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我還沒看呢！”

雲璞手裏一輕，陳蒙将書奪回來，燙手山芋一樣塞進泡沫箱裏，又欲蓋彌彰地在箱蓋上按了幾下，“我真的沒看！”

雲璞眼裏帶笑，“霸道頂流……”

話還沒說完，陳蒙伸手捂他的嘴，“我真的，沒！看！”

“好了，知道了， ”雲璞扣住陳蒙的手背，握住了拿下來，“你手心都是冷汗。”

陳蒙害臊，恨不得鑽進地縫裏，又要強裝淡定，“不是冷汗……”

“哦，好的，小淘氣。”雲璞刻意揶揄。

陳蒙臉頰通紅，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個字，“你……”

他像只受到刺激而快速膨脹的河豚，氣鼓鼓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炸了。

雲璞沒忍心繼續逗他，切換話題道：“節目出了新規則，你看了嗎？”

陳蒙還在羞憤，垂着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撥攏身上圍裙的邊角，“比起那個，第一期節目就要我們花3000塊錢辦婚禮，怎麽弄啊？”

雲璞也無可奈何，卻看陳蒙愁得五官都快湊到一起了，整張臉寫着無力回天。

“別絕望嘛，3000塊錢也有3000塊錢的出路，誰說非得花大錢才能辦婚禮？”

話是這麽說……關注了姐狗CP的賬號，陳蒙早就看到了路透圖。這對CP的婚禮将在咖啡店舉行，“小狗”特意歇業一周，就是為了布置“禮堂”的場景。

據他的粉絲爆料，全市口碑最好的廚師都被請到了他店裏試菜，他還為此包機從南國小島上進口海鮮，确保食材的新鮮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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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來，自己和雲璞也太差了，後天就要去錄節目了，他們才接到通告，知曉這期的具體任務……

“緊張嗎？”雲璞問。

垂着的手指默然攥緊，陳蒙點點頭，“當然。得想一個更別出心裁的婚禮儀式，不然我們的放送時長絕對是最短的。”

“順其自然吧，”雲璞提醒，“你看‘極限CP’——前期那麽高調，不停開直播秀恩愛，最後不還是遭到粉絲抵制了，最近張勁延的直播裏就很難看到他的CP出現了吧？”

“嗯！不能太高調了！”圍觀了這一全程的陳蒙深以為是。

模拟婚綜跟真實的婚綜和戀綜都不一樣，所有美好都基于一場虛幻的、假想的婚姻關系。這就要求嘉賓們需要掌握好尺度，過于親密必然會顯得虛假，自然流露的心動才顯得甜蜜。

其實陳蒙對于這種互動還是有一點信心的，他不用假裝對雲璞動心，他本來就動心。雲璞往他身邊一站，他就感覺有好幾只小麻雀在他心髒上跳啊跳。

遺憾的是，關于這一點他也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一來是會顯得高調，讓觀衆朋友們讨厭；二來，雲璞并不喜歡他，他太明顯的話，雲璞也覺得會有負擔。

這麽想着，陳蒙板起臉，繼續苦惱那3000塊錢的分配問題。

“現在就這麽愁啦？”雲璞笑着說，“我有辦法讓你馬上開心起來，你想要嗎？”

“開心？”陳蒙微微擡起頭，看向放在一旁的袋子，“我開心的，你還特意給我準備了衣服……”

雲璞笑着退到門邊，“那我還能讓你更開心，你等等啊！”

接着轉頭開門，加速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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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璞離開了，周遭霎時安靜，陳蒙的情緒也跟着緩緩退潮。

打烊前還有些準備工作，他蹲下身，将學習筆記放進泡沫箱裏，想了想，又把那幾本天殺的小說塞到箱子的更深處，壓到賬本底下。

清理臺面，在打掃貨架，處理沒賣掉的食材……這些事都做完了，雲璞還是沒來。

左右無聊，陳蒙又從泡沫箱裏把小說取出來，坐在燈下面讀——頂流真的很霸道，農村小媳婦也真的淘氣，一來一往地拉扯，看得他欲罷不能。

“我來了！”

