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私密交流實況
私密交流實況
遵照節目規則，開啓第一次溝通後，嘉賓需要用Go Pro記錄聊天時的狀态與情境。
這些自拍視頻日後也會被剪進節目，是假想CP互動的一部分。
雲璞又坐了一會兒，才打開設備，固定在自己面前。
至于樓下的樣子——他太自私了，舍不得跟任何人分享這份獨屬于他的幸福。
另一邊，陳蒙也在小吃車裏架起了Go Pro，老老實實地坦白，“今晚雲老師的心情好像不太好，所以我給他煮點東西吃……”
“但我不會見他，我把吃的放他家門口，敲敲門就走；大家都可以監督我，我們私下裏沒有見面。”
語畢，陳蒙給平時煮串用的格子鍋加熱。他在其中一格裏下了些小米，又在旁邊的格子裏煮了雞蛋和些許蔬菜。
這個鍋子一天大部分時間都是溫火慢煮，收攤後小老板便仔細地清洗。這陣除了兩個在煮東西的格子，其他格子裏盛放着清水，全都幹幹淨淨的。
煮鍋咕嘟咕嘟地冒泡，陳蒙又去調汁，打算再做一道口味稍重的小菜，這樣雲老師吃起來也更有食欲。
剛從櫃子裏取出小碗，一顆毛乎乎的腦袋就探進他的窗扇，不停往煮鍋那邊湊。
陳蒙一回頭，吓得大叫，“你，要幹什麽？！”
“是我……”那顆腦袋緩緩轉向他，好在面孔還算熟悉，是他的常客之一，早上還纏着他拍了個視頻。
汪文嘿嘿傻笑，嘴裏喘出濃重的酒味，“小，小老板，我又來啦！”
陳蒙記得他，這人雖然不怎麽會說話，但是心眼不壞——早餐卡這個主意就是他提出來的，也幫陳蒙積累了不少常客。
“你是不是喝酒了？”陳蒙示意他離開煮鍋，怕一掀鍋蓋熱氣會燙到他的臉，“太晚了，你快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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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不營業啦？”汪文沒讀懂小老板的暗示，下巴都快杵到鍋蓋上了。好在陳蒙眼疾手快，跑出小吃車，将他的頭從窗戶裏拽出來，安頓到折椅上。
這才發現，汪文的手裏抓着好多塑料袋，裏面裝的都是雜物。有個袋子破了，從裏面掉出好多透明膠帶和便利貼。
汪文随手撿起幾個，問他：“小老板，你要嗎，我可多這玩意兒了。”
猶豫片刻，陳蒙忍不住問：“你到底怎麽了？”
“嗨，我把老板給炒了呗。”汪文醉成一攤爛泥，從凳子滑落下來，幹脆跪趴在地上。
“他們不要我，我還不幹了呢……”
不遠處的樓道口突然亮起了燈，但是誰都沒空注意——
陳蒙正咬着牙，費力地把汪文從地上拖起來。
“你坐好，你也喝太多了……”好不容易将人固定在凳子上，陳蒙從汪文手裏拿走他的手機，想着找找他的合租室友，請他們把他領走。
然而，汪文的通訊錄裏只有家人和後綴相同的同事們，也許因為工作忙，在這座碩大的城市裏，他并沒有能把他扛回家的朋友。
“小老板，早上是我對不住你……你說，我是不是就是因為不會來事兒，所以才被人搶了業績的啊？”汪文翻來覆去地問。
“不是，是因為你太善良了。”陳蒙說。
“小老板，”汪文哭得抽搐，“我好餓啊，這裏的物價怎麽這麽高，我快吃不起飯了……”
他告訴陳蒙，自己是個房産中介，每天早上八塊錢買的煎餅就是他一整天的口糧。
“多蹊跷！原來一個煎餅能撐一天的，結果今天我中午就餓了，特別餓，肚子餓得咕咕叫，也沒有人來幫我收拾東西，沒人讓我先去吃口飯。”
陳蒙不知該怎麽安慰他，附近樓道裏的燈熄滅了，周遭安靜得只有汪文嗚嗚咽咽的啜泣聲。
