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回去之後常盼按部就班的幹自己那點事兒, 方游又得繼續經營她的店,滇城跟雲城的距離雖然不算特別遠,但來回趕也比較麻煩,方游拒絕了常盼說來看她的要求, 在電話裏很耐心的讓她等等。
常盼表現出了相當大的不滿, 但聽着方游的安撫倒也沒發火, 基本上以直截了當挂電話結束,徒留那邊的方游哭笑不得。
周末的時候常盼去了容城, 因為聯合攝影集的出版,倒是有不少的宣傳活動,周學姐對常盼之前的請假耿耿于懷,對着她時不時咔嚓幾下,用臉去刷宣傳去了,美名其曰物盡其用。
常網紅一向非常厭惡自己這個賣臉的職業,但礙于金錢危機,只得委曲求全,偶爾面對主頁下的求親親還點了個贊, 在一陣嗷嗷的評論中非常淡定的關掉。
到外婆家的時候她發現老太太正準備出門, 瞧見她來了, 倒是非常高興,“哎小盼來啦?送外婆去一下你媽媽那裏, 她前陣子生病了, 我讓小葉從鄉下買了土雞,炖了點湯,送過去。”
常盼其實挺不情願去常家的, 但在外婆面前不動聲色,還乖巧的笑了笑。
去常家的路她盡管沒刻意記但也早爛熟于心, 以前還在容城上學的時候每天接送的路線,沿途的風景其實沒怎麽變,以為忘記了,再經過,又像是重溫。
外婆一路上絮絮叨叨的,她年紀大了,又孀居那麽久,每天聽聽曲兒養養花消遣,剩下的全拿來操心小輩了,常盼不用問,外婆就已經把許涵的近況說完了,體弱多病又嬌貴無比的許涵女士重感冒,好了之後出門閑逛,倒黴的不行被人碰瓷,氣的當場暈倒,常盼有點無語,她覺得那碰瓷的還挺有眼力的,許涵從頭到腳寫着“人傻錢多好欺負”反正出事了碰瓷的也只賺不虧。
許涵女士端莊大方,看被人都是污濁的,更別提倒在地上嗷嗷叫的碰瓷團夥,更覺得污染了她那雙金貴的眼,加上年紀大了,越來越挑剔,這麽一氣,倒是病來如山倒,卧了半個月了。
車停在外頭,常盼沒有下車的意思,但架不住外婆往她車後備箱裝了一堆補品,老太太拎一個裝着雞湯的保溫桶看着都累,更別提還有一堆東西了,常盼無可奈何,只得下車,大門一向開着,盡管多年沒來,陳設還是沒變。
她跟着外婆走進去,在常家做了十幾年保姆的李姨瞧見常盼很是訝異,她跟這個家的陳設一樣一點沒變,連圍裙的樣式都一樣,估計批發了十幾條一模一樣的,此刻表情有點急促,就站在外頭,瞧見常盼跟老太太,更是微妙。
外婆倒是樂呵呵的,上前問了句:“小李呀,怎麽站在外頭?”
頭發白了很多的保姆有點尴尬的笑了笑,說:“透透氣兒。”
倒是沒想到還出門透氣的,常盼嗤笑一聲,她看了一眼掩着的門,沒說話。
“哎,外頭這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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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姨剛接下老太太手裏的瓷碗,裏頭哐當一聲,不知道什麽東西碎了,噼裏啪啦的連成串,跟點炮仗似的,還有幾片碎片從門縫裏蹦了出來,滑稽的不得了。
外婆咦了一聲,她拉開門,一眼就瞧到一樓客廳裏正在發脾氣的常金文。
還有站在一邊瑟瑟發抖的常夏,背對着她們,身體瑟縮着,那一頭大波浪此刻都幹癟成了方便面,從頭到腳诠釋着“我很害怕”。
常盼以前也不是沒見過常金文發火,這個男人的性格難以捉摸,但大部分時間都一一張沒什麽表情的臉面對人,即便發火,也是面相上的冷酷,倒是不會直接動手。
今天倒是碰上好戲了。
外婆一走進去,常盼就跟着李姨進去了,她拎着那幾盒補品,堂而皇之的進了門,在安靜的可怕的空間裏,她走的倒是悠然自得,不小心踢到一片瓷片,瓷片跟大理石上摩擦發出清脆的聲音,引得那一對父女齊齊看了過來。
常夏腫着一張臉,顯然是被打了巴掌,幾個倒是看不出來,此刻顴骨高不高也看不出來了,配上那吓人的眼妝,實在是不堪入目,她看到常盼這麽施施然的進門,不可置信的喊:“你來幹什麽!”
