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偷摸
偷摸
十娘睜開眼睛時，天已經大亮了。
她是無需睡眠的，往常休息也只是閉眼假寐，昨晚，卻意外地睡死過去了，甚至李常在什麽時候起來都不知道。
這并不對勁。
她摸了摸心口處，那裏硬梆梆的，是一片黑色龍鱗。
昔日她還弱小時，被其他妖物追逐，無意落入寒潭，睜眼便是一只蒼古黑龍。
本以為會身死，誰知黑龍受了重傷，陷入沉眠。
她沾了地面一滴龍血，鬼使神差添了一下，那瞬間她渾身發燙，內力上湧，腦子迷迷糊糊，魔怔一樣爬向龍身，湊近傷口，想喝一口血。
但才靠近，黑龍便醒了，龍目如九天之日，灼灼威嚴，那一剎那她甚至什麽都想不起來，就被一尾巴掃出了寒潭。
那一下撞上針一樣尖銳的崖壁，她都以為自己會被貫穿心髒而死。
但她落入寒潭時，随手撿起的一片龍鱗居然護住了她的命。
真是恐怖。
只是一片龍鱗，甚至能讓她一山頭妖怪的圍殺下，活了下來。
因此，哪怕知道李常在可能另有所圖，她也毫無畏懼。
畢竟，當初玄微，拼盡全力，甚至自爆，也只讓她休養了幾日。
只是她向來有仇必報，力量精進後，更是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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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都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既然他們這麽在意屍身。
那時她禁锢了玄微的魂魄，讓他看着自己的身體被大卸八塊，那些被片下來的肉，一些扔去喂狗，一些，則剁碎了，偷偷放進絕塵山莊采買葷食的車裏。
每每想到那些或朋友或親傳弟子無意間吃下了他的肉，她半夜做夢都要笑醒。
只是，李常在接近她又是為什麽呢？
算了，沒關系，無論是什麽，他都不會得逞。
反正她也喜歡他的□□，她會陪他慢慢玩的。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今天，是個好天氣呢。
姜紅衣蔫了吧唧，趴在桌面上，手上不老實，戳了戳江玄，“書生失蹤了，宋黎師妹沒了……那個十娘也十分邪門，長老還疑似瘋了，我覺得，或許我們應該回去搬救兵。”
江玄敲了敲桌面，一貫面無表情的臉上，此時也挂滿愁容，“早前師妹說過，懷鄉被妖怪霸占了。本來我覺得只是杞人憂天，現在想想，那些東西這麽橫行霸道，或許，确有其事。”
“所以？”
“我們回去？”
兩人面面相觑，越想越覺得這是一個好提議。于是收拾收拾包袱，悄悄離開了。
十娘站在拐角處看着他們的背影，無聲嗤笑。
晚間，掌櫃摸着算盤，面無表情地從十娘身旁路過。
看起來傻不愣登的。
十娘瞥了一眼，心道長得太蠢了，當時殺得不冤。
李常在沒回來，誰也不知道他去哪裏。
十娘卻不怕他離開，她身上還有絕塵令呢，他就算厭煩了，也總得回來。
但那股燥意，卻浮上心頭，怎麽都止不住。
昨日還說生同衾死同穴，今日就失蹤了。
人類，男人，嘴裏沒一句實話。
都是騙子！
她一口飲下杯裏的茶，反手将茶杯砸到掌櫃腦袋上。
“嘎達”一聲。
掌櫃腦袋上破了一個洞，血液瘋狂流淌，身上的肉，一塊塊掉在地上。
他慢吞吞擡起頭，蒼老的臉上，眼瞳發紅，盡是獰笑。
十娘見過太多妖物，但怨魂，卻是第一次見，即使心裏不懼，但眼前血肉模糊的一幕，仍讓她頭皮發麻。
“老畜生，我道你還能忍多久，沒想到一個茶杯就讓你破功了。生前我能虐殺你，死後，自然也是。”
她深呼吸，吐出一口黑煙，煙霧瞬間如蝗蟲過境，瘋狂蠶食着掌櫃的身體。
掌櫃被淹沒在黑煙裏，就像是一道點心，被螞蟻包圍得密不透風。
十娘看着底下流淌的血液，逐漸到了跟前。
她險惡地後退了一步，“老畜生，死了也這麽讓人惡心。”
她輕蔑一笑，拿出手帕擦了擦手，轉身就要上樓去。
剎那間，暗紅色的血液卻像是有了生命，化成一道血色枷鎖，以不殺掉十娘不罷休的氣勢，直沖她腦袋而去。
