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看病
看病
在窗口排隊挂完了號,紀雨迅速返回去,把身份證還回他口袋裏,催促道:“走吧,骨科在五樓,我們先去拍片。”
“嗯。”
拍完了片,兩人在等候區找了個角落,等着叫號,出片要兩個小時,紀雨于是給兩老打了個電話解釋了下情況。
穆恒忠知道後那叫一個高興,連忙說:“不着急不着急,我和老紀就在這兒多逛會兒,你們慢慢來。”
對于這明晃晃的撮合,紀雨已經懶得解釋了,挂了電話,靠在椅背上休息。
誰能想到,帶人來個醫院這麽費勁。
“怎麽樣,你還好吧?”
“适應了,沒事。”
見他一直擡着手,紀雨好意道:“那個...你手要是累的話,我可以幫你捂一下。”
穆承遠看着眼前素白的手,愣了下,輕笑,“不用了。”
“行吧。”紀雨退了回去,打趣道,“以前只知道你不喜歡來醫院,還以為是讨厭這個地方,沒想到是因為這個。”
他緩擡了下眼皮,聲音有些沉,“會...奇怪嗎?”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紀雨反問,“每個人不都有自己怕的東西嗎?就像我怕鬼一樣,你只是剛好怕來醫院而已,很正常啦!”
“......”穆承遠稍頓,又輕笑了下,語氣戲谑,“你...怕鬼?”
“怎麽了?不行嗎?”
“沒什麽,只是想起之前某人晚上還拉着我看恐怖片,那時候我可看不出來你怕鬼。”雖然有幾個瞬間,她确實抓他的胳膊抓得特別緊。
本意只是想安慰他的,卻不想被他撞破了秘密一般,紀雨又窘又氣,“你看不出來的事情多了去了!我那是在觀摩學習,為以後的演戲做準備的!”
“做準備?”穆承遠嘴角一僵,直直轉頭,聲音随之沉了下來,“所以你那時候就...”
“19號穆承遠,19號穆承遠,請到 2 號就診室就診。”
伴随着機械女聲的播報,屏幕上,他的名字也開始閃爍。
紀雨一驚,忙拉着他起身,“叫號了,有什麽事等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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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診室內,白發蒼蒼的醫生對着光看了眼片子,很快便下了判斷,“沒什麽大問題,就是有點錯位,做個複位就行。”
“會影響正常生活嗎?”紀雨問。
醫生看了兩人一眼,眼裏浮起些許笑意,“不會。”
“那就好。”一顆大石頭終于放下,紀雨心安了。
醫生低頭寫着病歷,又補充了句,“不過還是要控制些,頻率不能太高。”
“啊?什麽...”
“......”
穆承遠突然咳了兩聲,眼神不自然地打斷她:“知道了,謝謝醫生。”
醫生了然一笑,岔開了話題,“小夥子這是撞到哪兒了啊?”
紀雨正想開口,卻再次被某人打斷,穆承遠的語氣悶悶的,“石頭。”
紀雨:“......”
醫生搖搖頭,“怎麽撞石頭上的?走路要看路啊,以後可得小點心吶!”
“嗯。”
寫完了病例,醫生邊戴矽膠手套邊道:“來,小夥子,把外套脫了。”
“額...我來吧!”紀雨自告奮勇道,“他手不方便。”
“也行。”
穆承遠也沒說什麽,配合她脫了外套。
醫生會心一笑,站起身來,雙手扶上他的胳膊,語重心長道:“會有點疼,忍着點啊。”
“嗯。”
話音剛落,醫生猛地一使勁,只聽見“咔噠”一聲,他便松了手。
“嘶——”
穆承遠猛地倒吸了口涼氣,眉頭緊蹙,卻死死咬牙忍着,一聲不吭。
紀雨看着都疼,五官不自覺擰在一起。
醫生見這兩人的反應,忽然笑了起來,“姑娘啊,結束了,可以不用捂着他嘴巴了,再說了,在這裏就算他叫出來也沒人聽到,不丢人的。”
紀雨愣了下,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後知後覺地臉頰有些發熱,“啊?我...這,不是...”
她只是看他為了忍住疼痛,另一只手捏住了桌角,怕他又應激反應,才要一直給他聞洗手液的味道的,真不是怕他叫出聲啊!
穆承遠也不知是沒聽到還是怎麽,也不開口解釋,低頭默默卷着袖子。
醫生一副看透了的模樣點了點頭,“好了哈,回去記得噴藥,一天三次,睡前噴了藥後把再膏藥貼着。”
“好的,謝謝醫生了。”紀雨提起藥,頓了頓,擠了幾滴洗手液到他另一只手上,沒好氣道,“自己捂着。”
穆承遠也沒說什麽,與醫生道過謝,起身跟上她。
走到門口,醫生忽然笑道:“小夥子,女朋友對你挺好的,要好好珍惜啊。”
穆承遠腳步頓住,心口似乎是被針紮了下,有點疼,又有點癢,看着在門口默默研究藥盒的背影,他的腦海裏忽然如同跑馬燈般湧現了許多記憶。
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坐在爺爺病床前,低頭自言自語般念着說明書,聽到穆恒忠的招呼,她回過頭來,素淨的臉帶着一點點疲憊,眼裏卻點綴着星光般,沖他牽唇一笑,禮貌喊道:“承遠哥。”
溫柔而堅強,是他對她的第一印象。
他一直覺得兩人結婚是耽誤了她,雖說等爺爺病情好轉,這場婚姻最終會以分開收場,但畢竟對她來說離過婚的标簽難免惹來流言蜚語,所以他也想盡力在婚姻裏補償她。
他工作忙,時間上的陪伴是不可能的,但他至少可以保證她不憂心開銷,想買就買,想做就做,也盡力為她把能考慮的都考慮到,許多事替她安排周全。
只是時間久了,他漸漸習慣了出入成雙,習慣了什麽場合她都在身邊,習慣了家門口等着他回家的人,偶爾一起做飯,一起看電視,一起談論工作朋友,像是最尋常的夫妻那般。
他以為,這就是結局了,直到她提出了離婚,他才知道,一切只是他以為的美好,那些陪伴從來都不是愛情。
甚至于在剛剛,她說,她一直在“做準備”,為了演戲做準備...
