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你怎麽過來了?”
淩峰看聞不疑一臉驚訝的樣子抑制住心疼,繼續手上擦拭的動作,輕輕的撫摸了下對方的額頭。
“睡吧,我替你守着。”
連續多日的高強度視察已經讓聞不疑沒有了其他精力,就算是在驚訝中,也難掩疲憊,何況他與淩峰軍中十年,在對方身邊早就失去警惕,看清自己身邊的是淩峰,又看了看遠處的聞不凝,到底還是倒頭繼續酣睡。
淩峰見到聞不疑累的沒有精力和他多話,自己安安靜靜守在一旁,察覺到聞不疑睡覺的時候一條腿在不自覺的抽搐,挽起一看,雖然只有污泥并無任何傷口,但也猜測到是陳年舊疾複發所致。
現在沒有條件針灸熱敷,淩峰只能把聞不疑的腿擡起離地放在自己身上按摩,好在常年在外打仗,雖說不能像軍醫那般跌打損傷醫術高明,但普通的手法還是會一些。
時間過的飛快,轉眼天色漆黑,天空中陰雲密布,即将來臨一場大雨,聞不凝想讓聞不疑多休息些時辰,可跟着他的下屬們連續的搬運堵漏堤堰體力已經到了極限,只能下令人員交接。
聞不凝來到聞不疑身邊,他早已經注意到守在一旁的淩峰,看着他在按摩聞不疑的腿并沒有說什麽,而是徑直蹲在地上,伸手輕拍把聞不疑叫醒。
“二哥,我率領淩家軍南征北戰,由我來替不疑想必能夠順利完成聖上交辦的命令,您……”
淩峰還沒有說完,聞不疑已經清醒,急匆匆地對着淩峰說了一聲多謝就趕忙起身先去大鍋飯那裏吃了點東西,帶着官兵們就投入到堤堰的修補中。
聞不疑全身心都投入到指揮中,淩峰作為晉帝下旨一同負責堤堰潰塌的京中大員,也在時刻關注着修補進度,天剛明的時候,小雨滴開始慢慢落下,陰雲更加密布,被雨點砸醒的聞不凝到底還是放心不下,拖着只睡了不到兩個時辰的身體繼續奮戰在最高處。
今年大晉雨水較去年幹旱情況完全不同,幾乎冬天大雪夏天大雨,事出反常必有妖,百姓們從一開始沉浸在瑞雪兆豐年的喜悅中,變成了如今看到烏雲就愁雲密布,洪澇災害對莊稼實在是影響太過巨大,聞不尤為了穩住全國的糧食價格,每月都要計量各處黃河水的重量,在看完上報的公文內容後,從來沒有安穩睡過一次好覺,負責掌管糧倉的官員也日日夜夜為了朝廷的糧食愁白了頭。
這次決堤的下游正是有着大晉糧倉之稱的湖廣兩地,之前的潰堤影響範圍還較小,可假如真如欽天監所上奏的那樣未來幾個月将有連續的大雨,那潰堤就直接把大晉未來兩年的糧倉全部淹沒,到時候餓殍遍野、瘟疫橫行,整個大晉都将變成人間煉獄。
官兵們大都出自農戶,家中父母妻兒多少也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自去年糧食欠收開始每個人都明白這個幹系大晉命脈的堤堰代表什麽,所有人都鼓足了勁兒,抱着保護家室的決心聽從指揮,抓緊在雨勢更大前堵住加固堤堰。
東屏在縣城休息一晚,又舒舒服服用過早膳後,到達堤堰時見到的就是所有官兵無一人偷懶全部扛着竹籠和石頭接替傾倒在堤堰潰堤處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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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峰正指揮着一隊人馬對堤堰薄弱環節加固,幾個連續奮戰的官兵擡着粘土和石頭腿實在是無力,淩峰趕忙上前幫忙,一回頭就看到東屏穿着蓑衣帶着幾個手下磕磕碰碰的朝自己走來。
“二皇子,您怎麽來了,現在雨勢越發的大了,天氣也突然轉涼,還是先回縣城裏安置,要不你的寒症又要複發。”
東屏看着所有官兵都以聞家兄弟馬首是瞻,并沒有聽從趕到自己身邊淩峰的建議。
“侯爺,官兵們都在這裏為着大晉百姓奮戰,我身為天家子女,怎麽能夠自己躲在縣城中,你快去忙吧,我就在這裏,陪着大家一起為大晉效力。”
淩峰見勸不動,後面官兵們又急缺人手,給伺候東屏的人簡單交代了一下,就趕忙投身在加固堤堰中。
東屏沒有在淩峰周圍過多停留,反而朝聞不尤走去,路過一個土丘時,看到聞不疑在雨中嘶吼的樣子,突然明白為什麽聞家這麽多年經歷幾代朝代更疊都能被歷任君王信任。
