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哪怕謝德元确實想攀餘家這棵大樹, 他依舊發現這棵大樹也太好攀了。
自己一個剛剛留學回來的年輕人,居然能坐在餘家老太爺的書房喝茶。
而且這個房間裏除了餘家橡膠廠的那位朱經理,還有一位餘家輪船公司執事, 還有星洲一家輪船維修工廠的老板來。
桌上有他這幾日為橡膠廠畫的設備草圖, 之前橡膠廠讓日本人做的幾臺設備,他經過觀察還是有改進的餘地, 尤其是生膠加熱攪拌那塊,橡膠液體容易溢出,燙傷人。他不過是加了一道防護溝槽, 溢出的橡膠就能順着溝槽引導有序流下去,不會亂溢了。
“當然, 如果您覺得這樣改會有問題,我可以按照你們的原設計加工。”
“這還真是巧思,雖然我們做了防護, 但是每年還是有人會出事,按照這個改。”朱耀福說。
“還有硫化這裏……”謝德元再次提出自己的建議。
餘嘉鴻見那個貨船修理廠的老板聽得認真。
與其自己用餘家大少爺的身份讓這位老板給謝德元一點照顧,不如讓他看到謝德元的本事。
聽見敲門聲,餘嘉鴻站起來去拉開門, 葉應瀾站在門口:“午飯已經準備好了。”
“德元兄, 先吃飯?”餘嘉鴻提醒。
“好啊!下午我再來解釋。”
餘嘉鴻搖頭:“下午不行,應瀾那裏還有一堆問題,這些工作上的事,明天你去橡膠廠跟朱經理詳談。”
“那你上午讓人給解釋這些設計思路做什麽?”餘老太爺笑着問孫子。
餘嘉鴻實話實說:“我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想将一個有本事, 但是沒有經驗證明的年輕人介紹給阿公和梁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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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這個辦法好,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只能說大少爺目光如炬, 謝小頭家确實有本事在身上。”梁老板說道。
幾個人出了書房,餘嘉鹄帶着一個可愛的小姑娘過來,那個小姑娘一路小跑到了謝德元身邊,謝德元問她:“琳琅,開心嗎?”
“開心,我跟嘉鹄弟弟玩得很開心。”
女兒這麽稱呼餘嘉鴻的弟弟,謝德元點她的鼻子:“跟你說了,要叫小叔叔。”
小姑娘看向葉應瀾:“姨姨說沒關系。”
“孩子嗎?又不是有親戚關系。”葉應瀾招手,“琳琅,過來,我們去吃飯了。”
小姑娘從爸爸身上下去,牽住葉應瀾的手,轉頭:“爸爸,我去吃飯了。”
“去吧。”
吃過飯,謝德元還真被餘嘉鴻請到了東樓,葉應瀾拿了書和筆記下樓來。
葉應瀾這些天見縫插針看書,書是英文的,她上的洋學堂也是用英文教學,但是裏面還是有很多專業術語,她不懂,餘嘉鴻英語比她好,幫她翻譯了部分,她查了字典,解決了大部分:“剩下的,我連蒙帶猜,不知道對不對?”
謝德元看了她的記錄,幫她一一糾正,順帶解釋這些詞語的含義,解釋了這些名詞,謝德元粗略看了一下她的筆記,開始跟他講機械入門的原理,機械這種如果自己能完全看懂,那也不用學了。
餘嘉鴻坐在邊上安靜地看書,時不時給他們添點茶水,又去叫人送了糕點進來。
葉應瀾畢竟是初學,她哪怕努力能學的也就那麽多,一個下午謝德元給她講的那些知識點早就超過她看書的那些內容。
餘嘉鴻見她露出疲色說:“下次再給她講吧?再多,她估計聽不進去了。”
謝德元擡手看表,笑着搖頭:“四點多了,若不是我爸走了,我其實想在英國做個老師,教教書,也挺好。”
“麻煩你先把她教出來。”餘嘉鴻說道。
“一定,也是餘太太有天分。”
吃過晚飯,餘嘉鴻親自開車送父女倆回家。
“爸爸,嘉鹄弟弟的媽媽說,可以讓我常去弟弟家玩。我可以去嗎?”