“小心！”
十娘一下從怔愣中清醒，心提到嗓子眼，手忙腳亂召回黑煙，就要吞噬這條枷鎖。
但她顧得了前面，卻顧不了身後。
在掙脫黑煙那一刻，掌櫃已經悄無聲息移到了她身後，掌心的血液化成利劍，刺向她後腦——
“主上！背後！”
十娘瞬間回頭，眼睜睜看着一道血線朝她眼睛刺去。
她平日有恃無恐，身手早已下降，此刻更是腦袋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
直到一道溫熱的液體濺上她的臉上，她才大夢初醒一般。
對哦，她有龍鱗，她在怕什麽？
這麽想時，一個□□倒在了她懷裏，女妖咳血問道：“主上，你沒事吧。”
“你……”十娘看着懷裏的女妖，覺得有點眼熟，好像是之前派來殺宋黎的妖怪，不過後來一直沒回去，她還以為死了。
十娘心裏有些慌亂，這還是第一次有妖怪擋在她面前，即使她并不需要。
女妖咳了幾下，小聲嚷嚷，“那個怨鬼，跑了。”
十娘面色陰冷，“他跑不了，我去追他。你在這等着。”
女妖努力拉住她的袖子，“等等，主上，屬下聽到了一個消息，特來告訴您。”
十娘有些不耐，但憶起女妖的一片忠心，還是耐着性子問：“什麽消息？”
女妖沒了力氣，奄奄一息，“二當家，背叛您了！”
“不可能！”十娘面色猙獰，“別以為你剛剛幫我擋一下，我就相信你！少在這挑撥離間！”
狼易那麽軟弱無能，怎麽敢背叛她？
她不信！
但女妖抿嘴，信誓旦旦，“他現在和一個人類走得很近，正在謀劃您的性命！屬下知道這個消息後，就趕來見禀告您了。屬下，可以用命發誓，此間所說的話，絕無欺瞞……”
十娘遲疑了。
畢竟女妖都拿命來給她擋致命攻擊，何必騙她！
李常在此刻也還沒回來。
時間來得及。
她胡思亂想了一會，一拍桌面，決定悄悄回去查看情況！
十娘下了決定，低頭再看滿身血污的女妖，心裏只覺得晦氣，一揮衣袖，再也不看倒在地面女妖，直接往懷鄉大本營趕去。
女妖望着十娘離開的身影，低頭吐了一口污血，暈過去了。
客棧內恢複平靜。
宋黎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
重新把女妖關進捕妖袋裏。
掌櫃也拖着一片血跡，走了進來，走到剛剛被黑煙啃噬的地方，又蹲下來，撿起地上的肉塊，重新貼回自己的身體上。
他龇牙咧嘴了一會，眼瞳發紅，狀若瘋癫，“你說的計劃，若是沒有效果，我就殺了你！”
宋黎含笑，“你且看着就好了。”
女妖是她故意放出來的。
剛好讓她聽到狼易和林珩之勾搭在一起的事情。
又冒着危險，讓掌櫃對十娘動手，故意放女妖去擋住這看似致命一擊的傷害。
一只忠心耿耿，并願意為之獻身的妖怪說的話，即使十娘再信狼易，此刻也不免懷疑。
到那時，打起來，不知是十娘功力更勝一籌，還是林珩之運氣更好。
不過沒關系，總的來說，都是內讧，誰死都不遺憾，最好打得兩敗俱傷，她好做那個“鹬蚌相争，漁翁得利”的漁翁。
到了晚上，客棧的門被踢開了。
姜紅衣沮喪着臉，重新坐回桌子旁，嘆氣道：“還是回到了這裏。”
那鬼打牆，簡直跟要死了一樣，走了一天，拐個彎，又見到這破客棧了。
江玄此時也滿臉無奈，“這個客棧裏，好像只剩下你我了。”
他說完話，空氣裏一片死寂。
姜紅衣頓時絕望，“那我們豈不是一輩子都走不出去？”
江玄抿了一口茶，心道，挺好的，只有他們兩個。
姜紅衣沉默了一會，又道：“這次任務，感覺我們什麽都沒做。”
江玄想了想，發現确實如此，不免有點窒息，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睛，擺爛道：“事已至此，先休息吧。”
晚上畢竟不适合趕路。
宋黎偷偷摸摸跟着十娘走出陣法時，是這麽想的。
與此同時，她也有點興奮。
在這破客棧混了幾天，還沒出過那個鬼地方呢，也不知道懷鄉現在是怎麽樣的一個光景。
若全是妖怪，那豈不是自成一個鬼市，衛時需要的藥草，會在那裏買到嗎？
還有狐貍，會不會被人捉去懷鄉裏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