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紅棗蜂糕

第016章 紅棗蜂糕

不過一個時辰,河邊的事就傳遍了芙蓉胡同。

人人都知高呂氏那個成日裏不積口德,愛論街坊長短的老貨,帶着另外兩個和他穿一條褲子的妯娌,欺負到了秦家夫郎和韋家小媳婦的頭上。

韋家那小媳婦哭得梨花帶雨,上氣不接下氣不說,秦家的夫郎九哥兒更是直接被他們氣暈了!

那小臉慘白的呦,秦夏把人抱起往醫館跑時好些人都看見了。

胡同裏的人雖也一向對秦夏頗有微詞,也如高呂氏所言,知曉虞九闕來路不明,說不準不是什麽良家子。

可這都是關起門來議論的話,哪有上趕着去說嘴的?

九哥兒是秦家人,又不是他高呂氏的兒夫郎。

人家關起門來過日子,和你有什麽相幹。

加上虞九闕進了醫館,大家一時間快把高呂氏的脊梁骨戳斷。

——

從誠意堂回來,天色如墨。

在堂中時,徐老郎中為虞九闕施了針,是以人已轉醒,只是形容虛弱。

秦夏将虞九闕一路背回來,在床上安頓好。

徐老郎中有言,虞九闕的昏厥是一時氣急攻心,囑咐以後萬不可輕易動怒,別的倒是無甚大的妨礙。

恰好上次開的藥吃完,這回依着現有的症狀,換了新的方子。

虞九闕很是歉疚。

他當初只想着當場給高呂氏一個教訓,哪知自己的身子骨這麽不争氣。

不過就是揮了一棒子,竟然還暈了過去,這遭不僅是秦夏跟着擔驚受怕、忙前忙後,對門的雙姐兒恐怕也吓得不輕。

回來的路上他同秦夏道歉,說自己不該惹麻煩。

秦夏卻是一本正經地同他道:“此事分明是高呂氏故意為之,是麻煩來惹你,不是你惹麻煩,況且你做的已很有分寸了。”

秦夏可是窩了一肚子火,恨不得把那姓呂的老夫郎扔進河裏去涮涮!

屋裏冷清了許久,總算回來了人,大福急得在籠子裏一直叫,秦夏只好空出手把它放出來。

“鍋裏炖了羊湯,火候已差不多了,熱一熱就能入口,你想不想吃?”

他問靠在床頭的虞九闕。

原本今晚兩人可以暖暖和和地圍坐堂屋喝羊湯吃羊肉的,再喝口熱黃酒,不知道多美。

這下可好,成了病號餐。

虞九闕的确餓了。

在醫館時他剛醒過來那會兒就冷汗岑岑,手也發抖,徐老大夫讓夥計給他沖了一碗糖水喝下才好些。

“我吃什麽都行。”

“那我去把羊湯熱一熱,揪點面片子進去,熱乎乎地喝上幾碗。”

秦夏出門前不忘一把撈起大福,這小東西也餓了有一陣了,索性帶去竈房給它弄點吃。

事實證明,遲到的晚食依舊美味。

羊湯炖出了羊肉的精華所在,湯白不膩,羊肉酥爛,半點也不腥膻。

面片滑嫩,裹着湯水入腹,吃得人五髒六腑寒氣百消。

秦夏先嘗了一碗清湯,确定味道沒錯後,又給自己那份加了好多辣椒,攪和成紅燦燦的一大碗,吃得十分滿足。

虞九闕捧着碗喝湯,鼻尖上沁出一點汗,臉上也有了血色。

在家裏他有一個專屬的大海碗,是秦夏專門給他買的。

這種大碗一般家裏輕易都沒有,是食肆裏用來專門拿來盛湯的,一碗頂普通碗的三碗。

秦夏後來發現,第一天晚上連吃五碗面,對于虞九闕來講也是超常發揮,多半是之前餓得很了。

平日裏普通吃飯,虞九闕也就是四碗面的量。

以他的體型來看,聽起來依舊驚人,但秦夏已經見怪不怪。

“飽了麽?我還留了點面,不夠的話就下進去。”

虞九闕拿手帕擦擦嘴,搖搖頭,“已經很飽了。”