“以後有機會,爸爸再帶你去作客,但是我們不能一直打擾人家,那是不禮貌的,不是嗎?”
“打擾是不禮貌的,但是如果弟弟也想跟你玩,就不是打擾了。對不對?”餘嘉鴻問她。
“那我怎麽知道弟弟也想跟我玩呢?”
“你們可以打電話。”
“嘉鴻,你已經幫我太多了。孩子還去打擾的話,實在過意不去。”
謝德元這幾天真是生怕自己辜負餘嘉鴻的一片好意,白天去橡膠廠,夜裏回家就琢磨那些機器。今天去餘家作客,他介紹輪船修理廠老板給他認識,他心內實在感激,孩子畢竟是孩子,一直去他們家太麻煩了。
餘嘉鴻看着謝家父女下車,慢慢來吧!
*
星洲去香港以前只能搭郵輪,去年英國帝國航空公司開通香港到星洲的商業航班。孩子們都沒坐過飛機,大太太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海上,一家子選了飛機。
飛機起飛後,一半歡喜一半憂愁,升空後空氣稀薄了許多,機艙裏還有着若有似無的煤油味。
葉應瀾沒感覺,她看窗外看得有趣,大太太沒多久就吐了,接着嘉鹄吐了,嘉萱也沒有幸免,吐得最厲害的還是桃姐,霞姨要在家協助玉蘭姨安排家事沒來,小梅倒是跟葉應瀾一樣沒什麽感覺。
幸虧飛機會在槟城落地,可以出去緩緩,而傍晚降落在西貢,在西貢過夜,第二天再飛香港。
大太太熬到飛機落地,發誓再也不坐飛機了。
餘嘉鴻抱着嘉鹄,一家人出機場,原本吐得已經沒多少力氣的大太太看見前面那個頭發花白,穿着長衫男子精神就上來:“大哥。”
她加快了腳步出去,男子也走到口子上,叫一聲:“小五。”
大太太這時候轉頭過來,餘修禮早就跟了上去:“大哥。”
“修禮。”那個男子帶着笑容又看餘嘉鴻兄弟倆。
餘嘉鴻和葉應瀾也加快了腳步,到了那個男子面前,男子沒等餘嘉鴻開口,已經伸手抱住嘉鹄:“給舅舅抱抱。”
“這是大舅舅。”餘嘉鴻介紹,“這是應瀾。”
“大舅舅。”
“好,好!”大舅舅t再看兩個外甥女,“嘉莉和嘉萱更漂亮了。”
“大舅舅好。”
這時出來六個穿着黑色短褂的壯漢,從他們手裏接過行李。
葉應瀾被這個架勢給驚到了。
她和餘嘉鴻一起往碼頭走,六個壯漢站在兩邊,等着他們上船,葉應瀾進了船艙,大舅舅說:“自從國內打得厲害,這些日子逃難來的人越來越多。”
原來是這樣。
“小五,我就說住家去,你非不要。”大舅舅說。
剛才還很高興的大太太這會兒,臉色突然就變了,她輕哼一聲:“我就不去受罪了。”
“到娘家住怎麽就是受罪?你讓修禮聽聽,都說你蔡月娥是星洲有名的賢惠媳婦,都說是我蔡家教養好。實際上呢?”大舅舅也不高興了。
餘修禮過來拉住老婆,跟大舅子說:“大哥,我和嘉鴻這次約了好多商場上的朋友商量為國內貨物采買和運輸事宜,家裏不太方便,還是住酒店好了。月娥和孩子們白天有空,去家裏找大嫂也一樣的。”
大舅舅拉長着臉看妹子,船已經靠岸了,他說:“走吧!”
船靠岸,岸邊停着一排小車,六個壯漢把行李給他們放好之後,分別坐在第一和最後一輛車裏,葉應瀾和餘嘉鴻單獨坐了一輛車。
車隊開了出去,那個氣派啊!