窗扇外突然出現個腦袋，聲音帶着輕喘，陳蒙做賊心虛，嘩啦一聲将書扔到桌底，“那個，我我、”

雲璞笑了兩聲，什麽都沒問，突然從窗外遞進來一只香噴噴的小狗。稚弱的小動物嗚嗚嗷嗷地叫着，毛團一樣的尾巴拼命晃，雲璞将狗放在臺面上，“Surprise——”

陳蒙驚訝地“哇”了一聲，趕忙站起來，用手掌托起小狗，放到眼前，大眼對小眼地看。

巨大驚喜下，他的神态不自覺地爛漫，聲音都輕了，眉眼連着聲調一起變得軟綿綿的，問小狗：“你是誰呀？”

雲璞看着陳蒙，跟着笑起來，“朋友出差了，幫他養兩天狗。結果我就出來這麽一會兒，他就拉我地板上了……”

原本的計劃是，雲璞回家抱狗，拿出來給陳蒙看，攏共用不了五分鐘。結果一進門他就差點被刺鼻的狗屎味熏出一跟頭，而那只始作俑者正四腳朝天地躺在一片混亂的地板上睡大覺。

洗狗，吹毛，清洗地板，開窗換氣……一刻不停地忙了一個多鐘頭，小狗和小家才終于重新變得體面幹淨。

這才耽誤了時間。

身上T恤的下擺還濕着，溫熱的晚風會慢慢将它風幹。抱着狗往樓下跑的時候，雲璞雖然心急，卻也篤定地相信不會白跑一趟。

樓下的小吃車一定還是暖光瑩瑩，小吃車裏的小老板一定還在執着地等他。

此刻，小老板抱到了小狗，露出純真燦爛的笑，雲璞渾身松弛，疲憊感這才遲鈍地浸染他的神經。

前途一片茫茫，恐懼賴着不走，時間飛快流逝，夏天匆匆到來，大概也會匆匆結束。

夏天結束時，他們倆的假想關系也會結束，然後塵歸塵土歸土，回歸各自的軌道。

推開小吃車的門，将狗放在空地上，陳蒙率先邁腿，跑開兩步，“小狗狗，快跟上！”

他身後，馬兒泰犬快速撲騰着四肢，竭盡全力地追。

雲璞側身靠着車廂，明明節目才剛開始錄制，他就生出一種不舍。

不對不對，不是不舍，他快速搖搖頭，重新整理思緒——

他只是不想夏天太快結束而已。

因為他隐隐預感，這會是一個有趣的夏天，是會讓他難以忘懷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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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節目通告，第一期的錄制時長為三天兩夜，提前結束婚禮則提前收工；如規定時間內沒有順利完成任務，則挑戰失敗，當期放送時間減半。

雲璞的公司會派車來接他去錄制現場，他把陳蒙也帶上了，約在樓下見面。

隔天清晨，樓前的小吃車被送回車棚放好，空出的地方顯得很冷清。雲璞抱着狗在路邊等着，陳蒙的腳步聲噔噔傳來，踩過路面上的小沙石，噔噔噔的聲音很有元氣。

“小狗也要一起去嗎？”陳蒙太喜歡這只狗了，一看到狗視線就牢牢黏在它身上，笑眯眯地說，“小狗早上好啊！”

雲璞有點失落，怪嗔道：“不跟我打招呼嗎？”

“啊，不是打了嗎？”陳蒙望着小狗，回答雲璞的問題，“我問你‘小狗也要一起去啊’？”

“那是打招呼嗎？”雲璞說，“我的早上好呢？”

“好，”陳蒙輕快地笑了，“雲老師，早上好！”

終于意識到自己有些小題大作了，雲璞咂咂唇，“早上好。”