他想，一定是剛才汪文的動靜太大，才喚醒了那盞感應燈。
“你想吃什麽啊？”陳蒙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過了快一分鐘，汪文才姍姍理解小老板的意思，頭擡起來，臉上還綴着眼淚。
他想了想，說：“我還是想吃你做的煎餅，以前每天都吃，以後估計有一段時間吃不到了。”
“好的。”陳蒙答應，轉身走進小吃車，将鍋裏煮的菜和蛋撈出來放在一邊，小米粥繼續滾着，滾至濃稠。
他打開煎烤盤，熱鍋，調制煎餅面糊，刷油，在鍋裏平平抹一層面糊……
汪文坐在椅子上，抱着膝蓋，嬰孩一般恸哭。
末了，陳蒙的煎餅攤好了，透過窗扇喚了兩聲。汪文收起哭聲，擦了擦眼淚，若無其事地掃碼。
“不用了……”陳蒙于心不忍，“這次算我請你的。”
“沒事啦，這點錢我還是有的，打工人得心疼打工人嘛。”汪文安慰地笑着，拿起煎餅，收拾好一地狼藉，再離開已是一個體面人。
體面人不會深夜痛哭，體面人不會不顧一切地買醉、意氣用事。
體面人會擦幹眼淚，繼續往前走。他會在次日清晨醒來，啼笑皆非，然後打開電腦，更新簡歷……
每一個努力奮鬥的人都很體面，體面是我們留給殘酷社會的最後一絲尊重。
汪文走了，陳蒙默默松了一口氣，打包小米粥和鮮蔬小菜，一起裝進一只鵝黃色的保溫桶裏。
另一邊，樓道裏的雲璞确定危機結束，疲憊地趿拉着拖鞋馬上樓。
樓道中央的感應燈逐層亮起，又逐層熄滅。
雲璞走到三樓，穿上自己跑丢的拖鞋，嗤笑一聲，繼續向上攀登。
原來原來，生活早就給出答案，然後将它以不動聲色的、柔軟的方式傳遞給我們。
原來原來，只要打開心扉、勇敢迎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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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第二次錄制僅有兩天，節目組還是沒向嘉賓公布新一期的主題。
陳蒙發愁之際，《Wedding Bells》也迎來了正式放送。
第一期節目每對嘉賓的放送時長均等，雲璞和陳蒙坐在新房客廳的地毯上，進行快問快答。
陳蒙這才發覺，鏡頭下的雲璞是那樣得從容淡定，運籌帷幄，哪怕提前知道他有鏡頭恐懼，節目裏也完全看不出來。
這期的彈幕非常熱鬧，就連人氣最低的“尴尬CP”也得到不少“野生觀衆”的彈幕互動，很多人都在贊嘆雲璞此舉男友力爆棚。
說【我家那個要是能有這麽果斷就好了！】
還有彈幕說【+1，關鍵他還帥！】
【+1，而且還是演員！】
【+1。最重要他不紅，不用擔心他在外面拈花惹草】
陳蒙将兩人的部分重播了幾遍，然後熟門熟路地切換小號，登上微博，看雲璞的最新動态。
對方最近似乎很忙，除了配合節目發了幾條公關內容，并沒有更新動态。
正式午休，陳蒙百無聊賴，點進最近一條微博的評論區查看。
無心插柳，他手一滑，給一條不知所雲的評論點了個贊。
通知欄很快彈出一條信息，用戶「雲深霧蒙」跟他分享了一個鏈接，點開竟然是個超話。
名字直戳他心窩——「尴尬CP是真的」！
超話頭像是陳蒙和雲璞的棚拍合照，成員只有寥寥四百多人，但陳蒙點開精華帖，向下劃了幾番，竟然怎麽劃都劃不到頭……
他終于相信，碩大的互聯網，竟然真的有人在嗑自己和雲璞的CP，還嗑得那麽認真，聲勢浩大。
「雲深霧蒙」是超話的管理員兼宣傳部長，也一肩扛起了“尴尬CP”糧倉的半壁江山。
