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哄睡
第13章 哄睡
幾個偷馬賊手腳被綁起來,跪在地上,驿站的驿卒正在鞭打他們,打得他們滿地求饒。
“官老爺,我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啊!啊!啊!不敢了……”
“還想有下次。”幾個驿卒打得更賣力了。
房青玄輕呵道:“住手。”
驿卒停了下來,跪在地上的幾個人也趕緊爬起來,一個勁對房青玄磕頭,以為他是這兒最大的官:“大老爺,我們是被逼的,是山頭上的大土匪,要求我們必須要交投名狀,我們才會想到來偷馬,其實我們都是良民,以前從未幹過傷天害理之事。”
比房青玄官銜要大很多的元長淵和趙鈞,他們分別侍立在房青玄的左右,像是兩個随從似的。
趙鈞偷瞄了太子一眼,見太子沒有開口,他便也不開口,安靜地侍立在一側看戲。
元長淵做了個思考的動作,手抵在唇邊,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用那根還在發燙的拇指,摸着自己的唇,指頭上還殘留着淡淡的甜味,讓他想起了房青玄吃甜糕時的樣子,不禁眯起了眼。
趙鈞餘光瞥見太子好像在思忖着什麽,不自覺就後背發毛,總覺得太子下一秒就要治他的罪了。
元長淵和趙鈞都各有所思,根本沒把那幾個偷馬賊放在眼裏。
房青玄卻立馬上心了,逃難到元京城內的百姓說過,城外盜匪橫行一事,現在看來事态比想象中要嚴重多了,因為這些土匪已經從百姓身上搜刮不到什麽了,才會冒險來搶官家的東西。
并且這些人還都是良民,大批良民被逼得落草為寇,一般只發生在戰亂或者大/饑/荒時期,而現在既沒有戰亂,也沒有鬧大/饑/荒,卻出現這樣的情況,這是亂世的先兆。
房青玄總算是體會到江淮民急切想要變革的心情了。
“先給他們松綁,再備些熱飯熱菜給他們用。”房青玄沒有一點當官的架子,彎腰把正在磕頭的偷馬賊給扶起來。
幾個偷馬賊感動得一下子痛哭流涕:“謝謝大老爺的大恩大德,您真是菩薩心腸。”
房青玄讓他們坐下用飯,再問他們:“你們對山頭上的土匪知道多少?”
幾人現在對他感激不盡,自然是知無不言。
“山頭上的土匪頭子叫江霸天,他手底下有五千號人,原來只有一千的,但因為近些年地租漲了,許多人地都種不起了,就全都上了山,成了山賊草寇,我們兄弟四人,也是交不起地租,才想當土匪,可上山也有條件,要有魄力有膽量,敢想敢做……”
一直不開口的元長淵,終于開口冷呵了句:“當個土匪還有那麽多條件,比朝廷召的禁軍還講究。”
幾名偷馬賊看向元長淵,見這位官老爺雖然穿着一身低調黑袍,但看上去十分尊貴,并且氣場很可怕,他們都不敢再多看。
房青玄卻在關心另外一個問題,他疑惑地皺眉:“這裏離元京不遠,怎麽沒聽說過元京城外的百姓,還要交地租?”
最為年長的那名偷馬賊,額頭處有一塊燙傷疤痕,大夥都叫他大疤臉,大疤臉囫囵吞下一口米飯,噎得翻起大白眼說:“原先是不用的,咱們種了地,只要給朝廷交稅,可後來農具和種子的價錢都上漲了,咱們買不起,但只要把地抵押給大豪紳,就可以免費使用農具和種子,每年也只需要交少量的地租就行。”
“一開始我們都覺得很劃算,就把地抵押給豪紳了,結果過了一年,地租就漲了,我們不僅要給朝廷交稅,還要給豪紳地租,累死累活,自己種的東西,一口都吃不着。”
大疤臉說到這裏,生氣地扒了一大口飯。
房青玄臉色凝重,但有個趙鈞在這裏,他不好表現,也沒有繼續深入了解,怕被趙鈞發現異常。
房青玄一臉倦意說:“殿下,微臣乏了。”
元長淵上前一步,捏住他的手腕,帶他上樓去休息。
大疤臉聽房青玄喊了一聲殿下,又看着被稱殿下的那人,扶着房青玄上樓,一時間都搞不清楚,這兩人到底誰官更大一點了。
趙鈞也搞不清楚,總之,太子殿下對房青玄什麽态度,他就對房青玄什麽态度。
這一夜,元長淵沒有賴在房青玄床上了,而是去了隔壁。
次日天還未亮,房青玄便起來了,他趁着趙鈞還沒醒,命人把那幾名偷馬賊給放了,還給了他們幾件禦寒的棉衣。
大疤臉帶着自己的三個弟兄,使勁磕頭:“謝官老爺,官老爺真是人美心善。”
房青玄将他們扶起:“我希望幾位能幫我一個忙。”
大疤臉拍着胸脯:“大人盡管提,只要是我們能做到的,拼盡全力也要替大人做成。”
“江霸天現在手下有五千人,這麽多張嘴要吃飯,我想知道他的糧食是從哪裏來的,希望你們幫我打探打探。”
房青玄懷疑這個江霸天跟朝廷官員勾搭在一起了。
大疤臉人看着醜陋兇狠,實際上很講義氣,他粗着嗓子說:“大人放心,這事我們肯定能辦成,只是不知道該怎麽給大人報信兒。”
房青玄說:“元京城外有一處名叫杏兒莊,離這不遠,莊上有個啞兒,那是我母家的親戚,你把口信報給他聽。”
大疤臉撓撓頭:“那他聽得到嗎?”
