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共浴

第19章 共浴

兩只落湯雞從鎮北拖着一路水痕往回走,此時接近日落時分,冷風吹在身上涼飕飕的,濕衣服又沉又難受,沛誠越走越累、越走越慢,帶着鼻音抱怨:“游戲裏也會感冒嗎?這裏的醫學科技發展得怎麽樣了……應該已經有抗生素了吧,有沒有什麽神奇的草藥給我回一下血。”

森澤航只聽見一連串碎念,皺着眉回頭看他:“走快點。”

沛誠抱着胳膊搓了搓,敷衍道:“在走了在走了。”說罷又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在森澤航幾次三番的催促下,兩人總算在天黑之前趕回了賭場。到了這個點兒,大廳裏的人又多了起來,鬧哄哄的,各桌都上座了烏煙瘴氣的酒客和賭客,都是打定主意要在這裏消磨一宿時光的閑人。老板娘正準備關大門,一見二人渾身濕漉漉、一腳一個水印的模樣就滿臉嫌棄,下巴上硬生生擠出了兩道褶子。沛誠心裏對此極為不服——你這地板也不比我們幹淨到哪裏去,我早上可是看見洗拖把的黑水了!

沛誠打眼掃視了一圈,納悶道:“詹姆斯呢?還沒有回來嗎,天快黑了。”

“先別管他了,”森澤航卻并不在意詹姆斯,只說,“上樓去,抓緊時間洗個澡先。”

“哦哦……”沛誠知道大少爺頂着一頭水藻走了一路,估計是忍耐到極限了,就這麽被他攆着上了二樓,進了房間才想起來:“咱們房間并沒有淋浴啊。”

森澤航:“……”

沛誠“哈哈”幹笑了兩聲:“這個時代應該沒有自來水吧,怎麽辦,要不要把那個搓澡姐叫回來?”

森澤航:“我想揍你。”

折騰了半天,沛誠濕衣服貼在身上,還散發着陣陣腥味,嘴唇都凍得發白了,兩人才總算拿上毛巾、又借了套浴袍進了賭場地下的公共澡堂裏。這裏是一個人工挖掘而成的地窖溫泉,拱形的石壁十分粗糙,中間由一根巨大的石柱支撐着,泛着常年被水汽滋潤的光澤,暖色的壁燈照亮了這不大的空間。所幸這時還早,澡堂尚沒什麽人使用過,但沛誠一看這滑溜溜的牆壁和黑乎乎的磚縫,就知道森澤航臉色絕對好不了。

森澤航咬着牙原地轉了一圈,也不知道是安慰沛誠還是安慰自己:“硫磺味,應該是天然溫泉,沒事的沒事的。”

沛誠凍得直哆嗦,也懶得多糾結了,他費力地把身上的濕衣服扒掉,脫到褲子的時候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差點鼻血沒噴出來——森澤航已将外套丢在一邊,裏襯的白衣都濕透了,緊緊貼在身上,肌肉的輪廓和腰背的線條清晰必現,水霧蒸騰之間,随着他的動作和呼吸輕輕起伏。這個畫面,遠比上次在車裏直面他換衣服時的半裸軀體更為沖擊,沛誠忽然意識到兩人這就要赤誠相見、一起泡澡了。

然而森澤航完全不覺有異,已經利落地彎腰拔掉了靴子,一腳踢開,很快,馬褲也垂落在他腳踝邊,露出一雙修長健壯的腿。他雙腳略分,大大方方地站着。

當森澤航拇指伸進內褲邊緣的時候,沛誠回過神來,猛地扭頭,雙眼發直地瞪着池邊的木凳子,臉頰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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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慢吞吞的,”森澤航不滿的聲音自背後響起,在這封閉的地下空間震蕩出低沉的回音,“就你體虛,臉都紅了,你不會這一陣功夫就發燒了吧。”

