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安全屋
第38章 安全屋
這一番地獄場景,徹底沖垮了沛誠先前“組團打boss”的一腔熱血,甚至沒有了半點做任務的閑情逸致。畢竟如果是一般游戲裏,就算NPC被劇情殺,也鮮少是這樣一副血淋淋的場景赤裸地展現在玩家面前,更別提屍體陳列方式還帶着這麽大的惡意。沛誠甚至覺得,不只是那個小小的鐵匠鋪,整個草莓鎮都在一瞬間化作了地獄。
雖然還沒有明确的證據,但他不得不正視一種可能——如果游戲裏的二人遭遇不測,外面的森澤航和“闵效禹”也會死亡。
而兔子的任務須知裏也明确地說過——如果角色死亡,則算作任務失敗。而這樣的“失敗”,還有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就不得而知了……
自己之前太幼稚、太兒戲了,沛誠魂不守舍地站在草莓鎮的主街上,不真實的陽光傾瀉在他頭頂,卻沒有一絲暖意。村民見了他們全都繞道走,仿佛他們是招致災禍的罪魁禍首。
雖然的确是這樣沒錯。
但森澤航并沒有要放棄此次出門的目的,見他精神不濟,倒也沒有強求,只叫他在門外等。森澤航頂着這些異樣的敵意,費了一番功夫,但總歸采買到了不少東西,把錢基本花光了才回去。
回到賭場的時間還早,日頭高懸,還有幾個小時才會天黑,但兩人似乎都不打算再即刻出門了。
沛誠去洗了把臉,又漱了漱口,總算覺得胃裏翻江倒海的感覺消停了些。森澤航問:“你要不要再吃點面包?早上吃的都吐了。”
沛誠搖搖頭,實在忍不住,開口問:“您怎麽能……這麽冷靜,我知道那個鐵匠不是真人,或許只是某個虛拟空間中的一串代碼罷了,但是……”
他說不下去了。
但森澤航已經聽懂了他的話,表情十分認真:“你認為我無所觸動嗎?看了那樣的場景都沒有反應的,不是心理素質好,而是反社會人格了吧。”
“對不起……”沛誠低下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森澤航輕輕嘆了一口氣,語氣放柔和了些:“但正是因為那個現場太過真實、太過殘忍,我們才不能亂,不然不就中了怪物的計嗎?”
沛誠擡起頭來看他,森澤航接着說:“如果我們今天什麽也不做,就這麽打道回府,明天會不會雜貨鋪和煙花鋪都被這樣殺虐一空?歸根到底,整個鎮子是一個真空,裏面的人出不去,外面也進不來。如果不争得先機,要是所有物資都落到敵人手中,那到時候會死多少人?”
其實沛誠不得不承認森澤航說的有道理,但還是止不住地犯惡心,而惡心的深處則是出于對未知的恐懼。他一開口,語氣就有點沖:“可銀劍丢了,就算買到這些東西又有什麽用?您之前也說過吧,修複神廟最多只能把草莓鎮恢複成往日的狀況,根本殺不了怪。再說了,人的壽命是有限的,怪物的壽命是無限的,過了幾十年,它卷土重來,制造幾個地震,神廟再次坍塌,就算村民都是些假的NPC,那我們又有多少時間跟它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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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沛誠對于鐵匠的遭遇有一種心有戚戚的悲痛,鐵匠的慘死仿佛是敲響了一記警鐘,把這個游戲……不,是把整個系統的惡趣味和殘忍徹徹底底地暴露了出來。
森澤航凝視了他許久,面容十分冷峻,散發着一股不容忽視的壓迫感。沛誠意識到自己此前從沒見過這樣的森澤航——往日裏,就算對方偶爾收起插科打诨的戲谑正經起來,也多半是帶着不耐或不悅,而非這般絕對嚴肅且充滿威壓的神情。他喉結動了動,最終揚了揚眉毛,既沒有反駁,也沒有發怒。
這份安靜反倒叫沛誠不安,火氣頓時消去了大半。他心裏很清楚,自己完全就是在遷怒,森澤航本就無辜,也并非冷血的人,只是在從大局的角度理性地思考問題,可他就是……可是那死狀也實在太……
沛誠深吸了兩口氣,盡量平複心情,蹲在森澤航身邊幫他一起清點分類物資,不再去糾結剛才的問題。“這些東西放在咱們房間裏是安全的嗎?”沛誠問。
“不确定,”森澤航道,“這個賭場似乎到現在都沒有受過任何攻擊,為什麽呢?是因為人多嗎,還是因為即使夜晚也會通宵開燈?”