現在他在吃飯這事上不會說謊,因為說了也會被秦夏看透。

秦夏知道他這是真的吃夠了,于是起身收了碗。

飯後,他守在竈房一邊煎藥一邊燒水。

今天他和虞九闕都出了汗,再加上上一次徹底沐浴已經是幾日前了,平常睡前只能擦幾把,就算是在這裏洗澡不像現代那麽方便,秦夏也着實有點忍不下去。

等一大鍋熱水燒開,他抱了大澡盆進堂屋,又提了熱水和涼水進去。

虞九闕身子虛,不宜泡澡,秦夏給他單獨備了一盆,讓他擦洗擦洗也好。

大福亦有專門一小盆水,擱在虞九闕的盆邊。

虞九闕把它放進去,它就無師自通地撲騰起來。

小哥兒噙着笑看了好半晌,目光挪開,移向阖上的木門。

秦夏為了避嫌,正在堂屋裏面沐浴。

成親也小半月了,還這般生分的,恐怕也只有他們兩個。

想到今日誠意堂徐老郎中再一次的囑咐,虞九闕耳廓熱燙。

自己尚不能與秦夏圓房,也不知何時才能像方蓉說的那般,懷上秦夏的孩子,好讓秦家的血脈有所延續。

他摸了摸自己裝滿羊肉湯的肚子,有些懊喪地寬衣擦洗。

——

次日清晨,自秦家院子裏傳出馥郁的甜香。

面粉裏摻了點糯米粉,和成面團後醒發,再倒入蜂蜜、雞蛋和一點點油,二次發酵。

完成後撒上切碎的紅棗、核桃和葡萄幹,上鍋蒸熟。

甜絲絲的味道順着竈房鑽出去,饞得左鄰右舍家的小孩子嗷嗷直叫。

“娘!好香!我要吃甜糕!”

“吃什麽甜糕!吃你的玉米餅子!”

到了這一步,不聽話的小孩子就該哭了。

在心裏掐着時辰,掀開鍋蓋,把甜糕端出來後趁熱切開。

只見露出來的甜糕內部,可見密密麻麻的孔眼,就像蜂窩一樣,所以這道用蜂蜜做的甜糕有一個正式的名字——蜂糕。

說來秦夏原本的家庭和原主倒有幾分相似。

原主的祖母為廚娘,秦夏則是外祖母與母親都擅烹廚。

外祖母還曾笑說這門手藝應當傳女不傳男。

與爺爺奶奶在鄉下不同,外祖一家是和秦夏一家是同在一個城市住的。

小時候秦夏生了病,外祖母就會給他做這一道蜂糕。

在秦夏的記憶中,這是病時愈期一定要有的味道,類似于有些人一生病就愛吃黃桃罐頭。

他久未嘗過這一口甜了,不知為何,從昨晚起就格外想給虞九闕也做一次。

這次做得多,一部分留給自家吃,一部分預備拿去給對門韋家,給曹小娘子壓壓驚。

說到底昨天的無妄之災,還是沖着秦夏和虞九闕來的,曹阿雙是被連累的。

且虞九闕也說,雙姐兒對他多有回護之意,這份情他們得領。

拈了一塊糕先給虞九闕解饞,秦夏把兩大塊蜂糕放在大碗裏,蓋上幹淨的籠屜布,端着去敲了韋家的門。

開門的是韋家大郎,曹阿雙的夫婿韋朝。

“韋大哥。”

兩家是多年的鄰居了,熟悉得很。

小時候韋朝也和原主當過玩伴,就是越長大原主越長歪了。

後來秦家二老和秦夏的父母都去世,兩家縱然是對門,也漸漸少了交集。

現下倒是因為家中內子,又重新搭上了關系。

韋朝猜測秦夏當是為了昨日之事前來,但打心底裏,他不願和秦夏多有來往。

更是和之前一樣勸了妻子,講了種種秦夏的所作所為,望她以後還是別和九哥兒走那麽近。

你看,不過才幾天,就惹了事端。

然而秦夏不是空手來的,他也沒有把門板硬關上的道理。

“多虧了曹娘子相幫,又喊了人報信,我才得以及時送阿九去醫館,這是些自家做的蜂蜜甜糕,不成敬意,還望韋大哥笑納。”

韋朝看看糕點,看看秦夏,一時有些驚詫。

他是聽錯了不成,剛剛這一番有禮有節的話,居然是從秦夏這小子嘴中說出來的!

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

本都想好了如何拒絕秦夏繼續糾纏的話,這下是全數用不上。

韋朝磕巴了一下,“這是說得哪裏的話,那種情形,換了誰都不可能坐視不理,只是這東西我們……”

秦夏卻是硬塞進了韋朝的手裏。

韋朝手一沉,沒想到這甜糕煞有分量,味道更是勾人。

這年頭,用了精米細面、加了糖的都是好東西,一般人家逢年過節才會做來吃。

秦夏不是原主,懂得遠親不如近鄰的道理。

和這些街坊鄰居,但凡有能改善一下關系的機會,他也不想放過。

更別提眼下,他還有事情想要韋朝幫忙搭把手。

“小弟正預備着早食後去高家走一趟,韋大哥可要同往?”

他已打定主意,絕不能讓高家人覺得,這件事就這麽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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