的臉上襯得尤其勾人。
鏡鏈在舞臺燈光下一閃一閃亮晶晶,和着那清脆的琵琶聲,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他心上,衡卿摁住自己嘭嘭直跳的心,南見凝真的要迷死人了。
不誇張的說,收官賽的南見凝表現真是太穩了,把一位臺風一向鬼畜每次唱歌都仿如舞臺漏電的嘉賓都襯得極為無趣。
錄制很順利,彼時第七期剛剛上線,投票榜如火如荼你追我趕,南見凝居然壓過了艾莉。
果然有創作能力這一點更容易吸粉,關鍵是南見凝把高光都給了窦覓的行為着實讓人意外,再加上創作期間花絮的放送,大家發現她和窦覓的關系十分親密,這也令她的口碑扭轉不少。
直到倒數第三天時,南見凝的票數依舊在艾莉之上,根據留言所見,艾莉雖然業務過硬,但韓團味道太濃,而南見凝個人風格突出,天賦奇佳,未來可期!
當然更多的人都在狂叫窦覓簡直封神,我要為你癡為你狂為你咣咣撞大牆,窦覓的粉絲有不少都粉了南見凝,還暗戳戳地磕CP。
覓見CP的粉絲還起了個名兒叫蜜餞兒,還挺讓人意外。
有不少迷弟迷妹做了小視頻,大叫着姐姐彈吉他好性感,這哪裏是在掃弦,明明就是在掃我的心啊。
這些評價對于南見凝已然無所謂,宋思賢最終把數據做得漂漂亮亮的,定下了艾莉,以及成團的五個男孩子,開始補錄最後的成團環節。
這一期所有的成員都到場,包括之前擅自退賽的方途,南見凝看着他消瘦到凹陷的臉頰,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外婆。
所有人都在臺上哭,做出一派難舍難分惺惺相惜的樣子,除了她一臉平靜,從頭到尾一直都輕輕地抿着唇,似乎有點笑意,又似乎渾不在意。
衡卿看着臺上那個格格不入的南見凝,終于讀懂了她在書房電腦邊上貼的那句偈語,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錄制結束的後臺裏,男孩子們湊在一處打打鬧鬧,有人哭,有人笑。
興許是因為受傷後一直沒有好好休息,南見凝這天又突然燒了起來,想必燒的溫度不低,她感覺頭疼得厲害。
龍龍攙着她坐到一個角落裏歇着,去接開水給她喝藥,男孩子們擠了一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她。
“南南姐,這幾天你還疼嗎?”
“南南姐,你以後會簽光斯和我們當同事嗎?”
南南姐,南南姐……南見凝腦仁兒疼。
她支着頭勉強搖搖頭:“不了,早說了我是真的擺渡姐姐,就是送你們上岸的船夫。我沒出道的打算。”
莫莫和思恬原本就已經簽約,雖然沒能成團但這會兒情緒也蠻好,都過來和南見凝聊了兩句,順帶還分她糖吃,主要是瞧着她臉色白得吓人,精神也不是很好。
南見凝疼得頭皮發麻,根本無心吃糖,接連擺手:“不用了,我沒有低血糖,謝謝。”
莫莫眨眨眼睛:“南南姐,你真的不吃嗎?就一顆而已,不會胖!”
南見凝掐了掐眉心:“不是怕胖,我就是不愛吃甜的,甜食進肚容易胃酸反流,不舒服。我的胃不給力啊。”
“那你第一天來的時候還叼着個棒棒糖呢。”還有人記着這茬呢?
南見凝尴尬一笑:“那不是為了顯得合群一些嘛。”
說這幾句話的功夫,龍龍已經穿過亂糟糟的後臺把熱水和藥拿了過來,衆人見她服了一粒對乙酰氨基酚才知道方才她臉上的幾分不豫之色竟是因為發了高燒。
莫莫和思恬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南見凝的額頭,繼而驚叫起來:“天哪,南南姐,你這都燙成這樣了?”轉頭又十分不解地想到,怎麽有人發高燒的時候滿臉蒼白呢,難道不該燒紅嗎?