老二小猴子貼他耳邊說:“是啞巴,不是聾子。”
“哦哦…知道了,知道了。”大疤臉憨憨地點點頭。
房青玄對他們作揖:“各位保重。”
四人有模有樣地學着作揖:“大人也保重。”
他們四人消失在了風雪中。
金銀問:“大人不擔心他們會出爾反爾嗎?”
“我素來與普通百姓打交道,能吃飽穿暖對他們來說就已經很難了,誰要是能給他們吃頓飽飯,給他們禦寒的衣裳,他們就會感恩戴德,在心中記一輩子。”
所以房青玄招待他們用飯,臨行前給他們禦寒的棉衣,這兩件對他來說只是舉手之勞的事情,但對于窮途末路的人來說,是天大的恩情。
房青玄也是能感同身受的,他少時去主家後廚偷甜糕,被人發現後綁在柱子上,一個小丫頭覺得他可憐,悄悄把他放了,還塞給他一塊甜糕,讓他趕緊走,那個小丫頭對他的恩情,他一直未能忘記。
只可惜那一塊甜糕,沒能給他娘吃上。
房青玄仰天一嘆,眼裏帶着濕意。
“又在外面吹風,金銀元寶,你們是怎麽看着人的。”元長淵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房青玄身後,他用大氅把房青玄整個包住,又回頭責備地看向金銀元寶。
金銀元寶愧疚地低下頭。
房青玄回過頭去:“殿下怎麽起來了?”
“睡不着。”可能是聞慣了房青玄身上的氣味了,所以元長淵獨自睡覺,總覺得差了點什麽,沒辦法踏實睡。
“天還沒亮,殿下再去睡會,舟車勞頓,不好好休息,身子會垮的。”房青玄這是在真心實意地擔憂元長淵的身子,畢竟這是他誓死追随的君主,若是早亡了,那他所做的一切都沒意義了,當然這些話他不會明說。
元長淵一聽,心裏暖融融的,頓時神氣起來了:“你哄我睡。”
房青玄:“……”
驿站的驿舍,比不上國子監的號房,床板略硬,窗戶也關不緊,會灌風進來,就算燒了火盆,也還是會冷,但兩個人靠在一起睡覺就不會冷了。
元長淵把房青玄往懷裏摁了摁,踏實地閉上眼。
元長淵出行在外很少會睡得熟,通常都得睜一只眼放哨,但聞着房青玄身上的氣味,他就很安心,兩只眼都沉沉地合上了。
房青玄覺得太子殿下就是個小孩,十七歲,确實也不大,而他都已經二十有七了,比太子大了整整十歲,現在正是臨近年關的時候,還有一月,太子便十八了,而他也要二十有八了。
一想到太子比自己小那麽多,房青玄便忍不住會更加包容一些。
房青玄輕聲喚道:“殿下。”
元長淵閉着眼,用鼻音哼一聲:“嗯。”
房青玄嘆氣:“手別再往下了。”
元長淵差不多已經入夢了,說話有些像是在說夢話:“這裏肉多,摸着舒服,像大饅頭,想吃……”
房青玄全身都沒多少肉,就那一處肉多,比一般男子都多,而且又白又軟。
“殿下…殿下……”房青玄又驚亂地叫了兩聲。
可是元長淵假裝已經睡熟,不再回應。
誰睡覺的時候,手還一直在動的,房青玄當然知道他在裝睡,剛想直接起身躲開。
元長淵就識趣地不再亂揉亂搓了,這次是真睡了。
房青玄松了口氣,看着太子的俊臉,心裏倒是一點都不排斥,明明太子殿下高高在上,可他卻覺得太子殿下很可憐,像個被抛棄的小獸,獨自在危險的樹林裏,尋尋覓覓,彷徨不安。
房青玄主動往元長淵懷裏一靠,也睡着了,這一次他夢到了太子,太子變成了一只大兇獸,沖他龇牙咧嘴,朝着他撲了上來,就在他以為太子要咬他的時候,太子只是伸出舌頭在他臉上舔,舔高興了,就趴在他腳邊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