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皮鼓(完結)

人皮鼓(完結)

夜晚的小路上彌漫着濃郁的霧氣,一個白色身影慢慢走在其間,行動遲緩腳步踉跄,身後似乎背負重物。走到一處河流,那人将後背之物卸下,衣物一件一件脫掉散在草叢中,徒留一道倩影緩緩朝河中走去。

沒過一會兒從河中走出一個怪物,身軀通紅能明顯看到肌理,赤條條的...沒有皮。它從河道爬回來,繞着剛剛卸下的貨物小心在四周查看,确認環境安全後,伸出血紅的指尖湊到昏倒之人的眉宇上.....

“為什麽想殺我?因為我不是你的阿輝哥哥?”

淩涯睜眼迅速握住近在咫尺的手指,眼中一片清明哪裏有前幾天的傻氣。

“你給我那包藥粉诓騙我給阮白潔飲下,我還以為你動手的目标是她,沒想到最後擄走的人是我,有點意思....”

淩涯起身,将手中冒着黏膩血液的手腕扔出去,後看了眼面前嘶哈的怪物,眼神冰冷:

“徐瑾,現在跟我去見你姐姐吧!”

聽到“姐姐”兩個字,那怪物怔愣一瞬轉身拔腿就要跑,淩涯不緊不慢的張口:

“跑?你不要這身皮了嗎?”

怪物轉身,身後淩涯手中拿着的,正是它白日裏裝扮徐瑾的那張人皮。弱點在別人手上,怪物徹底失去理智,飛奔回來伸着尖銳的利爪就要抓向淩涯的心口。

長生劍青光大震沖天而出,直奔怪物門面而去,怪物急忙錯身才堪堪和長生劍避開,眼看不敵就想棄皮而跑。下一刻被身後的淩涯一棍子擊中,迷疊香沖進鼻腔,怪物甩甩頭倒了下去。

“長生,你說這玩意兒要怎麽帶給她姐姐呢?”

淩涯摸着下巴對地上的血屍不屑一顧,長生劍懸在他身側發出陣陣劍鳴,聲音低沉但飒飒作響。

“算了,你一把劍懂什麽?可我實在不想背它,不如你帶它禦劍飛行下?”

淩涯話沒說完,只見眼前青光一閃,長生鑽進芥子空間,不動了。

很好,這麽遠的道兒淩涯得想辦法自己回去了。

淩涯的失蹤讓阮瀾燭快瘋了,當即就要出門尋找。只是村寨如此大,失蹤的人多半會有不幸的下場,得知昨晚失蹤兩人,剩餘過門人都縮在自己的位置上置若罔聞。

“白潔,你冷靜點!門內世界兇險萬分,淩涯說不定已經.....”

後面的話他沒說完,因為阮瀾燭的眼神已經足夠恐怖。那是一種想毀滅一切的狠戾,同他在論壇上了解的阮白潔完全不同。

兩人還在大廳中争執,導游先一步進來,無視站在門口的蒙钰和阮白潔。沖着衆人熱情笑道:

“今日旅游結束,各位可以離開了。”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導游再次消失在小路上。過門人都傻了,鑰匙和門還沒找到,任務就結束了。

“我們...從哪兒出去啊?”

一句話讓大廳衆人寂靜如斯,蒙钰皺眉回答道:

“去神廟。任務結束意味着我們現在住宿的地方已經不會給我們提供庇佑,萬一再下針雨我們只能等死,現在只有神廟能躲避,我們去那裏。”

蒙钰開頭衆人都覺得他說得對,齊齊收拾行李預備去神廟。

“白潔,去神廟吧,別任性了!”

阮瀾燭冷冷看了眼衆人,率先走出吊腳樓,程千裏跟在身後。如今淩涯失聯阮瀾燭說什麽也不會放棄他,走到偏僻處,阮瀾燭掏出一把青銅鑰匙遞給程千裏。

“老大?”