沛誠思索片刻,不确定道:“一般來說,游戲裏會設置一個安全屋,可以存檔或者更換裝備等等。按照我們每次進入或者離開游戲,都是通過在這裏睡一覺來達成,我們暫時可以假定此處是安全屋,換言之是個存檔點。”
沛誠指着那張雙人木板床。
“但是,我也有理由相信,這裏并非絕對安全的,而是有着一些不能破壞的規矩或者守則。”沛誠逐漸恢複了思路,“我們第一天到這裏的時候,因為不懂習俗,所以在晚上開了窗戶,差點就被怪物襲擊了。當時出現了NPC‘賭場老板娘’,她不止告訴了我們草莓鎮的背景世界觀,以及主線任務,還告訴了我們‘規矩’,也就是——‘夜晚一定不能開窗開門。’”
森澤航點點頭:“你的意思是,鐵匠昨夜破壞了規矩,所以才被殺了嗎?比如,他因為想要通宵修劍,所以打開了通風透氣的天窗什麽。”
“有可能。”沛誠試圖回憶了一下,但除了滿屋猩紅之外,無法想起任何屋內的細節,稍一用力就想吐。
“屋內沒有窗戶,熔爐的頂端是一個煙囪,确實敞開着,”森澤航忽然說,他閉着眼睛,眉頭微蹙,“但如果是正在焚燒鍛冶的熔爐,裏面不但溫度極高,火光也不會放任怪物靠近。”
“那門呢,門的狀況如何?”沛誠驚訝于他還記得這麽多細節,說:“鐵匠鋪不是鎮上其他地方那種木門,而是類似卷簾門一樣的裝置,平時開店的時候會全部拉上去,晚上鎖下來。”
“鎖頭沒有破壞的痕跡,還挂在門上。”森澤航很肯定地說,“但門廊上的燈是壞的,一左一右兩個壁燈,地上有玻璃渣,是昨晚剛弄壞的。”
“很奇怪,就算是破壞了門廊上的燈,并且通過什麽方法進入了店內,怪物應該也不願意靠近那裏才對啊?”沛誠想不通了,“燈光也就罷了,我們去的時候,爐子裏的煤都還沒有燃燒完畢,昨夜案發的時候,鐵匠鋪裏肯定是火光沖天的。”
森澤航略一思索,說:“怪物害怕陽光和火,但是詹姆斯不怕。”
沛誠愣了一下:“詹姆斯不是已經變成怪物了嗎?”
随即他反應了過來:“詹姆斯能夠在白天出現!”
“沒錯!”森澤航說,“怪物殺了詹姆斯,何不把他吃了就結束,為什麽要穿着他的皮再回來?而且被怪物冒充的馬匹也好、人也好,瞳孔漆黑,長相如此怪異,正常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因為僞裝并不是他的真實目的,有一些怪物本體做不到的事,可以通過穿着人畜的皮來做到。”沛誠終于徹底明白了,“雖然怪物自己的能力會收到皮膚的限制,但它無需以‘怪物’的身份鐵匠,只要以‘人’的方式殺人就可以了。”
“我來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雖說受時代所限,街面上的照明設備整體來說比較少,但至少還是有路燈,各家各戶也有門廊燈。但每次入夜之後,外頭基本上是漆黑一片。”森澤航說,“所有燈泡都壞了?怎麽可能這麽倒黴,估計都是被怪物作為其他生物混進鎮上,接二連三給破壞的吧。”
沛誠贊同道:“路燈雖然壞了,但反正天黑後大家都不再出門,所以也懶得修,導致夜裏怪物即使作為本體也能為所欲為,就像它吞掉馬的那天一樣。”
“所以……它披着人皮回到鎮上,可以在白天活動。可以混在人類之中,他可以偷聽情報,可以在破壞燈和一切火源。”森澤航說,“搞不好詹姆斯是等到天快要黑的時候,假裝自己是來不及避難的旅人,騙得鐵匠給他開了門。進屋之後,詹姆斯先是殺掉了鐵匠,再關上了熔爐的洞口,隔絕火光,破壞掉室內的光源,将怪物本體放出來,搞出那麽一副恐怖的案發現場,最後破壞門廊燈,揚長而去。”
“有可能。”沛誠打了個哆嗦。
“但無論是怪物本體還是穿着人皮,它應該都很懼怕銀劍才對,”森澤航又提出了一個問題,“你記得昨天你把劍遞到他面前時,詹姆斯那個表情嗎?但銀劍決不能落到我們手中,不然費這麽大力去殺鐵匠就沒有意義了。”
“所以說……在剛才的劇情還原中,應該還缺了最後一步。”沛城補充道,“殺掉鐵匠後,怪物應該穿回了詹姆斯的皮,打開熔爐的窗口,将銀劍取了出來,所以我們今天到那裏的時候冶煉爐才開了一個小口。”
森澤航又再次颔首:“不過我不相信他能将銀劍帶走了多遠,估計只是就近找了地方扔掉或者藏起來了。”
“那我們明天要出去找嗎?”沛誠問,“以鐵匠鋪為中心,畫個百米的範圍搜索一番。”
森澤航看了他一眼,語氣十分微妙:“你終于緩過勁兒來了?不和我發脾氣了?”
沛誠一下子噎住,支支吾吾了半天答不上話。
但森澤航沒有再逗他:“算了,看你一整天都難受壞了。不過……明天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應該會回到現實世界,得要下周末再繼續了。”
“啊……”沛誠舒了一口氣,仰面朝床上一躺,“也好……我頭好痛,需要上班緩一緩。”
森澤航表情也終于松動了些,他輕笑了一聲:“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誰盼着上幾天班休息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