葉應瀾上一次來香港還是媽媽死了之後,爺爺和奶奶親自過來接她,那次在香港只是短暫停留,第二天就上船回星洲,而且也過去了十年。
她的記憶裏維多利亞港裏停泊着蒸汽輪船、帆船和漁船,但是沒這麽多,那時馬路上也沒這麽多人,香港給她的感覺是一個開埠的普通城市。
現在街市上各種人都多,一輛電車過來,她見一長隊的人往裏擠,等車子開過去,那輛電車車廂裏好像是人疊着人。
而路上衣衫褴褛連鞋子都不穿的姐弟穿過他們車頭,邊上也有長衫旗袍衣着體面的年輕男女。
她輕嘆:“這麽多人?”
“這幾天本來國內就一直有人過來,那時候還好,自從日本人打了北平和天津,人就往咱們這裏擠,家裏現在門都不敢開,只要一開門,叫花子就拿着個碗伸到你面前。不給,看着可憐,給了,後面跟着一群。”司機呼出一口氣,“不僅是叫花子多,有錢的來的也多,香港就那麽點地方,肉和菜這些日子翻了幾倍了,這還算好的,問題是淡水都快供不上了。”
“這個城市本來不大,一下子湧入的人太多,承載不了。”餘嘉鴻說。
“有錢的也是,現在港島的地價是一天一個價,還有香港會的股票也炒翻了。賽馬賭馬的頭獎獎金已經漲到了三百萬英鎊。上海過來好多大亨,錢多得花不完。”司機搖頭,“這個有錢,真的吓人,金條是一箱子一箱子拿出來的。”
車子轉進了鴻安大酒店。
葉家在每個城市的百貨公司只有規模大小的差別,配置都差不多,百貨公司、餐廳、歌舞廳和大劇院,還有酒店。上海那一家是最大的,港城這一家只比武漢那一家大了一點,比星洲和槟城的兩家都要小。
車子進了鴻安大酒店,葉應瀾下車,大舅舅把他們送進了酒店大堂,跟大太太說:“等下四點左右再來接你們去家裏吃飯,你大嫂知道你要來,準備了好幾天。”
大太太說:“知道了。”
跟舅舅道別,酒店總經理早就站在邊上:“餘老爺、餘太太、姑爺、大小姐好!”
“魁星叔,好久不見。”葉應瀾說。
“有三年了吧?小姐那時候還只是個半大姑娘。”
葉家百貨或者酒店的幾位總經理,都是爺爺培養起來的,為了防止他們在一個地方做得時間長了,關系網根深蒂固,總經理會五年一輪,從一個城調往另外一個城,這位總經理之前在槟城任職,調來香港已經三年了。
“是啊!爺爺也一直念叨魁星叔,說魁星叔把香港這裏打理得井井有條。”
“老爺過獎了。”這位總經理伸手,“我帶你們去房間。”
酒店的侍應生給他們拿了行李,總經理說:“給你們安排的房間在三樓,我們走一下樓梯?坐電梯還要等。最近客人多得要命。”
“是內地過來的嗎?”葉應瀾問。
“對,華北淪陷,人就開始往這裏湧了,等上海打起來,那些人輾轉而來,咱們的房間想訂都訂不上了。您這幾間還是老爺發了電報來預留的呢!”
果然如此,葉應瀾問:“百貨公司也這樣嗎?”
“基本上天天排隊搶購。都快沒貨賣了。”總經理笑,“我跟百貨的姚經理已經一起寫信給了老太爺,說了現在的情況,大概老太爺和先生都忙。”
“主要是我爸最近為了采購國內用的藥品去了歐洲,星洲那裏事也多,您也知道自從日本人攻入國內,陳先生和林先生自己的産業都不管了,所有精力都撲在為國內籌款上,爺爺也把很大的精力投入其中,他老人家一下子沒辦法顧得上來。”葉應瀾跟總經理解釋。
“先生去采購藥品了?”總經理對葉永昌也是了解的,葉永昌有本事,但是他不是一個熱衷于支援國內的人,他就是一個利益為先的人,怎麽就突然變了?他真有些不相信。
“是,實在被日本人的殘暴給氣到了。”葉應瀾說。
總經理聽到這話,想想也是,以前日本人占領的是東北,現在打的是給葉家賺錢最多的上海,這就是切膚之痛了。
他點頭:“也是。”
總經理把他們送到房間門口,侍應生正在開房門,他說:“餘老爺、太太,姑爺、大小姐,先休息一下,用餐的話,酒店就有法國餐廳和廣東酒樓。”
“好的,您先忙。”葉應瀾說道。
她和餘嘉鴻進了房間,葉應瀾跟餘嘉鴻說:“等下你陪我去百貨公司看看?”
