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嗯?下一站?”

常盼擡眼看了看方游, 嘀咕道:“不還有五站嗎?”

她姐板着一張臉,非常嚴肅,那幫中學生頓時不敢嬉皮笑臉了,幾分鐘後到站, 她就被方游拉着下了車。

離她們住的賓館還有好遠的路, 常盼站在路邊, 雖然現在方游看上去很不好說話,但她樂的不行, 湊過去挽住方游的胳膊,明知故問道:“姐,你幹嘛啊,我找個座位坐怎麽了?”

她那雙長眼眯起,顯然心情很好。

剛才對男孩那點“逗你玩”的神态倒是消失的幹幹淨淨,留下的是純粹的笑意,心裏那點猜測倒騰了幾圈後,在現在這種時刻反倒蠢蠢欲動,恨不得對方游做點別的事情。

“你都多大了, 還跟小孩兒鬧!”

方游實在不知道怎麽去形容剛才常盼的樣子, 雖然已經脫離了少女的模子, 但常盼還是有資本讓人不由自主得被吸引的,十幾歲的男孩更是抵抗不了, 剛剛常盼的話剛說完, 就迫不及待得站起來讓位子了。

她這幾天心情也不太好,此刻混雜着顯而易見的怒氣,口氣有點重。

常盼先是愣了愣, 反倒笑了出來,她又挽緊了幾分方游的胳膊, 大熱天也這麽粘膩的靠上方游的肩,聲調是顯而易見的揶揄:“姐,你這麽兇幹嘛,吃醋啊?”

這句話說完,常盼好整以暇的盯着方游。

方游突然甩開常盼的手,先走了幾步。

常盼不急不慢的跟上去。

還沒城中心,這片都沒什麽人,更別說還是大夏天的,常盼一邊走一邊從包裏掏出一把遮陽傘,慢條斯理的沖前面走的飛快的人喊:“走慢點!我可沒穿平底鞋!”

方游果然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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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盼故意加重腳步,還喘了口氣,舉着遮陽傘走到方游身邊,又故技重施的挽了上去。

方游嘆了口氣,她從常盼手裏拿起傘,自己撐着,任由常盼靠着她,“不熱啊?”

常盼:“熱啊。”

“那你還靠着。”

“我樂意你管得着嗎?”

“我管不了了,”方游唉了一聲,“對不起啊小盼,剛才我語氣不太好。”

常盼側過臉去看她,“是很不好,我很生氣。”

方游正準備解釋,就聽到常盼說:“不過沒關系,總比你以前一天到晚什麽反應都沒的死樣子好。”

“……”

“晚上去逛逛吧,”常盼低下頭,盯着腳下不太平的路,“不知道這裏現在什麽樣兒了。”

方游以為常盼還會咬着這事兒不放,沒想到她的妹妹倒是換了個話題。

她微微側了側頭,樹蔭下的陽光總是細碎的,常盼走路的時候還要踩着,顯示出了此刻的極度無聊。

這麽一瞬間,方游都有一種她們從未分開過的感覺。

但常盼還是長大了,在方游看不到的地方。

不動聲色的長大,沒有再一根筋的追問到底,也沒有死磕着一件事不放,在操辦後事的時候也不會緊張無措。

沒由來的,方游想起多年前,常盼對她說的那句:“姐,等我長大,我可以分擔很多的。”

預期的陪伴沒有實現,她們之間隔着的那段光陰卻悄然的完成了這個願望,重逢時,竟然也可以無縫對接。

但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被她們共同稱作“媽”的那個女人,被埋在了縣郊的墓園裏。墓園成排的墓碑整齊的不得了,遠處看像一個個黑洞,有時候分不清到底是人是被埋葬還是被吞噬,活着的日子裏經過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都一并消失,親眷也不會停留,漸行漸遠。

宋香萍多年前的托付她到底還是心中有愧的。

蘇雁青說你沒必要愧疚,宋香萍養過你嗎?

