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從百貨公司回酒店, 依舊要穿過天橋,葉應瀾和餘嘉鴻往後看,密密麻麻高低交錯的房子和棚子, 他們在這裏望過去, 而對過一棟樓房的陽臺上十幾個人也往這裏看過來,低頭往下, 在棚子之間的縫隙裏,都能看到人頭湧動。
餘嘉鴻跟葉應瀾說:“走吧!回房間換衣服,去大舅舅家了。”
回到房間, 葉應瀾寫了給爺爺電報的內容,讓酒店的人幫忙去發。
夫妻倆換了衣服出門, 餘嘉鴻跟父親走在一起說剛才去百貨公司的見聞。
“香港與大陸緊緊相連,大陸打仗,人員資金湧入最近的香港, 看起來香港将會迎來最大的發展契機。”餘修禮說道。
“嗯,香港如此,上海的租界也是如此。會迎來畸形的繁榮。”餘嘉鴻臉色微沉,“說起上海, 喬老板有意将他們在廣州八條貨輪轉給我們, 但是希望保持上海到香港航線,幫助企業和人員從上海撤離。我的想法,八條貨輪我們租,另外全線接收三海公司的人員, 運營交給三海公司, 我們每條船派出監督員, 避免觸碰英國底線。”
一家子邊聊邊下樓,到大堂裏大舅舅已經等着了。
大舅舅身邊還站了一胖一瘦兩位太太, 胖的那位太太,穿着老式的襖裙,梳着繁複的發髻,瘦的那位燙着波浪卷發,穿着曳地旗袍,身上一塊素色披肩。兩人站在一起,完全是兩個年代的人。
大太太快步上前伸手握住了大舅母的手:“大嫂。”
大舅母哪怕是白胖臉,依然臉上有皺紋,笑起來眼角嘴角皺紋更多:“小五。”
大太太看着大舅母,一下子眼圈都紅了,她不是遠嫁,娘家卻搬了千裏遠,見一趟哥嫂不容易。
大舅母疼惜地摸她的臉:“都做婆婆了,馬上要做嫲嫲了,還要哭要笑的。”
提起做婆婆了,大太太擦了擦眼淚,笑着轉頭:“應瀾,過來見大舅媽。”
葉應瀾過去:“大舅媽。”
“小五,應瀾比照片上的還好看,跟我們嘉鴻是一對璧人。”大舅母仔細看葉應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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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吧?倆孩子是情投意合。”大太太貼着大舅母的耳朵說,“當時家裏在說應瀾,但是老二家還有話的時候,我就想着,這麽漂亮聰明的孩子,怎麽就不能給我呢?許是前世裏修來的緣分,終究還是成了我的兒媳婦。”
“終究是讓你稱心如意了。”大舅母轉頭去看向在邊上站着的那位才三十左右的曼妙女子。
這位上前一步,露出溫柔得體的笑容:“五姑奶奶。”
大太太勾唇笑:“細嫂,咱們家的電影公司快倒閉了嗎?”
這話一出,那位立馬低了頭,不再做聲。
餘修禮聽見自家太太說這樣的話,連忙過來說:“月娥,細嫂是專程來接咱們一家子的。”
“哎呦,能讓電影公司的大內總管百忙抽空來接我們,這我哪兒能承受得起?”大太太說這話的時候,還有眼尾餘光看人,
葉應瀾幾乎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自家那個事事妥帖的婆婆嘴裏說出來的。
大舅母拉着自家小姑:“月娥,讓孩子們來見見小舅母。”
“大嫂。”大太太輕輕埋怨了一句,帶着兒子兒媳去見這位小舅母。
葉應瀾跟着叫了一聲,這位小舅母溫和地對大舅舅笑,“我見的美人算得上多了,卻難得見表少奶奶這般容貌和氣度兼具的女子。”
大太太笑:“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看到的那些都是頂着一張好看的皮囊,想要靠着這張臉加入高門的女人,那也就能騙騙腦子不清楚的男人。”
大舅舅聽見小妹說了半天就沒一句好話,只說:“好了,好了,別站着了,上車回家。”
一起出了門,大太太和大舅母姑嫂倆攬在一起,到了車前,大舅舅看着姑嫂倆,他說:“你們姑嫂倆多說說話,我和t紅蓮陪着外甥坐。”
父母和大舅母上了第一輛車,大舅舅過來坐在副駕駛,餘嘉鴻坐在後座右側,葉應瀾坐中間,這位小舅母坐在她身邊。
車子往前開,大舅舅怎麽會想到要跟他們夫妻坐一起呢?葉應瀾喜歡自家婆婆,她不想讨論婆婆的錯對,婆婆不喜歡的人,她也沒必要喜歡。
有了這個想法,葉應瀾作為新媳婦,索性就不開口說話。
車外人來人往,車裏一片寂靜,大舅舅回過頭來,對着小舅母說:“紅蓮,應瀾溫柔又大方,你給他們倆挑的禮物一定會喜歡。”
小舅母笑:“我也希望應瀾和嘉鴻會喜歡。”
按照往常餘嘉鴻說話最是妥帖,他必然會裝出好奇問是什麽東西?他只是淡淡地說:“是嗎?”