陳蒙發現精華帖有一半都來自這位“雲深太太”，不僅是混剪，太太還自掏腰包，為他們倆約了OC圖、棉花娃，吧唧小卡，以及同人文。
說起同人文，節目才剛播了一期，他們CP粉就已經将他們倆的婚後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陳蒙随意點開一篇，代入感極其強烈，抱着手機饒有興趣地繼續閱讀。
直到翻到那條需要鏡像翻轉的章節，他按照指示，保存圖片，然後在照片應用裏180度翻轉再左右翻轉……
這才認清了圖片裏的文字……
然而，讀了兩行，他便将手機燙手山芋一樣扔了出去。
臉頰瞬間升溫，比燥熱的盛夏還要燙。
陳蒙紅着臉，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撿起自己的手機意欲繼續閱讀。
結果，屏幕碎了，機器裏透出白花花的光芒，閃爍幾下，終于全部熄滅。
陳蒙嘆了一聲，摘掉圍裙出門買手機……
他感到抱歉，為這份膚淺的快樂和欲蓋彌彰的期待。
可是老天爺啊，但這份快樂的代價也太大了，直接折損一部手機！
雖說四年沒換了，但珍惜着用的話，還能再撐四年呢。
買完手機已是兩小時之後，陳蒙插上電話卡，随即收到節目組的信息。
下一期節目主題仍未公布，只通知他在後天中午12點前抵達別墅，開始第二次錄制。
本次通告的工作時長為28個工作日。
“什麽節目一錄錄兩周啊？”另一邊，梁良抱着抱枕，坐在練習室的沙發上，用力吸了一口珍珠奶茶，“你就算了，其他參演嘉賓那都是大腕兒，直接耽誤人家兩周時間，一舉一動都有個攝像機跟着，人能幹嗎？”
雲璞剛排練完一段打戲，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一邊回應，“簽約的時候不是都商量好總拍攝時長了嗎，他們肯定都有自己的規劃。”
“嗨，現在的合同，有一半都不能信！我可聽說人家影後最近也在面侯赟的新戲，但是人家怕落選了沒面子，一直沒對外公布……這不剛好撞上了嗎？”
梁良沒留意，不僅女演員，男演員的現場試鏡也剛好安排在未來兩周；雲璞要是想去參加試鏡，那就得做好被節目觀衆見證失敗的準備……
“張勁延，也要參加試鏡嗎？”雲璞坐下來，故作無意地問。
“他啊……他應該不參加吧？”梁良估摸着。
雲璞不解道：“不參加，他怎麽可能不參加，他不是總在說自己有多崇拜侯赟嗎？”
梁良看他一眼，“這你就不懂了吧，那當然是他有更穩定的機會了！”
“他下一步戲已經定了？”雲璞驚訝，不禁追問，“誰的作品？”
“邢飚……”梁良略顯尴尬，“本來不打算告訴你的，其實業內已經傳開了，張勁延和影後大花是邢飚下一個作品的男女主，這次參加《Wedding Bells》也是想給新戲造造勢，增加點噱頭。”
雲璞的臉色瞬間陰沉，“邢飚……”
“我知道之前那事兒你還過不去，但是你想啊，萬一你真的拿到了侯赟新戲的主角，還有節目記錄，也等于多了一層曝光，所以說咱也不差人家什麽……”
“怎麽不差呢……”雲璞深呼吸，在心裏默念陳蒙的名字。
陳蒙陳蒙。
深夜裏亮起燈盞的小吃車。
淩晨給他送上宵夜的小老板。
說會永遠相信他，那堅定的眼神和語氣。
陳蒙陳蒙。
這麽想着，他才緩慢地感受到安寧與平靜。
他掏出手機，點開對話框，才意識到自己早就将唯一的一次交流機會用掉了。
最後一條信息來自陳蒙。
「做了點宵夜放到你門口了，你餓了的話就拿進去吃，不吃也沒關系。」
「別擔心，夜晚再暗，有個小吃車永遠為你亮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