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兇案現場
兇案現場
夏天就快要過去了，有一個多月趙偉沒接到宋薇的單，他忍不住時常會想她是否平安，可又想到她即便被打到住院都不跟那個爛賭鬼分手，又覺得她真是活該……每每想着想着就想的自己一肚子火氣。
終究趙偉沒忍住，去美優路的螺蛳粉店守了兩天——她住院的時候說過，經常吃他家的螺蛳粉——果然又接到了她的單。
趙偉是全職騎手，系統派單是按照距離分配的，這條路上只有這兩家店，客人基本上都是周圍的住戶，外賣單很少，所以這裏沒有外賣員蹲守，趙偉這兩天飯點都會過來一趟，趕上宋薇點單，自然就派給他了。
趙偉也沒有別的想法，就是想看看她人是不是好好的，他也不好意思微信問，畢竟他們雖然聯系過幾次，但都只是雇傭關系。
可是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是怎麽回事，一連好多天，都忍不住往哪裏跑，一開始是飯點的時候，然後時間越來越早，經常送餐的時候也會繞道這條路上走。
她真的每兩三天就會吃一次螺蛳粉，這天又接到了宋薇的單，将螺蛳粉送到了，門打開時趙偉一愣——屋內宋薇過肩的頭發披散着，用一個珍珠發夾別在耳後，身上穿着一件吊帶蓬蓬裙……就好像一個出浴的仙女身上穿了一朵松軟的雲……
他不自在的別開了視線。
宋薇看到他笑的很甜，還遞給他一瓶冰箱裏拿出來的飲料。
涼沁沁的果汁，又甜又解渴，喝進肚子下一刻就變成熱汗淌了下來，趙偉抹一把汗，啓動電瓶車離開了小區。
趙偉這段時間比較關注騎手群，時不時就會看一眼，晚上九點多高峰期已經過了，他坐在電瓶車上等單的時候，習慣看了一眼群，看到有騎手在群裏分享了一個直播，封面正是宋薇，他今天剛剛見過的打扮，她的網名叫“向日葵的夏天”，竟然有兩百多萬粉絲，應該是她原來直播的號吧。
直播間開了美顏，宋薇和生活中的模樣有一點不同，直播間裏的她非常美，不食人間煙火的美，但趙偉覺得她生活中的美更真實，更……
宋薇每天晚上七點半開始直播，在直播間裏唱歌聊天，一直到到晚上十點半或者十一點。
播了幾天後，宋薇開始賣貨，她賣的不多，一天也就兩三個産品，只簡單介紹一下就不再管了，直播間人氣很高。
趙偉每天都會看她直播，經常買一點東西，但從來沒有冒過泡。
她跟很多主播都不同，她很真實，有時高興，有時低落都不遮掩。
時常，當宋薇看向屏幕的時候，他總會産生一種錯覺——她就是在看着自己。
後來有一天，那天非常的熱，秋後一伏，一年當中最熱的幾天。
上午十點多，趙偉在送餐的路上，又接到了“香菜過敏”的單子，是美優路上螺蛳粉店旁邊的那家蛋糕店的單，他家蛋糕是現做的，出餐非常慢，趙偉先将手裏的單送了，回來又等了很長時間，拿到外賣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51分鐘。
習慣性的掃一眼備注，看到“多放香菜”這幾個字的一瞬間，趙偉只感覺頭發根兒都豎了起來。
将蛋糕往送餐箱裏一放，趙偉騎上電瓶車就走，腦袋裏控制不住地去想，宋薇正在被一個男人按在地上毆打的畫面……他将電瓶車騎的幾乎要飛起來。
到了地方趙偉看到門口已經放了兩分外賣，他直接敲門并出聲道：“您的外賣。”
屋子裏安靜了好一會兒傳來“香菜過敏”的聲音：“放門口吧。”
趙偉愣了一下，又低頭看了一眼外賣單上的備注，确實是“多放香菜”，有些猶豫。她既然在備注上寫了“多放香菜”，那麽一定是遇到了什麽事，趙偉心裏覺得就是她男朋友又打她了，可為什麽讓她放門口？
是她男朋友威脅她了？
