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威福利山療養院(完結)

威福利山療養院(完結)

修士下山游歷人間,皆以化名入紅塵。不管是阿輝、陸右又或是林一,每個名字都有一段特別的故事。林一算是最波瀾不驚的一個,因為從頭到尾他都沒遇到什麽強敵。

“詭戲班”是此次任務的線索,相傳有一支戲班只在午夜時分開唱,自然面對的觀衆也不是活人。由于有太多人見過這支戲班,于是一傳十十傳百引起百姓恐慌。

林一得到白玉京分配的任務,就是探查這支“詭戲班”的真相。如果戲班成員都是厲鬼,那直接抹殺即可。

在一個午夜他循着聲音找到了這支戲班,諷刺的是這戲班成員竟然都是活人。一群活人在午夜給孤魂野鬼唱戲,怎麽想怎麽詭異。

倒是見到了戲班裏唯一的一只鬼,就是班主。可惜了,既不是厲鬼也不是怨鬼,就是個老老實實一臉福相的老實鬼。瞧見林一過來,雙手往袖子裏一揣笑眯眯上前搭讪。

得知林一來意,班主長嘆口氣蹲在地上不動了像個大號土豆。原來班主活着時和一個員外惺惺相惜,員外喜歡聽戲琢磨戲寫戲本子,班主又是個戲癡,兩人一見如故當即拜了把子,相約一定要把戲本子上的故事唱完演完才算了了這一見如故之情。

後來好景不長,國家戰亂民不聊生,員外倉皇出逃同班主離散。二人相約待到戰亂結束,仍舊同住屋檐下日日唱戲。

一分離便是十餘年,班主帶着戲班走街串巷久久探聽不到員外的蹤跡,帶着這份癡念哪怕死了也沒能放棄。至于戲班成員,都是他尋來的好苗子,有被家裏人賣身換糧的女孩兒,也有被人販子拐賣來的男孩。

戲班只在午夜開嗓,也是因為班主憐惜這些死在戰亂中,一輩子從未聽過戲的可憐鬼們。

林一撞破此事,“詭戲班”自然不能再開下去。班主臨入九幽之前痛哭流涕讓林一接手戲班,又把員外當年寫的戲本子全給了林一,務必請他帶着戲班子走南闖北找到他失散多年的員外好友。

林一被他哭的沒脾氣,只好點頭答應。從此“詭戲班”憑借紮實的功底和橋段在大江南北闖的紅紅火火。其中最出名的旦角便是刀馬旦——春娘。

春娘是老班主路過一個村子時收下的,那個村子裏的人因為連年旱災食不果腹,春娘被家人賣掉換了三斤糧食,她沒掉一滴淚,只是離開前回頭望了眼從小長大的村子。

那破履爛衫的家人和一片昏黃的土地都讓她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想盡辦法過上和這裏天壤之別的生活。

春娘對自己狠,唱念做打、春夏秋冬,一身本事學的足足的。老班主離開後,新班主便是林一。林老板是個有本事的,帶着他們走南闖北,一身武藝從沒怕過誰,便是厲鬼也只有在他面前瑟瑟發抖的份兒。

她偷偷愛慕過林老板,奈何那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她裝柔弱,林一說她丢了旦角的氣勢;她下藥爬床,林一也能面不改色給她披好衣衫讓她自重。總之所有法子她都使了遍,她都不如牆角那顆草能讓林一感興趣。

就在這時,她遇到了宴祁,她的宴郎。宴祁為人俊朗儒雅,一雙桃花眼看過來滿目深情,她的心便落在他身上。宴祁家中開了一間藥堂,他是少東家家資頗豐,為人溫柔又癡情,對于春娘來說已是上上選。

彼時她正名聲大噪,她是戲子又怕晏家嫌棄,沒想到宴祁表示他可以解決,也不知宴祁如何與家中族老交涉,族老竟同意了此事。後來她大膽交付,暗胎珠結時祈求林一放她走。

時至今日她還能想起,坐在上首眉目清冷的少年,一而再再而三的同自己确認:

“你可想好了?”

而那時自己說了什麽,斬釘截鐵道:“是。”

從此一腔真心被辜負,生死之間悔斷腸。

春娘不好意思退出淩涯懷抱,整理下淩亂的發絲以求保證最美的姿态。

“後來呢?他帶你回晏家後發生了什麽?”

淩涯接着問道,那時他查過宴祁的身份,确實是沒有問題才同意春娘跟着走的,難不成他查錯了?