聞家雖然看不喜東屏,但君臣之禮不可廢,看到二皇子後,仍舊行禮請安,東屏哪裏敢讓此時被官兵們崇拜的人向自己下跪,連忙伸手扶起。
“聞大人着實辛苦,不必行禮,大人還是繼續指揮官兵們為上。”
聞不尤聽到東屏這麽說,也不矯情,現在重中之重是要趕在明日大雨前堤堰加固完成,沒有分心在二皇子身上。
官兵們提着一口氣在聞家兄弟的帶領下終于趕在子時完成堤堰的修繕和加固,也顧不上雨水全部癱坐在一旁,聞家兄弟和淩峰帶着當地官員做最後的檢查,東屏默默跟在後面不出一言,倒是不知什麽時候把身上的蓑衣脫掉,露出皇子身份的服飾,明黃的帶子在人群中很是紮眼。
東屏的行為對于在朝堂百年的聞家來說實在是司空見慣,并且他的手段實在太過低端毫無新穎,大雨即将傾盆,聞家兄弟哪裏顧得上他,倒是淩峰看見,很是擔心的那過蓑衣就要給他披上。
“侯爺,官兵們在這裏連日都無休,我怎麽能夠自己披着蓑衣看着他們在雨水中受苦,就算是身體羸弱不能分擔一二,但和官兵們有難同當還是能做到的。”
聞不疑側目看到淩峰對東屏行為,淩峰作為三軍統帥,這些伎倆按道理不可能識破不了,唯一的解釋就是淩峰把東屏看的太重,反而很多事情看不到本質,輕易被一些手段就蒙蔽雙眼。
雨下的越來越大,火把在雨中忽明忽暗,泥濘的堤堰邊越發的濕滑,聞不凝身先士卒,帶頭走在堤堰上,聞不凝擔心二哥,全部身心時刻留意,就在一個堤堰拐彎的地方,只見聞不凝腳下一滑,背部朝下迅速栽倒就往激流中滑去。
聞不疑距離聞不凝最近,反應速度通過戰場的訓練又非常人所及,用盡全身力氣抓住聞不凝肩上衣袍,使出渾身力氣才借着一塊石頭将将讓人停住,聞不凝的腳都已經泡在水中。
周圍慢一拍的官員慢半拍才反應過來要幫着聞不疑抓住人,反倒跟在做後面的淩峰最先上前幫忙。
慌亂中兩個火把都掉到了流水中,就在聞不凝被拉上來時,聞不疑感覺到背後有人推了自己一把,聞不疑直直下墜。
連續多日沒有休息好的聞不疑沒入水裏,湍急的水流帶着他就朝下游漂去,聞不疑簡單掙紮了幾下實在沒了力氣,漆黑一團放棄掙紮以為自己命該如此,可模糊中一個身影快速朝自己游過來,牢牢抓住他的胳膊拼了命的向堤堰游去。
雨勢大到看不見人,水流急到根本無法控制身體,聞不疑認出拽着自己的正是淩峰,他現在毫無力氣,只能是淩峰的拖累。
“淩峰,放開…我,你趕快…上岸…,我沒力氣了…”
聞不疑後面的話淹沒在雨水打在水面上的聲音中,不知過了多久,聞不疑到底還是被救了上來,聞訊而來的官兵們齊心協力把他們二人打撈上來,聞不疑口鼻中灌的全是泥沙,在最後一刻失去意識。
聞不疑再醒來時屋外豔陽高照,聞家家仆見聞不疑醒來第一時間叫來了大夫,随大夫進來的還有聞不尤、聞不凝和淩峰。
“大哥,二哥,淩峰……”
聞不疑才叫了幾個人名,就氣喘無力再多說什麽,聞不尤上前按住他,不叫聞不疑繼續說話。
“李太醫,有勞了。”
李太醫拿出脈枕,調了氣息後手搭在聞不疑的脈上,許久之後不動聲色的将東西都收拾進一旁的藥箱裏。
“聞将軍身體康健,到底還是年輕力壯,只需多休息些時日,自然無恙。”
聞不尤給聞不凝使了一個眼色,就借口自己要送送太醫跟着一同出去。
聞家兄弟姊妹三人從小一同長大,又師從同一個老學究,對相互之間一颦一笑都非常了解,他已經猜到定是自己身體很嚴重,才能讓宮裏的老太醫這般謹小慎微。
“不疑,你好好休息,等回到聞九園好好将養幾日,那裏養病也是便宜。”
聞不疑不想讓兩個哥哥擔心,微笑着點頭,看着一直站在旁的淩峰不說話,稍微擡了擡手。
“淩峰……”
淩峰察覺到聞不疑的意圖,趕忙上前握住聞不疑的手。
“我在,你想讓我做什麽?”
“謝謝你救我……”
淩峰回想起當時的情形仍然後怕,那日在水裏聞不疑鐵了心想要掙脫開推他上岸,如果不是聞不疑毫無力氣,怕是聞家現在已經收到朝廷表彰忠烈的文書。
“你……”
看着聞不疑虛弱的樣子,淩峰責備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只是看着對方眼皮一點點合在一起,體力不支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