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等常盼到常夏說的地方, 發現常夏跟許涵倆人看上去倒完全不像是偷摸出來的,還享受無比,手上拎着好幾個袋子,估計是剛逛街買的東西。

常盼覺得很沒勁, 她倒是想反悔來着, 本來晚上就還得跟方游吃飯去, 這麽一大早的被叫醒,稍微打扮一下中午了出門, 再送這倆尊佛,估計要下午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按時趕到滇城。

她看着站在路邊的娘倆,沒好氣的說:“你倆自己打車去算了,我還有事。”

末了她還很不客氣的對常夏說:“錢還我!”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個多小氣的人,不過她覺得自己對常夏已經不算客氣了,根本沒必要給個好臉色。

常夏的臉色一直不好,能看得出來她已經努力遮掩了,但那充滿血絲的眼, 以及腮紅過重而顯得有點怪異的臉頰, 總讓人覺得不懷好意, 但她一直就這個德行,常盼也沒在意。倒是站在常夏旁邊的許涵, 她似乎對自己有天得求着常盼這個前任女兒而有些羞恥, 從頭到腳都沒看常盼一眼。

常夏跟許涵是親生母女,但站在一起也沒有特別像,身形還是許涵嬌小點, 如果不刻意去對比她倆的五官,身形還真瞧不出一星半點的親緣關系。更別提常夏這高顴骨, 刻薄的渾然天成,跟看起來就溫婉的許涵女士相比,更是不知道掉到哪兒去了,能看得出許涵女士對她的“精心培養”顯然也沒達到目的。她倆這麽站在路邊,倒是不像母女,像陌生人,即便做出了親密挽手的模樣,但完全沒有那種溫柔流轉的氛圍。

聽到常盼這麽不客氣的話,常夏的臉色瞬間難看了,但她似乎刻意地壓了下去,顯得有些忍氣吞聲,“錢我上車就給你,真的,幫個忙吧常盼,去秋山打的不開到山道上,得走很久,媽身體還沒好……”

可惜她那一看就沒睡好的面容說出這麽孝順的話有些怪異,常盼狐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那你還帶她去爬山,可別到時候被你爸罵死。”

常夏的臉色更難看了,但又勉強的笑了笑,靠近了許涵幾分,做出偎依的模樣來,“媽會幫我說話的,對吧?”

許涵女士一向眼神不大好,看人臉色這種技能對她這種仙女來說實在不是必修課,再加上常金文對她都快寵上天了,此刻也瞧不見常夏刻意的讨好,反倒摸了摸親女兒的手,笑着說:“會的會的,我們夏夏對媽媽這麽好,你爸爸才不會怪你呢。”

常夏比上次見面又瘦了許多,穿着的風衣跟披着個被單似的,那雙腿比筷子還細,估計一陣風吹來,就會瑟瑟發抖。像是心疼親女兒這點消瘦,許涵倒是非常爽快的答應了這次出游。

常金文很少發火,甚至可以說是在她面前永遠是溫溫柔柔的模樣,許涵很相信他,在他說常夏出差去了,不好聯系,也就聽話的沒去聯系,一天到晚卧在床上休養,她不知道的是,她手機裏親女兒的號碼已經被換了,常夏的號碼早就被拉入黑名單了。等常夏借不到錢再回過頭找許涵的時候,發現怎麽也打不通電話,而且無論換幾個號碼打過去,接的都是對她永遠不假辭色的親爹。

常金文的冷酷她早就領教過,許涵原本是不反對她幫助她的男朋友的,但常金文随口說了幾句,她那號稱會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給她的親媽,倒戈地卻迅速無比,還反過來勸她。

此刻聽到這句話,常夏甚至想冷笑一下,但她忍住了,迅速切換了一張笑臉,還撒了個讓常盼惡心無比的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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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常盼,你就幫個忙,送我們一程。”

“我們往山後的道開,到半山腰我跟媽就下車。”

常夏望着永遠趾高氣揚盛氣淩人的常盼,像是想開了什麽,露出了一個看起來讓人起一陣雞皮疙瘩的笑來。

常盼有點受不了,而且那一向不待見她的許涵女士居然也纡尊降貴的遞給她一個還算友好的眼神,她看了看時間,覺得再跟這倆人磨蹭下去,估計是去不了滇城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擺了擺手,“快快快!”