常盼把提着的東西往上拎了拎,理所當然的說:“探望病人呗。”
說着話的時候她沒有半分探望的意思,但臉上還挂着非常和善的笑容,配上那一盒盒看上去非常高檔的東西,還真像那麽回事,可惜她根本不屑遮掩遮掩眉眼間的嘲諷,此刻站在這寬敞的廳堂內,以這樣的姿态面對曾經的父親跟她鸠占鵲巢的對象,有種堂而皇之的挑釁。
老太太早就知道常盼的德行,她走過去拉住常盼,一邊說着“好了好了”一邊看着常金文問:“你這是在幹什麽?”
常金文一向對這個不喜歡自己的岳母也是好臉色,但他今天顯然在氣頭上,難免有點調整不過來,最後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個比較僵硬的笑來,“和夏夏聊天,有點沒控制住。”
他的臉上有因為年紀大了生出的皺紋,但不明顯,老遠看,還是蠻年輕的,這麽看過來,目光難免落到常盼身上。
常盼都懶得看她,她被外婆攥着手,很散漫的四處張望着。
這個把她趕出門的地方這麽多年也沒變化,連角落貼着的身高貼都沒撕,可惜她對這種追憶童年的玩意沒什麽感覺,畢竟許涵女士把她當個娃娃似的養,高興了拽過來量一量,不高興了一星期也不搭理。
“聊天就聊天,幹嘛砸東西唷,生氣了出去走走路,還拿東西撒氣……”老人家難免有點愠怒,但她修養極好,也說不出什麽重話,最後只是嘆了口氣,“小夏怎麽了,你要這樣對她,瞧把她吓的。”
常夏一直低着頭,也看不出她在想什麽,常金文聽到只是淡淡的瞥了自己女兒一眼,說:“她沒照顧好小涵,早晨帶她出去走走,結果摔了一跤。”
常盼:“……”
這人也是十年如一日的有病。
她突然就有點同情起常夏了,以前她一直以為自己不是親生的緣故,所以常金文對她才這麽冷淡,沒想到親生女兒的待遇也沒什麽差別,老婆跟女兒,她這前任爹,估計還是選老婆的。
“摔跤啦?沒事吧?”外婆唉了一聲,對一邊的常夏說:“夏夏你也別生氣,你媽永遠少根筋,不怪你啊,來,跟外婆上去看看你媽媽。”
常金文推了推眼鏡,他沒再說話,讓李姨掃了地,把那盅雞湯段上樓去了。
常夏站在原地站了好久才慢慢的走過去,走到外婆身邊,狀似不動聲色地擠走常盼。
常盼真是服了這人了,都這麽大了,至于麽,她又不少這一下陪着外婆,不過她也懶得再怼她了,畢竟這位老大不小的人,眼睛紅得不行,顯然委屈得不得了,那頭發亂糟糟的,臉腫得跟饅頭似的,那點刻薄估計被她親爹打掉了幾分,現在低眉垂眼,看上去難得的老實。
外婆拍了拍親外孫女的手,常夏沒說話,就靠着老太太,看上去倒是沒以前那麽疏遠了。
常盼覺得今天這趟來的蠻值,她對老太太說:“外婆,那我先走了。”
她顯然是一刻都不想再這兒呆,但外婆卻叫住了她:“你先別走,不然讓我外婆一個人走回去唷。”
常盼嘆了口氣,叫了聲餘韻悠長的外婆,“得了吧讓常夏送你都可以。”
她跟老太太說話的口氣親密無比,看上去倒像親的,常夏現在安靜無比,換做以往,估計又得擠兌擠兌常盼了。
“哎,來了就大聲招呼,我以前怎麽教你的!”老太太教訓起人說話都嚴肅了,常盼懶得反駁了,非常敷衍地哦了一聲。
許涵躺在二樓的房間裏,她們進去的時候常金文正在喂許涵喝湯,卧室大得不得了,精裝過頭顯得有點冰冷,常盼一眼看到這老夫老妻這樣的姿态,頓時惡心得不行,撇頭不看了,常夏看都不敢看,就低着頭,跟常盼第一次看到她那樣唯唯諾諾的,只有老太太習以為常,走過去坐在床邊看自己親閨女去了。
