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醉生夢死
醉生夢死
白毛老鼠單手叉腰，趾高氣昂，一只爪子指着宋黎，“哎，你不是，那個，通緝犯嗎？”
它說着，從角落裏扒拉出一張紙，走到燈籠底下，攤開，從不确定到肯定，“就是你。”
宋黎瞥過一眼，發現通緝令畫像上那個人，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除了性別和她一樣，哪哪都長得不一樣。
她氣定神閑，“這完全是兩模兩樣，別以為你眼睛小，就可以污蔑人。”
小白鼠努力瞪大眼睛，“她有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宋黎揪起它的尾巴，不客氣地打斷它，“你也有兩只眼睛一個鼻子，我看你也是通緝犯。”
小白鼠糾正她，“但我是老鼠，她是人。”
宋黎輕描淡寫，“你化形了不也是人嗎？”
小白鼠抖着爪子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半晌，一本正經道：“你說得對，我們都是通緝犯。我們去自首吧。”
宋黎一巴掌給它扇到了牆上，套路誰呢。
“啪叽”一聲。
一團白色毛茸茸摔到了地上，攤成一張肉餅。
宋黎揪着它後頸，“別裝死，不然我今晚就吃烤老鼠。”
小白鼠偷偷摸摸睜開眼睛，探頭探腦，表情蠢萌，“你一點都不善良！欺負老鼠！”
“再亂說話，我把你腦袋剃光了，讓你當光頭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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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鼠蔫了吧唧，雙爪捂着嘴，不敢說話。
宋黎将通緝令燒掉，漫不經心問：“你識字？”
聽到她的問題，小白鼠一下得意了，“當然，我是整個鼠界最好的大夫！大夫當然要識字！”
它身子小小的，巴掌那麽大，說這話也不怕閃到腰。
“诶，聽說現在城主府很熱鬧啊。”
宋黎本來還想從小白鼠嘴裏撬出消息，但巷子外忽然傳來一陣說話聲，她瞬間噤聲，豎起耳朵。
小白鼠有樣學樣，被宋黎拎在半空，晃着身子，側過腦袋，也不說話，豎起耳朵，悄悄偷聽。
“那個十娘，诶，她把自己當成什麽玩意了，就敢和城主打起來。”
“真想回去看看。”
“呵，有什麽好看的，估計明天回去就能看到她的屍體了。我們還是老老實實巡查吧，最近城裏突然多了很多生面孔，聽說絕塵山莊的人也參與其中了。”
“啧，那群妖道，真是哪裏都有他們。”
“要是老子知道是誰把他們引來的，我非幹死他們不可！”
遠在天邊的左左右右躺在床上睡蒙了，忽然打了個噴嚏，醒了。
左左翻身，“是不是師父在惦記我們呀，怎麽感覺後背發涼……”
右右嘆氣，“不知道師父怎麽樣了，千萬別給壞女人吃喽……”
巷口裏，小白鼠看着地上被放倒的兩個同類，滿臉驚懼。
它就眨了一下眼睛，巡查的兩只鬣狗妖就被一妖一張黃符炸暈了。
而宋黎本人，則消失在了原地。
它悄悄觀察四周，慢慢靠近巷口，一出了小巷，撒丫子就跑。
但蹬了好一會，它望着離它不遠的巷口，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慢慢低頭，發現自己被拎到了空中。
“哈哈，今晚月色真美。”
它話剛落，月亮就被雲層遮蔽了。
它沉默了一會，突然腿一蹬，閉眼裝死。
宋黎把它捆起來，扔進捕妖袋裏，省得待會壞事。
夜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城主府裏，十娘站在城牆，冷眼看着狼易帶着一群妖怪，拿着刀劍，堵在她跟前。
今日得了那女妖提醒，悄悄回府，就聽見狼易和一個人類密謀殺她。
她本想沉住氣，但越想越受不了這委屈。
這懷鄉是她帶領妖怪打下的，那些人也是她帶人殺的，最後為了消息不洩露，她屠了整個懷鄉的人。
而狼易呢，什麽都不做，在她征戰四方時偷偷上了位。
偏偏那時候她自傲，聽信讒言，覺得比起人前顯露，不如做幕後推手。而且還利于她在外裝瘋賣傻，玩弄人心。
如今，懷鄉太平，她一個功勞最高的人，居然成了同僚的眼中釘肉中刺。
真是可笑！可恨！可憐！可憎！
最後怒火主導了理智，在午夜時分，還是跳出來和狼易對峙了。
她要親自将狼易踩在腳下，好讓他知道，背叛她的下場！
黑煙淹沒了整個城池，宋黎扒拉在牆邊，使勁瞪大眼睛都看不見。
“唉——”
“！”
宋黎半分猶豫都沒有，一刀朝他砍去，但半路被匕首截住了攻擊，她想都沒想，腳往男人下身踹去。
“宋黎，你真是能耐了！”
隐雲咬牙切齒，怒火中燒。
宋黎聽到他的聲音，心裏詫異，但沒能收住腳。
隐雲狼狽後退，卻一腳踏空，從城牆上摔了下去。
宋黎：“……”
是他自己要站在城牆上裝逼的。