春娘眸子黯淡下去,提起往昔只剩怨毒:

“一開始他将我置于外室,只說正在籌備婚禮,家中忙碌恐将我怠慢了去。我不疑有他,便安心在租賃的院中待着。直到那日,他夫人忽然上門......”

春娘不知宴祁已經娶妻,還以為來人是他的族中長輩,剛想端茶敬禮就被女人身旁的5/6個粗使婆子合力摁住,腦袋浸入水中,每次瀕臨死亡時才允許呼吸一口空氣,然後就要再次感受窒息與死亡來臨。

春娘不知被折磨了多少遍,直到昏死過去才被人放開。等醒來時,腹中孩兒早已死去,唯有腿間血液證明它曾來過。

宴祁得知此事過了兩天才來,直言同那原配夫人無甚感情。而且原配大他8歲,若不是能助力自家藥堂經營,他說什麽也不會娶。眼看宴郎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春娘心軟又再次信任了他。

宴祁直說原配殺死孩子天理難容,他可以揪着這個把柄讓她屈服,同意迎春娘進門。失去腹中孩兒固然難過,但是能嫁進晏家享受榮華富貴,這點比失去孩子似乎更重要些。

春娘熱切期盼宴祁的好消息,終于在一個傍晚,宴祁歸來說原配夫人同意了。春娘喜極而泣,覺得終于苦盡甘來,殊不知這成了噩夢的開始。

春娘确實嫁進了晏家,還是以正妻之禮。因為她嫁的根本不是宴祁,而是宴祁那早死三個月,吃喝嫖賭無惡不作,死在青樓的大哥。

春娘歡天喜地的迎接自己的婚禮,哪想到被人配了冥婚。舌頭被人剪下,唇口被縫住,眼珠被人挖出,一雙血窟窿流下兩行血淚。手腳捆綁住,她還在活着時候被放入棺中,身旁是早已腐爛的另一具屍體。

棺材四角被鎮棺釘釘的死死的,她的嗚咽聲即使被埋進地下10米,依然聽得到。

春娘死了,死前好像又見到那個眉目漂亮清冷的林老板,他一襲月白衣袍站在月下,又問了一遍:

“你可想好了?”

聲音缥缈似從九天而下,而她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只能含恨而終......

春娘的低泣聲聲入耳,這故事遠比護士和醫生的更加殘忍殘酷,赤裸裸的人性在這一刻展露出卑劣的冰山一角。

“所以,院長實際是宴祁的轉世?”

除此以外,淩涯想不出護士堅持追殺院長的緣由。

聞言,春娘擡起淚流滿面的臉:“林老板,您說我是不是愚蠢透頂,哪怕轉世仍舊讓他害了我和我的孩子。”

春娘抱緊懷中的洋娃娃,哭的不能自已。譚棗棗氣不打一處來,指着春娘就開罵:

“你不蠢誰蠢,明明一身本事能自己活得很好,偏要把希望寄托在一個不知底細的男人身上,最後落得如此下場。”

“我看過你的履歷,不管你是春娘還是護士,你都優秀的耀眼奪目。愛本身沒有任何錯,你只是愛錯了一個人。”

“如果你多愛自己,那結果必然不會如此慘烈。”

話音剛落死去的胡蝶的身體開始扭曲,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她腹內蠕動。沒過多久她腹部高高隆起,接着是血肉組織破碎、分離的聲音,一個成年男人從裏面鑽出,帶着猙獰詭異的笑看向衆人。

“春娘,刀馬旦的基本功還在嗎?當年的扈三娘,還在嗎?”

淩涯将腳底的刀隔空抛給春娘,一如當初春娘上臺前,林老板隔着老遠将刀抛給她那樣。

纖纖玉手利落接住刀柄,一個回轉刀光凜冽帶上死亡的光。春娘步步逼近,一聲聲高跟鞋落地聲響猶如鼓點,在宴祁大驚失色的表情中,刀光一閃,人首分離。

血液噴射在她白色的制服上,又開出絢爛荼蘼的花朵。這場跨越兩世的情仇,在此刻終于迎來一個正義的結果。

春娘将三人送入隧道,果然在隧道盡頭伫立一扇玄色大門,漆黑的泛着冰冷的光澤。春娘從洋娃娃的衣裙裏拿出一把青銅鑰匙遞給淩涯,随後斂眉垂首站在一旁。

鑰匙輕輕轉動,門扉打開強光傾瀉而出,門頂落下卷筒線索紙條,譚棗棗拾在手心看了眼春娘,随後進入光暈之中。

春娘擡眼看向淩涯,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他:

“林老板,如果當初你從了我,說不定就沒有後面那些事兒了。”

淩涯還沒反應過來時阮瀾燭已經将春娘扯離,此刻他眸底帶上一圈冰碴,下一秒擡起淩涯的下巴不由分說就在那張粉色唇瓣上印上一吻,霸道強勢。

随後在春娘怔愣的目光中,拉着淩涯迅速沖進光裏。這破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再次回到黑曜石,時間剛好過去一刻鐘。看到三人安全歸來,程千裏興奮的雙手舉過頭頂表示要吃火鍋慶祝,程一榭看出阮瀾燭臉色陰沉,趕緊捂住大嘴巴的弟弟将他拖下去。

至于淩涯,他正被氣急的阮瀾燭拉進房間,踉跄的腳步還沒站穩,就着黑暗的環境腰肢被人摟的死緊,溫熱黏上來甩都甩不掉。

半個小時後淩涯換了高領毛衣下樓,唇瓣微微紅腫,唇角破了個口子一模就疼。至于脖子上密密麻麻殷紅的印子....他确信了,阮瀾燭就是屬狗的。

想起離開前春娘放在他口袋中的皮質線索紙條,淩涯目光幽深眼神怔愣。到目前為止他已經集齊三張線索紙條,可是三張毫無關聯不說,上面淩亂的線條也根本毫無頭緒。

門給的線索一般是第一個開鎖出門的人的獎勵,那這個皮質線索紙條是門神專門留給自己的嗎?這裏的門究竟和自己有什麽關系?又想通過碎片說明什麽呢?

淩涯覺得此刻他正站在霧中不辨方向,直到耳畔傳來阮瀾燭的呼喊:

“淩淩!淩淩!”

淩涯一個激靈立馬回神,此時身邊正坐着阮瀾燭,滿目擔憂。

“瀾燭,真的有人從第12扇門裏出來嗎?你這麽厲害也只過了10扇,你有見過闖過12扇門的人嗎?”

提及門,阮瀾燭目光灰暗下去:“沒見過,事實上誰都沒見過。或許有人通過了,但我們沒看見。別懷疑,這是唯一的路。”

“就沒有什麽叫證據能證明這件事嗎?”

阮瀾燭思忖半晌,鄭重對上淩涯的目光:

“如果是別人的話,我或許會說。但對你,我不想撒謊。”

“那其他人知道嗎?”淩涯擡擡下巴看向遠處逗弄吐司的程千裏。

“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但知不知道又有什麽關系呢?總得過門,總得這麽過,無論是自願還是被迫。”

這話說的着實真實又殘酷,但淩涯反而聽出其中兇險。門是致命的,稍不留意就會付諸生命。不管是自願還是被迫,死亡的車輪滾滾而來時,沒人能拒絕門也就随時會和死亡擦肩而過。

“瀾燭,你需要我陪你過第12扇門嗎?”淩涯突然發問。

阮瀾燭沒回答,只是沉默看向淩涯,眼底有着讀不懂的情緒。從第6扇門開始,難度成倍增加,如果有人陪伴必然是好的。可是阮瀾燭舍不得,如果淩涯在某一扇高級門裏出事,他會變成什麽樣子呢?他想都不敢想。

“或者我換個問法,等過了第12扇門,你想做什麽呢?”

人嘛總需要一個目标,既然死亡在前,那淩涯就給阮瀾燭一個活下去的目标。比如,暢享一下過門之後的幸福生活。

真是個有誘惑力的問題,阮瀾燭目光落在淩涯含笑的唇角,湊近他,對上滿是星辰的眼眸,一字一頓道:

“想和你做。”

不着四六的話讓淩涯一愣,做?做什麽?

眼前的木頭對于情愛和欲望一無所知,睜着的眼眸中滿是無辜。阮瀾燭淺笑一下雙手湊近淩涯的耳朵,再次細細摩挲起來。直到對方雙耳通紅,臉頰浮上紅暈,這場折磨才堪堪結束。

淩晨屋外電閃雷鳴,淩涯下樓喝水,聽見廚房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走近了只看到易曼曼蹲在角落,腮幫子鼓鼓嚼着什麽?

“曼曼?曼曼,你在幹什麽呢?”

随着問話,易曼曼停止手上的動作。回過頭來,才看清他雙手捧着生肉,血絲順着唇角流下,一雙眼眸充滿野獸對生食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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