人世間很多東西都是不能正确稱重,沒辦法一等一的去比較,因果這種東西,誰也搞不清楚究竟怎麽去算。

方游被生母托付給宋香萍開始了将近二十年的痛苦折磨,但宋香萍确實給了她一個栖身之所。

她們之間沒有旁人以為的母女之情,像是房客房東,靠等價交換來維持這段關系。

方游有時候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活着,以前是因為生母讓她好好長大。

可長大之後要做什麽,她不知道。

裴文淑想學醫,但沒考上,方游想,那我去考吧,然後她就去了,之後要做什麽呢?

來了個常盼,續上了方游即将告罄的未來。

她有妹妹了,有親人了,她得為她活下去,得給她好多好多東西。

有些感情方游實在分不清。

得過且過數年,終于還是敗在了對方那句“我讨厭你”上。

日日不得安寧,深埋于心的那點渴求,最終還是不可抑制的鑽了上來,面對旁人的眼神,甚至有點從來沒經歷過的不忿和酸澀。

從沒人告訴方游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

生母只告訴了方游依賴和不舍,而宋香萍用她的命告訴方游,感情還可能會聲嘶力竭甚至會提刀相向。

有恨有歡喜,蘇雁青和她的茍先生卻表達出了相處裏旁若無人的親昵。

這些她感情方游都産生過,但做不到那麽極端。

她的心裏始終又一個桎梏,封閉着她的嘴。

在這個蟬鳴聲聲的午後,方游最終還是拉起常盼的手,在對方訝然擡頭的時候,說:“我會永遠陪着你的。”

常盼眨了眨眼,她停下腳步,看着方游。

幾秒後,她笑了笑,“好啊。”

她沒再勉強,似乎明白了方游這點不善言辭。下一秒常盼的目光在對方夏日單薄的衣衫上逡巡,為了心裏那點岌岌可危的安全感,忖度起晚上要怎麽提出要求。

陪有好多種,你能做到什麽程度啊姐姐……

祿縣和離開時沒什麽一樣,頂多是街邊的店開了又關,換了個招牌。

麥香坊對中學生的吸引力這麽多年絲毫未減,常盼一走進去看到一大幫的青少年頓時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她的“寶座”此刻也被一堆早戀兒童占據,聊得正嗨。

方游走進去就找何英聊天了。

這個小地方的中學生依舊土裏土氣,有幾個出挑點的看上去也上不了臺面,連光明正大看人的勇氣都沒有。

何英還是老樣子,坐在收銀臺前玩手機,看到方游愣了愣,然後哎了一聲,笑着說:“好久不見有失遠迎啊!”

方游:“別迎了,何姐的生意還是這麽好啊。”

“一幫小屁孩,襯的我都老了。”何英笑了笑,“這幾年怎麽樣啊,也不見你回來。”

“挺好的。”

“後面那個,常盼啊?”

方游嗯了一聲,常盼聽到了,走上前來,很不客氣的說:“何姐,請我喝杯紅茶呗。”

何英:“我可不請,小本生意,讓你姐請。”

常盼:“您還真是摳門,我沒記錯的話你還有一個月工資沒給我結。”

這臭丫頭長大了也依舊讨人嫌,何英嘀咕了一句,不知道方游是怎麽受得了的。

“那個啊,給你姐了,你自個管她要去。”

女人托着下巴,露出整齊的牙齒,顯然非常得瑟。

常盼看了眼方游,方游聳聳肩,無奈的點點頭。

常盼發現方游出去的這些年确實沒怎麽回來,估計回來也是給她親媽上上墳。

路上常盼買了個三色杯,拿了就走。方游在後面付完錢無可奈何的跟上去,回賓館倒是很快,常盼那盒冰還沒吃完就到房間了。

“姐,”常盼坐在床上喊另外一張床上躺着的方游,覺得她喜歡的人實在腦子有泡,還能開個标間,煞風景。

“怎麽了?”

方游轉頭看她,常盼朝她招了招手,“你過來。”

“嗯?”