還好陳蒙沒有放在心上。

車停在路邊，陳蒙背着背包，抱着小狗先坐進後排，雲璞帶着兩人的手提袋随後鑽進去。

陳蒙的袋子裏放着他的“炒CP筆記”，還有一本書。

車子駛入高速，趁陳蒙和小狗玩到不亦樂乎，雲璞很不道德地窺進袋子，他實在太好奇陳蒙會不會随身帶着那本《頂流和小淘氣》了。

結果出乎意料，袋子裏的書包裝素雅，沒有比例失衡的卡通人物，也沒有華麗的花體字，封面右上角印着小楷體書名——《朱生豪情書全集》。

呼吸一滞，他快速收回目光——情書……嗎？

四十分鐘後，他們抵達拍攝現場。正式拍攝開始後，制作組給了他們最大限度的自由，連拍攝地點都可以自由選擇，只要提前告知就行。

雲璞和陳蒙共同決定還是在“新房”見面，畢竟他們有任務在身，而所有經費只有3000塊。

再次進入那套陌生的小洋房，室內已經看不到任何工作人員了，只有架在各個邊角的小型攝影機提醒他們已然進入拍攝空間。

沒了跟拍攝影機，雲璞的心理負擔瞬間減輕了許多，陳蒙也跟着放松了些，催眠自己平常發揮，不要刻意讨好，也別像第一次錄制那樣束手束腳。

“喝咖啡嗎？”雲璞拿起桌上的任務卡，像第一次看到那樣遞給陳蒙，“裏面估計是這次錄制的任務，我們先喝點東西緩一緩，然後一起看？”

陳蒙卸掉背包，開始安頓小狗，“好！”

雲璞拿着裝備去煮咖啡，陳蒙就趴在客廳的地毯上，用自己的衣服和雲璞帶來的隔尿墊給小狗搭了個狗窩，捏着嗓子告訴小狗，“暫時把這裏當做你的家吧，待會兒給你吃零食。”

聽到零食，小狗開心得狗耳都立起來了，叼起陳蒙的衣服滿屋亂跑，陳蒙笑着去追。

鬧了一陣，咖啡也做好了，雲璞和陳蒙一起坐在地毯上，打開任務卡片。

“那現在，我們得商量一下要怎麽用3000塊錢辦婚禮了……”雲璞說，“你有什麽想法嗎？”

陳蒙無奈地搖搖頭。年少時察覺出自己的性向，他就做好了一輩子不結婚的準備，哪怕前兩年通過了同性婚姻的相關政策，婚禮對他來說也仍是個遙不可及的奢侈品。

跟擺在商場櫥窗裏的限量款衣物差不了多少，是很幸運的人才能得到的獎品。

雲璞并不意外，提議道：“那我們做個快問快答吧。我問你一些問題，你盡量快速回答我，告訴我你的第一感覺。”

陳蒙點頭同意。

“需要請誰來參加婚禮？”

“沒有人，我沒什麽朋友，奶奶生活在老遠的小鎮，交通不方便。”

雲璞點點頭，“我也沒有，唯一想邀請的經紀人也出國工作了……那就沒有嘉賓和親友，省掉一筆人情開銷。”

不确定這是不是件好事，陳蒙只能讷讷點點頭，附和着：“省錢了。”

雲璞繼續問：“婚禮儀式要盛大點的還是溫馨的？”

“溫馨的。”太盛大他會尴尬。

“覺得什麽顏色最浪漫？”

“白色吧。”

雲璞笑着點頭，“我也是。”

“最想去的地方是哪裏？”

“海邊。”陳蒙不假思索道。

“海邊嗎？”雲璞默默計算。

A市不靠海，臨近只有幾片不算漂亮的湖。

觀察着他的反應，陳蒙變得遲疑，“那個，不是海邊也行……”

他只是從沒見過大海。

怎料雲璞眉頭一挑，“那怎麽行？”

陳蒙為難地說：“可是只有3000塊……”

雲璞同樣苦惱，問陳蒙：“我的問題問完了，你有什麽問題想要問我嗎？”

陳蒙想了一陣，“有的。”

“什麽？”

“雲老師，”陳蒙吞下一口口水，直直看向雲璞：“你願意跟我結婚嗎？”

“……沒有求婚就辦婚禮，總覺得虧了你什麽。”

陳蒙笑了一下，“我就是想，不能讓你受委屈。”

任何跟陳蒙結婚的人，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不可以受委屈。

雲璞更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