他這麽說,讓這個話題繼續不下去了。
小舅母側頭看窗外,葉應瀾看見玻璃上映出她的臉,無法掩飾的心酸和委屈。
大舅舅見外甥并不給面子,外甥媳婦又在車上,他轉頭過去,看着前面,不再說話。
一路沉默,車子轉彎往山上開去,兩邊樹木蔥茏之中是一棟棟獨屋,到了半山腰,車子開進了院門,進入院中,左手邊一脈泉水彙聚成潭,水潭中有拱橋亭臺水榭。
中國人素來注重風水,有山管人丁,水聚財之說,大約就是這個意思了。
車子繼續往上開,原來這裏只是入口,道路邊上邊上是一大片一大片階梯式樣的綠色草坪,草坪後是一棟歐式莊園別墅。
車子停在門口,小舅媽早就調适好了心情,她臉上挂着淡笑:“應瀾,到家了。”
葉應瀾下車,小舅媽往大舅舅那裏去,卻見大太太一雙眼半開半阖往小舅媽看,小舅媽停住了腳步。
大舅舅只能單獨一人跟在姑嫂倆身後往家裏去,小舅媽落後他一步。
嘉莉嘉萱牽着弟弟走過來,嘉莉偷偷問葉應瀾:“嫂嫂,我看大舅舅怎麽不高興?是媽媽又跟他鬧了嗎?”
知道就好,還問。
客廳裏已經坐了一大堆人,見到他們進來,留着兩撇小胡子的男子走了過來:“小姑姑,你越活越年輕,我這個大侄子叫你,你好意思嗎?”
聽見這話,大太太開心地笑:“去去去,整天尋我開心。”
這位又過來勾住餘嘉鴻的肩:“我說,嘉鴻啊!”
“二表哥。”餘嘉鴻叫。
“幸虧你回家就成親了,要不然,你大侄子恐怕要比你先成婚,先生兒子了。”這位一提,一個跟餘嘉鴻差不多大的年輕人過來,“小表叔。”
一個三十六七的旗袍女子,彎腰抱起嘉鹄:“你的小表叔在這裏,別叫錯了。”
這個年輕人伸手抱過嘉鹄:“小表叔來,給大侄子抱抱!小表叔可真敦實。”
葉應瀾跟着餘嘉鴻認了大表哥和二表哥夫妻、表侄、表侄女,幸虧這位大侄子尚未成婚,否則可能還要認一認表孫。
這一群認識完了,在邊上安安靜靜的兩個十多歲的男孩站了起來:“表哥、表嫂。”
大舅母從傭人手裏接過錦盒,交到葉應瀾的手上:“應瀾,這是我賀你們夫妻成婚的禮物。”
大太太鼓勵葉應瀾:“應瀾打開看看。”
葉應瀾打開了盒子,裏面躺着一塊上頭是粉色碧玺珠子,下頭是一塊翡翠的牌子,這塊牌子翠綠瑩潤,雕工極其精細,一看就不是凡品。。
“這是清宮之物?”葉應瀾擡頭問,老佛爺喜歡翡翠喜歡碧玺,也喜歡将這兩樣寶石串在一起。
“有眼力,正是清宮流出來的東西。”大舅母說,“喜歡嗎?”
