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李太醫,可是幼弟不好?”
聞不尤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聞九園自從聞不疑回京後三番四次請太醫來問診,聞家上下對于聞不疑的身體也算是半個大夫。
李太醫心中很是猶豫,聞家不比一般人家,聞不疑又與別家哥兒不同,如今見到聞家大哥和聞家二哥對幼弟這般關心,終究還是決定說出實話。
“兩位大人實不相瞞,聞家四哥兒怕是經歷此番能活過四十都算頤養天年。”
李太醫寥寥數語卻沉重萬千,聽完太醫的話聞不尤轉身走到院中角落,聞不凝看着大哥孤寂的背影也是半晌無言,心中甚是懊悔,認為都是因為自己沒有照顧好聞不疑,這才讓他遭此大劫,六神無主掃視着房間內外,都不知道眼神想要聚焦看什麽。
醫者父母心,李太醫見此情形斟酌了些話輕輕開解道。
“聞副将這身體雖然想要恢複如初确實困難,可只要千嬌萬貴仔細養着,以後多加注意,還是可以少受些罪的,不過萬不可再這般任性肆意妄為了。”
李太醫看着聞家兩個哥兒的樣子也只能如此寬慰,聞不疑身體底子已經快被掏空,假如他托生在一戶普通人家,恐怕現在可以準備棺木,好在聞家家底豐厚,一些藥材也是不拘什麽價錢只要有的定想法子弄了來,這才堪堪保住一條命,有活到而立之年的希望,可當初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就算是太上老君煉丹爐裏的仙丹也終究是枉然。
“有勞李太醫了,您可否開個藥方給舍弟調養,任何法子盡可一試,我聞家絕不多嘴一字,将來有何後果也和您無半分幹系,只求不疑能多些生機,将來兒孫繞膝享受天倫之樂。”
聞不凝強打起精神安頓接下來的事情,想着內子和大嫂還在聞九園張羅聞不疑的婚事,老爺子和老夫人還沉浸在幼子即将成親的喜悅中,他該如何開口告訴他們聞不疑身體情況,也拿不定主意此事該不該說。
“這是自然,治病開方本就是醫者的本分,何況聞副将身體也是為了天下才成今日這般模樣,想必受其恩惠的百姓都會為其祈福,希望聞副将身體康健。”
聞不凝嘴角無力一笑,對李太醫甚是感謝,親自鋪開紙筆看着對方斟酌開藥,聞不尤控制好自己情緒,回到屋內和聞不凝一同看着太醫落筆,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這方小小的方寸信紙上。
李太醫是當初聞不尤親自奏請晉帝從太醫院指派專門給聞不疑問診的大夫,聞不凝得到消息後一早已經在住處叫人收拾出了一間幹幹淨淨的房間供其休息,開完藥方後聞不尤和聞不凝想把人送回到屋裏,被李太醫婉拒。
“兩位大人還請留步,該去照顧聞副将為重,我自去就好,如果發現有任何不妥,随時叫我。”
聞不尤和聞不凝深拜,連忙叫近身家臣代替自己送太醫回去,他們二人一個安排人按照藥方煎藥,一個進到裏屋查看聞不疑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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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
聞不凝換上輕松的表情,一進去就看到守在聞不疑身邊的淩峰,面對對方和自己打的招呼,點頭以示友好,想着不能在聞不疑面前和對方産生不愉快,決定通過旁敲側擊的方式來達到自己目的。
“淩将軍,聽聞二皇子打算後日啓程回京,不知準備的如何,”聞不凝不經意的透露出東屏即将離開的消息,伸手試探了一下聞不疑額頭的溫度,感覺到過熱後換下來用來降溫的手帕,“徐家堂妹不知從哪裏聽說了你在生病,非要來親自照顧,你的兩位嫂嫂攔不住,想着反正徐聞兩家的親事已經板上釘釘,也就套了車子派了人護送,想來最晚明日就該到了。”
聞不疑只聽到了前半句,在得知東屏即将啓程回京,就看向淩峰。淩峰聽聞不凝的話倒是聽了完全,本想着安排人先護送東屏,可聽到徐音音要來,反倒呆住怔了一怔,等回過神來發現聞不疑正看向自己。
“我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二哥,您先照顧着不疑,晚些時候我再來。”
“好的,淩将軍慢走,帶我問二皇子安。”
聞不凝看着淩峰離去的背影,松了口氣,如今聞不疑病着,他不能讓自己的弟弟還在淩峰身上栽跟頭。
聞不疑眼睜睜的看着淩峰離去,人在生病的時候往往是很脆弱的,他也想淩峰留下多陪陪自己,可惜挽留的話到底沒有說出口,只能眼中充滿留戀貪婪的看着對方離去的方向。
自古大富大貴人家出情種,聞不凝看着聞不疑的樣子,既可憐自己弟弟多年感情付出毫無回報,又恨自己弟弟不争氣,這麽多年都沒有得到對方真心,明知結果還是一頭栽了進去。
“徐家堂妹明日就要到了,這次回去你們立刻就成親。”
“啊?二哥你說什麽?”