——也為了離婚做準備。
穆承遠掩了視線,苦笑了下,解釋說:“她不是我女朋友。”
醫生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噢,那是妹妹吧?哎呀,看我這眼神吶!你們兄妹倆感情真不錯!”
他扯了下唇,沒再說話。
已經出了門的紀雨見人一直沒跟上,疑惑地回過頭,看他還站在原地,于是催促了句:“不走嗎?”
聞聲,他擡頭,對上她的視線,頓了幾秒,這才邁步跟上,越過她身邊時,他的聲音幾乎淹沒在擦肩而過的微風裏:“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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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回超市的路上,紀雨明顯感覺到穆承遠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他一直望着窗外,一言不發,像是陷入了什麽難以抉擇的困境。
紀雨舔了舔唇,試探性開口,“你...怎麽了?”
“沒事。”他回答得很快,看上去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感覺你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他掂了下手裏的藥,面無表情反問:“換你開心嗎?”
“......”
察覺到他語氣裏的諷刺,紀雨不說話了。
車內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
又過了會兒,他忽然開口:“專心開車。”
紀雨涼涼地應了聲“哦”。
氣氛再次恢複如初。
數分鐘後,車緩緩停在超市門口,穆恒忠和紀衛民已經等在那裏了,手上大包小包地提着。
紀雨開了後備箱,下車幫他們拿東西。
穆恒忠坐上車,順便關心了下自己孫子,“怎麽樣?沒什麽事吧?”
穆承遠應:“沒事。”
“這就對啦!你一個大男子漢,被小雨壓一下,能有什麽大事嘛?”
他沒說話。
紀雨好心替他解釋,“穆爺爺,醫生說他是脫臼,給他接了骨,還開了藥,也不能說不嚴重。”
“還開了藥啊?”穆恒忠立刻改口,“小雨,那你晚上可得仔細給他上藥啊!我和老紀這眼睛,說明書都看不清楚的。”
“是啊,萬一落下病根就不好了。”紀衛民也附和。
紀雨:“...我會的。”
穆承遠輕嗤:“你們覺得我的左手是擺設嗎?”
穆恒忠瞪他一眼,“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逞能?你是巴不得手斷了,以後不用管我這個老頭子是嗎?”
紀衛民一驚,忙拉了下他,“老穆!”
聽到這話,穆承遠越發惱怒:“我怎麽就...”
見兩人就要吵起來的架勢,紀雨連忙打圓場:“哎呀,上個藥而已,也不是什麽大事,就讓我來吧,嗯?”她暗暗給穆承遠使眼色。
穆承遠看了她一眼,沒好氣道:“随便你。”
穆恒忠一下子又炸了:“嘿,你這什麽說話态度!小雨願意幫你,你連個謝謝都沒有,我就是這樣教你的嗎?”
“也不知道我手這樣是誰造成的。”
紀雨:“......”
你要不要這麽狗咬呂洞賓?
“你...”穆恒忠氣得大口大口喘着氣,“難怪小雨要跟你離婚!你就準備打一輩子光棍吧!我看誰要你?”
這下紀雨也尴尬了,“穆爺爺...你怎麽又提這事了?”
“我...”
“好了,老穆,消消氣吧。”紀衛民拍了拍他的背,“小遠,老穆他其實就是擔心你,看你對自己不上心一時氣急了,你別跟他吵了。”
穆恒忠哼了聲,“我才不擔心他,他心裏都沒我這個爺爺。”
“還說氣話呢?剛剛逛超市的時候,你問我多少次要不要打電話問下情況,都忘啦?你就是死鴨子嘴硬。”紀衛民嘆了口氣,“說到底,你就是介意小雨和小遠離婚的事情罷了,現在正好話說到這裏了,就得把你這個心結解開,小雨,小遠,你們兩個說實話,到底是為什麽要離婚?三年吶,是真的覺得不合适嗎?還是因為其他的?”
紀雨抿了抿唇,“我...”
“就是不合适。”穆承遠驀地出聲打斷她,“性格不合适,生活習慣也不合适,沒有共同語言,住在一起難受。”
紀雨怔了下,看了他一眼,也點頭贊同,“嗯,不合适。”
紀衛民了然,雖然心裏覺得可惜,卻也只能接受現實,“老穆,你看倆孩子都這麽說了,你就別想太多了,總不能因為這個事,跟小遠置一輩子氣吧?”
“......”穆恒忠好似一直以來的希望破滅,整個人看上去都滄桑了不少,他看着兩人,還想說些什麽,最終也只是長嘆了口氣,“算了,回家吧。”
“...嗯。”
紀雨低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