應該就是這樣。她的男朋友現在就在裏面，她正在受脅迫。
趙偉雖然這麽想，可又不能确定，如果裏面沒什麽事的話，他這麽闖進去不合适，可要是他走了，裏面如果有什麽事，就沒人能幫她了。
趙偉沒離開，随便編了個理由，大聲說：“最近有丢外賣的情況，請您出來拿一下。”
裏面又沉默了一會兒，香菜過敏的聲音再次響起：“就……放到門口。”
這一次她的聲音也大了，趙偉明顯能聽得出來，聲音很奇怪……很緊繃，還有點兒顫，完全不是正常放松狀态下的聲音。
趙偉就确定了，她正在被威脅，也許還在被虐打，當即沒有猶豫，消防栓裏拿到鑰匙，直接開了門……
入戶門打開，屋裏的情形卻和他腦子裏想象，“宋薇正被一個男人按在地上打”的畫面完全不同——宋薇抱着雙腿坐在沙發拐角上，身後的厚窗簾拉着，她身上沒有很明顯的傷痕，只是一邊的臉上，脖子上有些發紅，應該是挨了打了，短袖的領口被大力拉扯過，列巴變形，一件女士襯衫扔在地上……屋子裏有三個男人，一個站在宋薇旁邊，一個站在衛生間門口，還有一個正朝他走過來，到了門口停下，趙偉一伸胳膊就能夠到的距離。
趙偉看向這三個男人，他們氣質與宋薇完全不符，很社會，兩個三四十歲的樣子，站在宋薇旁邊那個男人看着年紀稍大一點，四十往上的樣子，三人都是一身兇悍的匪氣，看人的時候，神色冰冷，任誰都能看得出，他們不是好人。
這幾個人都不是宋薇的男朋友。趙偉雖然沒有見過她男朋友，但宋薇曾經說過，她男朋友很帥，跟她是同學，但這幾個人長得醜不說，年齡也對不上。
趙偉在打量這三個男人的時候，他們也在打量他，神色謹慎，而且戒備。
“你快走，不要進來。”宋薇突然大喊。
趙偉覺得他應該先離開然後報警，但他不敢走，他不敢想象如果他走了，屋子裏面會發生什麽。
趙偉還是希望宋薇能夠出來，于是他又對宋薇說：“你出來一下，拿下外賣。”
趙偉心想着三個男人他雖然打不過，但也能對峙一會兒，宋薇若是不顧一切的跑出來，他也是有可能救她出去的。于是他非但沒走，反而朝屋子裏走了兩步。
可是宋薇并沒有第一時間領彙他的意思，沒有馬上行動，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沒有機會了，剛一動，她旁邊那個男人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宋薇被打的直接滾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裏面動手了，門口的男人同時朝趙偉撲過去，抓着他兩邊肩膀處的衣服猛力一扯，趙偉重心不穩，被扯的一頭紮了進來。
好在他上來前也留了個心眼，後腰別了一把大扳手，也不等站穩，趙偉抽出大扳手，使了全身的力氣掄過去，那男人沒防備他帶了武器，一下子被他打在腦袋上，沉甸甸的大塊頭一下子就倒了。
沒等趙偉再補一下，站在衛生間門口那個男人已經過來了，這個人光着膀子，他之前站在門口時右手始終插在褲子口袋裏，現在那只手上拿着一把水果刀，趙偉目光一掃，發現男人褲子上鞋上很多暗紅色的髒污，他心頭一跳，再仔細看，發現他指甲邊沿染着紅，像是沒有洗掉的血跡……
趙偉心裏意識到，這是三個亡命徒，他知道自己一個人打不過，轉身就跑，光膀子男人抄起一把椅子就朝他後腦砸了下去，趁趙偉往旁邊一躲的功夫他兩個大跨步上前一把将門關上，反鎖了。
光膀子男人轉回身撿起一根椅子腿看着他，剛才挨了一下的男人也晃晃悠悠站了起來……
光膀子男人手中的椅子腿，照着趙偉的脖子斜劈過來，趙偉動作靈活，轉身繞到了剛爬起來那個大塊頭身後，這大塊頭人還有點迷糊，行動遲緩，趙偉照他後腦勺又是一下，緊接着一腳踹在他屁股上，趁着兩個人絆住的功夫，他朝廚房跑去，沒一會兒拎了一把菜刀出來。