秋山在容城郊外,最近剛好是看紅楓的時間,人倒是挺多的,這會兒正好過了中午,天氣也還不錯。

常盼開車跟她本人的脾氣截然相反,穩穩當當的,許涵跟常夏坐在後頭兩個人膩膩歪歪的說着話,常盼一點也不想聽,她開着車,找着後山的道。

因為人流比較多的緣故,秋山在離山腳兩千米的地方就必須停車了,都得步行上山,而後山倒是有道,不過不太好開,讀大學的時候常盼跟社團裏的人一起去過,當時是一個學長開車,一幫人浩浩蕩蕩的。

常盼記性還不錯,還記得怎麽走。

車裏都是常夏跟許涵聊天的聲,許涵說話的聲音輕柔,跟常夏那硬邦邦有點粗的聲音相比倒像個極端了,即便不大想聽,還是有個兩三句飄到耳裏,來來回回無非是哪哪哪的衣服好看,誰家的孩子結婚了……也許是由結婚展開的話題讓許涵想到了自己親生女兒那位男朋友,還關切的問了句他現在怎麽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

畢竟許涵女士的腦子也時好時壞,那點多愁善感很容易沖掉日常的記憶,以前常盼頭一天跟她說了什麽事兒,她第二天就忘得幹幹淨淨。

那副美貌跟智商成不了正比,一點也沒遺傳到外婆的好。

也就常金文還能耐心跟她說說話了,到了她這個年紀,同齡人都抵不過時光而匆匆老去,保養的再好,也保養不回年少的清純了,唯獨許涵,她被保護的太好,不谙世事占了大部分,以至于跟同齡人一起都不知道聊什麽,那些茶道插畫之類的高雅,在年齡上去之後也變成了孩子怎麽樣,孫子怎麽樣,但這些許涵女士都不大好聊,最後幹脆待在家裏了。

常夏聽到許涵這樣問,果然沉默了。

氣氛也尴尬了起來,就在常盼以為常夏又要打哈哈過去的時候,對方突然問許涵:“媽,我是不是你親生的?”

她這句話的口氣聽起來不像開玩笑,許涵也被吓了一跳,但馬上又笑了,安慰的拍了拍常夏的手,“當然是親生的,你是夏天出生的,我記得那天你爸爸還特意買了一雙小孩的虎頭鞋,特可愛。”

她溫柔的撫摸顯然沒讓常夏的情緒好轉,亦或者常夏的情緒從來都沒有好過,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她的臉色一瞬間都猙獰了起來,“那我……是爸的親生女兒嗎?”

這句話比上一句話沖擊力大了幾萬倍,常盼都忍不住看了看後視鏡。

後視鏡裏常夏低着頭,她毛躁又卷曲的頭發垂落在肩頭,像是她此刻雜亂無章又陰郁無比的思緒。

“啊……當然是了。”

也許是此刻常夏的情緒太過分明,連遲鈍的許涵也感覺到了,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後堅定的說,“當然是了,我那麽愛你爸爸。”

常盼也是第一次聽到許涵這麽說,說來也奇怪,她汲汲許久的字眼,在上一輩人口中,卻可以輕巧的說出來,而且不會讓你覺得是虛情假意。

“呵呵,”常夏笑了笑,她的聲音瞬間尖利了起來,她抓住了許涵的手,可能太過用力,許涵的臉色有點不好,“當然不是啊,媽,我才不是常金文的親生女兒呢!!”

