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運籌帷幄
第22章 運籌帷幄
何小景見屋內的氣氛不太好,手裏提着的糕點,都不知道要不要送進去了。
房青玄沒有走,他看着還在賭氣的元長淵,适時地将話題給轉移開:“殿下,元京那邊差不多該有動靜了。”
元長淵沒有看他,只是淡淡應了句:“嗯。”
“………”
屋內再次安靜下來,候在旁邊的小旺財,大氣都不敢喘,雙腿并攏,像個人偶似的,極力降低存在感。
沉寂了良久後,房青玄溫潤清朗的聲音再次響起:“變法一事,皇上一拖再拖,待到明年開春,變法定然會出個結果,若是皇上同意大興改革,那麽世家就會有所行動,他們極有可能造反,若是皇上不同意變法,民間百姓也會揭竿而起。”
元長淵仍舊淡然:“嗯。”
房青玄又說:“殿下該有所準備了。”
元長淵:“嗯。”
房青玄:“……”
屋內又沒有聲響了,小旺財因為太緊張,放了個屁,并且巨響,“噗!!”
元長淵正好找不到發洩怒火的對象,小旺財就自己送上來了,他帶着寒光的眼神,瞬間瞟了過去:“找死。”
小旺財被吓得毛都豎起來了,撲通一聲跪下,結果括約肌沒控制好,連續放了好幾個響屁,他都不想去看太子殿下的臉色到底有多黑了。
就在他以為自己大難臨頭的時候,他聽到旁邊傳來一聲很好聽的低笑,他知道這是房大人發出來的。
元長淵偷瞄了眼,見房青玄用拳頭抵着唇在笑,笑得像是一縷春風掠過湖面,把他郁結于心的火氣都給吹滅了。
元長淵沒有降罪,連語氣都平和了:“出去。”
小旺財連滾帶爬地出去了。
房青玄望着小旺財說:“怕是水土不服,肚子才會脹氣,吃些山楂會好些。”
小旺財回頭鞠了個躬:“謝大人提醒。”
小旺財一出去,屋內就剩下他們二人了。
房青玄沒話找話地說:“小旺財年紀還小,殿下可以多寬容一些。”
元長淵問:“你方才笑什麽?”
房青玄:“只是覺得有趣。”
元長淵皺眉:“那讓他進來,再放幾個。”
房青玄:“……”
元長淵只是說說而已,他現在心情好了些,願意多說幾句話了:“父皇早有所覺,在我來徐州前,他與我說了一席話,他說他這輩子就得了個中庸的評價,并非他不願意有所作為,實在是無能為力,變法早該在十幾年前就該推行,可那時缺少一個江淮民,現在推行變法,為時已晚,所以他才會一拖再拖。”
房青玄聽完嘆道:“生不逢時。”
元長淵下了榻,負手走到窗邊,看向對面屋檐上的積雪:“父皇想要把變法拖到他死的時候,他在用他的命數,為我争取更多的時間。”
只要把變法的事情,拖下去,天下就能暫時維持太平的表象,元慶帝在吊着最後一口氣,為元長淵争取時間,他相信他的皇兒能改變這樣的局面。
元長淵的肩膀上早就擔起了複興的重任,從他搬到國子監住的那一天起,他就沒有再讓自己松懈下來過,重擔壓得他喘不過來氣。
元長淵是坐在高堂上沒錯,沒法親眼目睹人間疾苦,可他專門安排了人,暗中走訪民間,去聽記民間糧食價格的波動,他早就知道徐州真正的糧食價格是五十文一鬥,就因為什麽都知道,所以他喘不來氣。
他活在重壓下,負重前行,卻無人能懂。
他許久都沒有開心過了,直到房青玄來到他身邊,他的心才能從重壓下,短暫的剝離出來,和房青玄待在一起的時候,他可以什麽都不去想。
因為房青玄讓他感覺到了安心,他知道他可以無條件地去信任,像是找到了歸屬一般,他很喜歡那種感覺,所以他希望房青玄能夠愛他懂他。
但房青玄不想與他有君臣之外的情分,再逼下去,就要把人給逼走了,那份歸屬感也會消失,因此元長淵總會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煩躁,才會像個孩子那般生悶氣。
元長淵立在窗邊,背影顯得孤寂:“子珩,父皇快要離我而去了,我身邊只剩下太傅還有你。”
房青玄心裏升起某種異樣的情緒,他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總之他此刻很想上前去,拉起太子的手,可他還是克制住了心中的悸動,君臣之禮,不可逾越。
房青玄畢恭畢敬道:“微臣會一直輔助殿下。”
元長淵沒有再說話。
元京城內,元寶已經把密報送到了江淮民的手中。
江淮民拿到密報後,就急忙拆開來看了,看完之後,他雙手顫抖着,這一頁薄薄的紙,像是有千斤重一般,重得他都拿不起了,手一松,密報落在了地上。
江淮民顫抖着撿起來,重新看了一遍,看完把密報折好,将門外的親信給叫了進來:“城外來了一位客人,去把他接回府上,再讓人去請謝侍郎過來。”
謝千重離得近,很快便到了。
江淮民把那份密報拿給他看。
因為蘭臺詩案,所以謝千重看過房青玄親筆寫的文章,一下便認出來這是房青玄寫的:“我們要按照房青玄說的辦嗎?”