也是他莫名其妙當背後靈吓人的。
她才不愧疚呢。
過了一會，底下還沒動靜。
宋黎驚恐，該不會真死了吧。
絕雲山莊的天才弟子，居然是摔死的，這說出去誰能信。
反正她不信。
遠處濃霧忽然傳出一聲聲凄涼慘叫，聽起來瘆人至極。
宋黎回過神，只覺得晚上都要做噩夢了。
直到黑煙散去，留下一地枯骨，十娘一身紅裙，染了血般，狀若癫狂。
她踩在狼易後背上，蹲下身子，一刀一刀刺進他□□，魔怔了一樣，問他，“背叛我，後悔了嗎？”
狼易本來一身灰衣，卻被血肉模糊的後背染成了暗紅色。
局勢完全一邊倒。
十娘身上甚至半點傷也沒有。
宋黎無語，覺得自己還是高估他們了。本來以為能兩敗俱傷呢。
“啧，她好像發瘋了。”
宋黎壓抑住出手的沖動，轉頭面無表情看着書生，“你怎麽也在這？”
“和兔子精打了一架，受傷後被隐雲兄撿走了，剛好絕塵山莊下令徹查這裏，我閑來無事，就跟着他一起來這裏了。哦，對了，隐雲兄呢？他明明比我先來的，現在怎麽不見人？”
宋黎一本正經，“可能他迷路了吧。”
“宋黎……”
陰森森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宋黎假裝沒聽到，伸了個懶腰，不小心把人掃下去了。
隐雲好不容易爬下來，又摔了下去。
“啪叽”一聲。
他癱在地上，面無表情地地打了個哈欠，不想動彈了。
眼一睜一閉，打起呼嚕，幹脆睡過去了。
宋黎看了一眼書生，他咽了咽口水，默默後退了一步，聲音顫抖，“我下去看看他。”
說完話，他毫不猶豫，就往城牆下跳。
于是，聽牆角的，現在又只剩下宋黎了。
她不禁感慨，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
那邊十娘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刺得手都麻了，就是沒對準心口。
狼易還活着，呼吸微弱，看起來脆弱得一碰就碎。
十娘居高臨下看着他，語氣怨恨，“背叛我，你後悔了嗎？”
狼易笑了笑，吐出一口鮮血，俊美的臉上，只餘下蒼白，他低低吐出一句，“對不起。”
十娘和他認識那麽久，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狼狽，一時之間，有些心軟了。
當初她從寒潭爬上來，是狼易親手将她從崖壁上拉回去的。
妖界崇尚弱肉強食，那時候她稱不上強大，又不願意參與進別人的争鬥，于是一直被欺辱責罵。
狼易是她救下來的，又是從小養大的。
盡管他什麽都做不到，但那一份獨有的陪伴，讓她不覺念起了舊情。
本來掐在他脖子上的手，不知不覺就松開了。
宋黎貓在一旁看着，心裏不由罵了一句沒出息。
那狼妖腦袋頂上，氣泡裏，那只垂着尾巴的小狼，咧開陰森森的嘴角，分明在算計着等她心軟時給她來一刀。
算了，狗咬狗。
兩個畜生，一死死一窩最好。
這一切本就是按着她的預想進行的。
于是，她按耐住燥意，靜待時機。
十娘站起身，望着城牆底下肆意殺戮的妖怪，冷聲丢下一句，“你走吧，我只給你這次機會，下次你要是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就——”
殺了你。
她目光從傷心，轉而變成不可置信。
狼易的爪子按在她心口，卻刺不進去，“怎麽可能？”
兩人對視那一眼，一人晦澀，一人驚恐，卻從此刻，徹底決裂。
十娘咧開嘴角，笑聲從喉嚨裏發出來，咯咯咯的，卻像是在哭，“你真是，好的很。”
狼易後退一步，滿臉驚懼，瘋狂想逃。
宋黎在一邊看着，內心驚濤駭浪，那十娘身上真有金剛不壞之身不成，竟然狼妖近身都無法傷她分毫。
完了，這次任務完不成了。
她嘆氣，不想再看下去。卻在低眉間，聽到一聲凄厲尖叫。
這聲音，迥然是十娘的。
宋黎擡眼，發現十娘胸口被戳穿了一個大洞。
那洞穿她身體的那柄長劍，迥然是修羅劍。
修羅劍瘋狂吞噬十娘的血肉，不過一息之間，她便沒了血色了。
但林珩之抽出了修羅劍，不讓它繼續。
他此刻面上看着純良，腦袋上的小人，卻笑得下流，他分明，在打着雙修的主意。
他要壓榨十娘最後一絲價值。
宋黎被他的腦袋上的氣泡污了眼睛，決心不能讓他完成，咬咬牙，站了起身，大聲喚道：“林珩之，接着！”
林珩之聽到聲音，下意識轉頭，懷裏接了個玩意，他心裏一突，正覺得緊張，垂眼定睛一看，發現是一把小巧玲珑的匕首，“什麽玩意？”
他話音剛落，綁在匕首上的紫符瞬間炸開。
“砰”的一聲。
城牆晃動了一下。
待煙霧散盡，宋黎從角落裏跳了出來，原地除了破碎的牆壁，半個人影都沒有了。
全部四散奔逃了。
雖然和想象中有些差距，但這些東西全部負傷，正是悄無聲息收複失地的時候。
宋黎站在高牆上，望着底下醉生夢死的妖怪、道士，心道，這般堕落無恥之徒，想來也不會高尚到和懷鄉共存亡。
也不知道林珩之逃到哪裏去了。
她還是想殺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