“喜歡,喜歡。”葉應瀾笑着手下,大舅母精挑細選的禮物,她自然喜歡。
小舅母也拿來了盒子,她說:“新婚快樂!”
“謝謝小舅媽。”葉應瀾接過,既然大舅母的禮物打開了,場面上沒必要厚此薄彼,她打開來看,裏面是一對腕表,表盤,男款藍色琺琅彩,女款是紅色琺琅彩,外圈鑲嵌鑽石,表帶用黃金編織,确實很美。
“好漂亮。”葉應瀾禮貌地回應。
“漂亮是漂亮,洋鬼子做的東西就是這樣華而不實,就是個裝飾品。”大太太又來了。
小舅母臉上的笑容隐去。
大舅舅見妹妹又沒給他的如夫人面子,他克制着自己的怒氣:“吃飯了,吃飯了。”
大舅舅一家祖孫三代,哪怕兩個出嫁女沒回來,也是人丁興旺。
大舅舅在這個場面上,自然是老夫妻坐一起,大太太挨着大舅母。
哪怕剛才餘嘉鴻說那些話,大舅舅依舊叫他坐身邊,足見大舅舅對這個外甥的疼愛。
葉應瀾坐在餘嘉鴻身邊,大表哥夫婦陪着他們坐邊上,小舅母坐在末座。
大舅舅時不時同餘家父子說起當前的形勢,與遠在星洲,所見所聞都是報紙電臺的消息不同,在港城那是貼近內地,是切切實實感受到戰争的步伐日益接近,
“英國人在南洋利益太大了,他們不希望日本人把目光放在南洋。國民政府還在寄希望于英美,英國怎麽可能過多幹涉日本的暴行?”
“舅舅,今日我在鴻安的天橋上看到香港湧入了太多的人。這些人若是無處可去,社會必然動蕩,電影院、舞廳、西餐廳裏人多,百貨公司被買空?”餘嘉鴻想了想,“舅舅,香港哪裏交通還算便利,可以快速建廠房的?”
“你想建廠房?”
“剛才我和應瀾去鴻安百貨,聽百貨公司的總經理說,現在百貨公司的臉盆、腳盆和肥皂都缺。酒店房間更是稀缺,香港會的股票已經漲瘋了。現在是有人力,有需求,也有資金,逃難過來的人裏也肯定不缺實業家。此刻香港混亂,很多人像是無頭蒼蠅一般。”餘嘉鴻說,“您在香港是地頭蛇,跟各位老板想想辦法,去找比較便宜的土地,蓋簡易廠房,出租給這些來的實業家,讓他們吸收逃難來的底層人士。生産的物資,一來可以供應本港之需,二來可以輸入內地。”
“這是個好主意。”大舅舅說道。
“宵箕灣那裏早兩年已經搬了幾家紗廠過來,如今道路已成,水電也早就通了。”大表哥立刻想到,“趙勳元家就是在那邊開紗廠的,他是我們銀行的客戶,我等下打個電話給他,問問他的想法。”
“紅蓮,你明天聯系一下萬寶行的周老板,我請他喝茶。”大舅舅跟小舅母說。
“是!”小舅母應。
大表哥勾唇,用無話可說的表情笑了笑。
在餘家,餘嘉鴻說了主意,如果餘修禮說了可以找誰來商量,老太爺定然就把事情直接扔給兒子來辦了。
大表哥的年紀也就比餘修禮夫妻小兩三歲,都是三十好幾的人了,兒子都成年了,大舅舅還不放權給大表哥。
大太太又對着小舅母翻了個白眼。
小舅母望向大舅舅,那一雙清透的大眼有無奈也有委屈,大舅舅往妹妹那裏看去,大太太看着自家兒子:“嘉鴻,你知道我們餘家為什麽要四十無子才可納妾嗎?”
餘嘉鴻搖頭。
大太太繼續說:“要是沒有心頭肉生的小兒子,就是上陣父子兵了,有了那就是父防着子了。”
大舅舅“啪”地放下筷子:“月娥,你越來越不像話了。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哥哥?你不就是仗着我疼你,說着不知輕重的話。出嫁的女兒,能不能少摻和娘家的事?”
