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我姐?我哪來的姐。”

常盼的語氣陡然就變了, 但她知道還是在跟外婆通話,刻意的壓了壓。

“你這孩子。”

外婆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只是讓她抽空回來一趟就挂了。

在老人面前常盼聽話的很,她請了假, 第二天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 她一直在思考外婆對方游熟稔的态度, 這種熟稔肯定不是見過一兩次建立起來的,像是她們彼此都熟悉無比, 卻唯獨避開常盼,迂回曲折的像是在隐瞞什麽。

常盼推開門的時候外婆正坐在陽臺聽評書,天兒好的時候老人家都喜歡坐在哪兒曬曬太陽,澆澆花草,那只老貓趴在老人家的腿上,似乎在打盹兒,也許是裝的,老成精了,不可能聽不到腳步聲。

“外婆, 我來了。”

常盼靠在陽臺的移門上, 她自然的問道:“東西在哪, 我去拿好了,跟工作室請了一天假, 下午去就去滇城。”

“下午就去?”外婆摸着老貓油光發亮的毛, “這麽趕的……多累啊,那麽遠……”

“沒事兒,我都這麽大啦!”

常盼轉着鑰匙, 沖外婆笑了笑。

“我去拿,盼盼你坐一下, 茶幾上有杏仁,昨天讓小葉買的,你不是最愛吃了嗎,看會電視先。”

常盼笑了笑,她走過去拎着死肥肥就坐到沙發去了,老貓也懶得掙紮了,如果它是個人,估計還能做出點麻木的表情來,可惜她那跟被潑了墨的臉實在醜的不得了,讓人不忍心看第二眼。

等外婆從房間出來,就瞧見常盼懷裏揣這個貓正拿着杏仁逗逗對方,貓年紀大了,動都懶得動,理也不想理,常盼沒趣兒,就繼續咔哧咔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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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就這個,你拿給你姐姐就好了,哦她的地址我還抄過的,我再去……”

“外婆不用去拿了,”常盼拉着老人家坐在旁邊,“我知道,查過了。”

說這話的時候常盼低着頭,她換了一副镂空球形的鎏金耳墜,低頭的時候一邊稍長的墜子垂在肩上,從側邊看,她臉整個水平線都比常人高一點,正面看越發立體,怎麽看,都是好相貌。

但她的神情跟她的平靜的話相比卻完全不一致,皺着眉頭,嘴唇抿着,一瞧就瞧出這個人不太高興。

“都是大姑娘了,眉頭總不能老皺着,你呀,小時候就生了一張不太高興的臉,再漂亮都要給你自己搞掉啰……”老人的手撫在常盼的眉心,“你姐姐每年都會給我打電話問你怎麽樣了,但又不讓我告訴你……”

“盼盼吶,外婆不知道你們當初發生了什麽事情,是吵架了?唉雖然她不是你的親姐姐,可是你之前來看我不是都說她對你特別好嗎?為什麽現在要這樣呢?”

“那孩子也是好孩子,”外婆一直在念叨,擡手的時候常盼輕而易舉的看到她手腕上的手镯,剔透的質感,她記得也是近幾年外婆才開始戴的。

她現在才陡然想起為什麽自己會覺得玉行齋這個名字聽起來這麽耳熟了。

當初這個玉镯的盒子就擺在外婆的床頭,她進去拿東西,就瞄了一眼,也沒在意。

外婆還是說話,當初那點事翻來覆去常盼也聽明白了,老人家只當她和方游吵了一架,也許還覺得自己無理取鬧的成分居多。

“那小孩也不容易的,當初找上門的時候我還特別驚訝……”

“外婆,”常盼打斷了老人的話,她沖對方笑了笑,“我得走了,再晚點,到了都很晚了。”

“哦好……”

常盼站起來,把懷裏的死肥肥放在沙發上,那塊毛料被她塞進了背包裏,“您就別送我了,下午記得午睡。”

她走的很快,過往翻來覆去的記憶沖的她腳步都有點不穩,她恍然間明白,原來自己這麽多年認為的一刀兩斷,不過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她似乎從未走出過那個人的視線,即便互不打擾,對方也隔着遠山凝望着她。

真煩啊。

到滇城已經天黑了,這個出名的旅游城市沒有因為天黑而沉寂,反而更加熱鬧起來,霓虹燈從城牆開始,綿延到遠方的重山,像是架起了一座流光溢彩的橋。常盼聽着導航的提示,開的漫不經心,找到酒店後停完車她就出去了。

可惜手機導航有時候實在是有問題,路邊的人多到像是過節,估計多半是游客,在容城三月依舊穿兩件的時候,這邊似乎已經到了一件單衣都覺得熱的時候了。常盼在被導航導到一條河邊還讓她直行的時候終于自暴自棄,把手機丢到包裏,随手抓了一個路人,問:“您知道玉行齋往哪走嗎?”

