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懷鬼胎
心懷鬼胎
一大早,宋黎挂着兩個黑眼圈就起來了。
下了樓,掌櫃并沒有在賬臺上撥他那個算盤。
姜紅衣坐在桌邊嚼着幹糧,看見她,招了招手。
宋黎本來要往書生旁邊走,最後頂着江玄幽怨嫉妒的目光,坐在了姜紅衣旁邊。
“說說看昨晚的情況吧。”
書生眼睛閃了一下,若無其事地垂下頭,像是上課怕老師被點名的學生。
這副心虛模樣,宋黎一眼就看出他是見到了他心愛的兔子了。
至于狐貍,懵懵懂懂。
姜紅衣和江玄,也一無所獲。
宋黎嘆氣,感慨果然靠人不如靠己。
她從捕妖袋裏放出了那只女妖。
女妖在瘋狂眨眼睛。
書生好奇道:“她怎麽了?眼睛抽搐了?”
宋黎瞬間坐直身子,“不好意思,忘記揭下定身符了。”
她說完,姜紅衣在一旁順手揭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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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女妖嘴裏的蘋果噴到了她臉上。
她定定地看了女妖一眼,面無表情地拔出了劍。
江玄一把按住她肩膀,“冷靜!”
女妖揉了揉自己的嘴角,一擡頭看見那個黑衣服的男人在森然地盯着她,瑟縮了一下,“這男人長得也太瘆人了,一看就克妻。”
江玄閉了閉眼睛,下一秒,劍光直指女妖心口而去。
姜紅衣按住他的肩膀,頗有點現世報的幸災樂禍,“冷靜。”
江玄看了她一眼,到底是給她面子,冷哼一聲放下了劍。
那劍大咧咧擺在桌面上,劍身漆黑,但劍尖那一點淩厲的鋒芒卻刺痛了女妖的眼。
她嗚呼了一下,咬着帕子,躲在宋黎身後,瑟瑟發抖。
雖然宋黎十分可惡。
但是其他人可是要殺了她呀。
為了活命,她只能委曲求全。
姜紅衣焖了一口茶,放下下茶杯,“咚”一聲,吓得妖怪臉色發白。
她沉了臉,眼睛放在女妖身上,壓迫感十足,“你們三番四次來找我們麻煩是為什麽?似乎,我們之間并無聯系。”
自然也沒有仇怨。
女妖橫眉,雖然落入敵手,卻依然倔強地瞪着她,“人妖對立,天經地義。你們平日裏殺了多少妖怪,你們自己還記得清嗎?如今我不過是先下手為強罷了,你們倒是來質問我了。真是笑話!”
姜紅衣一拍桌面,大怒,“那看來我們也沒殺錯,妖怪果真沒一個好的!”
江玄向來沒有表情的臉上,微微抽動了一下,委婉道:“冷靜,其實也有好妖,雖然大多數都是讓人厭煩的存在。”
書生聽着,覺得膈應,表情複雜,欲言又止。
狐貍啃着雞腿的動作都頓了一下,悄悄朝他們瞪了一眼,才若無其事地啃起雞腿來。
宋黎眼見場面要控不住了,連忙把女妖收了回去。
姜紅衣皺眉不解,“小師妹,既然她心懷不軌,将她殺了便是,何必費勁将她關起來?”
宋黎和她解釋道:“師姐有所不知,我昨晚問她時,發現懷鄉已被妖怪占據,我想着有朝一日,或許有用得上她的機會。”
“懷鄉被妖怪占據?不可能,若是懷鄉出事了,怎會半點風聲都沒有,宋黎師妹莫不是被她诓騙了?”
她說着這話,皺了皺鼻子,分明是對宋黎的話嗤之以鼻。
江玄揉着太陽穴,對姜紅衣大大咧咧的行為有些無奈,他不得已幫着她解釋,“妖怪說的話也能信嗎?宋黎師妹別多想了,先把掌櫃的事情解決了,其他的,等出去再說。”
書生和狐貍眼觀鼻鼻觀心,啃着幹糧,埋頭苦吃,半句話都不願意說。
宋黎知道他們沒有惡意,只是對妖怪存有偏見而已,剛剛那個女妖還故意激怒他們。
但話說得難聽,何況,她和狐貍、書生又熟悉,怎麽說都算偏袒,她幹脆閉嘴了。
氣氛不知不覺就冷下來了。
衆人一時之間無話可說。
姜紅衣揉着自己的耳垂,有些自責,覺得自己壞了興致,目光不經意掠過賬臺旁時,不免驚訝,“咦,掌櫃怎麽出現了?”
他不知是什麽時候出現的。眼瞳突起紊亂無緒,臉上的表情猙獰可怕,身上的血跡滴答幾下,不知不覺就在地上染出了一灘暗紅色的血痕。
宋黎登時站了起來,看着他,有些同情又有些害怕,“要化成怨鬼了嗎?”
姜紅衣一瞬間瞳孔地震,臉色也有些難看,“快貼上清心咒!”