方游還沒坐下,就被常盼按在了床上,常盼嘴角沾着冰淇淋,擦都懶得擦就親了過來。

那點冰淇淋蹭在自己的嘴上,甜的不行。

方游一向不喜歡甜,忍不住皺起眉頭。

可惜這點“甜”實在刁鑽,還非常用力的掐了掐她的腰。

指甲嵌進皮肉,甜都變成了疼,方游嘶了一聲,常盼就趁虛而入了,有點粗暴又有點倉皇,方游在這種情況下都能走神,飄到了十萬八千裏,想到了當年被常盼按在門板上亂咬的情景。

跟小狗似的。

現在也一樣。

方游有點想笑,感覺到她的不專心,常盼又咬了她一口。

這下方游徹底回神,眼鏡卻被常盼扔到了另一張床上。

頭頂的燈亮的刺眼,常盼親着親着自己倒是喘不上氣了。

方游忍不住笑了出來,她臉上是因為被粗暴對待而暈出的紅,低聲笑着的時候有難言的吸引力,常盼微微喘着氣的同時還有點看呆了。

緊接着常盼的額頭被彈了一下,方游推開她,還順手點了一下常盼的眼皮。

“妝都掉了。”

妝都掉了。

妝都掉了!

常盼:“……”

她一瞬間覺得特別放心,她姐這樣,找到對象估計人家也受不了。

趁常盼發呆的一瞬間,方游起了身,去拿卸妝棉了。

常盼咬着嘴唇,顯然很不爽,方游走過來,一條腿跪着彎着腰給她卸妝。

常盼很煩,歪着頭不讓她動。

方游笑了一聲,她掐着常盼的下巴就把對方的臉掰了回來。

但力道其實不是很重,擦過額頭,眉毛眼皮,很緩慢,沾了卸妝水的棉沾在臉上冰冰涼涼的,閉着眼她都能想象到方游現在的樣子。

方游的領子還沒扣上,堪堪到胸前。這樣半跪着,很容易讓人看到裏面。

但方游毫無所謂,開着的袖口紐扣冰涼,偶爾擦在常盼的臉頰,更是的一種無聲的折磨。

方游的耐心一向高于常人。

她看着常盼乖順的樣子,還心情很好的摸了摸對方的臉頰。

女人的指腹有薄繭,撫過肌膚還能清晰感覺到常盼的顫抖。這種纖弱感出現在一向乖戾又嚣張的常盼身上,讓人覺得訝然之餘,又覺得興味十足。

常盼閉着眼,睫毛微微顫着,手不安地捏着自己的衣角。

方游按住那雙手,湊到常盼唇邊,也沒親吻,只是笑着說:“小盼,我先去洗澡了。”

她說完走得潇灑自如。

常盼睜開眼,氣得狠狠地把枕頭摔倒了方游的床上。

這會常盼徹底明白了——方游就是在耍她!

下一秒常盼跳下床,連鞋都不穿了,直奔水聲嘩嘩的浴室。

方游剛解開衣扣,常盼就沖了進來,哐當一聲,貼着磨砂紙的玻璃門還撞到了洗手臺,發現沒人關注它,又尴尬地關上了。

“要一起洗?”

方游慢條斯理的解着衣扣,神态倒是出乎意料的生動。

像是最初的無動于衷都被毫不留情的丢棄,直到此刻,枷鎖褪去,才展現出她真正的面貌。

常盼也懶得去追究方游到底是怎樣了。

從發現方游也會去酒吧開始,她在心裏就留存這一兩分期待。可惜漫長的等待過程并沒有撕開那張沉沉的面具,亦或者壓抑太久,早就跟那兩份于刻板相反的鮮活凝結在一起。

沒想到到此刻竟然是方游自己掀開的。

這樣毫無保留的方游太迷人了,常盼惡狠狠地說:“一起,怎麽不一起了!”

她伸手要去脫方游的衣服,沒想到被方游推進了淋浴間。

一個踉跄後不得不用手撐住牆面,噴頭灑出的水瞬間澆濕了她的衣服。

方游從後面抱住常盼,兩個人一起站在了花灑下。

常盼總覺得水很燙,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她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破碎,她試圖伸手去調節一下水溫,卻被方游無情的扣住了手。

也是,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她都是敵不過方游的。

無論在什麽方面。

不過也沒關系。

此刻水聲嘩嘩下,常盼也睜不開眼。

“小盼,你別後悔。”

方游有些喑啞的聲音混着水聲傳入她的耳裏。

常盼有點煩躁,重重哼了一聲,顯然非常不滿:“磨磨唧唧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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