她在外對人依舊保持客氣,敬稱層出不窮,配上算得上驚豔的笑容,反而讓對方愣了片刻。

男孩估計還是學生,在常盼的目光下支吾了半天,最後憋出一句往西南方向走一百米拐個彎就是了。

“西南?哪兒,你給我指指。”

常盼這種認路從不分東南西北只分建築物的德行,也是她不愛出門的原因。

男孩指完路最後在常盼意味不明的笑容下落荒而逃,而站在原地的女青年盯着遠處燈火明亮的路,最後慢吞吞的往前走去。

玉行齋所在的門店确實是當地頗負盛名的旅游步行街,全國各地的著名旅游街其實賣的東西都差不多,常盼在人堆中看了好久,最在玉行齋不算很大的标牌下看了很久,才明白這家店居然得穿巷而行。

大約走了一百多米,她才看到這個玉器行真正的樣子。

都說鬧中取靜,還真是恰到好處,外頭熱鬧非凡,往裏走個百米,又像是另外一個世界了。

門店不大,人倒是挺多,深度也超乎想象,一直往裏走還有小作坊和體驗中心,倒是不走尋常路,難怪受一些文青喜歡。

她不急不慢的溜了一圈,最後找了個店員,問道:“你們老板在嗎?”

那店員從顧客堆裏擡了個頭,還保持着高度清醒:“您有什麽事兒嗎?今天是玉镯打磨體驗課,老板在裏頭,您要是來體驗的,請先去前臺登記一下。”

常盼去前臺登記完了之後就進了什麽打磨體驗課,一件仿古裝修的大房間,裏面有好些人,圍坐着,桌上零零散散的工具堆了滿桌,這麽一眼望去,她倒是沒找到她以為的那個老板。

也許是她來的實在太晚,倒是有些人看了過來。

“常……盼?”

站在一堆坐着的人裏有個女人認出了這張漂亮臉蛋的主人,但不太敢确定,走了過來。

她玫瑰色的頭發在這樣古韻悠悠的地方特別的不搭,但常盼倒沒在意,只是盯着走過來的人,嘀咕了一聲:“蘇雁青啊?”

十幾歲和二十幾歲到底有什麽差別,其實自己是沒什麽感覺的,但在別人眼裏,又像是驟然的變了個樣。

蘇雁青剛才老遠這麽一看,還有點不敢人,但現在走近了,倒是喊了聲:“常盼!”

常盼嗯了一聲,她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發現對方笑容明媚,以前那股故意袒露的豔麗像是服帖的沉入她的五官,沒再張牙舞爪了。

“你怎麽來了?”

常盼其實五官沒多大變化,頂多長開了點,但在蘇雁青眼裏倒是徹徹底底的脫離了記憶裏臭丫頭的模樣,變成了一個大人。

“我來送東西。”

“你是老板啊?”

她的聲音有着和外表截然不同的清泠,在這個各類聲音混雜在一起有點嘈雜的地方聽起來也不會覺得難以辨認,也許是有點驚訝,她還是非常認真的看了一眼蘇雁青。

“今天是這個體驗課嘛,以往是方游來的,她今天身體不太舒服,就只好我來了。”

她話的特別随意,像是完全不知道她們姐妹倆發生了什麽,“我都好幾年沒見你了,去坐一坐吧。”

當年方游來到滇城找她的時候,蘇雁青還是有點驚訝的,她沒想到方游真的願意辭掉工作來,也許是對方眉宇間的痛楚過于明顯,蘇雁青也沒問她是怎麽安排常盼的,之後的多年方游頂多也是回祿縣上上墳,跟那個小縣城,唯一的牽連也只有那山頭小小的一座孤墳,她來到千裏之外,像無根的浮萍,曾被她苦苦保護着的妹妹,也被她放回最初的地方,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心無旁骛,都攏進了她清瘦的軀體,這麽多年,都沒敢回望。

“不了,我就是來送塊毛料。”

常盼邊說邊從包裏拿出那個還算挺大的毛料,“上回我不小心把人家的玉給摔碎了,得賠,這塊毛料是跟那塊玉一樣的,你看看能不能做塊一樣的。”

“诶?”蘇雁青愣了愣,最後笑了出來,“那個不講理的人就是你啊?”

常盼沒反應過來,啊了一聲。

“上次我來店裏,聽你姐說的。”

她對常盼和方游之間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以為她們姐妹倆是約定好的不再見面,也許是中間有什麽波折,因為毫不知情,她把稱呼說的輕而易舉。

“哦……”

“那拜托你了,”常盼沒接那個話,“我留個電話,做好了打給我就好 ,寄到容城也行。”

“成,要不去吃個夜宵?我去叫你姐……”

“不用了,”常盼拒絕的很幹脆,“我得走了,開了半天車有點困,回酒店睡會兒,明天就回去。”

“這麽趕?”

“還上班?”

“诶我以為你是小明星了不用上班呢~”蘇雁青打趣道,她看着常盼的臉,沒由來的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姑娘的時候,普通的蛋糕店,唯獨這個人,與衆不同,現在看來,還真是不一樣。

“得了吧我哪有那麽出名,出門都沒人認得出我的,”常盼扯了扯嘴角,“那我走了。”

她沒等蘇雁青回話,就出了門,經過深深的門店,輕而易舉的消失在對方的視線中。

下一刻,站在原地的蘇雁青把常盼留下的號碼發給了生病的那位。

好久之後對方回了個問號。

蘇雁青回:你妹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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