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009章 第9章
◎聽,陳醋發酵的聲音◎景澄爬完山還要去西餐廳打工,在路上他和顧翼州敞開說清楚,态度異常堅決。
顧翼州很佩服景澄這點,愛就愛,不愛就不愛,坦坦蕩蕩,清清白白,不會明知道他喜歡他,故意吊着他。
越這樣越是放不下。
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否則會成為一生的白月光。
這句話真沒錯。
面對景澄的拒絕,顧翼州也只是率真一笑。
“我喜歡你,就想對你好,在付出的時候我心裏也會感到愉悅,你不必有負擔。”
聽顧翼州這樣說,景澄心想他又何嘗不是這樣。
明明謝欽言不停将他往外推,疏遠他,拒絕他,他還是想要走近他,和他在一起,哪怕飛蛾撲火,也不甘願放棄。
這應該能稱之為喜歡吧?
曾經看不清,眼下卻是越來越分明了。
在西餐廳跟店長學到做小餅幹的技術,景澄也是第一時間想要分享給謝欽言,讓他嘗嘗他的手藝。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想把自己能做到的全部奉獻給對方,景澄學了幾天終于出師,哪怕手指被燙了幾個水泡,也抵不過心裏的滿足感。
他跟店長打過招呼,特意裝了兩袋去了謝家,一袋給唐秋雲嘗嘗,另一袋拿上樓。
景澄敲門的時候,謝欽言正在聽英文原著,有聲閱讀成為他枯燥乏味的日子裏唯一可以打發時間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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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他在練習英文,為出國做準備。
敲門聲傳進耳朵,謝欽言摘下一只耳機,“進。”
很快,人走到了他身邊,謝欽言通過那股清爽的氣息判斷出來的人是誰。
這種味道只景澄才有,以前兩個人同床睡覺時,他經常能聞得到,是他的體香,沾得枕頭上、被子上都是。
當他不來找他,謝欽言就會抱着他蓋過的被子睡覺,把臉深深地埋進去。
那時,他整日都在幻想,什麽時候可以不用抱着被子,而是把人摟在懷裏。
每次想,體內都在發漲。
只有謝欽言才明白,他對景澄的渴望究竟有多深。
但欲.望會反噬的,壓制得過于狠,便将自己拖入了深淵。
“哥,我做了餅幹你嘗嘗。”
景澄的聲音拉回游離的思緒,他将盒子放在謝欽言的手邊,“烤的火候有點大了,不過還是挺好吃的。”
謝欽言拿起一片放進嘴裏。
眼巴巴看着他,景澄期待他給出評價。
男生只咬了一口,便皺眉:“這麽難吃的東西,以後不要再做了。”
伴随着這句話,他的腳尖碰了下垃圾桶,找準位置,把那一盒餅幹全丢了進去。
景澄的神色頃刻凝固。
支離破碎的情緒從眼底浮現,他不敢相信自己做了兩個小時、還燙得手指起泡的餅幹,就這麽被人當做垃圾給扔了。
思緒淩亂結成了一張網,密密麻麻纏在心口,越是掙紮網得越緊,難受到極致又無處發洩。
景澄低頭看着垃圾桶,仿佛那裏面的不是餅幹,而是他小心翼翼捧着的赤誠的真心。
謝欽言之前潑他酒,都沒有這一刻難過。
他已經往後退了,他還要怎樣?
景澄唇瓣蠕動着,他很想問問謝欽言,知不知道他也是有心的,也會疼的。
為什麽要這樣踐踏他的心意。
景澄的腦子很亂,他并不知是醉酒那晚他親口告訴謝欽言,讓他對他壞一點。
眼下,他怎麽也想不通,明明兩人說好了當兄弟,他對他還是這樣。
彎腰把餅幹從垃圾桶裏撿出來,景澄無所謂地笑了笑,“不喜歡吃也不要扔啊,浪費食物。”
他拿出一片,輕輕咬了口,脆脆的聲音清晰傳進謝欽言的耳朵。
兩只深陷的眼睛空洞無神,透着麻木之色。
謝欽言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甚至還說:“垃圾你也吃,真不挑。”
景澄動作一頓。
自嘲笑了,“是啊,我這種人也只配吃垃圾了。”
鼻子發酸,湧上強烈的澀意,艱難吃完這片餅幹,景澄試圖從謝欽言的臉上找出一點點的愧疚,但都沒有。
“沒事別待在我這兒。”謝欽言重新戴上耳機,眉宇之間充斥着不耐煩。
景澄失魂落魄點點頭,将餅幹盒扣好,然後未發一語離開。
這次,他沒有質問,沒有争論。
仿佛是力氣被抽空了,讓他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都難。
糾結謝欽言時好時壞已經沒那麽重要了,因為帶給他的傷害不是解釋就能夠抹平的。
下樓時,景澄正好撞上唐秋雲,她開口便誇贊道:“餅幹真好吃,謝謝你啦。”
景澄勉強一笑,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唐秋雲又問:“不過你從哪裏做的餅幹?DIY工坊?”