直到連淩峰的衣角都看不見,聞不疑都不舍得收回目光,直到聞不尤親自端着藥碗出現在門口阻斷視線,才後知後覺的詢問聞不凝剛才在說什麽。
“你二哥說徐家堂妹明日就到,等這次回京你們立刻既成親。”
聞不尤把藥碗放在一旁小幾上,和聞不凝配合扶着聞不疑半卧起身,用小湯匙一勺一勺的給聞不疑喂藥,就在聞不疑喝下最後一口後,聞不尤還把他當成小孩子一樣往他嘴裏塞了一顆蜜棗。
“吃個蜜棗壓一壓嘴裏的苦味,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是愛吃這個,每每從軍營回來都要從家裏拿走好些。”
聞不疑含着蜜棗難得溫順的聽從大哥二哥安排,聞家兩個哥兒不知道的是,當初聞不疑之所以總是從家裏拿蜜棗到軍營,不是自己愛吃,而是淩峰愛吃。
淩峰從聞不疑修養的地方離開後并沒有去找東屏,而是騎着馬在他們修繕好的堤堰上漫不經心的逛着,不知不覺到了那日聞不疑在大雨中落水的地方。
行軍打仗的人可以在十裏開外認出敵軍将領,眼尖的淩峰看到泥土裏露出一節絡子,看樣式像是男子佩戴飾物。
淩峰下馬抓起露在外面的繩頭,輕輕一提,就從泥土深處拽出一個玉珏,他認得這個是東屏随身佩戴的東西,從出現的地點到腳尖用力踩下的深度,縱使淩峰萬般不想相信,可推聞不疑下水的很有可能就是東屏。
淩峰緊緊攥着手裏的玉珏,妄圖利用玉珏上棱角對自己手掌的傷痛叫醒這個夢,可直到皮肉泛了白,勒出一道道深深地印子,都在提醒淩峰他的的确确身處在事實中。
“淩峰,聞副将好些了嗎?”
淩峰一踏入到東屏的房間,東屏就迫不及待的展露出自己對聞不疑的關心,淩峰沒有正面回答東屏的問話,反倒從身上拿出剛才在堤堰上找到的玉珏。
“東屏,這個可是你的?”
東屏看着淩峰手心裏的東西,正是他日常佩戴的飾品,因為是晉帝賞賜,為表自己身份地位,所以從不離身,可前兒些日子從堤堰回來後就找不到了,還很是懊惱,如今見東西被淩峰找到,心裏自然欣喜,趕忙伸手拿過細看有沒有磕碰。
“這是我從不疑堤堰落水地方找到的。”
淩峰冷冰冰的聲音傳來,東屏拿着玉珏的手一頓,單單這一頓,就已經讓淩峰确認了東屏就是推聞不疑下水的兇手。
東屏正想解釋,可一擡頭就看到淩峰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當初的少年将軍不是靠家世背景統帥三軍,而是靠着自己一刀一槍拼搏出一條血路,敵軍探子僞裝的再好都能被他識別,何況東屏這小小的動作。
東屏意識到自己如今任何辯解都只能是蒼白無力,示弱才是最好的選擇,他将自己的手放到淩峰手掌外側,輕輕的握住對方,眼神中滿是乞求和弱者才有的膽怯。
“淩峰,我在極寒之地等了你十年,愛了你十年,如今好不容易能夠和你在一起,可你對聞副将的關心讓我嫉妒,那日在大雨中我是失去心智才伸出手,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聞副将已經落水,而你更是不顧安危縱身下去就他,那時候我心髒都要停止,更是對自己做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議。”
東屏雙手握着淩峰手臂,眼睛裏蓄滿了淚水,言辭懇切說着自己的衷腸,妄圖這樣來挽回對方心意,可淩峰還是掰開東屏緊我自己的雙手,不可置信看着他一直以為柔弱純善的人,不敢相信曾經瘦瘦小小拽着自己袖子叫自己帶他走的人怎麽變了如今的樣子。
淩峰苦笑的後退幾步,面前這個身着錦衣享受萬人敬仰的人并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他心底的人不會舍得傷害任何一個人。
“淩峰,你聽我和你解釋,一切都是因為我太在意你,你要相信我……”
淩峰後退離開,不顧身後東屏叫着自己名字,世間任何人背叛他的心都不會這麽痛,可這個人偏偏是東屏,這讓心裏念着對方十年的淩峰怎麽能接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