“昨晚我以為怪物會朝我下手,所以那面鼓我一直放在枕邊用來防擊,沒想到醒來它就破了大洞,裏面就放着這把鑰匙。你拿着它去神廟,蒙钰真實身份是白鹿組織的老大黎東源,你跟着他就能出門。”

“那你呢?”

程千裏一把握住阮瀾燭的手腕,他再傻也聽得出阮瀾燭在交代後事。

“我不能留淩淩一個人在門裏,我得去找他。”

只要想到淩涯會出事,阮瀾燭就控制不住的恐慌。好似他一朝回到了剛進門的青澀狀态,整個大腦都在叫嚣去找淩涯,不然一定會發生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叮囑好程千裏,阮瀾燭孤身沖進霧氣中,很快失去蹤影。

頭頂上霧氣彌漫,淩涯扯着捆仙繩走在路上,身後是被綁住雙手的徐瑾。此時它已恢複正常模樣,皆因淩涯重新給它穿上人皮。不然拖着鮮血淋淋的怪物走,淩涯會比怪物更變态。

“我該叫你阿輝還是淩涯?”

徐瑾撤去柔弱扮相,出口的話冷冰冰。

“随你”

淩涯并不看她,只覺得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時間。

林間小路傳來有些失衡的步履聲音,淩涯停住腳步嚴陣以待。白日裏怪物的力量會被門削弱,這也是徐瑾為什麽白天一定要披上人皮的原因,淩涯并不懼怕迷霧中沖出怪物,就怕出來的人.....

果然,淩涯覺得冷汗從額角開始依次冒出。

“淩淩!!”

對面之人一個熊抱過來,淩涯死死被對方扣在懷裏無法動彈。

“嗨!白潔。”

淩涯照常打着招呼,阮瀾燭的身體卻在聽到後僵硬片刻。兩具身軀緩緩分開,阮瀾燭抱胸而立,橫眉冷對。

“你叫我什麽?”

這回冷汗是徹底下來了,淩涯尴尬笑笑,那句“老婆”實在叫不出口。

“不如...到神廟再說?”

淩涯指着身後的徐瑾,示意阮瀾燭求放過。阮瀾燭目光在淩涯和徐瑾身上浏覽,确認兩人沒有其他私情外冷漠點頭,暫時同意淩涯的處理方法。

于是,淩涯和阮瀾燭并肩而行,身後是被捆的嚴嚴實實的徐瑾。

重回神廟,頭頂鼓點似乎從未停止,徐瑾瑟縮着身體不想往前。淩涯哪裏允許,捆仙繩逐漸收攏,徐瑾皮下腕骨慢慢承受勒刑,痛感頓時傳遍全身,她的臉龐更白了。

直達樓頂,之前見到的斷臂殘肢早已不見,腳下的肉泥也被清理幹淨。所有過門人看到淩涯和徐瑾出現都忌憚幾分,畢竟誰也不知道兩人是人事鬼。

看到阮瀾燭和淩涯出現,程千裏從蒙钰身旁跑過來。

“淩淩哥,你跑去哪兒了?白潔姐姐都擔心死了!”

“抱歉,處理了點事情。”

聽到淩涯回答,程千裏剛要接話茬立馬反應過來,目前這個淩涯才是他認識的淩淩哥,遂目瞪口呆指着淩涯說不出話。

淩涯收回捆仙繩,沖着遠方高喊:

“人給你帶來了!”

話音剛落,頭頂電閃雷鳴,遠處霧氣迅速在樓頂盤旋而起,鼓點逐漸密集仿佛有人踏空而來。空中随即響起一個女聲:

“好疼啊!好疼啊!”