“別動！”宋薇赤着腳被那個男人控制在身前，一把水果刀架在宋薇的脖子上，他沒有溫度的眼睛看着趙偉。
趙偉就停住了腳，沒動。
“把刀扔過來，還有扳手。”
“別扔！”宋薇說。
趙偉看着他們，沒動。
宋薇對趙偉說：“你找到機會就跑，不用管我，他們不會殺我……”
那個男人冷笑一聲，一只手抓着宋薇衣服下擺往上一扯……脫掉了她身上短袖，露出了裏面米白色的內衣還有雪白的身體……
“放開我……”
宋薇掙紮，她甚至抓着那個男人拿着刀的手腕，挺着脖子往前撞，但那男人換了一只手持刀，這只手臂收緊勒住宋薇的脖子，就把她鎖死在了他身前，持刀那只手在她身後解開了內衣的扣子……
“放開我……”
“放開她……”
粗黑的手臂卡着她的脖子，宋薇兩只手捶打，拉扯男人的手臂，可她根本沒有什麽力氣，不管怎麽掙紮都沒有用。
內衣被扔了出去，趙偉腳剛一動，“別動。”男人将刀刃壓着貼着宋薇的□□作勢往下切……
“把刀扔了！”男人再次開口。
趙偉心中清楚，要是把刀扔了，今天他不死也得殘，于是沒動。
那男人見她不動，刀往下壓，一下就切開一道大口子，殷紅的血液噴湧出來，順着她雪白的身體往下流，他還在往下切……
趙偉緊緊地攥着刀柄，他出了一身冷汗……
終究還是不忍心，他扔了手裏的菜刀。
那男人又說：“扳手。”
趙偉又抽出扳手也扔了。
他手上一點防身的東西都沒有了。
剛才挨了趙偉兩扳手的大塊頭，一手按着淌血的腦袋走過來，他彎腰撿起地下的扳手，對着趙偉的腦袋一頓打，直到趙偉站不住倒下了，他才扔了扳手，撿起了地板上的菜刀……
“等下。”
挾持宋薇的那個男人開口，阻止了大塊頭。他放開宋薇，來到趙偉跟前，手裏還拿着那把沾了血的水果刀，他蹲在趙偉跟前：“你們是什麽關系？”
“沒有關系。”
大塊頭按着趙偉，膝蓋抵在他背上，趙偉的臉貼在地板上擡不起來，有血流進眼睛裏，趙偉眨眨眼睛，視線卻越來越模糊。
“沒有關系，你有這裏鑰匙？”他轉了轉手上的刀，“你為什麽會闖進來？誰跟你說什麽了？”
一個念頭閃過，趙偉意識到了他問這話的用意，只怕他以為自己會來是因為知道這裏的情況，知道這間屋子裏正在發生的事情，而且他懷疑知道這些的還不止他一個人。
趙偉心口“咚咚”狂跳，心想他們會這麽以為也好，知道還有其他人了解這裏的情況，心裏也會有個顧忌。
于是他沒有說話。
那男人等了一會兒，見他不開口也不再問：“你不想說，那就算了。”他站了起來，對大塊頭說：“拖到廁所去解決，血別淌出來，動作快點，咱們得馬上……”
屋子裏忽然響起巨大一聲響，接着就是“嘩啦啦”玻璃碎裂的聲音，循着聲音看過去——客廳角落的魚缸碎了一地，宋薇穿着拖鞋站在碎玻璃中間，她雙手抓着一塊三角形的玻璃片，長長的尖角抵着喉嚨。她說：“你們再殺人，我就死！”
她穿上了一件長袖襯衫，襯衫袖口挽着，前胸血已經浸透了。
屋子裏安靜下來。
安靜到趙偉只能聽到他自己的心髒“撲通撲通”跳動的聲音……他感覺事情有些不對……
她為什麽會用自己的生命去威脅這幾個人？
或者說，她為什麽會覺得這幾個會在乎她的生死？
難道……他們認識嗎？
腦子裏一團亂。
……
等等！她剛才說什麽？她說“你們再殺人，我就死！”
再……
他們之前已經殺了人？
如果他們當着她的面殺了一個人了，那麽怎麽會留下她這個目擊證人呢？
……
趙偉腦袋裏開始胡思亂想：他們之前殺了誰？是其他騎手嗎？常跑這一帶的大楊？小孫？還是她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