“得去看看。”餘嘉鴻點頭,他也想看看現在香港的狀況。
“我在想既然我在巴達維亞開了車行,為什麽不能在香港也開呢?巴達維亞還要靠五姨的荷蘭血統,這邊葉家本來就經營着百貨公司和酒店,有天然的條件。”葉應瀾說。
“你打算讓誰來做?”餘嘉鴻問她。
“先确認要不要做,再想要怎麽做?”葉應瀾進衛生間。
餘嘉鴻看着關上的門,他靠在沙發上,這才幾天,應瀾已經開始融會貫通能夠發現商機了。
葉應瀾走出來,她問:“嘉鴻,媽媽和大舅舅到底有什麽陳年宿怨?明明大舅舅對她很好,她為什麽說話夾槍帶棒?”
在葉應瀾的心裏,婆婆是頂頂講道理,左右逢源的一個人。
“是為大舅母抱不平。我媽是家裏最小的姑娘,大舅母嫁進來的時候我媽才一歲,大舅母又是個溫柔賢良的女人,當真是長嫂如母。大舅舅和大舅母其實一直挺恩愛的,大舅母真的是全力支持他。他們來香港之後,大舅舅生意出問題,我大舅母把嫁妝全賣了,也還是不行,他好面子,還是我大舅母一個小腳女人乘船回星洲,找我媽商量。我媽那時候還是新媳婦,她也沒把握我阿公會不會同意幫忙。跟我阿公一說,我阿公立馬籌錢彙款給我舅舅,才幫着舅舅度過難關,有了今天。大舅舅自然對我媽好,他以前也對大舅母好。直到……”餘嘉鴻停了下來。
“直到他遇見一個女人?”葉應瀾問。
餘嘉鴻無奈笑:“正是,他遇到了一個落難小姐,大舅舅猶如情窦初開的小夥子,愛那位落難小姐愛得熱烈,唯有将她娶進門,方能安枕。你想我舅舅舅媽二十多年伉俪情深,我舅母是整個香江都讓人羨慕的太太,丈夫情深,兩兒兩女,兒子都成婚了,孫子都有了,丈夫為了一個女人瘋狂,是何等丢人?我媽聽聞氣得睡不着,乘船過來,罵我舅舅又罵那個女人,護着她大嫂嫂。怎奈郎心如鐵,小妹的話怎麽可能讓大舅舅回心轉意。那個女人自然是進了家門,還進了公司幫着大舅舅打理生意。如今聽聞是妻妾和睦,我媽卻是一直意難平,也不待見那個小舅母。小舅母生了一對雙胞胎,我媽讓人用黃金打造了一對老虎上面嵌滿了寶石。我舅舅以為是t祝賀他得虎子,我媽當場解釋:一對寶虎諧音一對寶貨。把我大舅舅氣得差點暈過去。”
雖然小孩子無辜,但是葉應瀾還是沒忍住笑出聲。
餘嘉鴻把手指放在她唇上:“噓!”
他去開門,大太太站在門口:“你們在笑什麽?”
“沒什麽?”
“我肚子餓了,一起去吃點東西?”暈飛機這個事,只要一下飛機整個人就舒服了,大太太餓了。
“好啊。”
一家人下樓,晚上去大舅舅家,肯定是吃廣東菜了,中午就吃法國菜。
此刻已經将近下午一點,餐館裏還是人頭攢動,而且跟星洲鴻安的西餐館不同的是,這裏還把底樓樓頂的一個大平臺改成了露天餐廳。
室外甚至比室內人還多?