倏地一瞬,一個身穿紅色嫁衣、披着蓋頭、雙腳懸空的女鬼出現在他們對面,有過門人看到如此恐怖場景直接吓暈過去,有的縮成一團如驚弓之鳥。

女鬼出現,徐瑾的身體滑落在淩涯腳邊大口吸氣。

“你終于來了,我、的、妹、妹。”

那聲音帶着死亡氣息,知道躲不過去,徐瑾忽然放聲大笑,聲音凄厲讓人心驚膽顫。

“為什麽?為什麽你可以得到所有,寵愛、關注還有阿輝。每個人都喜歡你,而我呢?我只想要和阿輝哥哥在一起。”

“我明明都成功了,将自己的皮制成人皮鼓超越生死,再把你的皮穿在我的身上變成你。為什麽?為什麽他還是不喜歡我?”

徐瑾想不通,這中間到底哪裏出了差錯,她做了所有能做的一切,為什麽還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對上癡狂的徐瑾,女鬼一步步逼近,血手伸出扯住徐瑾的皮,徐瑾被迫仰頭,眼中毫無悔意。

“我的妹妹,因為阿輝哥哥,也不愛我啊。”

女鬼道出另一個殘酷真相,随着尾音落下,人皮撕裂的聲音也随之而起。凄厲的哀嚎聲瞬間充斥在這片天地,每個人哪怕捂住耳朵也無法将這凄厲隔絕在外。

随着人皮互換,頭頂遍布的濃霧在這一刻瞬間消散,頭頂陽光灑落在人身上,多日來連綿不絕的陰郁在此刻被驅散。

地上失去人皮的怪物在陽光下無所遁形,被日光照耀的紅色肌理發出陣陣濃煙,一股腐臭瞬時蔓延開來。

披上人皮的女鬼轉身看過來,一步步走向淩涯,直到站在他的面前。阮瀾燭剛想上前阻攔,只見淩涯已然廣袖長袍出現。他一襲青衣唇角挂笑,不知何時嘴角夾了根狗尾巴草,使那笑容多了幾分痞氣。

“阿輝哥哥,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月如。”

現場過門人全呆住了,連呼吸都放的極輕。這個場景讓他們本就沒看懂的腦子更加雪上加霜。

衣擺被徐瑾拉住,她身上冒煙踉跄着爬過來,擡起鮮血淋淋的頭顱,口中仍舊質問: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愛我?”

“那時你同姐姐日日相伴,我們是雙胞胎啊,明明長得一樣,為什麽你不愛我!!”

這麽多年徐瑾就是弄不懂,她和姐姐究竟差在哪裏?是她不夠漂亮還是不夠溫柔?

淩涯蹲下去,目光對上那雙血色,一字一頓道:

“別随便污蔑人,什麽日日相伴,那時不過瞧見你姐姐繡花的花樣子好看所以找她讨教。”

“我們可沒有日日相伴,就是你姐姐在屋裏描述,我在外面畫畫罷了。”

然後擡頭問向徐月如:

“月如,是不?”

徐月如無奈一笑,連忙點頭笑道:“是,我們之間根本沒見過幾面。一直都是一個屋裏,一個屋外。”

蒙钰這下可聽懂了,原來淩涯認識這扇門的門神和怪物啊!

“續什麽舊,能不能開門啊!”

這粗犷的聲音一出直接轉回正題,徐月如腼腆一笑:

“還記得我給你的那個鼓槌嗎?你再給我一下。”

淩涯攤手,一根中間潔白兩側暗黑雕刻繁複花紋的鼓槌出現。徐月如接過來在鼓面上一劃,一道玄色鐵門徐徐出現,瞧見門出現,過門人喜極而泣。繼而又想到鑰匙不在,臉色頓時冷凝。

阮瀾燭示意程千裏開門,程千裏将青銅鑰匙插入鎖孔,輕輕旋轉後“吧嗒”一聲門開了,強光漏出來透着無限生機,門頂卷筒紙條落下,程千裏趕緊接住。

過門人不費任何功夫得到通關,迫不及待往門裏沖,蒙钰是倒數第四個走進去的,他看了眼阮白潔,可惜沒得到任何回應,因為對方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淩涯和徐月如身上,臉色陰沉的要命。

長嘆口氣,蒙钰跨門離開。程千裏是倒數第三個,他在阮白潔授意下先行回到現實世界。阮瀾燭是倒數第二個,他知道故人相見必定有話要說。

“哥哥要離開了嗎?那以後,能不能有空來看看我。”

脫離了恐怖新娘的裝束,現在一襲白裙的模樣比之妹妹徐瑾多了幾分清純。

“月如,我超度了你可好?”