“學校附近的西餐廳,我沒事的時候會過去幫忙。”景澄告訴她了。
說是幫忙,其實就是打工。
唐秋雲自然能聽出來。
她了然點點頭,知道景澄自尊心強,沒說什麽。
“唐姨,我還有作業沒完成,先回學校了。”
剛要問他晚上想吃什麽,景澄突然來這一句,讓唐秋雲蹙起眉。
她這才後知後覺發現景澄情緒不太對勁,“你哥又說你什麽了?”
“沒有。”景澄勉強一笑,快速揮揮手,“我走了,唐姨。”
“哎——”
唐秋雲的話都還沒說完。
原地思索片刻,她快步上了樓,來到謝欽言房間門口,徑直推開。
“你又跟澄澄說什麽難聽的話了?”唐秋雲摘下他的耳機,質問。
謝欽言抿唇不答。
唐秋雲無奈嘆了聲氣,“反正年後就要出國了,在走之前好好相處下不行嗎?你真要讓澄澄恨你嗎?”
“那最好不過。”
謝欽言态度冷漠,像豎起全身刺的刺猬,時刻都在抵抗外界。
見狀,唐秋雲也懶得說什麽了。
“兒子,我只願你現在做的,等以後想起來……”停頓了下,唐秋雲捂住嘴,掩住聲線裏的顫抖,“不會後悔。”
她何嘗不明白謝欽言的用意,認識他的誰不知道他有多疼景澄,從小到大,好吃的、好玩的永遠要留給弟弟,有誰讓景澄不高興,他也會讓他不痛快。
現在對景澄那麽壞,他心裏又能好受嗎?-
回學校的路上,景澄接到謝嘉旭打來的電話,還是用他媽媽的手機打的。
心裏氣不過,但又不敢找謝欽言,只能通過他來發洩。
“你害我挨了揍,是不是該向我道歉?”謝嘉旭頤指氣使的,口吻高高在上,“否則以後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景澄雖說脾氣好,但也不是解壓球,可以任人揉捏。
他剛在謝欽言那兒受了氣,心裏正窩着火,聽謝嘉旭威脅他,發出一聲冷笑。
“揍我算什麽本事?你有種殺了我,沒種就別像瘋狗似的只會亂叫。”
“………”對面的人愣住了。
錯愕地看向旁邊的媽媽,“你确定這是景澄的手機號?”
沒等他反應過來,電話就挂了。
再打過去,直接進黑名單了。沒錯啊……
那不就是景澄的聲音??他吃錯藥了?
謝嘉旭半晌都沒回過神。-
托謝欽言的“福”,景澄未來三天陰雲密布,臉上沒放過晴。
當然,他心情不好也不會對身邊的人亂發脾氣,待人仍是和顏悅色的。
沈逾正在籃球場上耍帥時,一回頭望見景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着腦袋,坐在花壇邊。
轉着球,坐到他的旁邊,沈逾正自戀地說:“別說你是來找我的。”
“我沒那麽神機妙算。”景澄不想開玩笑,看了眼他手裏高速運轉的球,“好玩嗎?”
“你說打籃球?”沈逾正點了下頭,“挺釋放壓力的,我純粹是當愛好。”
“我哥以前也愛打球。”
“………”沈逾正停下來,黑着臉把球往遠處一扔,“三句話不離你哥。”
景澄輕扯下唇角,“我跟我哥說你是我喜歡的類型。”
“我靠。”沈逾正領了,“這麽榮幸?”
“騙他的。”
“………”這天沒法聊了。
沈逾正無語凝噎數秒,跟他聊起正事,“明晚夏明澤過生日,以他的性格,肯定會辦派對邀請你哥,你也一塊來吧?”
