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女神vs男神

第18章 女神vs男神

如同謝行展示的建模一般,整個草莓鎮由一條直通南北的主路貫穿,兩人“出生”附近的雜貨店在偏南的一側,賭場在靠北的一側。朝着群山的方向步行了二十來分鐘,二人便很快來到了鎮北出口,并一眼看見了矮丘之上屹立着的神廟。

出乎意料的是,神廟是金字塔形狀的——只是不同于埃及金字塔,這座神廟的塔頂平坦,正面鑿出了層層疊疊的寬闊石梯,整體風格和美國西部的設定大相徑庭。

神廟的外觀破破爛爛,外牆發黑,是長年累月雨水侵蝕所導致,還生滿了黃綠色的苔藓,不像近期有任何人修繕或供奉過。沛誠遠看以為這是一座石制的建築,走近了才發現牆壁的主體是以紅土和砂岩建造而成,廟門口的石板階被樹根霸道地頂碎,凹凸不平,粗壯的樹幹強勢地盤踞在外牆上。

“奇怪,”森澤航說,“我還以為會是什麽古羅馬風格的神殿,結果居然是高棉風格的神廟。”

“高棉?”沛誠問,“柬埔寨嗎?”

“對,三波坡雷古,吳哥窟,巴我寺……比起我想象中的天主教,這裏更像是印度教的神廟。”森澤航說,“雖然咱們在鎮上走過,也不見有誰這裏信奉着何種宗教信仰,但你記不記得,我們在剛到鎮上的時候,有聽見過教堂的鐘聲?”

沛誠回憶了一下:“好像是,當時我們還在出生點換衣服呢,也有可能是鐘樓吧。”

“嗯,”森澤航仰頭觀察了一會兒,又瞧沛誠:“不過你看起來倒是一點也不驚訝?”

“嘿嘿,在游戲裏,一般說到神廟嘛,自然想到的就是這種啦。”沛誠笑嘻嘻地說,“奪寶奇兵裏面的神廟。”

“啊,這個我知道,印第安納瓊斯。”森澤航總算找到一點共鳴。

“沒錯!神廟逃亡那個手機游戲的那種!”沛誠期待地說,眼珠子亮晶晶的。

森澤航又遇到代溝了。

神廟的右側的磚瓦已完全坍塌,但正前方的入口還算完整,只是布滿了爬藤植物,好像什麽巫妖的巢穴。森澤航正要擡腳往裏進,袖子卻被從後拽住。他回頭遞來一個疑惑的眼神,沛誠面露為難:“您看這廟子的模樣,感覺裏面能刷出很多怪,我們還沒裝備呢。”

“你又在說什麽?”森澤航納悶道,“不是說白天不會有怪物嗎?”

“說是這麽說,但這裏面多黑啊!一看就是那種,每個拐角都能竄出凋零骷髅和火焰怪,還有很多機關,一會兒放箭、一會兒滾大石頭追着我們跑。最後廟宇中心會有個大boss,得開個20人副本團,打過了之後寶箱會爆一地,得撿半天的那種。”沛誠碎碎念的聲音越來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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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澤航無言地安靜了一會兒,說:“那不是個好事兒?有寶箱呢。”

“那也得打得過才行啊,咱倆這才剛進游戲第二天,最多是個一級的新手。”沛誠慫了,“要麽還是……還是緩緩?”

“緩什麽,”森澤航說,“這神廟本來不是用來鎮壓怪物的嗎?怎麽還能刷出怪物來。你不是怕黑吧?”

沛誠越過森澤航肩頭瞥了一眼神廟黑洞洞的門口,倒也沒辯解:“啊,是有點兒吓人。”

森澤航像是被他的實誠給逗樂了,說:“別怕,我們小心點,就是進去看看情況,不能白來一趟,要是天黑了就更是哪兒也去不成了。”

沛誠左思右想,覺得森澤航是沒玩過游戲所以不知者無畏,又覺得有他在好像是安心了不少,咬咬牙說:“好。”

于是兩人步入幾乎要被植物覆蓋掉的入口,一股樹葉腐敗的潮濕氣味鑽入鼻腔,周身立刻陰冷下來,沛誠忍不住走快幾步和森澤航貼住,小聲說:“這裏不會有沼氣爆炸吧。”

“你想點好的吧。”森澤航好笑道。

兩人的腳步聲在這逼仄的甬道中異常清晰,遠處還傳來水滴的回聲,更是将恐怖氛圍拉到了極致。亦步亦趨地走了一會兒,森澤航無奈回頭道:“你踩我後腳跟好幾下了。”

“哦哦,對不起,”沛誠說着十分微妙地後撤了半步,還是不敢離遠了。他在夜裏視力不太好,看不清就更恐懼,心跳加速、背後冒汗,腳下又極不平坦,走得小腿都酸了,“好黑啊,我們是不是在走下坡路?”