山道崎岖,兩旁都是灌木,車輪滾上了一塊大石頭,整個車身都抖了抖,許涵猝不及防的撞到了車門,常夏按住了她,她那雙都是紅血絲的眼裏還流出了眼淚,年紀輕輕臉上的法令紋就極重,此刻蓬頭垢面,看上去有點癫狂。

許涵是真的吓到了,她企圖去按常夏的肩,被對方拍掉了,“夏夏你怎麽了,你別亂想啊,你是媽媽的親女兒啊!”

“對啊,”常夏歪着頭笑了笑,“我是你的親女兒,可不是常金文的女兒。”

這句話還伴随着她咯咯的笑,兩旁是茂密的植被,還有點冷,“難怪他看我不順眼……”

她幾句話信息量很大,常盼假裝沒聽到,反正與她無關,要不是這倆瘋子在車上,她很不得馬上掉頭走掉。

但常夏今天顯然也沒想讓她好過,她居然伸手上前,拽住了常盼,“喂,常盼,你知道嗎?我跟你沒什麽區別,反正都不是他的女兒!我告訴你,我們都不會好過的!”

常盼被猝不及防的一拉,方向盤偏了偏,差點沖下去,她急忙扭轉,然後沖神經病的常夏吼道,“你他媽有病啊,關我什麽事兒,你趕緊跟你媽滾下去!”

她也真的生氣了,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麽蠢,對這種貨色居然還發善心。但現在的常夏顯然失控了,在聽到常盼這句話之後更是癫狂,她半個身體沖上來要去奪方向盤,一邊喊:“跟你沒關系?哪沒關系,要是沒有你,現在我也不會這樣……一起死就行了,沒什麽好考慮的了!”

常盼根本沒時間思考這完全邏輯錯誤的話,她手肘撞着不斷上前的常夏,然後沖後面瑟瑟發抖的許涵喊:“許涵你能不能管管你女兒,快拉她啊,不然今天我們都得完!”

可惜她前任親媽早就被刺激到了,她是個很容易被外界影響的,常夏那句“是你親生但不是常金文親生的”讓她整個人都慌亂了,在這樣颠簸的車內居然還哭唧唧個不停。

常盼有點絕望。

她望着前方的轉彎,又看了看道旁護欄下的峭壁,生出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常夏還在奪她的方向盤,還在不停的自言自語,臉上是一種不顧一切的瘋狂,常盼幹脆不奪了,她抄起一邊放着的保溫杯,狠狠的砸在了常夏的腦袋上,在常夏停頓的一刻,她來不及去感受失控感,迅速回轉方向,企圖扭轉這個看上去是個必死的結局,但車身已經撞上了護欄,常夏整個身軀已經跟她擠在駕駛位置上,踩着她的一只腳,連剎車都沒辦法踩,她絕望的看着遠方的原處的山巒,騰空感中還夾雜着許涵的尖叫,然後天地乍然被拉上黑幕,最後什麽都不見了。

在死局來臨之前,誰都沒想到自己會走上這條路,初秋的午後,滿山的紅葉,伴随着巨大的聲響,簌簌的落在有些崎岖的山道上,後山寂靜無比,這一聲巨響也打擾不到山頭賞楓的游人,過了許久,天光都隐了,才有救護車刺耳的聲音傳來。

天黑了,方游坐在一個菜館裏,等着她的小盼。

四周都熱鬧無比,菜香中飄蕩着人的說話聲,還有外頭的車流聲,她安靜的坐在位置上,服務員又上前問了句:“要上菜嗎?”

她看了看手機的撥號界面,還有上頭的時間,然後沖對方笑了笑,說:“不上了,能取消嗎?我等的人大概有事不能來了。”

她穿上外套,走出菜館,下一刻,手機的鈴聲突然響起,是一個陌生的號碼,這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麽,方游覺得自己甚至有點呼吸急促,容城的號碼。

她坐上自己的車,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喂了一聲。

那邊傳來一個很焦急的女聲,一直重複着“你是方游嗎?”

“我是,”方游插上鑰匙,“請問你是?”

“別他媽廢話了,我楊迎雪,盼兒出事了,你有空的……你趕緊過來!地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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