親閨女的女兒跟裏頭有輻射似的站在門外連頭也不探,活像個門神。
常盼背靠着牆,姿勢非常放松,還玩起手機來了,她這幾天心情很好,得償所願,巴不得天天膩在一起,襯得旁邊站着的常夏跟個草雞似的,頭發亂糟糟的,也不知道磕哪了,還有點傷。
許涵仙女醒是醒的,原本正沉浸在自己丈夫的溫柔喂食裏,結果親媽來得措手不及,頓時連裝死的時間都沒了,只能幹巴巴地接受自己親媽的關懷。老太太對自己這個戀愛腦的女兒也沒什麽辦法,左右都這麽大歲數,也不去矯正了,只是問了問她的情況,叮囑她要好好休息。
常金文坐在一邊,聽得格外仔細。
這對夫妻,看着格外恩愛,很少有男人能像常金文這樣守着一個精神狀态不太好的妻子的,但其中到底是什麽原因,只有這房間內的兩個人知道,岳母于女婿之間的隔閡這麽多年雖然消了很多,但一直存在,此刻看上去相安無事,實則暗潮湧動。
後來常盼進去看了眼許涵,她前親媽估計也不太想見她,閉着眼,常盼也懶得搭理,權當聽外婆的話一眼就一眼,看完就下了樓先等着去了。
站在房門外老太太跟常金文聊了聊,外人看來,這個女婿長得俊俏,對自己女兒又好,也有財力,沒什麽好挑剔的,但老太太卻一直對多年前的事耿耿于懷,哪怕她生的慈眉善目,但沒辦法完全接受。
他們也沒說多久,房子很大,也沒外人,他倆都以為常夏回屋了,但常夏還真沒回,她站在拐角處,認真的聽着她爹跟外婆說話,她臉上紅腫着,還隐隐作痛,常金文巴掌落下的一瞬間她是滿臉的不可置信,她沒想到她都這麽大了還能遭到別人的掴掌,導致過往那些晦澀的記憶掙脫枷鎖,翻江倒海,連同親爹那一向冰冷的眼眸,都直截了當地變成刀片,刺得她體無完膚。
她就靠着牆,等着她的長輩說完了話,有些秘密一旦說出口就不再是秘密了,常夏站了很久,最後揉了揉酸澀的眼,終于回了房間。
常盼在老太太家吃了晚飯,聊了會天,她倒是毫不避諱地表示了自己對生母過世的無動于衷,換來老人家一個多小時的教訓,竟然也能泰然自若。老太太對常盼天性裏的涼薄早已一清二楚,但也能清楚常盼的“無動于衷”到底包含着多少真情實感,罰她吃了半碗魚湯之後終于沒再絮叨。
容城到雲城開車才一個多小時,常盼到家的時候還沒八點,她對今天目睹了常家的家事非常滿意,還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說到底她還是有點怨恨當初毫不留情把她趕走的這個家,但現在也沒多大感覺了。
她心情極好的上了電梯,出電梯的時候準備掏鑰匙開門,結果一擡頭,就看到了靠在行李箱上的方游。
“诶?”
靠在行李箱上的方游側頭看來,沖常盼笑了笑,“終于回來了啊?”
“你什麽時候來的!”
常盼想保持鎮定,結果完全不行,咬着嘴唇又放開,最後還是撲了上去。
方游笑着抱住沖過來的女青年,“也就一個多小時。”
“那也好久了,”常盼開了門,主動把對方的行李箱推進去,然後把方游按在門上交換了一個甜膩的親吻。
“住多久啊?”
“你猜?”
方游抱着她的腰,眼裏的笑意都要溢出來了。
“一輩子呗。”
“那完了,雁青得罵死我。”
方游抱起常盼,“也就預支了一星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