“好像是,腳邊積水越來越深了。”森澤航說,“難道這個神廟的中心在地下嗎?”

沛誠一聽更沮喪了:“那不是更黑?”

“你就這麽怕黑嗎?”森澤航輕松的語氣在這陰森的環境裏簡直就是一盞明燈,仿佛是察覺出沛誠聲調中的緊張,他故意開玩笑道:“要不要我牽你手啊?”

沛誠頓時心跳得更快了。

“別……別鬧我了。”沛誠磕磕巴巴地說。

“沒鬧你,”森澤航朝後伸出手,一雙眸子在黑暗裏閃爍着溫潤的光芒:“牽嗎?”

沛誠猶豫了三秒鐘,還是說:“不,不用了。”

“哦,好吧。”森澤航也沒多說什麽,收回手又繼續向前走了。

甬道中空氣凝滞,氣氛尴尬,沛誠有點兒後悔,又有點混亂,一時間竟然忘了害怕。他想了半天,又開口道:“不是我怕黑,不是說怪物誕生于黑暗,且只能藏身于黑暗中嗎?”他好歹是個大小夥子,也不能太露怯,墨跡了半天,小聲說:“我怕被怪物吃掉,任務失敗不能讀檔複活怎麽辦。”

森澤航在前頭輕笑了聲,擡頭一望,說:“啊,有光了。”

果然,甬道的盡頭有一團蒙蒙的光亮,似乎是從上端照下來的。兩人快走幾步,前方豁然開朗,這才發現原來神廟是一個“回”字型的中空建築,四周的建築圍繞着中心的廣場。廣場雖然也遭植被侵蝕嚴重,但陽光依舊透過枝丫倔強地投下了縷縷暖光。廣場的正中央屹立着一個垂目做祈禱姿勢的女神雕塑,然而雕塑經由長年累月的腐蝕,身軀開裂,殘破不堪,胳膊手指碎了一地。

見着陽光後,沛誠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感覺自己身上的debuff都被清除,代表生命值的綠條在噗嗤噗嗤地上漲。他注意到巨大女神像腳下的石座淹沒在一個漂滿了水草和青苔的水池中央,粗略看去并沒有發現能通向石座的小路,好在池裏的水似乎并不深。

“是這個嗎?”沛誠好奇道,“女神雕像,鎮壓魔物的就是她麽。”

森澤航圍着水池走了一圈,說:“沒有看到介紹,也沒有什麽供奉祭品或者禱告的地方。”

“哈哈,這裏又不是觀光景區,哪裏會有一個雙語告示牌給女神做介紹。”沛誠從旁邊撿了一根樹枝,在水池裏劃拉了一下,綠藻随着波紋蕩開,隐隐現出池底的構造。

“這邊有個石階通下去,”沛誠說,“可能這一圈原本不是水池,只是單純的廣場,因為下雨才盛滿了水。”

“有道理,”森澤航說,“我們再逛逛,看看四周還有什麽。”

兩人沿着神廟中心的廣場又轉了一圈,建築內壁的雕刻已被雨水侵蝕得十分模糊,這絕不是三年五載就能達成的效果,只能說明一點——神廟的存在已經有了相當的年頭,而所謂“魔物”的誕生只可能誕生于更早之前。沛誠實在想不通,從謝行建模草莓鎮距今才幾年最多十幾年光景,根本不可能達到這種效果,難不成是這個虛拟世界和什麽其他的次元不小心聯通了嗎?