“我哥會去嗎?”景澄想想謝欽言這些天的表現,也猜不透他的心思,“算了,他愛去不去。”
“喲。”沈逾正還以為聽錯了,“你居然會講這種話。”
“不然?我的生活也不可能以他為中心轉吧。”
沈逾正撇了下唇角。
別看景澄現在這樣說,謝欽言到時真的去了,他絕對會來。
“小孩才賭氣。”他彈下景澄的腦門,“行了,大男人別整天耷拉個臉,打球去。”
“我不會。”
“沒事兒,我教你。”陽光下,沈逾正笑得璀璨,“不嫌你菜。”-翌日晚上。
沈逾正的車開到學校西門,給景澄發了“密報”。
“夏明澤可說了,你哥今晚會去。”
他按住語音鍵說完,從車上下去。
景澄好半天沒回,沈逾正已經步行走到他宿舍樓下。
“你沈哥可親自來接了,給個面。”
沈逾正從來都是纨绔不羁,分不清哪句話認真,“我今晚缺個男伴,就當陪我去的。”
景澄沒回消息,直接下樓來到他面前。
“幹嘛這麽積極地幫我?”他想不通。
沈逾正撓着後腦勺,“你就當我愛多管閑事吧。”
甩了甩車鑰匙,他利落丢下兩個字,“走,跟我上車。”-
考慮到謝欽言的面子,夏明澤只叫了他們玩得好的這幫人,不然謝欽言一定不會來的。
以往的局都是謝欽言來攢的,他是個特重義氣的人,被他看做是兄弟的人,有困難跟他說一聲,他都會幫。
聚會的地兒在一棟半山別墅,這兒是夏明澤家的私産,平時沒人來住。
他買了食材,在院子裏烤肉,縱使晚上溫度低,火一升上來,也暖和了,何況大家還忙得熱火朝天的。
所有人都分工明确,只有謝欽言安靜坐在那兒,天還沒黑完全,他被這暮色蓋了一層薄紗,在人群中仍然矚目。
夏明澤怕他無聊,時不時和他說幾句話。
“言哥,你怎麽那麽厲害?我聽表哥說,你給他推薦的股票又翻十個點。”
忽然想起來這事兒,夏明澤誇了句。
謝欽言的智商從來都領先于他們,學什麽對他來說輕而易舉,聽說一二年級還是學渣,後來開始認真,随便一學就沖到年級前三。
這樣的人成功的概率本來就大,偏偏他選股的能力還特牛,像夏明澤的表哥,金融專業的,都還來請教他。
哪怕他眼睛變成這樣,夏明澤也堅信他混得不會差,人最重要的還是頭腦。
“大家晚上好。”
忽然,一道輕佻的聲音插進來。
沈逾正沒事先打招呼,冷不防帶景澄出現,看到他們的人都愣住了。
上次在酒吧那尴尬的情形還歷歷在目,夏明澤一時間只覺得壓力山大,起身沖到倆人面前,壓低聲音說:“景澄,言哥的脾氣你最了解,他要發火,我們可攔不住。”
他事先給景澄打一劑預防針。
誰料,沈逾正接着攥住景澄的手腕,宣示主權地說:“他今晚是跟我來的。”
對夏明澤說完,沈逾正拉着景澄走到了人群中央,“我來遲了,待會兒自罰三杯。”
朝景澄看了眼,唇角勾起無奈又縱容的笑意,“主要是去接景澄才來晚的,你們也了解我,不帶個男伴陪我,渾身都不得勁。”
坐在角落的謝欽言聽他前面那話沒任何反應,當景澄的名字拂過耳際,身體本能繃緊了。
夜色逐漸濃厚,沒人注意到他神色異樣。男伴?
他敢用這樣的詞介紹景澄?
沈逾正那話,其他人都不敢接,夏明澤憤憤瞪他一眼,接連倒了三杯酒,“喝。”
他真懷疑這人是來給他攪局的。
沈逾正很果斷,每一杯都幹到底。
喝完後,他放下杯子,拉着景澄坐到謝欽言對過的位子,顯然是故意的。
夏明澤使眼色,讓他去一邊,沈逾正沒聽。
接着還問謝欽言,“我們言哥最近忙什麽呢?”
慵懶地調整下坐姿,謝欽言曲起膝蓋,漫不經心反問:“你說呢?”
“我哪知道。”沈逾正噙起唇一笑,順手給景澄拿了串烤蝦。
“吃嗎?”
哥哥坐在正對面,景澄頭頂壓力,無聲搖頭。
沈逾正挑下眉,“懂了,得給你剝好。”
細致地把蝦殼剝了,放進景澄的盤子裏,沈逾正慢條斯理拿紙巾擦下手,“你得給哥哥一個面子。”
景澄眸光微滞。
謝欽言也說過同樣的話。
在他失神間,有人打翻了桌上的酒杯,水流順着桌面往下淌,像極了流淚的心。
景澄快速扶起倒下的杯子,抽出紙巾去擦桌面。
謝欽言也準備擦,二人的指尖不約而同碰在一起,觸了下電。
心亂如麻,景澄收回手時,胸腔內在不安狂跳。
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了,只有他的心跳最清晰。
謝欽言端起杯子,将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喉結随着吞咽的動作滑動着,竭力咽下了苦澀。
短暫的插曲,除了他們,沒有人在意。
夏明澤叫沈逾正過去幫忙,本想把他支開,他起身時卻問景澄會不會。
“我烤過餅幹,沒烤過串。”景澄本能作答,說完才發現像在內涵謝欽言。
“不會正好,給我施展的機會了。”
沈逾正閑聊似的說着,漫不經心誇了句:“昨天的籃球你也說不會,上來就能三分線扣籃。”
“那純屬意外。”
“我看你就是謙虛。”
二人的說話聲漸行漸遠,像去了另一個世界。
夏明澤走到謝欽言旁邊,無聲拍下他的肩。
“我都不知道他們倆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昨天還一塊打球。”
聽聞,謝欽言眉心皺了下,甩開他的手。
“用你強調了?”
夏明澤眨眨眼,莫名其妙問:“你聽見了嗎?”
謝欽言不想聽他廢話,“什麽?快說。”
“陳醋發酵的聲音。”扔下這句,夏明澤溜之大吉。
醋壇子打翻的威力不亞于核彈爆炸,此地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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