江淮民把密報拿過來,放在燭火上,燒成了灰燼:“他連證人都準備好了,我們當然要借着這次機會,鏟除掉異黨。”
親信恰好這時候回來了:“老爺,城外的客人帶過來了。”
江淮民說:“讓他進來。”
房門被推開,門外緩緩走進來一個帶着鬥笠,披着蓑衣的老農,他始終低着頭,沒有看他們二人,等親信把門關上後,他才跪下來行禮:“草民參見兩位大人。”
謝千重懷疑地看着他:“何不擡頭見人。”
老農慢吞吞地擡起頭來,一張被燒毀的臉出現在他們面前,這張被燒毀的臉上,五官像是融化掉了,眼睛鼻子都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一般人見了都不敢多看。
謝千重被這張臉吓了一跳。
江淮民倒是神色如常:“你就是房青玄信上提到的證人?對于徐州發生的事,你都知道些什麽,全都說出來。”
“草民住在徐州北,開了一間茶鋪,老來得了一女,妻子因為難産去世,只剩下草民與幼女相依為命,不久前,一隊官兵闖入鎮上,他們将鎮上有姿色的女子,全部強行帶走,那些女子的家人反抗,他們便将人都給捅死,為了封口,其他活着的人也會被割舌,我的喉嚨也被捅壞了。”
“還有人不死心,想要把這個事情上報朝廷,卻被滅了滿門,草民也對朝廷寒了心,可天無絕人之路,讓草民遇到了房大人,房大人不以草民貌醜而拒之,他傾聽草民的冤情,并願意替草民尋回愛女,草民感激不盡,自願進京,揭發徐州知府的全部惡行。”
江淮民讓親信把老農給帶下去,好生地照看着,有了這麽一位證人在,徐州知府這次是躲不掉了。
謝千重由衷感嘆:“房青玄真是好手段。”
江淮民卻油然升起欽佩之意:“房大人是位好官,太子殿下得之有幸。”
他們一直都以為房青玄就是個靠着太子上位的花瓶,光擺着好看,沒什麽能力,現在一看,不容小觑。
房青玄的智謀,遠在所有人之上,他看得長遠,懂得無形之中籠絡人心,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缜密。
看上去好像什麽都沒做,實際已經暗自把所有的線,都牢牢攥在了手中,每一根線,他都知道扯動後,會出來什麽結果,這樣的人最為可怕。
謝千重感慨:“還好他并非我們的敵人。”
江淮民搖頭:“也不一定。”
是敵是友,現在還是撲朔迷離的。
次日的大朝會,江淮民出列,跪在金殿上,慷慨陳詞:“皇上,徐州知府陸修竹在民間大肆收羅女子,他将這些女子抓來,活活燒死,煉制丹藥,簡直罪惡滔天,這樣的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元慶帝聽完,大怒。
江淮民趁熱打鐵,命人把證人帶到堂下。
那名老農摘掉了鬥笠,在衆人面前,仰起那張被燒毀的臉,把自己經歷的種種,一一說了出來,說到後面,聲淚俱下,他重重往地上一磕:“皇上,天理何在!”
元慶帝當即下令,讓禦史臺派人前去捉拿徐州知府。
元寶昨夜的時候,就匆忙趕回了徐州,在次日早上的時候,出現在了房青玄面前:“大人,密報已經順利交到江淮民手中。”
房青玄算了算,現在江淮民大概行動了,于是轉頭來到太子殿下的房門前。
此刻太子還沒醒,房青玄就站在門外耐心等。
小旺財冷得搓手:“大人,您進去吧,這外頭冷。”
房青玄沒動:“殿下還未醒,我再等等。”
昨夜太子不知道怎麽了,早早就睡下了,也沒有強行要求他陪睡。
小旺財可不敢讓房大人在外面受冷,要是凍壞了,太子殿下肯定不會輕饒了他:“大人還是進去坐着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