大太太看着自己哥哥:“大哥要是不想我回,我也可以不回。”
“月娥。”大舅母按住自家小姑的手,“別說傻話,這是你娘家,我還在一天,你都得回。”
“我怎麽可能不讓她回,是她胡攪蠻纏。”大舅舅看着大舅母,一副你怎麽也不講道理的表情,“紅蓮去接她,她沒給人好臉色,紅蓮為應瀾挑禮物,她千挑萬選,挑了紮實的怕孩子嫌棄醜,挑了新式的西洋設計,又怕她說這東西不實在,果然她一開口就說,花裏胡哨頂頂不實惠。這一桌上,紅蓮就應了一聲,她就發那麽大的脾氣。不管她喜歡不喜歡紅蓮,紅蓮進門已經十多年了。能不能不要鬧了?”
“皓年,小姑太太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何必呢?”小舅母說道。
“她這樣對你,你還替她說話?”大舅舅看着小舅母,“我是希望t她能讓那件事過了,我希望她也能給你應有的尊重。她鬧一陣子我也能理解,她不能鬧一輩子吧?家裏就她一個人耿耿于懷,她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餘嘉鴻側頭往大舅舅那裏,聲音不疾不徐:“我爸耳朵根子軟,一邊聽我阿公的,一邊還聽我媽的。所以我媽就跟我說,還是大舅舅厲害眼看星洲做不起電影公司,立馬轉戰香港和上海,這等魄力令我佩服。她總說我是外甥肖舅。”
“這話我十多年沒說了,你要是像他,我情願沒你這個兒子。”大太太就沒法子停。
大舅舅剛剛心頭舒服些,又聽小妹這麽說,他不打算跟妹妹計較,只要外甥懂事就好,他說:“不過你爸也好,他是真疼你媽。要不然我怎麽舍得你媽一個人待在星洲?”
“是啊!您看,站在哥哥的角度,您就希望妹妹找個知冷知熱的妹夫,一心一意對妹妹好就行了。”他笑着側看葉應瀾,又轉回頭,“最近,我和應瀾攪黃了嘉莉和黃家大少爺的婚事,就因為黃家大少爺想要娶小。大舅母嫁過來的時候,我媽尚在襁褓,大舅媽長嫂如母,把我媽當女兒一樣疼。她自然幫着大舅媽是這個情,另一方面作為正房太太,她是物傷其類。”
“你大舅媽都不介意,就她到現在還鬧。”大舅舅辯駁。
餘嘉鴻搖頭笑:“大舅母不在意,是對您死了心了。我媽還沒死心,您是她最崇拜的哥哥,我外公走得早,我媽把您當哥哥又是父親。她不敢對您撒氣,只能對着小舅媽撒氣。其實她應該對着您撒氣才對,畢竟您不把小舅媽領進門,她也就不會失望。”
“她一直在家裏,她不懂外頭的事。我在外頭要個能陪我出席各種場合的女人,你大舅媽一雙小腳,我還能讓你大舅媽陪着我一起跳舞應酬?你小舅媽很能幹,有她打理我才沒有後顧之憂。”
“您希望小舅媽得到尊重,我先問您,您給過兩位舅媽尊重嗎?”
“我哪兒沒給他們尊重?男人三妻四妾,不很正常?你這全是歪理。”大舅舅臉上不快。
“您投資電影失敗,舅媽變賣嫁妝支持您,您沒臉返回星洲求援,她一個小腳太太上門來告知真相。如果她是一個男人,作為給您投資的投資人,給你拉來投資的人,您得給股份,您得把她當恩人供着吧?結果呢?您娶小了,把她的面子裏子一并給扯了幹淨,她卻還要頂着您正房太太的名頭,飲下小舅媽的妾室茶。您這是給她尊重了嗎?”