見龍龍一臉擔憂地守在此處,男孩子們知趣地告別離開,南見凝靠在椅背上深呼吸幾口,擡手扶着龍龍站了起來:“龍龍你去儲物櫃裏取我的背包,我去個洗手間,咱們回來打個招呼就回家吧。”
龍龍摸出號碼條看看亂糟糟的人群,伸手摁住南見凝:“姐,你先等着吧。等我回來陪你去洗手間,你一個人別亂跑!”
南見凝點頭答應,卻在龍龍走後擡腳就去找洗手間,她只是發燒還沒智障呢,上個廁所還不至于讓人貼身保護。
出了洗手間,南見凝扶着牆往回走,轉過一個拐角突然被人叫住,她順着聲音才看見坐在牆角一堆器材箱子邊的方途,這人就像一只受傷的小動物一樣把自己藏在不見光的角落裏,在面前來來回回走過的人群中,叫住了她。
南見凝低頭看他:“你……家裏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方途抱着腿嗯了一聲:“我需要工作,需要一份能多賺錢的工作,只要我媽媽能等到匹配的腎源,她就還能陪着我。”
南見凝伸手扶住牆:“做藝人沒有那麽好出頭的。”
方途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裙擺,怯怯地擡頭盯着她,水汪汪的眼睛裏透着些絕望的憂傷:“姐姐,我喜歡你,你能帶我回家嗎?”
這話問得過分,她明确說過她結婚了。方途這樣問不是在勾引她就是在激怒她,他為了什麽呢?
南見凝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和他拉開距離,但她的裙角還在方途手裏捏着,她就那樣靜靜地站着冷眼看他,直到方途眼睛裏的光熄盡,而後自己松開了手:“對不起,姐姐,是我異想天開。”
南見凝咬着牙走開,又轉過一個牆角才碰上來找她的龍龍:“跟着那個叫方途的,看他是不是跟宋思賢有私下裏的接觸。”龍龍雖然一臉詫異,但不由分說地就去了。
艾莉突然不知道從哪裏走過來,伸手輕輕地攙住了她:“我……為之前說過的話跟你道歉,對不起,是我小看你了。”
南見凝突然想起那天她們在走廊門口說過的話,大意就是艾莉覺得她恃才傲物看不起大家,她虛虛地擺了擺手:“我明年就30歲了,從一無所有走到今天,什麽難聽話都聽過,好多髒事也遇到過,你們小孩子家說的氣話算什麽?”
艾莉雖然奪冠出道,但是心情并不是很雀躍,大抵也知道其中內幕,所以她對南見凝的情緒是很複雜的。她14歲到韓國當練習生,因為性格不讨喜沒有什麽知心朋友,前輩欺壓後輩是很常見的事情,20歲回國才發現像她這樣的韓系唱跳女藝人也沒什麽市場。
參加Mixing成團賽選拔讓她看到了一絲希望,可空降來的南見凝卻再次讓她意識到,她比不過那些天賦型選手,就比如南見凝,純天然的美貌、天生的音樂禀賦,還有成熟的技巧加持,足以吸引所有人的喜愛,她羨慕她,更嫉妒她,最終卻被她的胸懷打動。
沒有一個選手願意給別人當陪襯,除了南見凝,在整個比賽期間,有困難她就頂着上,有閃光就先讓別人亮,她的确在履行擺渡的職責。
當那兩個棒子辱罵中國女孩兒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除了南見凝。
她帶着沒來由的惡意去挑釁她,卻換來她一句“小孩子家說的氣話算什麽”,她第一次感覺到了不摻雜一絲圖謀的善意。
“我不是小孩子,”艾莉反駁一句後便沉默下來,一路扶着南見凝走出演播廳,臨分別才別別扭扭地吐出心中想法,“米兔他心思深沉,你不要被他算計了。”
“還有,”艾莉支吾了一下,又坦然地看着她道,“你以後,可以叫我薩仁。”
南見凝淡淡地嗯了一聲,目送着艾莉離開後,才忍不住長呼一口氣,她自由了!
她終于自由了!
衡卿不遠不近地綴在南見凝身後,凝視着這只回到天地間的孤雁,滿心滿眼都是愛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