還有一種可能,沛誠心想——這裏的時間流速比外面更快。

他擡頭去看森澤航,對方正對着一個勉強還算清晰的壁畫在仔細辨認,感受到他的目光後,森澤航轉過來說:“完全無法理解。”

“無法理解。”沛誠做複讀機狀。

兩人回到中庭的女神像面前——神像原本或許曾雕刻着衣服紋飾的細節,如今也只剩下了一個大概的輪廓。

“能看出這是什麽宗教的神嗎?”沛誠問。

森澤航搖了搖頭:“說不上來,目前的線索有限,但如果目的是要複原神像,我記得鎮子裏是有個石雕家。”

沛誠這倒是完全沒印象:“有嗎?”

“有的,我們第一天日落時,從雜貨店跑去賭場的路上有經過。我記得那家門口擺了些大的原石,還有些雕刻到一半的獅子天使之類的石像。”森澤航說,“隔壁應該是鐵匠鋪,再旁邊是民房。”

“我完全沒注意到。”沛誠驚訝道——那天跑的時候太着急,他根本沒留心都路過了些什麽,“不過鐵匠鋪我是知道的,一般要去這種地方升級裝備,帶上素材和錢,就可以得到高級武器。”

二人話音未落,一陣雷鳴般的轟響驀地自腳下響起,大地忽然劇烈地震顫起來,頭頂霎時間飛灰走石,渣土簌簌下落。

“诶?我怎麽頭有點暈,站不穩……”沛誠還在發懵,森澤航已經迅速反應了過來——地震了!

“小心!”森澤航一個回身将沛誠摟在身下,撲到一顆粗壯的樹幹底部護住頭。與此同時,中庭上原本就破損不堪的最後一根立柱轟然倒塌,朝着女神神像的方向砸去。

巨響之後,池中的水飛濺了兩人一身。

“啊!!!”沛誠大叫起來。

“怎麽了?”森澤航立刻抓着他肩膀,“傷哪兒了?”

“女神!!!”沛誠慘叫道,“女神這下頭也掉了!”

森澤航先是一愣,而後沒好氣地狠狠彈了他一個腦崩。

“哎喲!”沛誠捂着腦門,眼角泛起吃痛的淚花。

森澤航不理他,望着來時的門洞快速說:“通道似乎還沒有坍塌,就是不知還能堅持多久。”

沛誠下意識也扭頭看去——揚塵模糊了視線,甬道裏依舊是黑洞洞的。他又轉回臉來看森澤航——對方剛被迎頭澆了一身泡滿青苔的綠水,頭發絲滴滴答答,讓沛誠莫名想到當初他用紅酒潑了這人一身的模樣。

不過森澤航已經站起身來,拉起沛誠就要往外走。

“等下!女神……我覺得還可以搶救一下的!”沛誠掙紮着回頭,“基座那邊好像露出了一個什麽東西,亮晶晶的我看見了。”

“搶救什麽,搞不好還有餘震,再不出去就是搶救你了!”森澤航怒道,跟抓小雞崽兒似的一把揪住沛誠衣領,朝甬道跑去。

甬道裏滿是碎石破磚,沛誠好幾次被絆得一個踉跄,臉撞在森澤航背上,眼冒金星。森澤航沒辦法,只能牽着他跑,邊跑邊回頭訓他:“你是不是夜盲,回去多吃點胡蘿蔔!”

“我不愛吃胡蘿蔔!”沛誠一聽胡蘿蔔,頓時比妖怪來了還崩潰。

“小點聲叫喚,再叫要塌了!”

出來的路比進去的過程快了不只一星半點,兩人好容易跑到外頭的山坡上,地震已經停止,但神廟上的磚石還在不斷滾落,看得人心驚膽戰。所幸那些和牆體長在一起的大樹倒是充當了不錯的支架作用,整個建築的框架并未受到嚴重損毀。

沛誠還沒喘勻氣,森澤航又開始數落他:“你怎麽回事,為了女神,連命都不要了,進去之前還那麽怕死又怕黑的。”

“我……老毛病了,玩游戲容易貪。”沛誠蔫巴巴地低頭認錯,“我知道了,以後不管什麽女神了,我只跟着我男神走。”

森澤航本還想再說他兩句,聞言繃不住被逗樂了。他有些無奈地搖頭笑了笑——雖然灰頭土臉,前襟上還挂着海藻,但再怎麽狼狽不堪也掩飾不住他耀眼的魅力,沛誠看着那笑容不禁有些發呆,心髒撲通撲通地猛跳。

“行了,總之我們先回鎮子裏去,”森澤航說,“天快要黑了,不知道詹姆斯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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