“她是我太太,我們是夫妻。”大舅舅從牙齒縫兒裏擠出話來。
“她頂着您太太的名頭,所以您可以為所欲為。我說了,如果她是男子,是給您投資的人,您現在的多少身家是在她手裏?”餘嘉鴻再看小舅母,“您給小舅媽這樣明明是靠着自己的實力在男人的世界裏闖出一片天地的女人尊重嗎?銀行裏,電影公司裏那麽多能幹的經理,他們是男的,您只把他們當成是下屬,是夥伴,從來沒想要拉進家裏,讓他們給您做小。而小舅媽再能幹,在別人眼裏,也就是狐假虎威,靠着給您吹枕頭風才能在公司裏人五人六。您當初知道小舅媽能幹,将她當成一員女将,一個好的下屬,我想小舅媽的日子應該過得比現在更好。”
大舅母在擦眼淚,小舅母也在擦眼淚。
“我媽不該把所有罪責都怪到小舅媽身上,畢竟您要是不想娶,她也進不來蔡家。”餘嘉鴻說。
“我真是白疼你們娘幾個了。”
“因為您疼我,我才敢直說,外頭誰敢撸您的虎須?”餘嘉鴻笑着說,“今日我媽發脾氣,小舅媽受這番閑氣,皆是您不顧別人的感受,為了您想要的全家和睦的表象,而弄出來的事。既然知道我媽不喜歡小舅媽,小舅媽來見我媽,必然會難堪,您又為何要帶小舅媽過來?大舅媽和小舅媽都為了順着您,委屈自己。您以為這是妻妾和睦,你自己看看,嘉莉和嘉萱跟幾位表侄女談得開心,兩位表弟和幾位表侄,明明是叔侄,看似客氣,實則泾渭分明。我媽和表哥表姐從小一起長大,我這個外甥更是備受表哥表姐寵愛,自然跟他們親近。我和兩位表弟基本沒有接觸,就跟陌生人似的,表弟們在邊上看我們高興,這樣的場面兩個十多歲的孩子,有多難受?”
葉應瀾發現餘嘉鴻真是越說越起勁了,真的一點都不顧及他舅舅的面子,卻又句句在理。
大舅舅看向兩個小兒子,他知道外甥說的是真的,他嘆氣:“事已至此,我還能如何?”
“既然您已經娶了姨太太,也讓老妻沒臉了,您難道不能在外頭給小舅媽另外安置一棟樓?至少讓大舅媽眼不見心靜。那樣的話,今天這頓晚飯,我媽和大舅媽姑嫂情深,小舅媽和表弟們也不必應付您這些本就不熟,還嫌棄他們的親戚。”餘嘉鴻走到大表哥身邊,“更何況,我出了個主意,大表哥接話,他已經有了思路,您作為父親不該放手讓他去做嗎?我這個年紀,剛剛從美國回來,阿公已經讓我管輪船公司了。您呢?”
“你怎麽知道我讓你小舅媽請周老板,就不讓你大表哥管這事了?”大舅舅說道。
“管啊!但是人都是通過小舅媽安排的,您說周老板認為他在跟誰合作?小舅媽和大表哥的關系擺在那裏,老板們心裏就沒個數?”餘嘉鴻臉上帶着淺笑,“大舅舅,我想問一句,這次您能全力支持大表哥,不要讓小舅媽摻和這件事,放手讓大表哥做嗎?”
大太太吃了一塊清蒸魚,放下筷子:“大哥,嘉鴻他阿公都是讓他獨立負責船運公司,也讓他堂弟嘉鵬去國內建廠。運亨已經三十好幾了,我即便是在星洲也有耳聞說他是光緒帝,志大才疏。我卻是不信的,我和運亨從小一起長大,他聰明好學,作為家中長子一切都想做到最好。”
原本在吃東西的大舅母低着頭,眼裏掉落在盤裏,她拿出帕子連忙壓住眼睛。
大表哥紅着眼看大太太:“小姑姑。”
“你們都覺得我不把兒子當兒子,是吧?你們我認為我色令智昏了,是吧?”大舅舅站起來。
“大舅舅,在這件事情上,您像對大表哥小時候一樣,疼愛他支持他,看看他能不能做好?”餘嘉鴻說。
“好,那我就把話放在這裏,你要什麽支持我給什麽?你哪怕要我半副身家,我就是賣了公司也給你。”大舅舅低頭看大舅母,“就當是我還你當年為我變賣嫁妝之情。”
大舅母搖頭:“都是一家人,這話是怎麽說的?”
“只要是這件事做成了,銀行歸你們兄弟倆經營。”大舅舅說,“總之,先償了你們媽當年的那一份情。這下滿意了嗎?”
“爸……”大表哥要出聲。
餘嘉鴻看着大表哥:“不管你和二表哥要不要銀行,這是證明你自己的機會。”
大表哥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