一家子點了餐,餐前酒是一種只有一點點酒味的甜酒,嘉鹄也喝了一口,爬起來還要喝。
葉應瀾也喝了兩口,拿了一片小餅幹吃。
這時室外響起了爵士樂,葉應瀾見原本在用餐的食客都站了起來,走到中間跳起舞來。
原來他們坐在外頭,是為了跳舞?葉應瀾以為舞會應該是晚上的活動,沒想到下午也有?
別說是葉應瀾驚訝,餘嘉鴻皺眉:“法國菜配爵士樂是個什麽搭配?”
這一點,葉應瀾倒是知道:“因為上海百樂門舞廳裏面就有爵士樂隊。”
他們邊吃邊看,一曲結束,顧客回桌邊繼續吃飯聊天,過了一會兒一位歌女上臺唱歌,歌聲又邀請了客人站起來跳舞。
吃過飯,其他人回房間休息,餘嘉鴻陪着葉應瀾一起下樓在大堂裏碰上了酒店總經理。
“大小姐、姑爺,是缺什麽嗎?”總經理走過來問。
“沒有,我和嘉鴻想去隔壁百貨公司看看。”她想起剛才餐廳裏看到的,問,“魁星叔,剛才在法國餐廳,我看客人在跳舞,你怎麽搞了個的露天舞廳,咱們家不是有舞廳嗎?”
“大小姐,現在舞廳都開下午場了。電影院是從早到晚都一直在放電影。這些人在上海就喜歡這種消遣。”
“原來真是這樣。”餘嘉鴻問,“聽說香港會的股票漲瘋了。”
這位立馬勸:“姑爺,你可不要去炒股票,我們酒店幾個客人,都是在香港會輸掉最後一根金條才收手的。拿着整箱金條過來,最後流落街頭,股票這個東西碰不得,比賭場還吓人。”
“我不炒。”餘嘉鴻笑着說,“我只是說大量的商業大亨湧入,帶來了巨量的資金。”
“我陪你們去隔壁百貨公司看看,你們看了就知道了。”百貨公司的總經理說。
葉應瀾跟着他們一起穿過兩棟樓之間的天橋,站在天橋上,往前可以遠眺維港,往後則是樓房和棚戶交錯的雜亂街區。
他們進入鴻安百貨公司,一進去就看見百貨公司完全不像星洲的鴻安那樣疏朗開闊,櫃臺和櫃臺之間很擁擠,當真是人流如織。
往裏走去,不小心會擦到別人。
兩位燙頭穿洋裝的女士,身後的兩個女傭手裏已經提了不少東西。
他們往前走,別的櫃臺前更加要命,都排起了隊,甚至試都不試,就把衣服給買了。這是搶購了啊?
他們從百貨公司二樓下到一樓,一樓煙酒日用品櫃臺上已經沒了貨品,葉應瀾問:“貨品來不及過來?”
一個人走了出來:“魁星兄。”
“永興,大小姐和姑爺要來百貨公司看看,我就帶他們過來了。”酒店總經理介紹,“這是百貨公司的總經理陸永興。”
葉應瀾沒見過這位,但是也聽過,她點頭:“永興叔,你好。時常聽爺爺提起你,說你勤奮能幹。”
“大小姐過獎。”
“這裏不是日用品嗎?難道搪瓷臉盆,暖水瓶這些都會缺?”葉應瀾看着上面标簽問。
“保暖瓶、臉盆腳盆之類的本來就是廣東的廠家産的,現在戰亂內地車子和船很難調配,一下子運不過來。而逃難來的人,肯定是帶金銀細軟,不可能帶這些生活用品,這些東西等于一個供應不進來,一個是銷量大增,自然就過不來。”
百貨公司總經理又往前走說:“更麻煩的是肥皂和牙膏,牙膏和香皂是上海的固本肥皂廠,價格低廉,質素又好,銷量最好,現在上海打仗完全就斷了。”
“我們用什麽香皂?”餘嘉鴻問葉應瀾。
“英國利華兄弟公司的祥茂肥皂,他們在馬來亞有肥皂廠。”
“不僅是肥皂問題,還有其他貨……”
葉應瀾在兩位總經理的陪同下逛了一圈百貨公司,看到了近乎恐怖的人流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