“你是受害者,殺人也是在不清醒的狀态下發生,九幽明辨因果,不會讓你受太多折磨的。”

“你等的人死在了一場你不知道的戰役中,他...回不來了。”

淩涯不知道為什麽認識的朋友會變成門裏面的門神,但他知道這種生不生死不死的循環是一種殘酷的選擇。只要有過門人進來通關,徐瑾和姐姐月如就會重複之前所有的經歷。

他也知道月如在等誰,可她終究等不來了。

徐月如笑着搖搖頭拒絕,她知道淩涯的意思,去了九幽受幾年罪就會重新投胎成人,此後再也不用飽受循環之苦,可她不願意。成人就會忘記她的阿輝哥哥,忘記那個在她最絕望時候将她救下的英雄。

忘記要比重新來過,可怕多了。

徐月如想了一會兒,将手中鼓槌塞回淩涯手中。

“這個鼓槌就送給你,希望遇到危險時我也能幫你一次。”

兩人正說着,只見地上沒了聲息的徐瑾再次爬起來,一張血口似乎在默念什麽。頭頂陽光忽然被濃雲籠罩,門在微微閃動,好像要消失了。

“你們都走不了,大祭司會來助我!!!”

提及大祭司,徐月如忽然面色慘白,目光中多了幾分惶恐。遠處高塔黑氣彌漫迅速朝這邊趕來,一張猙獰鬼臉出現在天空之中。

徐月如伸出雙手将淩涯推進門裏,一塊皮質紙條順勢塞進淩涯掌心。

“阿輝哥哥,...污染...腐蝕...快逃!”

月如嘴巴一張一合,淩涯聽不清楚,在門即将消失之前,他只能靠口型辨別出這幾個詞語。

門被徹底關上,再回神時淩涯已經站在黑曜石一樓客廳中,手裏握着一塊皮質紙條,展開後是一部分不辯分明的線條。看不出想表達什麽,卻有些熟悉。

“淩淩哥,你怎麽才回來啊?”

程千裏懷抱吐司湊上來,沐浴露的味道彰顯他剛洗漱完。

“阮哥生氣了,你哄哄吧。”

程千裏手指二樓小心說道,淩涯後退一步想先行逃離,但是意圖立馬被程千裏識破。

“淩淩哥,你要是撒手不管,我們可就遭殃了。你忍心看到我和吐司露宿街頭嗎?”

“之前還叫阮哥老婆,遇見故人就把人抛到一邊不管不顧,是個人都不能這麽渣吧!”

不得不說,程千裏說的有道理,淩涯在此事上确實理虧,道個歉都是最基本的。可是想到阮瀾燭,淩涯還是想逃。

“千裏,你不懂,我...我怕。”

淩涯第一次當着外人面承認自己懼怕阮瀾燭,程千裏倒是見怪不怪。

“多正常,黑曜石就沒有不怕阮哥的。”

“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奧,我知道阮哥氣勢驚人,壓迫感強。但是他對自己人從來都是嘴硬心軟,習慣了就好。”

程千裏就不懂了,怎麽淩涯突然就對阮哥怕成這個樣子。

“千裏,你放過我吧。我的怕和你們不一樣,真的。”

雙腿打顫上樓,站在阮瀾燭門前,淩涯還在試圖拯救自己。直到程千裏目露尴尬,淩涯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背後正站着身着黑襯衣,眼神冰冷的阮瀾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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