“啊?沒有沒有,來了。”沛誠抹了一把臉,再次回頭時看見森澤航已經一步一步下了臺階,進到溫泉水之中,餘光只瞥到一眼他緊實的臀肌,登時滿眼冒星星。

沛誠漲紅着臉,三下五除二快速脫光了衣服——年輕人白皙勻稱的身體帶着青澀的局促,還很可憐地因為失溫而微微顫抖着。他微微躬着腰,一腳小心翼翼地踏入熱水之中試探。

“燙。”沛誠自言自語了一句。

森澤航用手指彈了他一點水,催他別磨蹭。

但當沛誠完全進入到溫泉之中時,便不受控制地眯起了眼睛,露出極其熨帖的表情,好像曬太陽的貓。

“哇,好舒服。”沛誠一聲長嘆,整個人都放松了,他舒展開四肢将整個身體緩緩沉入池中,誠心實意地感嘆道:“太暖和了吧,溫泉簡直太棒了,溫泉就是這個世界裏最好的設計!”

他捧起一手心的水仔細瞧了瞧,露出一口白牙:“還挺清澈的呢。”

森澤航有些好笑地看了他幾眼,擰着眉毛勾起嘴角:“小孩兒一樣。”

切,沛誠心裏不屑地想,我還比你大兩歲好吧。

天然溫泉将他整個人的毛孔都蒸開,沛誠總算暖和過來,在池子裏快活地劃拉,一會兒游到這邊,一會兒游到那邊,期間森澤航一直将胳膊搭在池邊閉目養神。沛誠玩兒了一會兒,後知後覺道——森澤航是因為看他冷所以才催他趕緊回來洗澡嗎?

水溫促進了他的血液循環,也加快了他的心跳,沛誠将半張臉藏在水裏,透過霧氣偷偷看森澤航——收起了平日裏玩世不恭的戲谑表情,男人垂目安靜的樣子很有魄力。好像他一直是這樣,不說話的時候總是釋放着某種無形的威壓,但一旦開口笑起來,周身的氣氛就會立刻改變。他時不時會說些俏皮的話,又不吝于承認自己不足的地方,不論是在這裏坦言自己對玩游戲一無所知,還是在工作中最大限度地聽取專業技術人員的建議——優秀聰慧的人一旦示弱,便很難讓人不自覺地心生好感,森久科技上上下下就沒有一個不喜歡他的。

但與此同時,沛誠卻總能感覺到,那些溫和有趣的表象也并非他完全真實的自己,而是某種或是天分或是後天養成的技能。沒錯,技能,森澤航需要、甚至是得益于良性的磁場吸引,以便于他扮演特定的角色,不論是作為老板還是作為商人,而這本身其實是無可厚非的。只是……

只是有的人是初見時并不熟稔,需要慢慢相處才能消磨陌生感,而森澤航則正相反,你越是和他朝夕相處,才能越是能夠體會到距離感,那是一種連沛誠自己都無法定義的、微妙的隔閡。

雖然他也會關心自己,擔心自己有沒有受涼,地震的時候把自己護在身下,進神廟的時候也注意到自己害怕,才故意開玩笑說要牽他手。

這麽想來,其實森澤航對自己好像還不錯?

他只是誤以為自己年紀小,是剛畢業的大學生,又是部下,在照顧自己吧。沛誠又想。

沛誠再想到自己手機上的兔頭App——到什麽時候、什麽地步,那根關于“信任度”的綠條才能攢滿呢?到了那個時候,森澤航對自己的态度會很不一樣嗎?那又會是什麽樣呢?

沛誠的思緒越飄越遠,逐漸走向了奇怪的方向,他一時驚醒,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好險好險,這一定是剛共同經歷了驚險的事件所産生的吊橋效應,美男真可怕。

沛誠在水裏咕嚕嚕地冒着泡泡,背過身飄遠了。

在他身後,氤氲之中,一直安靜不語仿佛是睡着了的森澤航緩緩睜開了眼。他盯着年輕人的背影看了一會兒,什麽也沒說,又不動聲色地垂下了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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