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常盼沒想到常夏身上居然還潛藏着死纏爛打的個性, 她本以為會非常愉快的度過跟方游在一起的最後兩天,沒想到常夏不知道哪裏搞來她的住址,大清早的就殺上門來了。

這臉皮厚的也是沒誰了,常盼本來打算睡到自然醒, 跟方游出去吃頓好的, 現在全泡湯了, 這位大小姐敲門敲得砰砰作響,好在方游已經醒了, 她沒見過常夏,但看對方蓬頭垢面情況不好的模樣,最後還是讓她進屋了。

這點讓常盼非常不滿,她連睡衣都沒換,揉着她那頭“人工增殖”的頭發,一臉的“我想殺人”,沖去刷了個牙洗了個臉,大清早敷着面膜就一屁股坐在上門求救的常小姐對面,完美表達了“不是很想用真臉看你”, 方游對常盼這種嚣張的态度習以為常, 還進屋拿了件薄外套讓她披一披, 下了一夜的雨,這麽大清早其實有點涼。

常夏看着常盼慢條斯理的披上外套, 她裏頭那件紫色真絲的吊帶裙看上去質感極好, 那垂肩的長發也很難遮擋上面有些暧昧的痕跡,加上這人一身的慵懶,很容易讓人察覺的她跟剛才那個走去廚房的女人的關系。

但礙于有求于人, 常夏倒是沒擺出平日裏兩人見面恨不得手撕對方的念頭,捧着個玻璃杯, 神色怏怏。

常盼打了個哈欠,“你來幹嘛,我昨天都說的很清楚了,我沒錢借你。”

她說話的語氣涼涼的,透漏着顯而易見的不想搭理,好像放常夏進來都髒了她的眼似的,厭惡跟不耐如果具象化,估計已經潑了常夏一臉了。

常夏知道常盼什麽德行,她也沒反駁,她頭發亂糟糟的,妝也像是草草化的,但遮不住她的憔悴,整個人看上去跟經歷了什麽人間慘劇似的,一臉苦相,跟老了十幾歲似的。

“常盼,我求你了,”常夏不敢看她,也不知道是最後的自尊心還是出于羞恥感,“我是真的沒辦法了,你就借我十萬,十萬就好了,我知道你有的,你賺的不少的……”

“我憑什麽借給你,”常盼對滾過來的石頭向來有些惡劣,踩得幹脆從容,一點也沒有傷天害理的愧疚,“十萬也很多了好嗎?我搬磚很累的,再說了,你朋友那麽多,十萬肯定小意思,比我可大方多了。”

常盼按了按面膜,“還有啊,我跟你連朋友都算不上,你為什麽找我。”

她說話的聲調平平淡淡,陳述的也是客觀事實,常夏沒辦法反駁,在她眼裏,跟那群總是玩不太好的“朋友”借錢實在是一件掉面子的事情,她苦心經營的形象一下子就毀掉了,雖然來求常盼也特別沒面子,但起碼她倆知根知底,互相嘲諷是難得碰面必須的一個流程,她承受能力逐次增長,此時走投無路,只能這樣。

“我沒朋友,”常夏依舊沒擡頭,她頭發很毛躁,在常盼記憶裏好像這人好像一直這樣,怎麽養也養不出那種油光發亮,那點毛躁很容易讓想起她最初被帶回來的樣子,此刻像是跟那個怪怪的少女重疊了,“你要笑就笑,我是真的沒辦法……”

“爸把我所有的卡都停了,媽不管我了,我不知道要怎麽辦……”

“你到底要幹嘛……啰嗦一大堆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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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聽出了常夏意味不明的話裏另外一重的近似于“掃地出門”,常盼有點快慰,但同時說話也沒那麽沖了,但依舊帶着不耐煩。

“我男朋友家……不太好,他爸媽欠了一屁股債……他有把人打進醫院了,現在連醫藥費都付不……”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常夏倒是又咽了下去,她講話有點哭音,但眼眶裏沒有淚水,像是天生不太會流淚,跟她那多愁善感哭一下跟眨眨眼沒差的媽比,還真是有點不一樣,但她此刻的哀戚倒是真的,裝不出來的走投無路。

常盼不知道怎麽想起有天她見過的常夏的那位男朋友,渾身上下貼滿名牌,騷包的不得了,下雨天來接對方,倒是柔情蜜意的。她打量了一眼常夏的神色,覺得這人的死心塌地也無可厚非,上次目睹常金文對她那個樣子,跟她當初的遭遇也不相上下,她覺得常夏這個親生的也憋屈的不得了,不僅沒面子,還沒處發洩。

也不知道上哪找的男朋友,蠢兮兮的對她還挺好。

“你媽給你錢啊,她不是對你很好嗎?”

常盼撕了面膜,照了照鏡子。

“她給我挺多的,被爸發現了……”

“你說實話吧,許涵給你錢常金文可管不了,”常盼嗤笑一聲,她勾着唇看着常夏,覺得這沒什麽腦子的“親生的”居然不把握好她那親媽标榜的母愛,“可別是你現在見不到你媽了。”

常夏有點驚訝,她沒想到常盼一語中的,輕而易舉的戳穿了她的遮遮掩掩,這點驚訝之下的不甘心和氣憤又不合時宜的探出了個頭。待了十幾年和待了幾年的果然不太一樣,即便現在頗有些老死不相往來的意味,還有得天獨厚的了解。

但她刻意壓了壓那股不甘心和氣憤,“我爸不讓我見她,大概跟她說我出差去了,電話也不過去。”

“我爸我不讓我幫我男朋友,我求他他也不肯,可能我也不是親生的吧,随便找了個,編了個理由,騙騙我媽就得了。”

她沒刻意掐着嗓子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倒不會讓讓人覺得難聽,此刻有些自嘲的話還有點可憐,常盼挑了挑眉,隔了半分鐘,才說:“我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麽反對,看來你要的錢不少啊。”

她也沒打算繼續挺常夏說下去了,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對方,“你走吧,卡號發給我,我下午轉給你,不管你樂不樂意,雙倍還我。”

常夏沉默了幾秒,猛地擡頭,“謝謝!”