書生和狐貍躲得遠遠的,就怕被符紙誤傷。
江玄一個跨步過去,但還來不及接近,就被直沖臉上的血海逼退了一步。
他抽劍瞬間,掌櫃身上的碎肉也在往下掉,他卻毫無反應,只是痛苦地哀嚎着,血液自他身上湧動,似要淹沒整個客棧。
江玄忍着撲面而來的血腥味,狠狠皺眉,“這下也只能動手了。”
宋黎默默往後退了幾步,她一個普通人,就不拖其他人後腿了。
卻在此時,客棧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姜紅衣和江玄對視一眼,默契地想把掌櫃往樓上引。
但張牙舞爪要殺人的掌櫃此刻卻不動了。
怕誤傷門外之人,他們有些為難,正想要不要幹脆下殺手。
不想,掌櫃身上的血紅色慢慢褪去,充血的眼瞳也恢複了。
只是一個呼吸間,他又變回了那個陰沉狡詐的怪老頭了。
衆人正不明就裏。
客棧外的人掀起門簾魚貫而入。
掌櫃還沒回過神,先搓了搓手指,夾着算盤迎上去了。
“這是怎麽回事?”書生和狐貍從房梁上跳了下來,有些不解。
姜紅衣蹙眉,她根本沒搞清楚狀況。
江玄,幹脆懶得說話。
只有宋黎默默惆悵,這大概就是商人的本能吧,化成怨魂也不忘記做生意。
想着,她擡眼望向門邊,進來的人居然是老相識。
左左右右,李常在,還有一個漂亮婦人。
“你們?”
左左右右衣服破破爛爛的,一身褴褛,簡直像是逃難來的。
他們此刻見到宋黎,忍不住眼含熱淚。
他們昨晚逃跑後,被師父捉了起來,扔在地上毒打,疼死了。
女人還在一邊挑撥離間,不停叫好。
宋黎卻勾着唇角微笑,“怎麽又回來了?李長老這麽厲害,也走不出這荒山野嶺嗎?”
李常在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後默不作聲地扶着漂亮婦人坐在一張椅子上。
宋黎拎起左左右右,不懷好意揣測道:“他這是怎麽了,出去一趟被奪舍了?”
左左聽到這話,一下子眼淚憋不住了,抽噎着道:“師父被妖精迷惑,他不再是原來的師父了。”
“以後他有了寶寶,也不想要我們了。”右右也委屈地哭出聲。
姜紅衣豎着的耳朵瞬間收回,轉過頭看着為婦人忙前忙後的李常在,激動地捉住江玄的手,目光有些難以置信。
宋黎:“……”
她沉默了一會,語氣有些小八卦,“就一晚上,不是,你們昨晚到底經歷了什麽?”
婦人身上的紅色裙子妖嬈風情,只是一勾手,就讓人忍不住心裏酥麻,“呵呵,這位姑娘要是想知道,不如來問奴家。”
她的眼睛仿佛有魔力,一望進去,整個心神都被吸到她的視線裏。
宋黎忽然大着膽子上前。
離婦人還有幾步的距離,宋黎滿懷好奇地望着她。
她卻說,“再靠近些。”
這話讓宋黎一瞬間警惕了。
她剛想後退,一道掌風朝忽然她腦袋拍去。
“宋黎!”
這變故來得太快。
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
宋黎只是一個擡眼,那個巴掌已經扇到面前了。
以李常在的修為,加上他毫不掩飾的殺心。
宋黎甚至還有閑心地想,這一巴掌拍下去,她會不會馬上變成肉泥。
“宋黎!”
但下一秒,一個圓球摔到了她懷裏。
她瞪着李常在的眼睛眨了眨,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一樣,顫抖着睫毛低下頭,發現是狐貍軟綿綿的身體。
書生快步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宋黎,安下了心,又看了一眼狐貍,心又提了起來,有些咬牙切齒,“讓我看看它的傷。”
宋黎腦袋還是懵的,聽到書生的話急忙把狐貍遞到他手裏,眼眶微紅,“救它。”
書生鄭重地點點頭,帶着狐貍往樓上趕。
李常在見攻擊被攔下,撇了撇嘴,也沒了興致了,丢下一句“算你好運”,便一把摟住婦人,埋怨道:“別讓那些小畜生靠近你。不然,我會生氣的。”
宋黎聞言,一下子擡起頭,往日裏總是含笑的眼睛黑沉沉一片。
婦人靠在李常在懷裏,眼神卻落在她身上,譏諷地勾起了唇角,輕笑了一聲,忽然朝她無聲挑釁,“人類,真是有趣。”
她腦袋上方,一團黑霧飄在高處,趾高氣昂地望着被它踩在腳下的人類。
李常在似一無所知,閉着眼睛享受着美人恩澤。
宋黎閉了閉眼,面無表情地從袖口掏出了辟邪劍和幾張紫符。
左左右右見狀趕緊拉住宋黎,生怕她想不開。
要是這樣,他們在客棧可就真的孤苦無依了。
姜紅衣見她真的動了殺心,心一驚。
往日裏宋黎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表情要麽放空,要麽散漫,好像一點脾氣都沒有,如今看來,不是沒有脾氣,只是沒踩在她的底線。
但她還是上前阻止了她。
李常在的本事,誰也不知道多高。
再加上旁邊那個看起來高深莫測的神秘婦人,兩人聯手,他們打起來肯定落不到好處。
倒不如從長計議。
“宋黎……”
宋黎壓抑着怒氣,緩了很久,才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放心,我知道怎麽做。”
她收回了辟邪劍,一眼再沒看坐在桌子上膩歪的兩人。
上樓時,她卻聽到了身後他們的聲音。
“我就說,一個廢物而已,就算殺了她,她也不敢吱聲。”
“是,李郎太厲害了。她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真是可愛呢。”
“你這麽說,早知道我幹脆殺了她好了。”
宋黎看向樓下,李常在的腦袋上,分明飄着一個泡泡,畫面裏,一片粘稠血色,一個道士,死在十娘手裏,被剝心挖骨,死狀慘烈。
那個道士,分明是書生的恩人。
兩個心懷鬼胎的賤人!
宋黎垂下眼皮,冷笑一聲,便上了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