可惜常盼早就走了,她光着個腳丫子跑到方游那兒,估計耍心眼不穿鞋被發現了,正在被對方訓,她站沒個站相,裙擺一晃一晃的,下一刻大喇喇的踩着方游的腳,抱着人家的脖子東蹭西蹭的,顯然是居心不良。

她這邊歲月靜好可以刺痛旁人的雙眼,常夏經過的時候沉默地注視了一會,最後靜悄悄地走了。

歲月總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鴻溝裏被定義為命運的東西又有無數分支,誰都沒辦法确定自己會在那個分支遇到什麽人,也沒辦法确定這或漫長或短暫的一生,到底應該怎麽過才算是“潇灑走一遭”,這時間好的壞的,長的的短的,幸福的不幸福的,都不過是一個形容,個體與個體之間無法比較,把毫不相關的兩個人扯在一起參照,終将會心生罅隙,滋長些旁的東西。

常盼對自己的一時心軟沒什麽計較,她忙着談一場雙方都以為會到老的戀愛,即便長大後相處的時光早就沒年少時相依為命來的長,但那點滿足感總是無法比拟,她恨不得不去工作,一天到晚黏着方游。

這段被定義為“正在戀愛”的時光被分隔兩地無情的斬斷,成人後的圈子混雜無比,她有不想接觸卻沒辦法不接觸的,方游也有推脫不了的工作,這些推脫不了成為她們為了各自生存必須存在的東西,常盼憎惡之下,只能擠着時間去制造相逢。

只可惜她目前工作繁忙,方游好像接了什麽合作的事情也忙的不可開交,等到空下來了一點了,仔細算算,距離上一次見面也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見縫插針的視頻通話都彌補不了她那顆被想念膨脹的內心,恨不得自己變成個厲害人物,家裏随手開一扇門,就能連通到方游那邊。

可惜她那點瞞着方游給對方一個驚喜的心思還沒來得及落到實處,倒是蘇雁青打來的電話讓她不用驚喜,直接了當的去見了方游,而且還是憂心忡忡的。

方游病了。

蘇雁青在電話裏簡單描述了一下她的病情,以及最近事情比較多可能不能照顧的很好,希望常盼能抽個空來看一下。

喜歡的人生病了大概是天大的事了,常盼沒空也要擠出空來,她好不容易把手頭的活都擠在一起幹完了,熬了一張仿佛下一刻就會猝死的臉準備出門的時候,大概覺得自己這樣不太好,又捯饬了幾分鐘,頂着一張看上去精神十足實則熬成婆的臉奔向滇城。

等到抵達的時候她才恍然想起,她其實根本不知道方游住在哪裏。

這場戀愛到來的時機有點奇怪,她以前那些時間苦思冥的問題好像都沒再掏出來考慮考慮,方游說的“一輩子”把她砸的眼冒金星,那點蘊藏在“一輩子”下加快了許多的進程在這因為奔忙而分別的日夜裏倒是浮了上來,以至于她到了之後胡亂地停了車趕到玉行齋的時候站在外頭冷靜了片刻,又覺得自己可能想得有點多,直截了當的給方游打了電話。

或許有些自以為是的驚喜是別人的累贅。

就像她當年是個拖累一樣。

這有點疼痛的念頭還沒來得輪轉,那頭的人迅速接起了電話,一聲沙啞的小盼讓常盼恨不得自打嘴巴,這點懊悔跟剛才的胡思亂想扭打一團,她半天都蹦不出一個字來,只聽方游問:“怎麽了?”

在方游又重複了一遍之後,她深吸一口氣,問:“你住哪啊?”

也許這句話橫亘在她們此刻的關系上有點過于生疏,一時間問話的跟被問話的都很微妙。

但方游反應的很快,她似乎有點咳嗽,估計把手機拿遠了咳的,她的聲音含着笑,“住你心裏啊。”

甜棗來的太快,常盼有點暈,她硬生生的壓抑住自己不争氣要勾起的唇,舔了舔嘴唇,“別鬧,說正經的!”

這一點突如其來的嚴肅顯然沒讓方游覺得哪裏不對,她笑出了聲,像是不太意外,很正事的報了一個地址,還很認真的問:“要不要我來接你吶?”

常盼懵了,說話也有點磕磕絆絆,“你……你怎麽知道的!”

“雁青和你說的吧?是不是說我病的很嚴重?”方游的口氣有點無奈,“她瞎說的,我就是最近睡的有點少,體力不大好,小感冒。給你發了消息你沒回,估計是在開車吧?”

常盼急忙點開,發現還真是。

但屏幕上的“你別來了”過于冷漠,她有點委屈,此時各種情緒湧上來,她那點憋了好久的恐懼進化成了火氣,開始沖方游喊:“你能不能別這麽冷淡地發消息!!”

她這個突如其來的吼聲不僅吓到了方游,還吓到了來往的游客,很是紮眼。

常盼臉皮三尺厚,吼完之後果斷挂了電話,但還是心虛的去開車了。

那邊的方游看着真正冷冰冰的“通話結束”無可奈何,把手機放一邊,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那還要怎麽說……”

“小寶貝你別來了?”

“這過于膩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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